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個深深的疑惑,查文斌重新回到了地面,看著正在整理包裹的卓雄,他幾次欲言又止。他還記得花白鬍子曾經說過這種鴿血文身是家族的象徵,而這個家族與三千年前的古蜀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如今東北與四川,兩地相隔十萬八千里,更是位於我國版圖的兩個對角線上,這兒怎麼也會出現類似的東西?
他很迷茫,迷茫的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蜀王殘存的後人才會有的烙印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毫不相干的地方,而且這個冰窖是如此邪門。
當老王聽到他們描述看到的東西時,也不禁對這個地方產生了好奇,不過大家商量過後,覺得還是先趕路。要是一會兒天色晚了,就得在這冰天雪地的半山腰上過夜了,再說還不知道晚上會出現怎樣的天氣情況呢。
決定起程之後,大家補充了一些高熱量的食物,登這種雪山可是相當耗費體力的,他們又在那個洞穴附近找了棵樹,繫上一條紅繩子作為標記。這次他們換了卓雄打頭,在穩重這個層面上,他確實要比超子好上許多,看著眼前還有四百多米高的雪山,卓雄一刻不停地趕著路。
隊伍的行進速度是由領頭人決定的,在這種集體活動下,他往往能夠左右進程的快慢。這小子的體力自然是不比超子差,悶著頭還時不時回頭吼一嗓子給大家鼓鼓勁,還真有幾分領隊的模樣,大夥兒在他的帶領下走得也確實快了不少。
當太陽漸漸消失在山的那一頭時,一抹夕陽的餘暉灑在這片雪地裡,霎時猶如鋪上了一層金燦燦的黃金,這種美景可不是哪裡都看得到的,當然持續的時間也很短暫。就在眾人為這種神奇的自然景觀所感歎的時候,不遠處的頭頂已經可以看到裊裊炊煙升起。
卓雄面露喜色喊道:「你們看,到了,終於要到了,同志們,為了熱乎乎的饅頭,衝啊!」
超子在下面大叫道:「還有熱乎乎的酒都已經給咱燙好了,衝啊!」說著像一頭雪地裡的豹子般開始飛奔起來。
看著這兩小子的衝勁,查文斌心頭那份陰霾暫時被放到了一邊,也給自己加了把勁兒開始向上攀去。
山頂果真如老王說的那般有一個寨子,這山頂像一個火山口,出乎意料的是山頂上有一個小盆地,面積還不小。在這盆地之中散落著七八間民房,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在冒著白煙。盆地的中間倒是沒積雪,幾個人順著條小路一溜煙地就衝進了寨子,這時天才大黑。
老王來到了村東邊的一戶人家,還沒進門,卻聽見院子裡有狗叫聲傳出來,這倒讓查文斌想起了黑子,也不知道自己走後它過得怎麼樣。臨走時他把黑子托付給了小舅舅,想起這夥伴的時候也同時想起了那座大山裡的蛤蟆。
老王敲了幾下門,裡面有個老者傳出一聲:「誰啊?」接著便有一個穿著老棉襖的老頭出來開門,一看屋子外面站了這麼多人,立馬笑著說道:「北京來的吧?來來來,快點兒進來烤烤火。」
老狐狸終究是老狐狸,超子剛想進門卻被老王一把拉到身後,然後,老王笑著說道:「請問老人家可是姓李?」
那老頭轉過身來道:「哈哈,你搞錯了。老漢姓殷,名天陽,這兒的鄉親都管我叫石頭爹。」
老王立馬拍了一下腦袋瓜子說道:「哎呀,是我記性不好,把您老人家的名字給記錯了,晚輩給您賠禮了。」說完立馬上前去握石頭爹的手,兩人快步走向那小平房。
超子當即就跟查文斌小聲嘀咕道:「這傢伙的演技以前我咋就沒看出來呢?」
查文斌說道:「多學著點吧,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防一手確實是有必要的,你啊,以後做事別那麼魯莽,還偵察兵出身呢,我看卓雄就比你要強得多。」
超子一個人在外面翻白眼的時候,其他人都進了屋子,他琢磨了老半天卓雄到底哪兒比自己強呢?
屋子裡有一個大銅盆,裡面的炭燒得正旺,紅彤彤地照在人臉上,一股暖意撲面而來,查文斌一邊雙手交替著烤火,一邊聽老王跟那石頭爹攀談起來。
據說老王他們組織上曾經不止一次派人上過這山,根據最後一個回來的人報告說他們都是在山頂一戶老人家裡住,那老人叫殷天陽,外號石頭爹,是一個孤寡老人。說這老人啊,為人挺和善,是個石匠,也不知為啥終身未娶,在這山頂上一住就是一輩子。
石頭爹拿來一盞煤油燈,把裡面的棉芯撥弄了一下,掛到了樑上,笑著說:「山裡不通電,只能點這個。你們還沒吃飯吧,山裡頭也沒啥吃的,一會兒就將就著吃點兒,你們這些城裡人別嫌糙就成。」
「哪裡哪裡,怕是要麻煩石頭爹了。」說著老王給超子使了個眼色,那小子立馬心領神會地說道:「石頭爹,我來給你幫忙。」說完便跟他一同進了廚房。
待他們二人走開,查文斌這才開口:「可靠嗎?」
老王在火盆邊不斷翻動著自己的手掌取暖,說道:「你覺得呢?」
查文斌哈哈一笑:「既來之則安之,我想你應該事先都已經把工作做到位了的。」
老王一拍他的肩膀說道:「一會兒喝幾杯?」
「好!」
不多時,桌子上已經擺上了幾大盆肉食,一股香氣直撲而來,引得橫肉臉連連咋舌,口水險些流了一地。石頭爹搓著手說道:「山裡沒啥像樣的東西,這都是我打的野味,有野豬、獐子和山雞,你們將就著吃,不夠我再去做。」
查文斌這是第一次開口說話:「老人家,您客氣了,我們也是山裡人,這可都是些好東西,看樣子老爺子還是個好獵手嘛!」
這話貌似石頭爹很愛聽,臉上立馬就來了笑容,露出一口大黃牙嘿嘿地笑道:「我們這荒郊野外的,難免會有些野獸來禍害莊稼,在這地方種點兒東西不容易,可不能讓它們給糟蹋了,這兒的人家家都會打獵,剝下皮還可以下山換點兒小錢補貼家用。你們吃你們吃,趁熱吃,我再去燒些洋芋。」
等到老頭轉身過去,超子給眾人使了個眼色,抓起一大塊肉塞進嘴裡,一邊燙得直哆嗦還一邊喊道:「香,真香!」眾人早就餓得半死了,一天都沒吃過像樣的東西,哪裡還忍得住,一個個狼吞虎嚥起來。石頭爹抱著一捧洋芋丟進了銅盆裡,笑道:「慢慢吃,還有,山裡啥都缺就是不缺這些個東西。」
老王也吃到了興頭上,喊道:「老爺子家裡可有酒,咱來喝幾杯?」
石頭爹一聽,不好意思地說道:「酒是有,就是不咋好,用苞米稈子自己釀的土酒,要是不嫌棄,那就來一點兒?」
查文斌大笑道:「酒不在於好壞,是看跟誰喝,老爺子這般豪爽之人,想必釀出的酒自然也是十分豪爽,來,咱們一起喝!」
眾所周知,酒是用糧食釀造的,過去農村裡糧食可都寶貴著呢,哪裡捨得拿來釀酒?有的人發現那玉米稈子嚼起來也是甜絲絲的,就用這玩意釀酒。釀出的酒雖然也能喝,但是性子非常烈,一般人還真吃不消這種土酒。
石頭爹拿出一個酒罈子,給大傢伙兒換上大碗,挨個倒上之後,自己也落座舉起碗說道:「大家干一個!」說完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一干人等無不被這酒量所震撼,超子端起碗來只抿了一口,就立馬嗆出來:「真辣啊!」
石頭爹摸著下巴笑瞇瞇地說道:「小哥莫不是嫌老漢這酒不好?」
超子是個要面子之人,自然不會給人落下這把柄,站起身來拿起海碗也學著老爺子的模樣咕嚕咕嚕地一飲而盡,喝完把那大碗往桌子上一放,喊了聲:「好酒!」
其他人紛紛叫好,也都拿起各自的大碗喝起來,這一碗酒下去,不少人當場就覺得天旋地轉起來,在感慨這酒的猛烈之餘,也都佩服起石頭爹的酒量來。
這酒一喝下去,話自然就多了起來,老王對於前幾次組織上的行動也是一知半解,乘著這個機會,剛好跟石頭爹打聽打聽。
也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老王故意裝傻,他瞇著眼睛問道:「老爺子,你怎麼一猜就知道我們是北京來的呢?」
他是喝多了,但是石頭爹可沒喝多,人家清醒著呢。剝著手中的洋芋,老爺子說道:「我們這村子就這麼幾戶人家,平日裡鮮有生人來訪,哪家有個把親戚來走動大夥兒也都互相認識。再說了,現在這季節人家也不會摸上山來。」說罷,老爺子又抿了一口酒,咂巴下嘴接著說道,「前些年,也有幾撥跟你們一樣的人上山來,都是住在我這兒,白天出去晚上回來,有一陣子一去就是好多天,走的時候也沒跟我打招呼。不過我這人嘴巴嚴實,也不去打聽,況且他們對我不薄,每次來都給足了錢財。今兒一看你們幾個的裝扮就知道跟他們是一撥的,老漢年紀是大了但是可不糊塗啊。」
老王耐著性子問道:「老爺子你可知道他們是去哪裡的?」
石頭爹把碗放下,慢慢剝著洋芋皮,塞了一個進嘴巴,這才說道:「老漢從不打聽,他們也沒說,你們這些城裡人想法都很古怪,老漢也聽不懂啊。」
老王見沒啥有用的可問,只好尷尬地笑笑,拿著碗跟石頭爹碰了一杯,又笑呵呵地從兜裡掏出一沓錢來放到桌子上:「老爺子,我們幾個想在您這住上幾天,還請多多照顧。」
石頭爹也不去拿錢,反倒耐人尋味地說了一句:「唉,別又是一去不復返,老漢花著這錢心裡也不舒坦。」
這話說完,在場的幾人臉色當即一變,老王想問,卻被查文斌使了個眼色制止了。他笑著站起身來說道:「石頭爹啊,晚輩也來跟您打聽個事兒,方纔我們爬山的時候見著一個冰窟窿,差點兒就給掉下去了。您在這山上住了大半輩子,又是個獵戶,可曉得那窟窿是做什麼的?」
別看他年紀大了,但是牙口好著呢,往嘴裡丟了一塊肉嚼完之後這才慢騰騰地說道:「既然小哥開口問了,老漢也不隱瞞,那個冰窖老漢也曾見過。」
「哦,那老爺子說說看?」查文斌依舊微笑著問道。
「那地方去不得,在我小時候,祖上的人就留話,那塊地鬧鬼,鬧不好就會在那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這也是我們這小村的一個禁地。老漢年輕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一身膽子敢在墳堆裡過夜。」說到這兒,石頭爹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喝了口酒,繼續說道,「在我21歲那年,剛剛娶了媳婦。那時候鬧土匪,我們這山裡雖然偏遠,但是比較寧靜,有山有地,弄個吃的倒不成問題。媳婦剛過門,家裡就多了一張嘴,那一晚我背了桿獵槍準備出去打只獐子。這說來也巧了,就在你們來的那座山上,老遠我就瞅見一隻獐子,而且這只獐子還是白色的。大夏天的月亮照得賊清楚,離我也不過五十來米的路,一槍放過去,那畜生拔腿就跑。」
「不是老漢我吹啊,我這槍法可是百發百中的,追過去一看,地上果然有一攤血。我順著這血跡一路追下去,就到了你說的那個冰窟窿的地兒。在離那地不過十來米的地方我想起了祖宗的遺訓,本不想追了,可是白色的獐子我還真是頭一回見,腦子一熱,就跑了過去,就在離那冰窟窿不到一米遠的地方,那畜生正瘸著後腿在地上掙扎著,看它那樣是想進那洞。」
「那個洞可邪門了,大夏天的外面再熱,那塊地兒的四周都是涼颼颼的,早上起得早還能在洞口看見冰花。我怕它再跑,就對著它腦門子又是一槍,一下子就給撂倒了,那獐子可肥了,身上雪白雪白的,沒有一絲雜毛,我扛著這東西就回了家。當天晚上就剝了皮,順手就割了肉下來放到鍋裡煮了。」
「那會兒媳婦剛有身孕,我就把這煮好的第一碗湯給她端過去,那叫一個香,香到連我都流口水。媳婦拿起大碗幾口便吃完了,嚷嚷著還要吃,我又去盛了一碗,這娘們又是幾口吃完,還接著要。」
「雖然那會兒家裡窮,但是這野味也是三天兩頭都有的吃啊,為啥媳婦今晚一個勁地吃呢?我以為是她懷孕了害嘴巴,便又去盛了一碗,媳婦喝得嘴裡都往外冒湯水了,卻還要吃。我當時就想,這玩意有那麼好吃?帶著疑惑,我去廚房盛了一碗一口喝下去,那味道太鮮了,鮮到讓我欲罷不能,一碗過後馬上第二碗,然後第三碗,一直到我吃不下的時候,媳婦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廚房,直接把整個腦袋插進鍋裡喝了起來。」
說到這兒,石頭爹開始抽泣起來,查文斌聽到這兒也曉得事情不妙,哪裡會有人這樣吃飯的?便問道:「老爺子不要急,您慢點兒說。」
石頭爹抹了一把眼淚接著說道:「到後來是我跟她兩人搶著喝,鍋裡全是湯啊,一直到喝乾為止,第二天醒來,她已經去了,活活給脹死了,而我留下一條小命一直苟活到現在。」
這等事情幾人都是聞所未聞,聽得幾人心頭直冒汗,真會有人吃到撐死?超子問道:「老爺子,那獐子肉真有那麼好吃?」
石頭爹指著桌上的那一盤肉說道:「這就是獐子肉,雖然味道是不錯,但誰也不會跟我倆那樣逮著就往死裡吃啊,後來村裡的老人都說那只獐子是成了精的,我們是中邪了,被它索命索去了,也是對我擅自闖入禁地的懲罰。」
幾個人一番安慰過後,又喝了點兒酒,暖烘烘的炭火讓人醉意朦朧,這村子裡也沒電,吃飽喝好之後自然就要休息了,他們幾個也累了一整天了。
石頭爹可能是因為回憶往事有些悲傷,自顧自地回了自己炕上早早打起了鼾,查文斌他們幾個在隔壁廂房裡生好了爐子也就和衣而睡。幾個大男人擠在一張炕上,冷倒也不冷,窗外的風還在呼呼地叫著,橫肉臉和卓雄、超子三人都呼呼大睡起來,只剩下查文斌還用手枕著腦袋思索著白天的事。
「文斌啊,睡不著嗎?」老王小聲地問道。
「你不也沒睡嗎,有什麼想法沒?」查文斌反問道。
老王翻起身來,輕腳走到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地聽了一番這才重新回到炕上,跟查文斌說道:「老爺子,你怎麼看?」
查文斌知道老王這是警覺,但這一次好像格外警覺,甚至有些過了頭:「挺好的一老頭,暫時看不出什麼問題,按說資料你應該是最全的,怎麼還問起我來了?」
老王嘿了一聲:「得了吧,你以為我沒看出來,整晚你一口酒都沒喝,全偷偷吐在桌子下面了。」
查文斌一個側身翻過去,喃喃地說道:「喝多了,我先睡了。」說完就再也不搭理老王了。
面對著查文斌的屁股,老王「哎」了一聲只能作罷,也翻了個身子,沒一會兒就開始打呼嚕了。
這一夜,查文斌徹夜未眠。
清晨,當院子裡的公雞發出嘹亮的叫聲,超子和卓雄相繼醒來,一個個打著哈欠嚷嚷昨夜的酒可真厲害,不想查文斌卻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再睡一會兒,記住上午不要離開這個院子半步。」
超子剛想說什麼,卻被老王阻止了,他們四個先出了房門,外面石頭爹早已經把熱水燒好。洗漱完畢,老爺子端上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吃罷早飯來到院子裡,超子感歎這山裡的空氣可真好。
這一上午,他們幾人就在院子裡曬著太陽。期間,除了石頭爹出去過一次,說是去看看陷阱裡有沒有套住的獵物,就再也沒其他事情了。
等到中午查文斌起床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原來,石頭爹套住了一頭野豬,他們幾個正在幫忙打下手呢,準備中午弄一頓野豬的下水吃吃。
查文斌不好意思地笑道:「老爺子好手藝啊,我們又有口福了。」
正說話間,石頭爹一把尖刀從那已經褪了毛的野豬肚子中間劃拉一下,就把這隻豬給開了膛,老頭子把尖刀往台板上一插,然後說道:「小哥要是在我這山裡真睡不慣,還是早些下山吧。」
這席話,旁人可能認為是句玩笑,但卻讓查文斌覺得話裡有話,不過他卻面不改色地回道:「只要老爺子不怕打攪,我倒是很願意再住上一陣子。」
別說這老爺子的刀工還真有幾下子,頗有幾分庖丁解牛的味道,這一頭野豬很快就讓他給收拾利索了。這肉歸肉,頭歸頭,重要的是這野豬下水有一樣好東西,那便是野豬肚。
話說野豬肚對於患有胃病的人來說是非常具有保健效果的,現在市場上一副野豬肚少說也得兩三千元才能拿下,當天中午他們幾個吃的就是這玩意兒。
查文斌也不客氣,敞開了吃。只不過他說下午要出去轉轉,所以沒讓大夥兒喝酒。吃飽後,查文斌又跟老爺子說道:「石頭爹,我這兩位兄弟都是一手好槍法,能不能把你家的獵槍拿來用用?保不準還能帶幾隻山雞回來。」
石頭爹倒也大方,去房間裡取下兩桿獵槍來,這槍其實就是火銃,我們農村裡管那玩意叫土槍。這槍用的是黑火藥填裝擊發,效率高的人一分鐘能打出一槍就算不錯了。對於現代戰爭而言,這已經算是原始武器了,但在廣大農村,尤其是在這大山裡,這玩意打打野獸還是照樣好使的。
超子和卓雄分別取了一桿挎在背上,超子心想我腰間掛著沙漠之鷹還要拿著你這土掉牙的東西做什麼?用慣了81式自動步槍的他們打心眼裡就瞧不上這土槍。
臨走前,老爺子站在院子門口喊了句:「山裡小路多,別走岔了,太陽落山前就趕緊回來吧!」
「知道啦!」他們這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這座山呈東北、西南走向,就是我國東北邊境著名的長白山山脈的延伸段。
隨著隊伍的推進,他們眼前的林子也越來越密,遮天的落葉松一望無際,這是一片林海,不過他們倒不擔心迷路的問題。因為這一路走來除了自己的腳印之外還沒發現其他的足跡,到時候只要按照原路返回便是。
查文斌走到一個小山崗上之後,掏出羅盤打了個方向,這裡的山和南方的山脈不同,它是一片連著一片,蜿蜒起伏,一望無際的白色世界裡密佈著棵棵松樹。
要想找古代的東西,必須得從方位入手。風水學這門東西可是老祖宗遺留下來的。站在小山崗上,查文斌仔細地看著手中的羅盤,不停地移動著自己的方位,可是漫天的白色,只有起伏的山巒,他一時半會兒還真定不下來。
「老王,你說這山頭上的雪到了夏天能化掉嗎?」查文斌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老王摸著下巴答道:「這東北雖然冷,也是在這個季節罷了,不用等到夏季,開春之後啊,這山腳的雪就開始融化了,也只有在長白山那樣的頂峰上夏天才會有積雪,這裡多半是存不住的。」
查文斌突然眼睛一亮,指著前方一處山谷道:「那兒可能會有我們需要找的東西。」
超子使勁眺望著,除了一片白還是白,便嘟囔道:「都是雪啊,看不出有啥特別的。」
查文斌笑笑道:「長白山脈是伴隨著崑崙山脈而同生的,崑崙是我國華夏龍脈的發源地,這兒自然是有真龍的,不然東北一帶也不會先後興起女真與滿族這兩個部落,並統治中原幾百年。有真龍在世則必有其他龍穴,你們看這山勢貌似平坦,只不過是掩藏在皚皚白雪之下。要想尋得龍,就只有一條路,便是登高眺遠。」
「你看出什麼了嗎?」老王問道。
查文斌接著講道:「風水尋龍裡在這野外定穴無非是要看星象結合地理,但萬變不離其宗,必須要有山有水!平地龍從高脈發,高起星峰低落穴;高山即從星峰起,平地兩旁尋水勢。龍由氣生,氣由山生,山是生育龍脈的必要條件,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就是星峰,這是一條很小的龍,龍首的位置就在下方。」
「方纔我問了你,這兒的雪可會融化,那麼到了開春季節,這大量的雪水勢必會從那兩處山坳裡形成河流直達谷底,這就應了風水裡的另外一句話:兩水夾處是真龍,枝葉周回蹤者是。莫令山反枝葉散,山若反兮水散漫。」
老王聽完十分高興,不禁又對查文斌敬佩起來。因為若沒有查文斌在,就憑他們幾個想要在這茫茫大山尋找一個未知的地界,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
「那我們是不是要等到開春的時候?」老王問道。
查文斌抓起地上的雪隨手一揚,雪當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他回轉身來說:「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明天一早我們就下去,等開春的季節雨水一漫,我怕你是想找路都沒得找,倒不如索性趁著現在先下去摸摸情況。再者,你現在手頭什麼資料都沒有,我也只是看到了一個龍穴罷了,有沒有人用這地方還很難說,都先回去吧,晚上有空去村子裡轉轉,跟其他人打聽打聽這兒有沒有出過什麼怪事或者發現過什麼古怪的東西。」
這回來的時間說巧不巧,還真就趕在了太陽落山前。土槍上分別掛著一隻毛兔和一隻山雞,這是超子和卓雄這哥倆在回來的路上順手收拾掉的戰利品。
回到石頭爹這兒,他們幾個一臉輕鬆的樣子,哼著小曲,嚷嚷著晚上加菜。這白天收拾好的野豬肉燉著酸菜,兔子、野雞和獐子紅燒的紅燒,清燉的清燉。大家吃得不亦樂乎,除了橫肉臉陪著石頭爹喝了兩碗酒,其他人都以這酒太烈喝不慣為由拒絕了。
老爺子照舊喝好之後就一個人提著煤油燈先回了自己屋裡,他們幾個則聚在火盆邊烤著火,看著翻來覆去已經被烤得發紅的手掌,查文斌故意把聲音提高了幾度說道:「要不哥幾個出去轉轉去?來了好歹也是客,拜訪下鄰居們。」
「好勒好勒。」超子馬上就跟著起哄。就在這時,一聲咳嗽傳來,原來是石頭爹披著棉襖走了出來:「晚上喝得有點兒多,我起來去茅房解個小手。」
「那您慢著點兒,我們打算去串串門,熟悉熟悉這村子裡其他人家。」說完查文斌就作勢要起身,不想石頭爹馬上就換了副口氣說道:「太晚了你們就不要出去了,這兒的人睡得都早,別去打擾人家了。」
「行,知道了,那咱們也早點兒休息吧。」查文斌給幾人使了個眼色,丟下這麼一句話後帶頭走進了自己房間裡,其他人都跟著附和起來,零零散散地回了自己房間。
關上房門之後,不用查文斌吩咐,兩位偵察兵一個貼在房門上,一個貼在牆角處,細細地聽了半天,確定石頭爹回去睡覺之後才小心地回到炕上:「他睡了,我們要不要溜出去?」
查文斌這會兒在幹嗎呢?這傢伙鋪了一炕的符紙,老王正在幫他研磨著硃砂,查文斌拿著毛筆刷刷幾下後,一人手上遞了一張,讓他們把符都貼在自己懷裡,然後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先各自拿好,我要很正經地告訴你們一件事,現在整個村子裡只有一個活人!」
「一個活人?什麼意思?」老王問道。
查文斌揮動著手中的那張符紙說道:「只有我一個活人!」
老王聽著這話心頭怎麼都覺得彆扭,怎麼就他一個活人?便說道:「文斌,你沒喝酒吧,怎麼開始說胡話了?」
查文斌取出包裡的傢伙事,還捎了幾包黑狗血:「我沒騙你們,從現在開始,你們全部是死人,這道符叫替身符,能夠在三個時辰內遮住你們身上的陽氣,在鬼魂的眼中,你們和他們是同類。」
「那不還有石頭爹嗎?」超子不解地問道,因為查文斌說的是整個村子只有一個活人。
「他?」查文斌冷笑道,「一個活死人跟鬼有區別嗎?老爺子你說是嗎?」突然查文斌手中的七星劍光芒一閃,手中一包黑狗血嗖地被拋起來,劍頭一挑,當即爆裂開來。不等眾人有所反應,七星劍已經沒入了牆壁之中。這牆壁乃是由泥土夾雜著稻草混合澆築而成,一牆之隔就是石頭爹的房間,只聽見「啊」的一聲慘叫,查文斌飛速衝向隔壁,除了床上有一攤極其腥臭的血跡之外,哪裡還有那老頭的影子……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是誰都沒有料到的,眾人都看著查文斌,在等待他的解釋,而他卻看著那塊已經破碎了的窗戶滿是遺憾。
「文斌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們全都蒙在鼓裡。」連卓雄都按捺不住了。
而查文斌卻問起了老王:「老王,你先前一共派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回來?」
老王靜下心來細細想了一番,說道:「在我們之前,來過這兒的一共有三撥人,加起來大概有二十人了,除了最後一個回來了,其餘的都沒了下文。」
查文斌怔怔地盯著老王問道:「最後回去的那個人現在在哪兒?」
這一下子還真把老王給問住了,其實他也沒見過那個人,一切都是看的資料。他們那兒不同的人負責不同的項目,互相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來往,也可能是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太多的秘密了吧。
「那我還真得回去再打聽打聽了,怎麼,你覺得有問題?」老王問道。
查文斌接著說:「我說出來你別怕,回去的那個很可能也不是活的。從我來到這個村子的第一眼就發覺這兒沒有一個活物,反倒是十足的鬼氣充滿了每一個角落。我本以為這是一個已經消亡了的門派,沒想到卻接二連三地遇上。石頭爹,他也是個修鬼道之人,這一點從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確定了,不論他身上的柴火味有多濃,都蓋不住那股屍氣。我沒點破無非是因為他還沒有害我們的心,鬼道是諸多追求天道的人中最為詭異的一類,我也不懂得其中的奧妙。但是今晚,我不得不提前動手了,因為再晚一點兒的話大塊頭兄弟恐怕就得把命留在這山裡了。」
查文斌此言一出,大夥兒當即發現橫肉臉還真的不在身邊,平日裡體型最大的那哥們呢?卓雄那叫一個急呀,衝進房間一看,那小子正在打鼾呢!
「文斌哥,他沒事吧?」卓雄指著橫肉臉向查文斌問道。
查文斌從包裡拿出傢伙,挨個擺上,歎著氣說道:「事是沒多大事,就是有點兒麻煩,老爺子看他體型最大,第一個就把他給盯上了。如果我們不管,他就會這樣一直睡一直醉,一直到再也沒有呼吸為止。」
超子看著查文斌擺弄的那些個東西,咋就覺得那麼眼熟呢,這不是他平常做法事時用的那套傢伙嗎?
「文斌哥啊,這小子酒量好著呢,這點兒酒能把他給放倒了?」
查文斌嚴肅地說道:「就你話多,剛好差你個事,去廚房把那酒罈子搬過來。」
這酒罈子不大,也就是平時我們見的那種,圓圓的。超子抱在懷裡感覺裡面還有半罈子酒,在那來回晃蕩著,這玩意抱在懷裡,使超子有那麼一剎那感覺像是抱了個腦袋在懷裡。
這人啊,在自己點子背的時候千萬不要去胡思亂想,往往事情到最後就成了真的。
那酒罈子按查文斌的吩咐擺在房間中央,在一條大板凳上放著,前面照例是倒頭飯兩碗,這些東西老頭這兒都是現成的。
香燭依次點燃,前面幾道符紙依次被壓在銅錢下方。忙活了半天,大家心裡都在犯嘀咕,你這究竟是要幹啥?尤其是那酒罈子,倒像是個靈牌被放在中間供奉了起來。
查文斌先是恭敬地給那酒罈子前方上了一炷香,然後差超子和卓雄扶起正在打鼾的橫肉臉,把他從床上拖下來,面對著那酒罈子跪下。
這小子像是完全喪失了知覺,任憑他們幾個隨意擺弄,查文斌也把他的腦袋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下,然後拿七星劍在大塊頭的中指上微微一抹,鮮血便汩汩地流到下方一個早已盛放了清水的碗裡。
端著這個碗,查文斌十分小心地走到那酒罈子邊說道:「這杯酒是他還你的,從此以後兩不相干,就此扯平,你若願意,就把眼睛閉上,我會找個好地方給你埋上的。」
打開壇蓋,一股濃郁的酒香飄來,讓人聞著都有幾分醉意,查文斌把那碗清水慢慢地倒了進去,再次朝它拜了拜,然後才讓人把橫肉臉抬到床上去。
他這一齣戲,誰都沒看懂,老王第一個開口道:「不是,文斌啊,你在這鼓搗了半天到底是在幹嗎呢?」
查文斌朝躺著的橫肉臉努努嘴道:「替他還債。」
「還債?」超子叫道。
查文斌見超子又來勁了,打算給他吃點兒苦頭:「超子啊,你過來。這罈子剛才你抱著重不重啊?」
「還行吧。」
查文斌笑道:「我告訴你,這罈子裡泡著一樣好東西,你要是有本事呢,就伸手進去拿出來。別怪我沒提醒你,後悔的話就別來找我了。」
超子打小就是不服輸的,這查文斌還是第一次激將他,明知是條斜坡,他超爺就是爬上去也絕對不會滾下來,要不然那臉面到時候往哪裡放?超子擼起衣袖,掀開那酒罈蓋子,一隻手就抓了進去。
「滑,黏黏的、軟軟的。」這是超子的手指傳出來的感覺,順口也就說了出來。
查文斌打斷道:「慢著點兒,輕著點兒,這可是個寶貝,拿出來看看吧。」
這何毅超啊,就順手那麼一提,一團肉乎乎、粉嫩嫩的東西就讓這小子給拿起來了。接下來可是遭了老罪了,他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方去嘔吐,吐到把這幾天吃的全給吐出來為止。
在場的人,除了心理有所準備的查文斌外,無一能夠倖免。
沒錯,這是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尚未出生、停留在孕婦體內的嬰兒,母體已死,可是他還活著。
普天之下在自然界沒有比這個更加通靈的東西了,帶著無限美好的願望來投胎卻發現自己胎死腹中,那股子怨氣絕不是能夠輕易化解的。但凡留在這世上不肯走的都是有這樣那樣的原因。而這種胎兒他是無路可走的,因為未出母體,也就未得人形,所以三魂七魄不能聚齊;但他偏偏又是從那輪迴道裡剛剛出來的人,卻發現母體已然死亡,多少年的等待才能重新做一次人,如今落得自己鬼不鬼人不人,只好把這怨氣積攢起來,一直到爆發……
這種酒不是查文斌第一次見,他的師父就曾經遇到過,在廣西邊境一帶有些會蠱術的人就用這個酒來害人。因為陰靈的智商還未得到開發,所以第一個接觸他的人很容易把它馴服成忠於自己的小鬼。
查文斌一早就覺察到了,因為那酒氣裡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怨恨,這種怨恨和酒香混合在了一起,普通人根本無法識別,但卻沒能逃過他的鼻子。
看著超子手掌中那個已成人形的小娃娃,渾身上下晶瑩剔透,尤其是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緩緩閉著。
查文斌長舒了一口氣:「沒事了,超子今天我替你做了一件好事,也算是你自己的造化。這娃娃將來會在你的生死劫中替你抵擋一次,也就是說你多了一條命。」
超子看著手掌心那東西,要說可愛,那真的沾不上邊,他只是覺得這樣做太過殘忍,怎麼會有人用這玩意泡酒?他問「接下來怎麼辦?」
查文斌已經在地上鋪好了一張床單:「先放在這兒,包起來,然後明天找個地方埋了就是,陰靈眼睛閉了說明這事就算完了,你讓他入土為安,救他出了這酒罈子,他自然會牢記你的恩德,不過如果不是你八字夠硬,這種小鬼要是上身了,那恐怕真得把祖師爺請下來才能搞得定。」
老王想著這莫名其妙的一晚,只覺得頭大,敢情這幾天都在跟一個鬼打交道,還吃得香、喝得歡的。他把查文斌拉到一邊,小聲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就別瞞著我了,讓我也心裡有個底。」
「你要的和我要的都是一致的。今晚就放心睡吧,不會再出事了。明天一早,進山。」說完,留下還在回味的老王,查文斌自己先去睡了。
這一晚,除了查文斌和醉酒的橫肉臉外,其餘幾人都各懷著心事,翻來覆去的,久久不能入眠……
常言道,心不靜則神不寧。一大早,當查文斌伸著懶腰打著哈欠準備起床時,那幾個卻跟死豬一樣賴著不起了,只有橫肉臉揉著眼睛嚷嚷昨晚的酒勁好大。
他們決定不告訴他,那酒裡泡著什麼,這要換作任何人恐怕都得吐上幾天幾夜。便借口說石頭爹下山趕集去了,給暫時糊弄了過去。
早餐破天荒地都吃起了自備的乾糧,可能大家都對這兒的食物有些反胃了,不明就裡的橫肉臉也只好隨著大家一塊兒啃了。
吃罷早飯,天剛濛濛亮,這兒是個小盆地,太陽升起得比較晚。查文斌順手把煤油燈掛在了大門口。煤油燈被風吹得晃晃蕩蕩的,吊在門樑上的鐵絲環時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收拾完行李的人們就準備出發了,只是超子手中多了一塊床單。
這橫肉臉嚷嚷著還要再去弄點兒酒帶著,不然上山了要真待個幾天還能喝點兒小酒解解乏,查文斌曉得他們幾個都好那口,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第一晚喝的玉米稈子酒是絕對沒問題的,便說道:「大塊頭兄弟啊,你要真想拿酒,就挑那最差的糙酒,老爺子弄點兒糧食不容易,咱不能給他糟蹋了。」
超子在一旁嘰嘰歪歪:「還敢喝酒,昨天就差點兒喝死你。」馬上查文斌就甩了個白眼給他,讓他別囉嗦了,超子只好住嘴。
不過橫肉臉對於超子向來都是無視的,自顧自地閃到了廚房裡,他那鼻子對酒也是相當瞭解,只隔著酒罈子,就立馬分辨出哪個裡面裝的是那糙酒。笑嘻嘻地搬過酒罈子,往自己的軍用水壺裡灌了滿滿一壺,還嚷嚷道:「你們真不要啊?」
卓雄答道:「帶一點兒就夠了,我們不要。」
橫肉臉這人不僅臉大,體積大,那力氣自然也是相當大。這傢伙做事不拘小節,但同時也毛手毛腳。這酒罈子原本是挨著一個水缸放在地上的,地上墊著幾塊木板,這是為了防潮。
橫肉臉取完了酒,自然得把酒罈子放回去,只聽「砰」的一聲,十幾斤重的罈子就被他杵在了地上。這一聲查文斌和兩個偵察兵出身的傢伙可是聽了個真真切切,異口同聲地喊道:「空心的?」
橫肉臉被他們的喊聲唬得愣在原地。只見他們幾個快步走了過來,猛地打開了超強射燈,超子拿出匕首在那木板上仔細敲打了一番,最終確定這下面還有個空間。
老王反倒不覺得稀奇,這北方家庭裡挖個地窖儲藏食物什麼的倒也正常,在自家廚房裡掏出這麼個空間來也確實可以理解。
他這麼一解釋,倒也還說得過去,反倒是超子提議說:「既然天色也還沒大亮,那就索性打開看看唄,文斌哥你說是吧?」他是知道查文斌想在這兒尋找點兒什麼線索的,可這兩間小屋子就這麼巴掌大的地兒,一眼就能掃乾淨,還沒什麼可疑的地方。
「開了看看吧,超子你上。」查文斌順勢說道,又補了一句,「小心點!」
「放心吧。」超子直接拔出了腰上的槍,熟練地拉了一下槍栓,上膛開保險。卓雄看他作出這個標準的軍事防衛動作之後,立馬閃到他的對面,一樣亮出了自己那把沙鷹,老王一看這陣勢,先閃到牆角邊。
「大塊頭,你力氣大,過來把這個水缸搬到一邊去。」超子喊道。
橫肉臉搬離了水缸之後,下面一大塊木板就露了出來,超子和卓雄兩人一手拿著一邊。互相使了一個眼色之後,兩人突然發力,猛地一把就掀開了這塊木板,下方一個大洞豁然呈現了出來,一股惡臭隨之傳出,惹得大家紛紛摀住鼻子。
不用指令,兩柄大口徑手槍已經一同指向了下方,在等待了一分鐘左右不見有動靜後,才低頭去看。這地窖的壁上鑿著台階,可以順勢而下,只是那味道實在有些嗆人,極像是肉腐爛後發出的。超子捂著鼻子說道:「怎麼辦?都這個味了還要下去瞅嗎?」
查文斌從八卦袋裡拿出一個小竹筒,拔掉前端的塞子,從裡面倒出幾顆小藥丸,約黃豆大小,一人發了一顆說道:「含在嘴裡,別吞下去,可以在一段時間裡嗅不到臭味。」
這藥丸果真如他說的那般神奇,含在嘴裡剛才那股撲鼻的惡臭轉瞬間就沒了,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股清涼淡雅的香味。超子剛想開口問,查文斌主動說道:「別問了,是辟屍丹,還是我師父留下的,煉丹的本事我可一點兒都沒學到。」
有了這東西,至少在嗅覺上他們暫時能應付了,但為了保險起見,這一回屋裡留了卓雄和橫肉臉兩員大將,若是那石頭爹真殺回來,他們也應該能應付,查文斌和超子還有老王三人先行下去察看情況。
這地窖挖得並不深。用老王的話講,乍一看就是農民儲藏土豆和大白菜用的,往下不到兩米,空間陡然開始增大,再下個兩米已然到了底。就是這四米深的地下,嘴中含著辟屍丹的他們都能隱約感覺鼻孔中傳入一股惡臭,這種臭查文斌很是熟悉:屍臭!
等他們轉身的那一刻,燈光把這不足五平方米大小的世界照得通亮,也把他們的心照得一下子就糾結在了一起。
屍體,滿眼的屍體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橫七豎八地躺著,有的已經能看見白骨,有的則還有些皮肉尚存。無一例外的,這些屍體都穿著統一的服裝,而這些服裝他們幾個今天也穿著,那便是老王的那個組織提供的!
「一、二、三……」老王細細地數著地上的屍體,「十……十一,剛好是十一具,人數和穿著都和失蹤的人一樣,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們居然在這裡遇害了,虧得那人還回去報信,這不是把我們往坑裡引嗎?」
查文斌不想再看了,這兒就是個埋屍坑,也許他們是作為石頭爹在修鬼道時的道具,也許是因為其他某種原因被石頭爹挨個滅了口,總之這幾撥人是死了個乾乾淨淨。但無論你修的是何門派,以取人性命作為代價總是被天道所不齒的,必定會受到上蒼的懲罰。
「我們上去吧,文斌。我不想再看了,太慘了。」老王說道。
查文斌點點頭,三人重新返回了地面再次蓋上那蓋子。卓雄見三人臉色都很難看,便問道:「怎麼了?」超子把下面的情況說了一遍。足足有11具屍體陪伴他們度過了這麼多個夜晚,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
老王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向查文斌說道:「給他們做場法事送送吧,太慘了。」
可查文斌卻搖頭道:「沒用了,對於已經失去三魂七魄的人來說,是感受不到陰司的庇護的,我們看到的只是剩下的軀殼。」
老王不可思議地問道:「他們已經投胎了?」
查文斌卻拿起那罈子酒,狠狠地砸到地上,然後說道:「已經魂飛魄散了,修鬼道之人便是取人魂魄加以修煉,這種起源於巫術的門派能夠控制別人的魂魄加以利用是一樣的道理,實在是罪不可赦,天理不容!」
臨行前,查文斌一把火把整個寨子點了個乾乾淨淨,用他的話說,這兒就是個聚陰地,最合適幹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至於寨子裡的其他屋子,在檢查後都空無一人,後來在那場大火中也沒見有一戶人家跑出人來,反倒是各種惡臭沖天而起,不用說,那些屋子和義莊的道理是一樣的,早就被這個修鬼道之人殺得乾乾淨淨。
幹完這些後,太陽已經升起,當金色的陽光灑在這片土地上時,他們開始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