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28年四月頭上三位來客突然做出的這個決定,將平靜的青石嶺帶入一場漩渦,此後若干年,以養牧為生的水家大院便陷入了一場曠日持久的中藥爭奪戰中。
如果不是突然而至的變故,西溝來路家十四歲的女兒拾草,就要頂著紅蓋頭體體面面嫁到青石嶺家財萬貫的水家。日子都已說好了,水二爺甚至打發管家,四下張羅著置辦過喜事的一應物兒了。偏是,在這節骨眼上,古浪縣城的縣長孔傑璽帶著兩個人,來到了水家。
古浪縣縣長孔傑璽是一個多少有點神秘的人,之前,他跟水家也算有點來往,因為仇家的關係,面子上也互稱親家。水二爺對這個人,說不上親也說不上遠,來了,當貴客一般招待,走了,也不當啥皇親國戚的惦著。只是,這兩年,因為水二爺跟仇家的關係毛氈上結了層霜,水二爺跟孔縣長,來往也不那麼勤了。
縣長孔傑璽這一趟到青石嶺,顯然是有重要事務的。剛走進院子,還未及水二爺親熱地打出招呼,他便手一擺,壓低聲音說:「屋裡說話。」
進了屋,孔傑璽向水二爺介紹道:「這位是涼州商會白會長,這位,是西安城陸軍長的手下仇副官。」
水二爺這天有點眼花,按說,跟在縣長孔傑璽後面穿軍裝的這個年輕人,他應該一眼就能認出來。偏偏這天,他沒認出。等縣長孔傑璽介紹完,他要跟那位年輕的軍官打招呼時,才驀地認出,這不是……
「你個王八羔子,還敢到我水家來!」水二爺一個蹦子跳過來,指住仇家遠鼻子:「仇家娃子,你好歹毒啊,偷我的銀子,騙我的女兒,你個沒良心的,我……」水二爺胸腔裡的火熊熊燃燒,一張老臉早已變形,他四下尋找物件,想擊碎仇家遠那顆藏在軍帽裡的頭。
仇家遠出奇的鎮定。這天的仇家遠跟一月前的仇家遠簡直判若兩人,如果說一月前他在別人眼裡還是個孩子的話,這一天,他的威嚴,他的鎮定就讓所有的人刮目結舌,絲毫不敢有小看他的意思。水二爺罵他的時候,他微微笑著,像是水二爺的憤怒跟他毫無關係,等水二爺罵完,跳院裡抄起一把鐵掀朝他劈來時,他輕輕揚起右手,只那麼一擋,就將水二爺的殺氣擋了回去。一院人的驚訝中,縣長孔傑璽發話了:「二爺,那件事怪不得他,等一會,我再跟你做解釋。」
「怪不得他?這個王八羔子,他差點要了我家英英的命!」水二爺再次掄起鐵掀,但卻少了劈下去的勇氣,嘴裡吐著白沫,只是罵。仇家遠也不還嘴,保持著一個軍人的風度。他良好的風度還有那身筆挺的軍裝吸引了院裡所有人的目光,人們對他發出嘖嘖聲,就連一向不愛湊熱鬧的拾糧,也悄悄湊過來,站在人群外,衝他投去敬仰的目光。
就在水二爺快要罵夠的時候,一聲鞭響飛來,眾人的驚詫裡,三小姐水英英的聲音到了:「哪來的野獸,給我轟出去!」眾人還在楞怔,就見那聲鞭不偏不倚打在了仇家遠仇副官臉上,清脆而又尖銳的鞭聲過後,仇家遠那頂象徵著威嚴和權力的軍帽騰地掉在了地上,再看他的臉,剛才還泛著英氣透著容光的年輕英俊的臉瞬間變成了醬紫,一道紅綹子在鞭梢的印跡裡迅速騰起,並向四周擴展,很快就將那張臉變得醜陋。仇家遠不得不抬起手,摀住那塊火燒火燎的地方,目光抖抖地望住才從草灘上回來的水英英,嘴唇蠕動著,想說什麼,沒敢,身子往後退了一小步,又退了一小步,藏在了縣長孔傑璽後面。
縣長孔傑璽也怕水英英,知道她這關才是最難的,就在他嘗試著想用同樣的話來勸說水英英時,水英英的第二鞭到了,這次甩得更準,人們清清楚楚地看見,仇家遠的嘴巴還有兩個臉蛋綻開一道血口,血先從嘴裡流出,接著是左臉,爾後,右臉也開了花。有人吁了一聲,縣長孔傑璽尋聲望去,見發出吁聲的是長工拾糧。緊跟著,拴五子幾個也笑出了聲,他們的笑裡有一種惡作劇般的快感。縣長孔傑璽覺得場面有點失控,咳嗽了一聲:「我說諸位,今天我們有要事在身,能不能先迴避一下,容我們把正事說完?」
水英英一把撥拉開眾人,虎視耽耽逼向仇家遠:「銀子,我家的銀子呢?」
仇家遠早已沒了剛來時的那股威風,儘管他還穿著軍裝,但軍人的英氣和霸氣早讓水英英兩鞭子打掉了一大半。他也想努力抖出一點副官的威風來,為自己挽回一點顏面,畢竟,他現在是堂堂西安城陸軍長的特派員,身份已跟以前大不相同,可一觸及水英英的目光,脖子立刻又縮了回去,兩條腿還不聽話地發出一大片抖。這是很掃興的一件事,此後很長的日子裡,仇家遠對此都耿耿於懷,認為自己一生中最該風光最該出彩的時候沒出上彩,讓霸道刁蠻的水英英給攪了。
水英英又質問了仇家遠幾句,仇家遠不知是不屑回答還是不敢回答,反正,水英英問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是投向遠方的,中間收回過一次,也只是在拾糧臉上匆匆一掃,原又投向了遠處。
縣長孔傑璽憑著自己一張巧嘴,終於將水家父女的怒氣暫先壓下去。水二爺答應他,這事先放著,不提,日後再算帳。水英英也耍夠了威風,覺得再耍下去,就讓人笑話。況且,仇家遠今天的出現,對她來說也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一開始她是控制不住自己,覺得一肚子委屈還有怨氣必須發洩出來,後來她冷靜了,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再後來,她眼裡就有了水,有了光,這水,這光,都是因為仇家遠的特殊身份,還有那身軍裝。
他穿上軍裝蠻好看的,比起以前見過的那些兵,不知道要英武上幾十倍。這是水英英往南院去時腦子裡忽然冒出的想法。想法一出,水英英的臉驀然就紅了。
院人被喝退後,屋子裡的幾個人終於說起了正事。
話頭先是由白會長拉開的,白會長並不知道水家之前發生過什麼,更不知道仇副官跟他們有什麼過節,他認為,今天的水家有點欺負人,不只是欺負仇副官,就連他跟縣長孔傑璽的面子,也一同剝了。白會長畢竟是白會長,這種場面,他還是能從容應付。上房裡重新安靜下來後,他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道:「兄弟這趟來,不瞞二爺說,是有事相求。」
「哦?」水二爺抬了下眼,狐疑地盯住白會長。
「是這樣的,二爺」。白會長一副幹練作風,快人快語就將事兒說了。
原來,仇家遠這趟到涼州,還是奉西安陸軍長之命,為前方將士尋找藥材。白會長說:「眼下日本人在我中華國土興風作浪,攮我半壁河山,我國軍將士在前方浴血奮戰,誓保國土不破。日寇鐵蹄所到之處,民不聊生,生靈塗炭,眼下雖說我西北大地相安無事,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沒等白會長說完,水二爺緊張地問:「你們這趟來,不是又衝我要銀子吧?」
白會長笑笑:「這倒未必,銀子的事我們商會還是有辦法,不過,這趟來,的確要麻煩二爺一檔子事。」
「啥事?」
「商會想借你的水家大院還有大草灘用一用。」
「哦?」水二爺一臉不解,困惑地盯住白會長。這深山老溝的,借它何用?他的腦子迅速轉了幾轉,猜不透其中玄機,索性明問:「這窮山惡水的,又不比涼州城,會長怕是說笑哩吧?」
白會長跟孔縣長交換了一下目光,縣長孔傑璽接話道:「商會在古浪一帶收購了一批中藥材,可這些都是生藥材,不方便運輸,想在你水家大院曬乾加工。再者,商會也想借你青石嶺的風水寶地,自己種點藥。」
「種藥?」水二爺越發狐疑,心裡接連打出十幾個問號,嘴上道:「這事我倒是頭次聽說,這青石嶺,能種藥?」
「能種。」白會長重重地點頭,見水二爺還是不信,笑著道:「二爺,別忘了你可是種過罌粟的,涼州一帶,但凡抽大煙的,可都知道你水二爺的大名。」
一聽罌粟,水二爺立馬變得尷尬。白會長說得沒錯,整個涼州包括沙漠沿線,凡是發大煙財的,都知道他水家的大名。這青石嶺,的確是上天賜給他的一塊寶地,種罌粟,簡直沒說的。水二爺所以尷尬,還是在大煙這兩個字上,畢竟,這東西,害窮了一大批人啊,包括他的兒子寶兒!
三個人正說著,仇家遠一陣風似地飄進來,誰也沒發現他出去了,都以為他在身邊,這陣見他進來,眼裡就有一層疑惑。仇家遠卻不管,他沖白會長說:「前後我都仔細查看過了,這院子,這草灘,能用!」
水二爺一陣暗喜,似乎忘了仇家遠偷他銀子棄他寶貝女兒的事。水二爺是個對新鮮事物非常敏感的人,這是他的過人之處,正是靠了這敏感,青石嶺才有今天。不過水二爺做夢也沒想到,青石嶺還能種藥。藥可是眼下最最值錢的啊。水二爺強抑住心頭的喜,臉上故做茫然,扮出一副沉思狀,低頭不說話了。
縣長孔傑璽見狀,往前邁了一小步:「放心,二爺,商會跟陸軍長也不是白用你的地兒,該怎麼收銀子,你只管提出來。」
一層更為尷尬的笑在水二爺臉上蕩漾開來,看似尷尬,實在滋潤。他像一個精明的生意人一樣迅速在腦子裡算了一筆帳,加工和風曬中藥材這是樁小事,暫且拋開不論,種植中藥卻是件大事兒。如今戰亂四起,藥比金子還寶貝,這層道理,他水二爺不會不懂。再者,這藥,不是今兒種明兒就能收的,要是能種上十個八個年頭,這青石嶺,可就真成個金窩窩了。想到這裡,水二爺有了主意。當下他便表態:「既然三位都開了口,我水老二若要不答應,就顯得我小氣不是?這樣吧,租子減半,咋種咋收由著你們,不過,用了我溝裡的人還有牲口,工錢另算。」說完,目光坦蕩地盯住三位,等他們的答覆。
三位的臉色相繼暗下去。本來,這種中藥的事,也是由白會長牽頭,商會內部幾個大戶自動捐銀做的一件善義之事。按陸軍長的說法,戰事不可能在三五年內停下來,日寇的鐵蹄到底還要踐踏到哪裡,誰也說不準。如果不提前做準備,怕是藥材會越來越緊,越來越難找。但,三位咋個也想不到,水二爺一開口,就來了個獅子大張嘴。租子減半,聽起來像是很大方,細一算,光是這地租,就夠商會頭痛,再加上人工錢牲口錢,怕藥種下來,一半就進了水二爺腰包。
「這……」白會長鬱悶地垂下頭,不言聲了。縣長孔傑璽咳嗽了兩聲,以示自己的不滿。唯有仇家遠什麼表情也沒,他心裡,怕是想著別的事。
水二爺不慌不急,他雖是個牧場主,但對主動找上門的生意,一向是連肉帶骨頭,都想吞進去。這點上,他比親家仇達誠還要精於算計。
屋子裡的空氣沉悶半天,白會長試探性地問:「二爺,這地租,能不能再少點?」
「喲嘿嘿--」水二爺驚叫一聲,打椅子上跳起來,「我的白大會長,我都減半了,你還讓我再少點。你想想,這地要是都讓你們拿去種藥,我的牛,我的馬,我的羊,要少吃多少草啊,這算下來,我一年要少收多少?若不是看在縣長親家的臉面上,這半,我都不能減!」
「二爺,這藥可是種給前方將士的呀。」白會長心事沉重地說。
「是啊,誰說不是這個理?若是種給貪官污吏,我還要漲租價呢!」說完,原又悶騰騰坐在了椅子上。
這當兒,就見年輕英武的仇副官一直盯著窗外,目光出神了般。縣長孔傑璽朝外望了一眼,就見水家大院的三小姐水英英正提著馬鞭,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她大約在南院待得不安穩,急著想到前面看個究竟,礙著剛才發了脾氣,又不好意思進來。
縣長孔傑璽收回目光,道:「親家,我看也不要減半了,念在前方將士捨身報國的份上,你就少收一點。要是虧了你,有我這個縣長當著,我在其他地方給你再找一點賺頭,把你的虧欠補回來,你看這樣行不?」
水二爺垂下頭,心裡猶豫著。親家孔傑璽這個面子不能不給,青石嶺雖說山高皇帝遠,可畢竟歸縣長管著,這草場一年的課稅,還有牛羊稅,都是縣府說了算。還有,早些年青石嶺一帶山匪出沒,攪得院裡上下沒一點安寧,也是親家孔傑璽跟涼州府合起手來,將山匪頭子洪老五捉了,青石嶺這才得以安穩。這個情,他不能不念。斟酌了半天,牙一咬道:「既然縣長大人說了話,我也不好硬繃住不鬆口,四成,再不能少了。」
民國28年四月頭上三位來客突然做出的這個決定,將平靜的青石嶺帶入一場漩渦,此後若干年,以養牧為生的水家大院便陷入了一場曠日持久的中藥爭奪戰中。水家大院的禍福,因了這滿山遍嶺的中藥而變得跟草原上騰起的霧一般令人無法看清。只是這一年的四月,精明老道的水二爺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層。
不只他沒想到,怕是他的兩個親家,東溝的何大還有平陽川的仇達誠,也無法料想水家會因此而走向一個接一個的災難。
事實上,三位來客絕不是冒然闖進青石嶺的。早在半年前,帶著陸軍長秘密指令的仇家遠便已潛入涼州城,他名義上是教書,實則,暗中在替陸軍長活動。陸軍長的目的有兩個:一是尋找一塊適宜中藥生長的地方,西安城的陸軍長出生於中醫世家,對中藥,有著特殊嗜好,如今國難當頭,藥字第一,陸軍長一心想在大西北建立一個屬於自己掌控的中草藥基地,這地方不但能生長出大批量的中草藥,重要的是還必須要隱蔽,不能讓外界知道。具體原由,陸軍長不說,仇家遠也不敢多問,他只能奉命行事。另則,陸軍長還交待給仇家遠一件更為重要的事,陸軍長要他在半年內查清西北內地包括涼州的共產黨組織,特別是跟西安那邊的共產組織有來往的。至於查清以後怎麼處置,陸軍長沒交待,但這不影響仇家遠開展工作。眼下國共兩黨一致對外,自從西安事變後,西安一直是舉國關注的焦點,也是全世界矚目的地方。陸軍長此番用意,想必有他的遠謀深略,身為下屬的副官仇家遠,從來不敢妄自猜測,惟一能做的,便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將事情辦實辦好。
跟陸軍長有過一面之交的白會長是個充滿血性的男人,他的祖籍在東北遼寧,五歲時跟著父親到西北做生意,最後在涼州城定居下來。日寇的鐵蹄踐踏了東三省後,白會長一心想回到東北老家,投軍報國,血恥除恨。正好陸軍長派仇家遠秘密找他,將建立中藥基地的事相托於他。白會長當下拍著胸脯說:「我要不把這中藥的事搞好,我就不配做東北人!」二人曾經有意將地方選在青風峽的東溝,那兒土地茂盛,氣候溫涼,極適宜種藥。事情都快要定下了,仇家遠突然提出要改在青石嶺。仇家遠的理由是,青石嶺土地雖然不廣,但緊挨著馬牙雪山,雪山上有雪蓮等名貴藥材,嶺下又有冬蟲草,當參等天然藥材,那遼闊的大草灘,更不知藏了多少名貴草藥。再者,青石嶺地形險要,人口稀少,而且以牧場做掩護,更符合陸軍長的意圖。白會長當然不便反對,仇家遠怎麼決定他怎麼執行。不過,隱隱的,他感覺仇家遠臨時改變地點似乎跟他說的這些理由無多大關係,怕是仇家遠心裡,還有一層重要的原因沒講出來。
事情很快定了下來,水二爺跟孔傑璽等人達成了協議。第三天,一輛四掛馬車在夜色的掩護下進入青石嶺,車上載來的,除了幾大包種子和草藥根,還有兩個十分關鍵的人物。他們是陸軍長從老家特意請來的藥師,兩個看上去跟農人分不出兩樣的老漢。兩人一下馬車,先是拿鼻子聞了聞,一個道:「這地方,空氣濕潤,鮮,能種。」一個順手從草灘上掀下一把草,拿手裡揉了揉,道:「地氣足,雨水廣,就怕太陽不夠。」兩人還說著話,水二爺已打院裡走出來,提著馬燈,一臉喜色地迎上來。
副官仇家遠趕忙向兩人介紹水二爺,互相客氣中,就有人打院裡出來,按管家老橛頭的吩咐,將馬車上的東西一一拿到院裡。十五歲的拾糧走在最後,他揣著一肚子心事,目光陰沉地沖暗淡的星空望了一眼,然後走向馬車,從車把式手裡接過鞭子,要把馬車吆進後院。就在拾糧吁地喊出一聲時,一道電光劃過天際,跟著響出一聲雷。這是四月裡雨水較廣的日子,老天爺隔三間五就要響幾聲雷,順勢就把傾盆大雨降下來。電光和雷聲驚嚇了長途跋涉後本已疲乏的騾馬,只聽得轅馬長嘶一聲,騰起雙腳,就要驚奔。拾糧一個激靈,打昏昏中醒過神,剛要伸手拽馬,就聽天空中又炸出一聲響雷。這聲雷炸得實在是太駭人了,連水二爺也驚得捂了耳朵。已經驚起四蹄的轅馬哪受得了,當下,揚起前蹄,咆哮一聲。眾人還在雷聲的驚恐中沒醒過神,就見馬車已像崖上滾下的山石,匡匡當當遠去了。拾糧讓轅馬帶出一截子,重重地甩在草灘上,水二爺媽呀一聲,剛要喊不好,就見英英已縱身飛出去,只在片刻工夫,疾如兔子的英英已飛至馬車前,還未等眾人在暗夜裡看清什麼,英英已一個騰空躍起,縱身打車後躍上馬車,眾人驚詫間,英英接連幾跳,身子已穩穩當當騎在馬上。馴服烈馬是英英的絕活,這些年,她不知馴服了多少匹烈馬。就連狂野無羈的白犛牛,她也一樣讓它聽話。眾人屏息間,就見轅馬接連跳了幾跳,最後無可奈何地發出一聲叫,有點沮喪地接受了英英的馴導。水二爺還在「啊、啊」的尖叫,失控的馬車已掌握在英英手中。不大工夫,跑出去的馬車沿著原路返了來,大雨落下的一瞬,水英英跳下馬,望也沒望仇家遠一眼,只沖地上躺著呻吟的拾糧罵了句:「沒用的東西。」然後趾高氣揚進了院。
仇家遠一陣臉紅,他知道,跟英英結下的氣,暫時是消解不開了。
英英馴馬的場面,著實驚呆了兩個外來人,也驚呆了躺在地上的長工拾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