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者·螳螂 四十六、I miss you
    在我與老威和簡心藍喝得歡暢淋漓的時候李詠霖總算給我來電話了。

    「李哥,有什麼事嗎?」一想到楊潔,我心裡就很不痛快,因此拿著明知故問的勁頭。

    他倆一聽我這口氣,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包間裡鴉雀無聲,頓時沒了聲響。

    「艾先生,我前一段時間太忙了,怠慢了您,真是不好意思。」裝,接著裝,你那叫太忙嗎?分明是在逃避問題。

    可是話說回來,楊潔的賬不能全部算在李詠霖的頭上。拒絕別人的幫助,可能是每個自尊心過強的男人都有的毛病,這也不見得是李詠霖一個人的錯。

    於是,我還是盡量客氣地回了句:「沒關係,有話您直說吧。」

    「是是,我聽說最近您都沒有去楊潔那,不知道……」

    「您聽誰說的,她姐姐吧?嗯,我是沒去,怎麼了?」

    簡心藍捅了我一下,那意思是讓我好好說話。

    「哦,我是聽楊穎說的。因為也正好到了五次,預約的費用也用完了,我想問問您的銀行賬號是多少,如果不方便見面的話,後續費用我給你打到卡裡去。」

    「李哥,該怎麼說呢,」見他如此客氣,我實在不好發作,「你這段時間,一直沒跟楊潔通過電話?」

    「呃,我上周把孩子送去她那裡後,之後就……」

    「所以你大概不知道她在飯團裡,給我包了塊玻璃碴子這件事吧?」

    「啊?您,您說什麼?」聽口氣,李詠霖是相當意外。

    「是啊,您聽不出來我現在說話還漏音嗎?一顆牙被硌飛了,我現在吃飯還疼呢。」

    「哎呀,對不起,真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事,您在哪兒,我過去找您。」

    「別找了,我跟您把話說明白吧,這玻璃碴子沒要了我的命算是萬幸。您覺得以後這治療還怎麼弄?就算楊潔不跟我道歉也沒什麼關係,至少她得親自給我個解釋吧。什麼事兒都讓您解決,不太合適。你們不是離婚了嗎?這五次治療也算告一段落,以後還要不要繼續,這得讓她自己跟我商量。您付錢給我,她都蒙在鼓裡,這本身就有問題。我之前還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鬧到現在這地步,咱們這委託關係也該換換樣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是,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唉,這個怎麼說呢,您的醫療費我包賠。您說要和她單獨見面,我幫您約。反正您別生氣,我能協調的,一定能協調,就是希望您能幫幫她,別讓她這麼下去。」

    「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如果她不直接說,這次給我來個玻璃,下次來顆釘子,我肯定是受不了的。楊潔的病情和別人不一樣,我這同時還接受一個病人,前兩周被車撞了,這個女孩弄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雖然不能完全治癒,不過好在情況還能得到控制。楊潔就不一樣了,她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絕不是用意外或者精神失控能解釋的。在這件事有個合理的說法前,我恐怕無法繼續工作。」

    大概是被我接二連三的話語給蓋住了,李詠霖好半天都沒說話。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最後他這樣說,「你給我點時間,讓我考慮考慮,肯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那就好。」我掛上了電話。

    等了一會兒,簡心藍把筷子放下,不無擔心地問道:「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還從沒見你這麼對病人家屬說話呢!」

    「你怎麼會知道我如何說話,你只跟我見過幾次乾爹乾娘,這次就能瞭解我的處事原則了?」我反問她。

    為什麼她對我瞭如指掌,可我卻對她一無所知?這問題糾纏我快兩年了!

    「哎呀呀,說這些幹嗎,來,喝酒喝酒,我給你們滿上。」老威聞出了席間的火藥味,忙著和稀泥,「簡小姐,我這兄弟有時候脾氣爆了些,你別介意。再說了,這玩意誰嘴巴豁成這樣,心裡也不是滋味,對吧,您別見怪。小艾,人家也是一片好意,怕你和李哥鬧情緒,就別當回事了,是吧。」

    簡心藍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喝了一杯酒,就起身告辭。

    老威眼瞧著宴席不歡而散,可他又攔不住,只能先送她到門外,轉身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別喝了,」他把酒杯一蹲,「說說,你今是怎麼回事?」

    「啊?」我依然自顧自地倒酒。

    「我說別喝了,」他一把將酒瓶子搶過去,「今天你可不像往常啊。我還不知道你嗎?有病人偷過你的錢,還有病人家屬找人揍過你,都沒這麼大反應啊!怎麼楊潔這事,弄得你這麼大火!」

    「怎麼,我還不能有脾氣啦?」我也把杯子一扔,和他針鋒相對。

    「不是說你不能有脾氣,老早我就勸過你。這活不好幹,可你非要干。你要堅持下去,就總得有點規矩,就算李哥不是咱的朋友了,可他總還是病人家屬,你這麼說話就是不對。」

    「你……」

    我沒把話說下去。簡心藍對我的瞭解,絕對讓人生疑。我總是懷疑自己身邊有人,把我的秘密不斷地洩了底。這個人會是誰?可能就是老威,也沒準是我其他的幾個密友。

    我承認自己剛才一時有點失控。不過最讓我厭惡的是,簡心藍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她對我一覽無餘。

    這種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放在顯微鏡下的感覺,實在叫人不舒服。

    可我又能怎麼說,跟老威說「我懷疑你把我出賣了」?別管是不是真的,這都太傷感情了。

    老威是個好人,又特別的仗義,我不能那麼做。

    自斟自飲是良方,我一杯接著一杯地給自己倒酒;老威挺可愛,一如既往,他一煩躁就開始看表——我們之間發生過幾次大規模的爭吵、都是以此作為前兆。他越是看表就越是煩躁,越煩躁就越看表。

    我也不出聲,等著他醞釀情緒。

    如果不是出了個小插曲,包間裡很快就要展開一場對罵。

    這小插曲來得很是突然,至少我完全意想不到:手機響了起來,來了一條短信。

    是李詠霖發來的,用迷離的醉眼瞧了瞧,前三個字就讓我腦袋嗡嗡作響:Imissyou。

    Imissyou——這英文可並不複雜,上小學的孩子都能看懂吧?我卻愣了好久,想想還有沒有更合理的解釋——「我把你弄丟了」?哦,這比「我想你」要好接受得多了。

    但是,李詠霖對我說「我把你弄丟了」,聽上去比「我想你」更混!

    接著往下看,謝天謝地,總算是中文了: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難處,天都塊塌下來了!我很想幫幫你,安慰你,請回我電話……

    不,不,你不能安慰我!

    李詠霖,你把我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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