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聽說過閃電戰,據說現在還有閃電式結婚。
兩人相識不足三個月,同居還算讓人容易理解,那麼立刻訂婚,並且準備結婚,就多多少少會叫人感到草率。
2007月7月30日的下午,大概三點多鐘,我正對著網頁無所事事。
本來打算花費些時間把人類最偉大的作品《金枝》(這個是《Nature》評的,不是我信口開河)這部宗教著作的最後幾章看完,可是翻著翻著,眼皮就不由自主地直打架,最後,以臉部趴在鍵盤上而草草收場。
我用幾杯冰水,打消了困頓不堪的局面,又抽了根煙,才算精神起來。炎炎夏季,房間空調壞掉,這滋味可真不好受,後背粘上了靠椅,黏糊糊的一片……
這百無聊賴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一個陌生來電。
「喂,您好?」對於不認識的人,我永遠是同一句開場。
「嘿,我說你小子!」這是一個女人清脆卻又故作老城的聲音,「好啊,你居然把姐姐的手機號給刪了。」
姐姐……哪個姐姐?老是有些女當事人,在治療結束後喜歡把我當弟弟。不過這個語氣聽起來是那麼耳熟。
「哦,等等,你是小星星啊!」略加思索,我總算把她回憶起來。
「知道是我就好,說,你為啥把姐姐我的電話給刪了!」
「沒刪,我的手機丟了。」
這,是千千萬萬的謊言之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句。可悲的是,我的手機是真丟了……
反正她總要懷疑我的,就別囉嗦了,我趕緊問:「你找我啥事?」
「我要結婚啦!」
什麼和什麼呀……要是我沒記錯,幾個月之前,她才剛剛和交往五年的男朋友告了吹,這才多久啊,就要結婚。這就是閃電式結婚的代表人物了。
隨後,她得意洋洋地命令我:「反正都是些你沒見過的朋友,今天晚上你務必要出席。」
從這約會,就能看出這位小姐姐的急脾氣來了,哪有當天聚會當天通知的啊?這樣也好,反正閒著也沒事,好吧,我欣然同意,記下了時間和地點。
好嘛,淮揚菜,估計挺貴的,我還沒嘗過呢,於是興奮地吐了吐舌頭。
距離晚宴的時間尚早,我打算小睡一陣,又洗了個澡。金融街離我家也不遠,於是我換了件藍色條紋襯衫,晃晃蕩蕩出了門。
沒想到這一睡,便過了頭,等我趕到,一幫朋友都到了,就等我一個人;等我推門一瞧,更糟糕了——滿屋子的人,除了準新娘之外,我一個不認識;不認識也就算了,偏偏坐在新娘身邊的那位準新郎,無論怎麼看,也得四十掛零。包間裡似乎主要都是他的朋友,所以年齡普遍偏大,別的不說,就光看那一個個腦袋上的頭髮,比我還少,當然,女客除外。
屁股還沒挨上座椅,身後一隻大手猛地在我肩上拍了拍,「喲,你小子怎麼來了!」
我忙回頭,只見老威那個大腦袋,在身後正笑吟吟地晃蕩著。
老威是個高個子,塊頭十足,比我大了兩號。他的腦袋很大,臉卻說不上很胖,膚色甚是白皙,不過這種白看起來卻不大健康,就跟熬夜玩了一宿麻將的那種面無血色差不多;與他的身材相配套的,自然是他的大嗓門,永遠那麼聲如洪鐘、鏗鏘有力,給磕了藥似的。可是據我所知,這傢伙沒有任何不良嗜好。
掐指算算,整屋人的平均年齡,比我要大了十歲。雖然各位賓客算不上各行各業裡的精英人物,可也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個大公司的總監、那個銀行的經理,要麼就是自己開業的大買賣人。這一頓飯菜,他們未必瞧得上眼,正好便宜了自慚形穢的我。
除了大吃大喝之外,我的興致被一個人吊了起來,那就是小姐姐的未婚夫錢先生。
錢先生四十歲模樣,細高挑,是那種非常誇張的又細又長的人;假如這還不夠醒目的話,那麼他的另一個特點絕對讓人耳目一新——錢先生是個酷愛綠色的人,綠色的上衣,綠色的褲子,借撿筷子的機會,我彎腰看見鞋和襪子居然也是綠色的——最為扭曲的是,即使還在吃飯的時候,他老先生仍然戴著帽子——你大概猜到了,這頂帽子,也是綠色的。
中國人,中國男人!肯於自己戴上頂綠帽子,這是何等的氣魄,壓得我完全無地自容。遠處望去,錢先生就跟成了精的韭菜差不多。
我強烈懷疑,所有在場賓客,即便已經很熟悉的,也都懷揣著和我類似的詫異,只是,誰也沒好意思說出口罷了……
錢先生給我提供了長時間的樂趣,不過最終,身旁一個男人最終轉移了我的注意力,這個男人,就是後來被我看到死相的李詠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