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大師(我是個算命先生2) 四、五壩頭全身而退
    又是一年春節到,躁動不安的中國迎來了1935年。

    春寒時節,五壩頭梁文丘的槍傷復發,左臂疼得直不起來,祖爺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這位追隨了自己十二年的老壩頭一直忠心耿耿,如今已近天命之年,頭髮花白,當了一輩子阿寶,無妻無兒,他把一切都獻給了「江相派」。

    夜裡,祖爺專門安排下人做了一桌菜,把梁老頭請來。

    「梁爺,胳膊好些了吧?」祖爺關切地問。

    祖爺極少稱呼他「梁爺」,他年齡雖大,但堂口之禮不能變,平日裡眾兄弟面前,祖爺都稱呼他「老五」。

    「無大礙,讓祖爺操心了。」梁文丘會心地一笑。

    「梁爺替我擋了一槍,我永生難忘。」

    「祖爺言重了,祖爺是一堂之主,做兄弟的應該這樣做。」

    「梁爺,有沒有想過今後的打算?」

    梁文丘一愣,忙說:「祖爺,我還能幹,我還能幹!」他以為祖爺認為他手腳不利索了,要踢他出局呢。

    祖爺長歎一聲,說:「梁爺,你我都深知做阿寶的苦。表面上穿金戴銀、風風光光,可我們見不得人,走上這條路,有些人可以洗底,有些人一輩子洗不了底。梁爺手上沒人命,可以洗手……」

    梁文丘一聽,忙說:「祖爺嚇煞我了,我生是堂口的人,死是堂口的鬼,永不叛變。」

    「梁爺,今夜無旁人,你我兄弟二人說說肺腑之言,你不必拘禮。」

    「嗯。」

    「梁爺一家四口,父母早亡,只有一個妹妹在杭州出嫁。這些年,梁爺忙碌在外,父母之墓也多年無人打掃吧。我們這些人,亡命江湖,整日打打殺殺,稍有不慎就會把命丟了,你知,我知,兄弟們都知,只不過大家不願意面對,明知是黃粱一夢,卻不敢醒來。」

    梁文丘的眼淚默默滴下。

    祖爺的眼圈也紅了,傷感地說:「我洗不了底了,沒退路了,這輩子就這樣了,下輩子變人,我希望老天不要再這樣安排。」

    「祖爺,喝一杯吧。」梁文丘端起杯,一飲而盡。

    祖爺接著說:「你知道,堂口有規矩,一日是阿寶,一輩子都是阿寶,老死堂口也不能脫離,但我接管堂口後,開了一個先例,周震龍老前輩當日離開時,我沒有阻攔,因為我信得過他,知道他永遠不會說出堂口的秘密。現在我準備開第二個先例,梁爺可以離開堂口,拿著銀子,到外面找個女人,過平常人的日子吧。我這是真心話,望梁爺能聽明白。」

    「祖爺……」梁文丘老淚縱橫。

    「拿了銀子,往南走,越遠越好。別往北走,日本人可能要大軍南下了。」

    「大軍南下?」

    「嗯,這些事梁爺就不要管了,以後在外如果有難處,還可以回到堂口。走雖是走,堂口的規定我還要重複一遍,『私通外人者死,洩露堂口機密者死,分裂堂口走風者死』!」

    「祖爺!」梁文丘一下跪倒在地,抱著祖爺的腿,淚水嘩嘩流下,「祖爺,祖爺……」然後把頭深深埋在祖爺的腿上,以示謝恩。

    《阿寶篇》有云:

    我從凡間來做相,

    凡間一切皆過往。

    雷打火燒不走風,

    生生死死相門中。

    這是每個加入「江相派」的人都要立的誓言,意思是我從凡間一個普通人變成了阿寶,做「相」騙人,世俗的一切不再留戀,雷打火燒我都不會脫離堂口,生生死死都混跡在堂口。

    一個人要進了「江相派」,這一輩子就別想脫離了。有些為生活所迫加入「江相派」的人,混了一段時間後,有銀子了,就想跑,都被統統抓回來,切掉了。

    如果能從堂口脫離,意味著重生。梁文丘獲得了重生。

    幾天後,梁文丘在祖爺的安排下,在堂會上告病請辭壩頭一職,祖爺應允,讓他退居二線。所有人都認為他是退居二線,沒人知道這是永別。隨後,梁文丘以回家上墳為名,一去不回,永遠地離開了堂口。走之前,給祖爺磕了三個頭,祖爺和他相擁,兄弟灑淚,江湖永別!

    梁文丘走後,「五壩頭」的職位空了出來。張崎嶺粉墨登場了。

    張崎嶺,祖籍福建,十八歲加入堂口,是三壩頭薛家仁手下的小腳。此人是三壩頭發現的人才,其祖父是三皇風水的傳人,他從祖父那裡學了些皮毛,就開始掛攤營業。但此人出手太黑,調風水價碼要得太高,又孤傲自大,久而久之,求測之人越來越少,生意漸漸冷清。

    1932年三壩頭帶著幾個小腳在街頭練手時,張崎嶺正好路過,閒人管閒事,他聽出三壩頭理論中的漏洞,撥開人群去和三壩頭理論,弄得三壩頭灰頭土臉下不來台。

    事後,三壩頭讓小腳尾隨他,自己回去將此事報告給祖爺了。

    祖爺聽後,說:「能招安嗎?」

    三壩頭說:「我去試試。」

    三壩頭之所以主動請命,是因為他有類似的經歷,他深知落魄術士的心理,找到張崎嶺後,將來意道破,又將自己被祖爺收入堂口的經歷一講,然後又大肆渲染了一番加入堂口後銀子滾滾而來的情景,張崎嶺一聽頓時有一種找到組織的感覺,拍著腦袋說:「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人在金錢面前容易犯渾,會忘了基本的是非。他只聽三壩頭講了白花花的銀子,卻不知這一行會缺足斷臂,弄不好還會把命丟了。他要是料到十九年後祖爺會把他切了,他絕不會加入堂口。

    張崎嶺有一些鬼才,他能把全國所有的山脈逐一勾勒出來,北起崑崙,南到海南,西起喜馬拉雅,東到福建……大大小小的山丘他都熟記於胸。來到堂口後,祖爺把他安排在三壩頭的手下。他自己也很興奮,每每做局都想要刻意表現自己,來到堂口後大大小小的風水局也參與十幾次了。

    三壩頭曾提議將此人提為壩頭,祖爺卻以堂口暫設五個壩頭不變的規矩為借口,敷衍過去。對於這種見錢眼開的人,祖爺向來比較謹慎。

    梁文丘走後,三壩頭開始極力推薦張崎嶺。其實,還有一個人想爭這個職位,是黃法蓉。起初,祖爺還真想把這個職位給冰雪聰明的黃法蓉,但黃法蓉和江飛燕夜裡妄議堂口接班人之事,被祖爺的管家吳老二偷聽到了,告訴了祖爺,祖爺便改變了主意,如今的黃法蓉還在祖爺的棋局裡為祖爺賣命,卻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蹦躂了。

    於是,在一片慶賀聲中,張崎嶺成了新任五壩頭。

    從此,張崎嶺和薛家仁結為死黨,直到最後一起爬香,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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