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道士2 第十五章 夢傷
    挑了個不錯的位子,就在寨子的正西面,查文斌倚著一棵老松樹讓他們給挖了個坑,把那可憐的娃娃就給埋在了這兒,也算是讓這個未經歷人世的孩子入了土。

    再往前去的目的地就是原來探好的那個位置,可查文斌這一路上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腦海裡那個陰冷的冰窖總是揮之不去,但非要說有什麼,他又說不上來,就是覺得跟他們此行的目的怎樣都有那麼半點兒聯繫。

    到了那個事先已經標好的坐標處,這兒從山頂到谷底起碼也得有個五六百米的深度,不過在雪地裡有一樣事情方便,那便是下山。

    這山的坡度還算是比較大的,上面那層白雪很是鬆軟,幾人決定就這麼滑下去。他們可沒有專業的滑雪裝備,怎麼辦呢?屁股著地,把背包全部掛在胸前,人躺在雪地上,用人形雪橇的方式。

    這下降的速度可遠比他們當初上山要來得快,同樣也玩得歡樂,一個個喊著叫著權當是來遊樂了,在雪地裡留下幾片滑痕之後,不消半小時,這撥人便已經接近了谷底,積雪也越來越少,到最後地皮已經裸露出來。

    整個山谷呈一個漏斗形,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在這山谷的底部竟然有著鬱鬱蔥蔥的綠色植物,而溫度也逐漸讓他們感覺自己身上略顯笨重的衣服穿得太多,這裡完全是另外一個季節!

    老王還發現山腳的部分竟然有著不知名的花朵正在含苞待放,不遠處幾隻五彩的蝴蝶還在翩翩起舞,他不可思議地說道:「文斌,我們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嗎?」

    幾人此刻都已經是大汗淋漓,不得已脫掉那些厚重的御寒衣物才覺得渾身有說不出的舒坦,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帶著花香。超子雙手捧起腳下小溪裡緩緩流淌的水,使勁地給自己拍了拍臉又猛喝了一口,喊道:「甜!」

    這河流的走向是流向山谷的另一端,隔著不遠,能看得出在兩座大山的底部山體裂開成了一道細縫,河流隨之蜿蜒著流了進去。而這上游除了皚皚白雪的大山還是大山,往哪頭走,就成了現在的關鍵。

    查文斌拿出羅盤定位,還是決定往下游去,因為那兒才是龍首的位置。小溪不寬,水也很淺,花花草草沿著兩岸生長,讓人一下子就忘卻了所有的煩惱。順著這小溪往前走了不到二里地,便到了那山谷開裂處,站在外邊看活像是一張巨大的嘴。

    順著溪流,他們便到了這個地方,兩邊懸崖峭壁好不陡峭,飛石峭崖和剛才那一派鳥語花香倒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周圍的氣溫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冷!刺骨的冷,一下子把人再次拽入了嚴冬的季節,他們不得已立馬穿上已經脫掉的衣服才勉強能夠堅持,地上的冰堅硬得如同大理石一般,超子用冰錐也只勉強砸了一個白點。

    這地方反差也太大了,沒有一絲的光,不得已,眾人只好打開射燈,好在腳下穿的本來就是雪地裡用的釘鞋,走路倒不成什麼大問題,只是進度一下子又拉了下來。超子在前方搓著手鬼叫道:「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一下經歷了兩個季節的轉變!」

    查文斌只懂風水,氣象可就不是他所精通的了,只好說道:「別囉嗦了,小心腳下。」

    兩邊的峭壁上也都掛著長長的冰凌,有幾個人合抱那麼粗,要是有人不小心被這玩意兒砸到了,肯定當場就沒命了。而他們的頭頂上懸掛著無數這樣的冰凌,地上同樣豎立著無數的冰柱,這裡是一個冰的世界!一下子就讓查文斌想起了那個冰窖,只是這裡的規模要大得多。

    看似沒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跡,一切都是渾然天成。他們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這片冰的世界裡,生怕碰到那些如長矛一般鋒利的冰凌。

    走了約摸有三里地,他們周圍的景象開始出現了一絲變化,原本鋪滿厚厚冰甲的石壁都是呈現白色的,但是走到這兒他們發現隱約多了幾抹紅色。

    紅色是非常鮮艷的色彩,同時也非常扎眼,第一個發現的是卓雄,敏銳的偵察兵總是能夠第一個發現隨時可能出現的可疑情況。

    一開始他們以為石壁本身帶有紅色的條紋,附上厚厚的冰層看起來才會若隱若現。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為這些紅色到後來越來越明顯,直至出現動物的圖案,他們再也坐立不住了。

    一條龍的圖案,紅色的龍,一對張開的翅膀如同惡魔一般伸展開來。

    「應龍。」查文斌失聲叫道,「這兒竟然有應龍!」要說之前的紅色是石頭天然形成的,還可以勉強解釋,但是這條龍無論從造型還是線條的勾勒都如同鮮活的一般,甚至連它的翅膀的紋路都被清晰地描繪出來,這還可能是天然的嗎?

    在這條龍的下方,還有幾處紅色,不過一塊普通窗戶大小,紅色確實是存在於冰層之下。查文斌讓超子用冰錐敲開看看,若真是人工描繪的,一瞧便知。

    「噹噹噹」幾番敲擊之後,除了留下幾個白點之外,就連龜裂的痕跡都沒出現,足見這冰凍得結實。超子摸著發麻的虎口苦笑道:「要不讓大塊頭來試試?他的力氣最大。」

    老王摸著那冰層說道:「我看這八成是千年寒冰,不用些特殊辦法,只靠硬砸怕是不行的。」

    冰的剋星是什麼?火!他們這次出來是做足了準備的,無煙煤爐便是其中一項野外生存的好東西,天寒地凍的時候來上一鍋熱湯水足以讓人捧著大呼過癮。

    生起這爐子,靠在那塊紅色印記的邊上,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表面開始出現了一絲融化的跡象。超子奮力地用冰錐使勁地鑿,終於開始剝落了,當第一抹紅色完全呈現的時候,那種鮮艷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如同血一般的紅色。當整個圖案完全裸露的時候,查文斌和老王的嘴巴已經合不攏了,這是一個字!一個他們都不認識的字!一個他們苦苦追尋了萬里的字!

    沒錯,這和蘄封山裡的字、將軍廟裡的字完全是同一種!甚至連查文斌都會臨摹這種文字,只是到現在都不明白是個什麼意思。更讓人叫絕的是這文字不是畫在石壁上,而是直接寫在冰層上的。換言之,這文字是被鑲嵌在裡面的!

    查文斌問老王:「這種厚度的冰層需要多久才能結成?」

    老王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但起碼也得上千年吧,神跡,我們又遇到了神跡!」他激動地抓著查文斌的肩膀搖晃著,這意味著在萬里之外的北國很有可能與巴蜀之地存在著同一種文明!

    看著這冰層裡的傑作,他們可以想像出在很久以前,有人在佈滿了冰層的石壁上用一種紅色的顏料描繪出了如此絢爛的圖案,甚至有應龍這樣傳說中的存在。然後圖案歷經千年之後,再次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冰,一直在這兒靜靜地等待他們的到來,這一等就是千年。

    當古人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將他們的文明展現在現代人眼前時,給我們留下的只能是無限的遐想和深深的震撼。這些如同鬼篆一般的天書到底記載了什麼,他們不得而知,但是查文斌知道自己來對了地方,老王也知道自己找對了人,這一切都猶如設定好的情節,只是在等待那個人的到來。

    「有個女人!」就在此時,橫肉臉的一聲怪叫驚醒了沉浸在神跡中的人們。他的聲音尖而敏銳,似乎他很是害怕。

    眾人扭過頭一看,只見橫肉臉正在離他們不足十米遠的地方,用手指著前方一動不動……

    知道有情況發生,查文斌以極快的速度衝到橫肉臉的身邊。只見橫肉臉目光呆滯地看著遠方,右手筆直地指向前方,順著他所指的方位,有一塊碩大的冰柱矗立在地面之上,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並沒有女人啊。

    「大塊頭?」查文斌小聲地喊道。

    沒有反應,卓雄當即就急了,想要去拍打,卻被查文斌厲聲制止:「千萬別動他!」

    卓雄一時間就急了,這橫肉臉要論身體,絕對是這撥人裡最結實的,卓雄跺著腳喊道:「到底怎麼回事?」

    這邊的查文斌已經在地上迅速地打開了八卦袋,掏出一隻七彩小碗來,然後抓了幾把米鋪在手上的一塊黃布條子上,再把那隻小碗放在米堆上。雙手迅速合攏布條子,把米和碗緊緊紮在了一起。

    查文斌吩咐道:「你們幾個站在我後面,別說話,也別亂動。」

    查文斌拿著這布袋子,走到橫肉臉的跟前,單手倒著拿碗迅速地在他左右各轉了三圈,然後退回到原來的位置,打開布條子一看,那碗裡已經有了半碗米。

    「丟魂了,這種地方也會中招!」查文斌看著那碗裡的米說道。

    一聽是丟了魂,幾個人立馬急了,老王連忙說道:「你給弄回來啊!」

    查文斌指著那碗裡的米說道:「我已經收了,沒成,只有這碗裡的米滿了才代表能回來。一準是他剛才看見什麼了,在我眼皮子底下還能發生這種事,別急,丟個魂沒多大個事,我自然能找回來,先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把他弄成這樣了,不然一會兒可能還得有人中招!」

    「他說有個女人。」超子一邊拔出手槍一邊說道,現在手頭有傢伙,這小子底氣也足了好多,馬上就擺出了準備幹架的姿勢。

    查文斌這回可一點兒好臉色都沒給他,立刻吼道:「你給我退到一邊去!」說完拿著七星劍就快步獨自一人朝著不遠處那塊巨大的冰柱走去。

    超子這回可不幹了,自己好歹也是來出力的,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挨罵了呢?心裡頓時一股無名火就冒了起來,嘴裡嚷嚷道:「我當你是我大哥,但我也沒做錯什麼吧,幹啥這樣凶?」

    查文斌沒有搭理他,超子就要上前去理論,邊上的老王怕出事,就順手拉了一把超子。不想這一舉動卻換來超子用力地一甩手,直接把老王給推到了一邊。

    因為那地上都是冰,本來就滑得很,老王一個趔趄沒站穩,身子頓時往後一倒,在他的身後,一根從地上拔起的冰凌正對著他的後背。說時遲那時快,邊上的卓雄一把攬過老王的腰部,他自己一吃力,兩人「啪嗒」一下摔到了地上。

    老王看著身後那尖尖的冰凌,額頭上頓時冒出了汗珠,掙扎著爬起來就對超子大吼道:「何毅超,你小子是不是瘋了,想殺我嗎?」

    超子可能是有火沒處罰,再加上他本來就對這老頭沒啥好印象,一把沙鷹果斷地舉起頂著老王的腦袋,冷冷地說道:「早在四川我就想幹掉你這個卑鄙小人了。」

    雖然何毅超是偵察兵,出身不錯,但人家老王真的就是泥巴捏的?在那種神秘組織裡混的人身上要沒幾把刷子,早就死上千回了,他毫不示弱地從兜裡也拔出一把微型手槍頂在超子的腦門上吼道:「別那麼不識抬舉,你王叔混江湖的時候,你個娃娃還在穿開襠褲呢!」

    超子一聲冷笑:「那就看我倆誰出手快了!」話音剛落,他的手指已經微微向後彎曲。

    「砰!」一聲巨響過後,在這冰洞裡引起一陣顫抖,沙漠之鷹的威力果然不是吹出來的,頭頂上幾根小的冰凌當即被震落在地,砸得地上一陣辟里啪啦地亂響。

    就在這一聲槍響過後,隨之響起的還有類似玻璃的爆裂聲和碎片散落到地上的聲音,距離查文斌不到十厘米的巨大冰柱瞬間被轟得粉碎,而此時距離他雙眼不到五厘米的一雙潔白的手也慢慢離開了,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剎那間,整個世界都醒了。

    超子和老王各自看著眼前那黑洞洞的槍口,都呆住了,他們兩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竟然會拔槍相見,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們在幹嗎?快把槍放下!」橫肉臉一聲大喊,把他們拉回了現實。

    兩人趕緊收回各自的槍支,然後把目光轉過來,只見卓雄的手臂還在微微發抖,一個標準的手槍射擊軍姿,槍口正對著查文斌的方向還在冒著青煙。

    查文斌看著那女屍直挺挺地倒下,黑色的指甲猶如一柄柄剪刀,他手掌心都開始冒汗了,這是怎麼了?

    「你們都瘋了嗎!」卓雄衝著他們大喊道,「文斌哥只差毫釐就被那女人給殺了,你們居然還要自相殘殺?都是自家人,拔槍的拔槍,傻了的傻了,你們到底怎麼啦!」

    查文斌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拖著疲軟的身子一言不發,臉色鐵青地回到人群中。老王和超子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靜靜地等待眾人的批判,而橫肉臉則乾脆一頭霧水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只有卓雄漲紅著臉看著每一個人。

    「中招了,全部中招了,沒想到我查文斌也會中招,一步走錯,差點兒滿盤皆輸,把大夥兒葬送在這個地方。」查文斌收起七星劍,癱坐在地上半晌才說道。

    「究竟怎麼了?」卓雄是唯一一個清醒地目睹這風雲突變的人,他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團隊怎麼了。

    查文斌本想拿起地上的水壺狠狠地澆在自己的頭上,但這裡的溫度何其低,水壺裡的水已經成了一坨冰,他突然狠狠地把水壺砸到了地上,爆了一句粗口:「媽的!」

    見查文斌發了脾氣,大家都不再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查文斌才開口道:「是我大意了,險些釀成大禍,好在卓雄兄弟出手,不然今天全部都得栽在這兒,那東西叫作食魄,我們都被迷了心智。」

    「食魄?」老王插了一句嘴,「在哪兒呢?」

    查文斌用手指指前方那具女屍說道:「就是大塊頭兄弟看見的,在他說看見有女人的時候,我就該防備了,沒想到因為自己托大險些在這個東西手上栽了跟頭。她不是什麼女人,其實是一具穿著女人衣服的行屍走肉,最擅長的就是幹些迷人心智的勾當,若不是卓雄那一槍,後果不堪設想。」

    卓雄看著橫肉臉問道:「你之前說看到一個女人?」

    橫肉臉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說道:「剛才我看你們都在研究那些條條線線的東西,覺得挺無聊的,就往前面走了幾步,然後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在衝我笑,還勾著手指讓我過去。我可不傻,這冰天雪地裡,哪有女人會穿那麼薄的衣服,就喊了一聲想讓你們來看。然後,然後就看見他們兩個拔槍相對,再然後,文斌哥前面……」

    查文斌轉身看著超子問道:「你們兩個呢?是怎麼回事?」

    超子紅著臉說:「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聽見你吼我,就立刻來了火氣想找你理論,然後老王拉我,我就更氣了,接著就動手了。」

    「你呢?」查文斌毫不客氣地看向老王。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被超子推了一把,就立刻想揍他,然後就拔槍了。」

    「唉。」查文斌歎了一口氣說道,「食魄是在人死後被人下了蠱專門用來害人的東西,這種歪門邪道我在師父留下的《鬼怪精傳》裡有見過,是道家裡一種煉屍術,據說早就失傳了。」

    「這東西最早是用來看護陵墓的,為的是阻止盜墓賊進入墓室破壞墓主人,後來被一些歪門邪道拿來謀害人的性命。我以為大塊頭是被小鬼勾了魂,收完之後卻發現他的命魂在身,地魂卻不見了。這命魂本就是依托天、地二魂而生,只要人死後還沒進入輪迴,地魂都會待在地府裡,怎麼會不見?」

    「他說看見個女人,我這時才發現前面放著一具冰棺,裡面確實若隱若現有一女子,我以為那是元兇,便想過去看看。只走了幾步,超子說了一句話,我當即心頭起火就斥責他,其實我早在給大塊頭兄弟收魂的時候就中招了,自己卻渾然不知,若不是卓雄一槍打爛了那冰棺,估計我也命喪當場了。」

    查文斌的這一席話讓大家都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他查文斌是什麼人物?他在蘄封山裡斗的惡鬼一打一打的,在外面收拾掉的凶神數都數不清,竟然也會被迷了心智?!如今這鬼地方才走了半截,就出了這樣的事,這下面的路還能走嗎?

    老王是組織者,他小心地問道:「那東西很厲害?」

    查文斌這人一生都是坦蕩蕩的,說話也從不拐彎抹角,只是這一次,他欲言又止了,幾次掙扎過後才說道:「也罷,我就實話實說了,其實怨不得那東西,這次得怪我們自己。食魄不過是一個低級傀儡,它的本事就是對付三魂七魄中的魄,但是只要我們三魂尚在,七魄是不會離體的。但這東西很會利用人的弱點,那便是我們互相之間的猜忌和不滿。」

    「我們大家既是兄弟,便照直了說。超子幾次三番魯莽行事,都差點兒闖了大禍,其實我心中也有怨言,只是礙於面子一直不提,所以才會被那畜生得了手,利用這一絲弱點迷了我的力魄,力魄管心智。而超子一直又對老王上次的事情有些不滿,心中一直有隔閡,老王估計也看不慣超子這個晚輩一直對你不尊重。」

    「我們幾人之中,最沒機會被控制的便是大塊頭兄弟,因為他天性單純,但是那畜生卻用了最大的力氣封了他的地魂之氣,但頂多撐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便會自行恢復,卻瞞過了我的眼睛。」

    「卓雄兄弟反倒成了唯一沒有中招的人,所以才救了大夥兒,可能是因為他的正直和陽剛之氣能夠壓住那邪惡之氣,我們都應當自我檢討,實在是太過慚愧,如果大家的心結不解,那麼這一趟必敗無疑。」

    查文斌此話一出,直接點中了大家的要害,尤其是何毅超,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缺點便是意氣用事,當初在連隊的時候就因為這沒少挨連長批評,沒想到時至今日還是闖了大禍,險些送了性命。

    他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人,超子先是給老王作了個揖,然後又朝眾人作了個揖,說道:「文斌哥說得沒錯,我做事確實是太魯莽,幾次三番差點兒害了各位,這便是不義;文斌哥是我大哥,我卻時常違背你的叮囑,到處惹麻煩,這便是不忠;王叔,我是您看著長大的,您也是我入門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卻對您幾番猜忌和不滿,這便是不孝。我這個不忠不孝不義的罪人,給各位賠不是,還請大家原諒!」

    超子把腦袋埋得很低,眼眶中的淚水不停地打著轉,到今天他終於知道自己的臭毛病有多少了,如果剛才真的出事,那麼即使到了地下,他也沒臉再見各位。

    老王率先扶起他,連連說道:「孩子,雖然我身份有別,但也與你父親是好朋友,說句別的,你都可以算是我侄子。當初蘄封山的事我確實考慮得不妥,也要跟你們賠罪,特別是文斌。」

    話說到這兒,心結也算是解了一半,查文斌趁著這場面,拿出那只七彩小碗,擰開橫肉臉從石頭爹那拿出來的玉米稈子酒,往碗裡倒了大半碗,然後端起酒碗說道:「一人喝一口,從此各種不愉快的過去全部拋棄,齊心協力地走下去!」他帶頭喝了一口後把碗遞給了老王,老王接過碗沒有猶豫地喝了一大口。接著是超子,他像個罪人一般,雙手托碗喝完給了卓雄,接著是橫肉臉。

    就這樣,他們這支隊伍的凝聚力達到了一個新的巔峰,也為後來的艱難之旅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不遠處那具女屍正躺在冰面上,她的額頭上被轟出一個雞蛋大小的窟窿,地上沒有一滴血,爆裂的冰末零星地散落在她那張還算俊俏的臉上。

    超子瞧著那具女屍說道:「差點兒害了我們,怎麼處理她?」

    「隨她去吧,也虧得她才把我們的內心深處給照亮了,食魄的屍首一旦和空氣接觸要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散去,我們走吧。」查文斌的腳步聲已經在冰面上響起,「卡嚓、卡嚓……」

    等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一個轉角的時候,食魄也同時化成了一具白骨。

    沿途的壁畫零星地散落在四周,有些是簡單的字符,有些是異獸鬼怪,它們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那便是色彩鮮艷,一抹血紅。

    這趟的目的不是考古,他們也沒有在這些遠古時代遺留的傑作面前作過多的停留,這一路上查文斌都在和老王討論一個問題:在色彩不是很發達的幾千年前,他們是從哪裡得到了這樣多的紅色染料?推斷來推斷去,查文斌說出了那個大傢伙兒最不願意聽到的字:血!的確,在那個茹毛飲血的遠古時代,血被認為是人的精靈。用自己身上最寶貴的東西去祭祀或是供奉,才能體現出虔誠的信念。

    這往裡又走了三里多路,不知是這人團結了氣焰就高,還是真的就很順,什麼東西都沒遇上,算算走的路也不少了,他們多半已經進入了某座大山的深處。

    照理說,應該越往裡走溫度越低才對,可查文斌發現四周牆壁上已經沒了冰塊,就更別提有冰凌了,腳下的地不知何時已變成了乾燥的泥土沙石,身上也逐漸開始出汗。

    到後來就演變成了每向前走一步就能感覺到溫度在逐漸升高,他們身上的衣服也從最開始的脫掉外套演變成了單衣,走到這兒,超子、卓雄和橫肉臉都打起了赤膊,查文斌和老王身上那件汗衫都能擰出水來。

    查文斌拿著早已融開的水壺猛灌了幾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這也太反常了,前面還是冰雪世界,到這兒怎麼就像是進了太上老君的火爐了?」

    老王那身子就更別說了,胖子格外怕熱,他使勁地扇著風,剛想把背靠在石頭上倚著休息下,「哎喲」一聲就彈開了:「這裡連石頭都是燙的,簡直是冰火兩重天啊,我們不是走到了火山下邊吧。」

    查文斌愣了一下:「這兒有火山嗎?」

    老王想了想:「這座山應該是長白山的衍生段,長白山就是座火山,不排除有這個可能。」

    四周的石壁因為高溫,顏色都有點兒泛紅,周邊也沒有任何植物。這一路走來,鳥語花香的春、冰天雪地的冬,到了這兒儼然是高溫似火的夏,短短一條不足十公里的山谷裡竟然有著三種季節的表現,查文斌說道:「再往前走走看,要是溫度太高,我看只能再找別的路,不過既然有人曾經在這兒活動過,就證明我們來對了地方。」

    走到後來,連他們腳底都像是踩在滾燙的炭火上,就在大家馬上就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咕咕咕」的聲音。

    超子和卓雄條件反射般地立馬拔出槍作好防備,查文斌也做了一個停止前進的動作。汗水如珠子一般不住地從額頭上滑下,同時也迷了雙眼,因為過高的溫度,地表就像是變形了一般,因為氣浪的起伏而不停地顫抖著。

    超子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情況,離他們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有一根「棍子」正立在那兒,那根棍子還時不時地左右搖晃著。

    「看那兒!」順著超子手指的方向,老王大驚失色喊道,「別動,那是赤蛇琴蟲!」

    果然,那根「棍子」還時不時地吐著芯子,昂著的脖子上和普通的蛇腦袋並不一樣,它的腦袋更加醜陋,似乎有兩根類似於昆蟲觸角一般的東西豎立著。

    蛇攔路,自古便不是什麼吉祥的事,這條怪蛇便和他們相持在這兒。查文斌他們沒有動,那蛇也不動,只是不停地「咕咕咕」叫著,像是在發出警告。

    「怎麼辦?」超子問道,以他和卓雄的身手,這個距離打掉它應該有九成把握。

    「老王你確定那是條琴蟲?」查文斌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問道。

    「我年輕的時候,在戈壁灘的樓蘭遺址進行過一次考古,當時我們發現了一座深埋在地下的王城地宮,並且發現了入口。當我們隊員到達地宮深處的時候,就有這麼個東西在棺材邊守著。那會兒不曉得它的厲害,一個隊員就拿棍子去趕,這蛇的動作出乎意料的快,凌空彈起一口就咬住了那隊員的喉嚨,那隊員當場斃命。緊接著靠得比較近的人都被它在眨眼之間全部襲擊,被咬的人無一倖免全部當場死亡,後來我跟剩下的幾個隊員還有嚮導飛一樣地跑了出來,聽嚮導說這是太陽神的化身,是守護地宮的神,我們私闖地宮受到了懲罰。後來上報組織之後,又派了大量的人帶著裝備進行二次發掘,可是當地的嚮導無人再肯領路,我們只好自己行動。結果花了三年的時間,把戈壁灘翻了一個底朝天,再也沒有找到那個入口,我曾經到過的地方就像是在一夜之間憑空消失了,這件事也一直是我們懸而未解的一樁遺案。」

    查文斌拔出七星劍拿在手中說道:「太陽神的化身?有意思,這裡這麼熱,一般的蛇還真受不了。超子,我們慢慢走過去,要是在三十米左右它還不走,先開一槍警告,再不走馬上擊斃。琴蟲據說是有思維的蛇,聰明得很。」

    幾個人小心翼翼地盯著那蛇慢慢地移動著,超子和卓雄打頭,各自手頭上的傢伙早已拿好,那琴蟲看見有人過來,把脖子仰得更高了,「咕咕咕」的叫聲也更加響亮。

    「媽的,還越來越凶了。再不走,超爺就打爆你的腦袋,接著再烤著吃。」超子的嘴巴向來是不乾淨的,看著那怪蛇還在耀武揚威的樣子,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這隔著差不多也就四十米左右,那琴蟲像是聽到了超子的話,並且聽懂了一般,把身子猛地向前一探,「呼」的一聲吼,這是一個蛇類攻擊的動作,像是在給超子回應。

    「還挺凶,嘿嘿。」超子笑道。

    查文斌叮囑道:「小心點兒,這東西不是那麼好惹的。」

    這條琴蟲光是仰起來的高度就跟橫肉臉差不多高,還有半截在地上,足有礦泉水瓶子粗細,渾身赤紅色,特別是它那腦袋,怎麼看都跟螳螂挺像。在三十米左右的時候,它還保持著那副攻擊的姿態。

    「警告它一下。」查文斌下令。

    「砰」的一槍射出,離那琴蟲不足十厘米的地面瞬間彈起一陣煙,大威力的子彈把地面都給轟出一個坑來,亂石四濺。

    那琴蟲顯然沒見識過這種東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驚得身子往後一靠。現在在它的對面有四桿這樣的武器對準著它的腦袋,只要它作出任何有攻擊性的動作估計就得迎接一陣槍林彈雨。

    那蛇果然給鎮住了,慢慢地低下了自己的脖子,重新回到了地面,轉了個身慢慢地向後方游去,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超子收起武器笑道:「還挺識相的。」

    不過查文斌可不這麼認為,既然它有警告的意圖,那麼,說不準接下來還會不會遇上,這東西聰明著呢。

    「都小心點兒吧,要是再多來幾條就麻煩了。」

    說來也怪,當他們走到那個彈坑的時候,一下子就覺得周圍的溫度開始下降了,偶爾還能有絲絲涼風傳來,這可讓查文斌他們開心起來。

    再往前走,洞口豁然開朗了起來,緊接著當燈光照到一片烏黑的時候,他們還以為已經到頭了,還是眼尖的超子喊道:「天哪,你們看,那是什麼東西?」

    他們現在是真的走出了那條通道,查文斌摸著前面那個東西,心頭一陣陣地震撼,世間果真有此等神物?

    如果說每一件被創造出的物體都有一個原型的話,那麼查文斌終究是找到了,只有神跡一般的存在才會成為傳說,源遠流長並被世人歌頌。無論是今天我們看到的太極、陰陽、道法、字符還是那些造型古怪的青銅和壁畫,就算人類的想像力再豐富,也始終需要一個創作的原型,只是這個原型已經超越了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

    三棵大到難以用語言去描繪的桑樹拔地而起,也不知那頂端到底通向何方,只是他們五人合抱其中的一棵竟然還遠遠不夠。

    桑樹特有的氣味瀰漫在這片天地中,時不時地有一片巨大的枯黃葉子從天而降,緩緩地飄落在他們跟前,就連呼吸都帶著一絲清爽,說不出的舒服。

    大自然終究才是真正的創世神,查文斌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神跡,心頭突然湧上一抹睏意,或許是累了,他靠著其中的一棵大樹眼皮子沉了下來……

    「噹噹噹!」。當查文斌被耳邊一連串的敲鐘聲驚醒的時候,他胡亂掙扎著爬了起來,喊道:「超子,什麼動靜?」

    沒人回應。

    「超子、超……」等他四下環顧過後,才發現身邊哪裡還有旁人?這偌大的世界竟只剩下了他自己,其他人通通不知所蹤,地上甚至還留著壓縮餅乾的殘渣和丟棄的食品包裝袋,更為重要的是從鼻孔中噴出的那一絲酒氣,那酒正是石頭爹釀的玉米稈子酒。

    查文斌知道他們不會因為自己睡著了就獨自離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事了!

    「噌」的一聲,他拔出了七星劍。可是一番察看之後,查文斌發現地上連半點兒反抗的痕跡都找不到。以他們幾人的身手不至於毫無反擊之力吧?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需要冷靜,以查文斌的經歷他十分明白這一點。

    丟下自己出去,這種可能性不大。而這一路走來,除了一個小小的食魄外,並沒有其他危險的存在,那麼只能往前找了。

    眼前就是三棵並立在一塊兒拔地而起的桑樹,在樹與樹的縫隙之間,查文斌穿了過去,還未走出,只聽見前方響起一陣陣的吼叫聲。心知不妙的查文斌趕緊把身子閃到樹後,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邊腦袋,只見不遠處有好大一群僅用樹葉圍著身子的人跪在地上,朝著自己這邊整齊地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語言。

    在這群人的前方,查文斌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手中拿著一根木棍模樣的東西不停地在手舞足蹈,前方還燃著熊熊大火。

    這是在舉行某種儀式!查文斌立刻就明白了,那個拿木棍的人應該就是主持儀式的領頭人。見對方人多,他不敢輕易把自己暴露了,只好在此處小心翼翼地等待著進一步的變動,就連呼吸的節奏都被調節得很小心。

    隨著那個領頭人的一聲怪叫,跪在地上的人們都相繼站起來,這些人的身材看上去十分矮小,但卻精壯得很。領頭人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矮人吼了一下,然後幾個同伴就跟著他一齊跑開了,因為視線被遮擋,查文斌一時還沒看清,在不知是敵是友的情況下還是等等再說。

    「啊嗚,啊嗚……」那群矮人開始狂歡起來,不知何時前方已經點起了好多火把,查文斌這才看清在領頭人的身前擺著用木頭堆積起來的柴堆。

    「放開我!你們這些野蠻人!放開……」查文斌忽然聽到了熟悉的叫喊聲,這是超子的聲音!

    試著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查文斌這才看見不遠處,幾個矮人手上拿著看似青銅的武器推搡著幾個人朝著這邊走來。定睛一看,這幾人不正是老王他們嗎!

    橫肉臉的腦門上還掛著鮮血,老王的眼鏡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超子和卓雄鼻青臉腫的,看樣子吃了不少皮肉苦,他們都被籐條綁在了一起。幾個矮人很凶悍地吼叫著推著他們,稍有不從,換來的便是拳打腳踢。查文斌把手中的七星劍捏得嘎嘎響,一定是自己睡著的時候他們出去亂跑才出的事,這群不安生的傢伙!

    一直到他們被推倒在柴堆前,那個領頭的男子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然後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話,查文斌也沒能聽個明白。超子歪著脖子不停地咒罵著,也不知對方能不能聽懂,但是他能聽出超子的語氣是非常不友好的,拿起手中的棍子對著超子的腦袋就是狠狠一下。「啪!」隔著這麼遠,查文斌都能挺清楚地聽到頭骨開裂的聲音,鮮血如打破了的染料缸瞬間佈滿了超子的全身。那個領頭人怪叫一聲,然後幾個小矮人就把超子扔到了柴堆上。

    此時的超子已經不再動彈,恐怕凶多吉少了。查文斌正打算衝出去的時候,那邊又開始載歌載舞地慶祝,等到查文斌整個身子探出去的時候,老王發現了他。

    老王使勁地眨著眼睛示意查文斌不要過來,可是超子現在生死未卜,他豈能袖手旁觀?打定了主意的查文斌從手中摸出一張符,心想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想劈個雷下來也不知道行不行。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查文斌猛地擲出那張符,同時雙手合十大聲念道:「三清在上,以我為媒;化符為雷,以血引之!急急如律令!」

    就在那群矮人因看到前方突然躥出的一團火球而大驚失色的時候,查文斌右手提劍飛快地在中指上一抹,帶著劍尖的那一滴血紅,奮力一躍而出,他使出畢生最大的力氣把七星劍向前方扔出。

    就在那群矮人正在正因為火球而亂作一團的時候,一道寒光閃過,帶著頂端一點妖艷的紅色如同彗星一般直插人群。「噌」的一聲,寶劍恰好落在了人群的中間,筆直地插在大地上。

    不等那群人有所動作,緊接著,燃燒著的符紙就到了,帶著蘊涵天地靈氣精華的符文如期殺到。「轟」的一聲,當符紙化為一團更大的火球在七星劍的劍柄炸開的時候,那群矮人頓時亂作一團,就連那個領頭人也是大吃一驚。

    遠處隆隆的雷聲傳來,緊接著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照亮了整個大地,接著便是第二道、第三道,如同絢爛的綵帶交織在天空之中,互相纏鬥在了一起。下面的矮人驚恐地看著這一幕,有幾個已經跪在地上開始瑟瑟發抖,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狠勁。

    站在不遠處的查文斌心頭也是大驚,這一小小的引雷咒本來不過是自己想著能不能引道天雷下來炸一下,好趁著亂子把老王他們給救出來,怎麼就搞出這麼大動靜來?這場面就是師祖老人家在也未必能折騰得出來啊。

    看著天空中如蛟一般的閃電,查文斌如今已是氣血翻湧,有好幾次都差點兒噴血而出,身子也幾乎站立不穩,渾身的血管隨時都要炸開一般。這雷本是打算以自己的精血為靈,殊不知現在一時半會兒就是劈不下來,那股氣反倒把自己攪得五臟六腑都要爆裂。

    反噬?這是他在痛苦中唯一能想到的詞彙,若是施法不當,或是施法超過了自己所能承受的範圍,則施法者是很有可能被法術傷了自己的。

    查文斌的眼眶子裡已經佈滿了血絲,鼻孔之中也有鮮血不停地流出,接著便是耳朵和眼睛,甚至當他的嘴角都開始滲出鮮血的時候,天空中「轟」的一聲傳來一個極響亮的炸雷,炸得老王抱著腦袋就立刻蹲到了地上,而查文斌渾身都開始發抖,當他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的時候,天空中的閃電「嘩啦」一下劃過,在空中留下了一幅極其詭異的圖案:一個巨大身軀上頂著一個有著七張嘴巴的老虎頭,七張嘴巴同時張開,空中還銜著一條巨大的長蛇,兩隻大手更像是蹄子模樣,手中提著另外一條張牙舞爪的長蛇……

    頓時,所有的矮人如同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全都抱著腦袋趴在地上,就連那領頭人的雙膝也開始微微彎曲,猛地那人把手中的長棍向天一指,然後吼出一個非常難聽的音節,沉悶而悠遠:「強良……」

    而那空中由閃電組成的圖案反而不散,越發閃亮起來,查文斌感覺身體即將爆炸,雙手猛地一揮舞,恰好分別摸到了其中兩棵桑樹的樹幹,頓時一股極大的靈氣從腳直往上湧,很快便穿過了心臟,直達喉嚨,這時的查文斌再也受不了了。

    「啊!」一聲驚天的吶喊從他的口中吼出,就在那個領頭人轉身尋找這聲音來源的時候,天空中「吼」的一聲虎嘯,所有的閃電瞬間彙集在了一起,越聚越多,最後成了一個巨大的亮點。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石火間發生的,隨後那亮點「啪」的一聲發出巨大的爆炸聲,「轟!」一道七彩的巨大閃電從空中如同光柱一般直直地砸向了地面,砸向了七星劍。

    電與火的接觸帶來了自然界裡最原始的能量,天與地碰撞過後帶來的是湮滅,查文斌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當泛黃的樹葉猶如飄絮一般左右搖擺著凋零,查文斌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額頭,癢癢的,很是舒服,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那種感覺,也不知是太用力還是心太急,只聽見「卡嚓」一聲碎裂的聲音,周圍立刻響起了一片「醒了、終於醒了」的聲音。

    在迷糊中,他覺得這聲音好熟悉,這不正是超子、老王還有卓雄的叫喊嗎,難道他們也都還活著?帶著這種期待,查文斌努力地掙扎著,努力地把已經要閉合在一起的眼皮睜開,當看見第一抹光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一盆冰冷的涼水。

    「嘩啦」一下,就在他醒來的時候,只看見眼前一盆水直衝臉面而來,他馬上伸手去攔,無奈嘴巴卻張著,生生地被嗆了幾口水下去,不停的咳嗽卻引來眾人「哈哈」大笑。

    當他胡亂地整理自己那狼狽不堪的模樣時,卻發現老王他們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超子手中正拿著一個水壺,蓋子已經被擰開了,顯然剛才的事情是他的傑作。

    「你們,都沒事了?」查文斌欣喜地問道。

    「我們是沒事,倒是你,怎麼一覺睡了這麼久,還有啊,我們……」超子那張大嘴已經嚷嚷開來,卻被老王插嘴道:「你可總算醒了,再不醒的話,我們就準備先把你給拖出去了,可嚇壞我們了。」

    查文斌仔細揉揉自己的眼睛,回過神來一看,這不自己正靠在那中間的一個桑樹上嗎?只覺得手裡還握著什麼東西,拿出來一看,是片樹葉。正在他疑惑不解地看著手中已經被捏得粉碎的樹葉發呆的時候,老王說道:「別看了,這不是剛才你自己捏的嗎?樹上掉下來的,恰好掉在你腦袋上,巧得很,接下來你立刻就醒了。」

    「超子,你的頭?」查文斌還是雲裡霧裡的,剛才明明發生了那一連串的事情啊,自己不光是聽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還作了個驚天的法呢!怎麼一轉眼他們都好像沒事人一般?

    「頭?你怎麼知道的?」超子驚奇地問道,「哦,文斌哥,別說是你幹的啊,我剛才還在怪卓雄呢,以為是這小子趁我不注意偷襲的,好傢伙,原來是你打的。」

    「我打的?」查文斌就更加不明白了,「不是,你不是明明被那群矮人打的嗎?怎麼賴到我頭上了?」

    這話說得倒是讓超子愣住了,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後腦勺說道:「矮人?打我?文斌哥,可不帶你這樣唬人的,你要說不是你幹的就算了,那一定是卓雄和大塊頭這兩人幹的。」

    「我們幹的?超子,你可別血口噴人啊,你看我們兩個哪個人身上沒點兒青的、紫的,不信你看。」說完,卓雄和橫肉臉一齊把衣服給脫了,身上果真有著明顯的挨揍痕跡,尤其是橫肉臉,像是被鞭子抽過一樣,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查文斌也起身過去查看,那痕跡看似還非常新鮮,就像剛被人用鞭子抽過一樣,還不等他發話,超子又把目光轉向了老王:「王叔,莫不是你?」

    老王立刻說道:「別,別賴我頭上,我自己還有苦說不出呢,一把年紀了就給你們看看得了。」

    這老王啊,把自己褲頭給脫了,那白花花的屁股一露出來,上面觸目驚心的淤血一塊連著一塊。

    瞅著屁股的老王嚷嚷道:「瞅見沒?老子痛得都坐不下來了,還賴我,誰讓你們一個個都睡得那麼死,說不定我們被人給偷襲了。」

    「這……」查文斌看著一個個的樣,心想難道你們真不記得了?「你們幾個忘了?超子我還一直擔心你那腦袋呢,被砸得滿臉鮮血的,還有那個雷我也挺擔心會劈到你們。」

    「文斌哥,到底怎麼回事?」超子問道。

    查文斌心想莫不是大家集體失憶了?於是他就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地重複了一遍,其中的過程讓他們聽得驚心動魄、目瞪口呆,當超子聽說自己被一群矮人砸倒又給丟到柴堆上去了之後,立馬嚷道:「文斌哥,這事啊不對勁,你說我被人砸得腦袋開花,就差腦漿沒濺出來了,可是你來摸摸我的後腦勺,只有一個大包啊。」

    查文斌將信將疑地走到超子身邊。超子已經把脖子伸得老長老長了,頂著自己從當兵時起就留著的板寸頭,所以查文斌看得非常清楚。果然如超子所說,他的頭上真的有一個大包,腫得和發面饅頭似的,看樣子就挺疼的,可自己明明看見他血流如注的樣子,那鮮血流淌得是那麼逼真,以至於他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那狠狠的一下。

    「難道是我做夢了?」查文斌自言自語著。可是他們身上的傷卻是如此真切,手上的七星劍還在劍鞘裡並未拔出,查文斌問道:「我醒來之前,你們都看到了什麼?」

    老王已經穿好了褲子,顯然剛才拉皮帶那一下碰到了肌肉,嘴部還抽搐了一下:「我們幾個到這裡後,你就靠著那棵大樹睡著了,別說,不知道怎麼的,就感覺自己特累,接著都一個個相繼睡著了。然後我們幾個又幾乎在同一時間醒來便覺得渾身不舒坦,各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皮外傷,就你一個人沒醒。」

    他們幾個也都跟著點頭,表示贊同,老王接著說:「我們就瞅見你嘴角掛著一絲血,可把我們給嚇壞了,以為你受了重傷,怎麼喚你都喚不醒,超子索性準備拿水壺澆你,結果一片樹葉掉了下來,你立馬一把抓住,接著水潑到你,你也醒了,再然後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身邊的裝備都還在,甚至還保持著原樣,沒有絲毫挪動過的痕跡,更讓他們奇怪的是,雖然受傷了,尤其是卓雄和橫肉臉身上的傷一看就是被籐條或者鞭子抽的,但是他們的衣服卻完好無損,老王的屁股上甚至找不到一絲灰塵。

    一股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查文斌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我們很可能是游離了,剛才睡著的時候進入了一個真實的夢境,雖然我們的身體沒有離開,可是魂魄卻被人真的抓了去。我給你們幾個的隱魂符早已經失效了,可是我自己身上卻還帶著大把,於是它們發現你們,卻沒有發現我,然後我在那個夢的世界裡不知何故引發了一個神雷才把我們重新帶回了這個世界,魂魄受了傷於是在我們的身體上再次體現了出來,各位那些來路不明的傷痕就是最好的證明。」

    「夢,那也太真實了吧,如果不是你所說的引發一個雷,那豈不是……」老王說道。

    查文斌點點頭:「那就很有可能你們幾個全都永遠停留在那個世界了,然後……」說到這裡,查文斌還有幾個疑點也一併講出來了,「我們這一路走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身邊的環境變化得太不正常了。」

    對啊,從一開始山谷的春意盎然到有著冰層壁畫的冰天雪地,然後便是熾熱的烘烤。到了這兒,查文斌看了一眼手中那已經被捏碎的樹葉說道:「秋,俗話說一葉知秋,你們看這樹葉已然是泛黃而自然掉落,我們已經到了秋季。春、冬、夏、秋,這一年四季的變換我們不是剛剛走完了嗎?」

    被查文斌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哪會有這麼一條短短的路卻有著四季分明的氣候?

    「夢的世界裡,如果你能超越了夢的掌控就能擁有無比的能力,就像我們經常在夢裡遇到危險的時候會努力想如果這時候我能飛,或許你就真的能飛了。剛才我就想招個雷把他們劈散,沒想到,卻真有那樣的威力。在那個世界裡,就算是十個閻羅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打敗一個凡人,一切就在於自己的毅力,一個沒有任何神帝可以管控的世界,一個完全屬於夢的世界。但是所有的夢境發生都必須要有一個原型,也許我們現在沒有遇到,但是未必將來不會遇到,收拾一下行李,要是能走的話就繼續走吧。」

    雖然都有傷,但是好在行動沒有受到大的限制,起程的時候,查文斌第一個穿過桑樹,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又是一片樹葉緩緩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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