中國高層經濟智囊 第35章 張五常:西方經濟學傳教士 (5)
    一國貨幣的供應量通常會用錨物品的供應為依據,而張五常採取了一種逆向思維,以「一籃子物品」為錨的貨幣理論,即是要一國貨幣的發行以該國「以一籃子物品的價格指數為錨」,這樣可以隨著本國市場需求對貨幣發行量進行控制,進而達到穩定物價的目的。與此同時,只要「籃子內」的物品選得足以反映本國國民需求,無論國際市場如何變幻,匯率波動對本國的物價都不會造成太大影響。另外,如果世界各國都選用這種貨幣政策,那匯率就會固定,因為各國發行的基本上可看作是同一種貨幣。

    也有不少學者反對張五常的貨幣理論。有人認為,由於稀缺物品的存在,一籃子物品的價格指數並不能包攬全局,完全反映國民經濟需求,張五常的「一籃子物品為錨」的貨幣理論有其現實操作上的困難;也有人認為,宏觀經濟調控總有一定的滯後性,即便如張五常所說,貨幣不是調控的工具,也無法避免維持價格穩定的功能,一籃子物品的價格是由眾多因素決定的,並且是會形成波動的,那麼作為貨幣發行機構又將如何作出如此迅速的市場回應呢?更何況即便是作出了如此迅速的回應,又將如何保證市場也以同樣的速度進行響應。所以,「以一籃子物品為錨」只能作為一種宏觀調控的貨幣政策,而不能成為一國貨幣發行的本位制度。

    貨幣的本位是一個古老而新鮮的話題,張五常的「以一籃子物品為錨」的貨幣理論無疑給我們提供了一種重新審視貨幣理論的新思維。

    對於人民幣升值的預期,張五常認為,在當前形勢下並沒有「以一籃子物品為錨」,而是與美元掛鉤,人民幣升值,國際購買力增強只對富人有利。中國作為一個全世界最大的代工工廠,如果人民幣升值勢必禍及外貿,會對這些產業造成沉重的打擊,造成失業,而失業的人員多半是與直接的國際購買無關的。

    隨著近幾年來人民幣的不斷升值,富人的留學熱、出國旅遊熱不斷升溫,與此同時,大量以出口貿易為主的代工企業卻紛紛虧損倒閉,底層失業人口增多,這些現象都不幸被張五常言中。

    10.新勞動法風波

    2007年6月29日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八次會議通過了新《勞動合同法》,並於2008年1月1日起開始施行。

    新法一出,社會各界迅速作出回應,引起廣泛爭議。新法生效前期,深圳華為公司包括老闆任正非在內的工作年滿8年的員工,要在2008年元旦之前辦理主動辭職手續,然後競聘上崗,重新簽訂合同,工齡歸零以規避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

    社會上唱衰新勞動法的聲音不斷,許多民營企業家表示應該廢除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及相關經濟補償條款,其中以女富豪張茵為代表。作為全國政協委員,她在2008年兩會提案,建議取消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

    新勞動法的推出是否適合時宜,在學界也有許多不同的觀點。有學者認為該法是「看對病症,開錯藥方」;有的學者認為恰逢其時,有力保障了勞動者的利益。雙方莫衷一是。

    張五常認為新勞動法約束合約選擇,尤其是無固定期限合約的規定,是在維護懶人利益,可謂是中國經濟制度改革的一大敗筆。

    他以美國大學的終身僱傭合約為例對終身合約進行了批駁,美國大學有一種僱傭叫TenureContract,即終身合約,張五常當年就獲得了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的終身教職,這一制度後來被香港引進。

    在今天的美國大學,為了維護教授思想和言論自由,獲得終身教職以後,可以永不退休。但正是有了終身僱傭制,使得很多青年才俊因為上面位置無缺而不能升職,阻礙了新生力量的進一步發展。

    張五常還認為維護員工利益的新勞動法在經濟蕭條時期解僱員工,會引起以新勞動法為旗號的罷工行為,這無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張五常主張依照經濟發展的自有規律,增加自力更生的機會,鼓勵個人主動發展才是最優選擇。界定資產權利是首要任務,在此基礎上要創造一個有合約選擇自由的市場,僱主和員工你情我願,政府不應該強加干預。有關員工利益的保障,張五常認為政府不是要硬性規定勞動合約,限制選擇自由,而是要協助員工認清他們選擇的合約的真實內容,從法律角度提供援助。而如果員工自身就清楚他們的選擇,那政府就沒有必要對其選擇的自由合約進行干預。

    對於後來出台的最低工資制度,張五常同樣給予批判。他的理由是,最低工資制度對自由市場的發展造成了阻礙,切斷了弱勢供給,對於沒有能力拿到最低工資標準的那部分人來說,這是一種被迫失去生存機會的災難。

    此類觀點一經提出,就受到了不少唾罵,認為他站在資本家的立場,鼓勵了剝削,因為在目前的中國對於勞動者保護的法律體系並不是十分健全,一味強調自由,勢必造成處於弱勢群體的廣大職工備受壓迫和剝削。

    有的學者從新勞動法的立法宗旨入手,分析了當下立法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新勞動法的反對者主要是認為新勞動法保護了勞動者,即傾向於單方面保護,在一定程度上犧牲了用人單位的利益,給企業的發展帶來了負擔。這樣的看法來源於長期以來計劃經濟體系的思維束縛,而且,在改革開放以後,我們又一直提倡以經濟發展為核心,社會輿論方面也沒有太多關注勞動者的利益保障問題。所以,新勞動法的立法取向正是要通過對勞動者利益的傾斜以矯正長期以來的忽視以及不對等的勞資關係。

    可見,新勞動法的問題並不是一個簡單的經濟問題,還牽涉社會道德、法律等方面的眾多問題。要達到用人單位和勞動者雙贏,共同促進經濟的發展,必然要以雙方的適度讓步和妥協為代價。張五常從經濟學方向的角度分析並不與這一看法根本衝突,他也提出了政府對勞動者的法律協助,但是在這個牽涉利益眾多、各方面因素錯綜複雜的大問題上,自由合約選擇也許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頻惹爭議的經濟學家

    芸芸眾生頭腦太多,結果反而沒有思想;眼睛太多,結果反而什麼也沒看見;他們本身便是表面,因此總停留在表面。

    ——雨果

    身居江湖而心憂天下,張五常無疑是當今時代的一個典範。

    社會經濟生活的各個領域,都可以看到張五常的身影,而不管是多麼普通的現象,到他那裡也總是會有經濟學上獨特的解釋。正是這樣一位學貫中西、愛好廣泛的經濟學者,又因其狂傲不羈、口無遮攔而爭議頻頻。

    從1982年回到香港開始,張五常總是會不斷掀起一股又一股的熱潮和爭議。1997年,他被選為美國西部經濟學會會長,張五常是第一次被授予此榮譽的美國本土之外的經濟學家。他曾經宣稱,20世紀中國經濟著作只有兩部,一部是張培剛的《農業與工業化》,一部就是他自己的《佃農理論》,其他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2008年,張五常的學術著作《中國的經濟制度》再度惹火。在書中,他回顧了改革30年來的制度變遷,認為中國的改革使得所有權與使用權相分離,降低了交易費用,人與人之間形成了有利於經濟增長的合約關係,並強調縣域經濟是中國經濟增長的主導力量,預測在以後的發展中,縣域發展會佔據更加重要的地位。書中觀點不僅不合主流,言語之間還刻意把中國經濟改革之功獨攬懷內,這讓很多人都難以容忍。

    在申報世界文化遺產高潮迭起的近幾年,張五常居然發文宣稱應該打開秦始皇陵。他為此還提出了幾條理由,其一,打開皇陵有助於我們認識中國文化;其二,皇陵作為旅遊景點,可以賺取更多的錢;其三,有利於提升民族自豪感。並且他認為現在天下太平,並無戰爭之虞,所以打開皇陵也不用擔心社會動盪而造成的破壞,一再強調現在是打開皇陵的最好時機。

    張五常開挖皇陵的言論立即受到文化界的批評,有關專家稱,就目前我們的技術水平而言,還不能夠保證皇陵在打開之後得到有效保護,絕對不能因為好奇或者好玩而給這樣寶貴的文化遺產造成人為的破壞。

    對於如今熱議的中國社會的兩極分化問題,張五常給出了不同的觀點——中國的兩極分化並不嚴重。他用簡單的算術說明了他的道理:你現在賺10000元,我賺1000元,比例是10:1,你的薪水上升了10%,那你一個月賺11000元,我的薪水上升20%,是1200元。雖然絕對差距變大,但是比例差距卻在縮小,由於賺的少的增長速率較快,所以收入少的應該因為自己的增長速率較快而感到平衡和欣慰。同樣,他的這一言論也引來不少非議,有些人認為張五常這完全是耍弄數字遊戲的自欺欺人,並說他是在維護特權階級的利益。

    現代文明社會的基本保障是居有其屋、幼有所教、老有所養、病有所醫,而張五常卻對此作出了另類的解釋。

    張五常的樓市沒有泡沫的言論刺激了很多中低收入者的神經,其理由主要是樓價的上升反映了經濟形勢一片大好。至於窮人的住房問題,自會有租賃市場解決,政府不勞費心。除了處理人口分佈,政府所做的任何有關打壓和限制樓市的行為都是不理智的。

    在教育制度改革方面,張五常認為要允許私人建學,尤其是大學,在教育領域引入競爭機制。有了這麼一個制度的准入,教學質量就會相應得到大幅的提升。中國人很多,又很聰明、能吃苦,這是重要的資產,如果教育制度的改革做得好的話,會形成巨大的人力資源財富。

    對於公共養老金製度,張五常是持反對態度的,他認為公共養老金製度會降低人們的自主儲蓄,從而降低對金融風險的抵禦能力,並以美國和新加坡為例說明了正是因為養老金製度的存在,兩國金融危機中造成了不小的損失。至於中國社會的養老問題,如果沒有養老金製度,人們自然會進行養老儲蓄,如果有子女的話,還可以有兒女防老,基於這樣的考慮,張五常也是反對計劃生育規定一家只能有一個孩子的政策的。

    醫療改革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中國人口眾多,各省市地區又情況各異,發達地區集中了較好的醫療資源,相對落後地區的醫療條件就不是那麼樂觀了。張五常主張開放醫療領域的自由市場,開放醫療管制,允許私立醫院和私人掛牌行醫的存在,與公立醫院形成競爭,取消公立醫院的醫療補貼,從而全面將醫療機構推向市場。對於社會醫保體制,張五常認為不應該給出得起錢看病的人進行補貼,只要醫療的各方面都有適當的競爭,出得起錢就醫的人就應該出錢看病,或自己購買醫療保險。

    張五常在房改、教改及社會保障體系改革方面給出的藥方基本都是進行私有化,讓市場自己去解決,這自然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張五常也被認為是在為一小部分改革的利益既得者搖旗吶喊,不過張五常則認為,自己在發表言論的時候沒有半句不是為了中國好的,並稱這些都根植於其早年的苦難經歷。

    在中國改革的各個岔路口都少不了張五常,他頗有一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氣勢。然而,他本人卻表示對政治不感興趣,更不願意成為幕僚學者,其學術研究的目的是為了一種精神的愉悅,並調侃如果要讓他為了某種目的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是會收錢的,並且費用會很高。

    張五常曾以王勃自比,出名不是自己所致,實在是情勢使然,假如沒有中國的改革開放和大陸對西方經濟學知識的渴求,揚名是不可想像的。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他是一個布道者,是西方經濟學的傳教士,雖已年逾古稀,還是筆耕不輟並到全國各地演講,在中國這片古老而年輕的土地上傳播著他的西方經濟學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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