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陽明山的公車在半路擠上了一個旅行團,他們到站的時候,車上的導游舉著大喇叭招呼旅客下車,高分貝的聲音震得周圍人的耳膜嗡嗡作響。
一大群人在公車上推推搡搡,夾在人群中的溫瑋倫和蘇友朋最後竟被生生的擠下了車。
“阿倫,這下子慘了!”
看著站牌上寫著竹子湖的字樣,蘇友朋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被提前一個站就擠下公車,這意味著他們得步行很長時間才能到達山頂上的華岡藝校。
溫瑋倫也很無奈,“沒辦法了,等下一趟公車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只好走過去了。”
蘇友朋這次自告奮勇的陪溫瑋倫來華岡藝校參加考試,沒想到卻遇上這樣的倒霉事,兩個男孩唉聲歎氣的湊在一起,邁開腳步朝山頂走去。
此時的陽明山雖然還沒有被改造成國家公園,但沿途的景觀也非常宜人。蘇友朋畢竟是少年心性,很快就被周圍的風景吸引,心中被擠下車的那點不快已經拋在腦後,在路上他開始和溫瑋倫有說有笑的聊了起來。
“阿倫,為什麼那首《中學時代》我總是唱不出你那種聲音感覺?”
在聽了溫瑋倫彈唱的其余兩首歌的錄音之後,蘇友朋也曾試著模仿,那首《筆記》唱起來不難,可《中學時代》卻好聽難學。
“那首歌要唱好可不容易,你最好去學習一下美聲唱法,當然並不是要純粹的美聲,而是學習美聲唱法中善於用氣,用後腔發音的特點。”溫瑋倫耐心的解釋說,“還有一點,說起來你也許不信,就是去學英語,重點是練好英語的發音,因為能說地道英語的人,發音時也是以後腔發音為主,聲音才會渾厚,有穿透力,這對於唱歌其實是會有幫助的。”
聽說要系統的學習聲樂,蘇友朋的心已經涼了半截,不過溫瑋倫後面說起的訣竅又讓他眼前一亮,心裡暗暗的記下了這番話。
步行半個多小時後,兩人終於看到了一個有華岡藝校路標的指示牌,不遠處那片褚紅色的建築群就是傳說中的華岡藝校。
這是山頂上的一所學校,從門口看起來毫不起眼,裡面也沒有傑出校友牆類似物。裡面來來回回的學生都穿著統一的校服,也看不出未來的明星潛質。
在考場禮堂外,一位負責考生接待的女老師饒有興趣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蘇友朋,心想著這屆考生裡總算是看到了一個外型亮眼的男孩,就不知道他在才藝方面的表現怎麼樣。
“你是來考試的學生吧?”
蘇友朋在這位漂亮的女老師面前鬧了個大紅臉,他急忙擺擺手,“您誤會了,我是陪朋友過來考試的”跟著讓開了身子,那位女老師這才看到他身後蹲著一個正在整理鞋帶的少年。
少年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那漆黑的眉毛,高高的鼻梁,以及一笑便露出的整齊而雪白的牙齒,看上去會使人情不自禁的產生一種“好像在哪部電影裡見過”的感覺。
不是說溫瑋倫真的演過電影,而是說他本人長得就很有明星氣質,深藏在濃長黑眉下的眼睛射出炯炯光芒,定神時如一泓清水,顧盼時像星星流動,清亮亮的透出奇異魅人的光彩。
發現弄錯了對象,那位女老師臉上的表情略顯尷尬。在讓溫瑋倫填表登記的時候,她暗暗記住了這個一眼就給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男孩的名字。
在帶領考生前往考場的路上,女老師簡單的介紹了華岡藝校的歷史。
華岡藝校的前身是文化大學附屬華岡中學,1975年文化大學創辦人張其昀將華岡中學進行改制,初設國樂、西樂、舞蹈、國劇四科,1986年有將國劇科改為戲劇科分為國劇及影劇兩組。在溫瑋倫報考的這一年,戲劇科的國劇組已經停辦,所以他今天參加是影劇組的考試。
考場設在一間練舞房中,到門口的時候,溫瑋倫正好看見一個男孩滿臉沮喪的從裡面走了出來,和他一同出來的母親在旁小聲的勸慰。
今天的主考官很苛刻,男孩只是做錯了一小個動作,就被對方毫不留情的批評了一通。
看著他垂頭喪氣的離開,還在待考的幾個學生心裡都開始打鼓,這時候負責叫號的老師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拿起手中的名單瞟了一眼,高聲的喊道:“王偉明在嗎?”
一個胖乎乎的男生大咧咧的擠開人群站了出來,那老師對照表格上的照片確定是考生本人後,沖他點點頭,“你跟我進來吧。”
門砰的一聲關上,看到周圍人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表情,蘇友朋悄悄湊到溫瑋倫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這考試好像很難的樣子…”
溫瑋倫不置可否的撇撇嘴:“我覺得還好了。”
“也是哦…不過沒關系,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蘇友朋用力揮了揮拳,努力給溫瑋倫加油打氣。
溫瑋倫點點頭,“盡力而為吧!”
不到10分鍾,那個叫王偉明的男生就從練舞房裡走了出來,看他如負重釋的表情,剩下那些考生一下子圍了上來。
“那考官是不是真的很變態?”
“他罵人很凶嗎?”
……
那男生捂住耳朵,大叫了一聲“停!”,周圍鼓噪的家伙這才安靜了下來,“我進去就表演了一段話劇,主考官沒說什麼就讓我出來了,你們那些問題我統統不知道,進去的時候我很緊張,聽前面的人說主考官很嚴厲,我表演的時候都沒敢往評審席那邊看。”
“切!”的一陣噓聲,周圍人轟然散開,那男生使勁兒揉了揉鼻子,雙手插在褲兜裡,表情悠閒的朝外面走去。
待他遠去之後,蘇友朋恨恨的說了一句:“這胖子真欠扁!”
溫瑋倫將這胖子一番“表演”看在眼中,眉頭微微一揚,“不出意外的話,這家伙應該是考上了。”
“就他?”蘇友朋使勁兒搖搖頭,心裡根本就沒把對方當回事。
“誰是溫瑋倫?”
負責點名的老師扯開嗓門喊了一句,走廊上立刻安靜了下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有站在角落裡的溫瑋倫臉色沉靜如水,他個子本來就高,現在往人群中一站,頓時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你就是溫瑋倫?”那老師頗為好奇的打量著眼前這清朗的少年,心中一開始就先留了個好印象。
他朝房間裡撇撇頭,“你跟我進來吧!”
“阿倫,加油!”
站在旁邊的蘇友朋在溫瑋倫進門的時候大聲的喊了一句,溫瑋倫回過頭沖他微微一笑,跟在那老師身後走進了練舞房。
空曠的房間裡簡單的放著兩張木桌,鋪上台布就成了評委席,座位上是兩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一個戴著眼鏡滿臉斯文的模樣,另一個抱手板著一張臉,神色頗為嚴厲。
“考試的規則我們就不再重復了,你先展示個人才藝,然後我們會提問。”那個斯文男子俯身對著話筒說。
溫瑋倫從口袋裡摸出一盤磁帶,隔著五六米的距離直接扔給那個長發的放音師。對方反應也夠快,抬手穩穩當當的將磁帶接住。
面試了這麼多考生,其他的人都是老老實實的將配音磁帶交過來,溫瑋倫玩出這一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著豐富的舞台經驗。兩位主考官相互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遇上了一個有趣的家伙。
溫瑋倫在舞台中央站好位置,用眼神示意那位放音師自己已經OK,對方會意的點點頭,跟著按下播放鍵。
一首陌生的舞曲伴著動感的節奏響起,兩位考官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訝色,他們其中有一位就是主教國樂的老師,這首名為《就是我》的歌曲他們還是頭一次聽到。陌生的節奏陌生的風格,一時間評價不出好壞,但聽起來確實有一種讓人想要跟著節奏舞動的感覺。
在前奏部分,溫瑋倫的雙手在小腹前交叉、低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從伴奏中歌者清朗的唱腔吐出第一個音節開始,他驀然間動了起來,由一個瞬間始,電光火石地掀動一場驚艷!
他開始的動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來、又像是往。是那樣的從容不迫,實難用語言來形象。接著舞下去,像是飛翔,又像步行,動作中給人一種錯覺就像是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穿過他的整個身體,從一個地方開始,穿過手掌,手臂,整個身體最後停在腳上。
溫瑋倫運用身體各部位的肌肉和關節的振動,隨著音樂的節拍,加上自己豐富的想像力,創造出令人驚訝的舞步,這是他正在表演的機械舞最基本的特色。
身體各部位的肌肉要持續不斷地放松與繃緊,造成猛烈抽動和振動的效果,肌肉瞬間收緊,將力量一次釋放出來,再放松,將肌肉舒張放到最松,快速連續這樣做,帶動關節,配上節奏感極強的伴奏,演繹出了如夢如幻的機械舞步。
兩位主考官都認出了這是機械舞,但是在連續性的舞蹈動作中,溫瑋倫又加入了其他舞蹈的動作元素,動靜結合,整個人的舞姿既不呆板也不浮躁,帶著一種極為和諧的韻律,甚至給人一種本就該這樣的感覺。
這種表演張力十足的絢麗舞姿把房間裡的人都看呆了,這驚艷,注定了永久的震撼。
直到溫瑋倫表演結束,兩位考官都還保持著整個身體扶著桌子朝前傾的坐姿。在提問環節,坐在左邊的那位考官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很認真的對著話筒問道:“剛才那首歌和你表演的舞蹈動作……”
此刻的溫瑋倫已經沒有了在舞台上那份張揚,他恭敬的朝兩位考官鞠了一躬,“伴奏是我自己唱的錄音帶,舞蹈則是參考了機械舞和街舞的動作混合編排的,讓兩位老師見笑了。”
提問的那考官舔了舔了有些發干的嘴唇,“你確定沒有報考錯科目,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願意到國樂科上課,我可以和校方交涉直接把你轉過來……”
話音還沒落下,旁邊那位板著臉的考官就不干了,他著急得一拍桌子,不顧身份的扯開嗓子嚷嚷道:“你下面的考試我做主全給你免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們影劇科的學生了!”
國樂科的考官不肯放棄,也扯著脖子據理力爭,“這事你說了不算,我們得尊重考生本人的意願。”
“他本來報考的就是我們影劇科,你就是找校長來為你們撐腰,這事也是我們占理!”
看著兩位考官吹胡子瞪眼睛的吵作一團,不光是站在台上的溫瑋倫,就是周圍的幾位教員也傻眼了。華岡藝校創立這麼多年,在藝考的時候爭搶學生的事情好像還從來沒發生過。
到最後這兩位考官也沒有爭吵出一個結果,不過溫瑋倫的藝考倒是順利的通過了,臨走前那位國樂科的老師把他伴奏的磁帶和聯系方式都要了過來,顯然還想繼續勸說他“跳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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