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崑崙之新疆秘符2 第四章 街頭救美
    第一十節「瘦猴」被擒

    飛機上。

    「少爺,一切順利,還沒等我們的人動手,那裡便已然亂了。3號已經成功潛藏,一定不負少爺所托。」此時,奧雷爾身前並沒有那萬年不變的黑影,而是一個看上去和藹,與聖誕老人有些相像的老頭。老頭鼻子紅紅的,一笑嘴角彎彎,惹得隔著一條通道的那位被母親抱在手裡的孩子盯著他「呵呵」直樂。

    轟鳴的飛機引擎呼嘯而過,剛剛抵達美國紐約的喬先生,看到接機的下屬時,一貫沉穩的臉上,透出一絲焦急來。

    「確定他來了美國嗎?」

    「確定,他搭上緬甸毒梟塔坦的線,在越南上的船,舊金山下的船。目前還沒有查清他具體的落腳點,但只要人在美國,給我時間,我一定能找到他。」

    「好,散開了人手去找,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到。」喬先生的臉上寫著志在必得。

    此時,就在紐約華人街,一家名叫「意昌隆」的老字號中式快餐館的後門,老闆林祥隆正在吩咐新來的外賣夥計:「阿發啊,地址記住了嗎?」

    「記住了,老闆!」這新來的小伙子很勤快,就是不愛說話。

    「那好,記得快去快回!店裡頭還等著呢!」這可不是老闆說空話,他這個店生意非常好,尤其是在飯點兒上,幾十平方米的店裡已經人滿為患,服務員根本忙不過來。要求送外賣的電話還在響個不停。這個小伙子雖說是新來紐約的,記路的本事卻是非常好,很多地方去過一次便記得清清楚楚。一口粵北口音,讓祖籍粵北樂昌地區的老闆倍感親切,便聘下他來做個外賣工。

    要說這美國的移民政策確實很嚴格,老闆也是在此地打熬了十幾年才得以申請上一張綠卡。在這樣勞動強度大,工資又沒辦法付太高的小餐館裡,有綠卡的工人是雇不起的,大多用的是沒有綠卡的黑工,這也是此地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現在通過偷渡,或偷逃,或逾期不歸等等各種方式滯留美國的各種黑工,拿著極其低廉的工資,卻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艱辛,生活在這個他們嚮往的自由國度。美國移民局口口聲聲要把這些人都遣返回去,卻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把這些人攆走了,那些又髒又累的活兒誰來幹呢?

    阿發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偷渡到美國,並悄悄來到紐約,找了這麼一份工作,暫時安定下來。

    不到半個小時,騎著自行車的阿發便把幾份外賣送到。回到店裡再取餐時,把裝好的餐盒遞給他的服務員袁美英乘機遞給他一塊三明治。「阿發,餓了吧,快墊一點兒,這是我自己做好從家裡帶來的,吃吧,就是老闆看見也不能說什麼!」

    阿發一愣,一貫冷靜的臉上居然顯出了幾分侷促:「不,不行!」他雙手一推,拿上餐盒便跑了出去。

    這袁美英也是「黑工」,但她卻跟阿發不一樣,她是留學生。只是美國對留學生有規定,不允許打工,因此便也算「黑工」。七天前,正是阿發來這家「意昌隆」找工作的那天晚上,袁美英下工回學校,在出餐廳不遠處的那條小巷子裡遭遇了幾個黑人混混。

    眼見得這位中國女留學生正要遭遇不幸時,正好路過的阿發仗義出手,幾下打得那幾個小子屁滾尿流,連一個混混剛掏出來的手槍也被阿發順手繳了。經過這一夜之後,袁美英便待阿發格外不同。

    只是阿發卻宛如一塊木頭,以美國男女的戀愛速度,既然人家女方有情,三天下來只怕早都吃干抹淨了,可他卻至今無絲毫表示。

    要說這袁美英長得還算漂亮,家世也不錯,性格也稱得上一個溫柔,怎麼這阿發就偏偏不動心呢?

    阿發實在是沒工夫領人家姑娘的好意,他出去又回來、回來再出去,已經跑了十幾趟。這大熱的天,汗流浹背還算是輕的,這身上的汗是濕了干、干了濕,只見他那件深藍色的純棉T恤上到處是白花花的鹽印子。

    好容易到了吃飯的時間,阿發也沒再和袁美英說一句話,只是低著頭快快地把飯吃完,便跟老闆告個假,要出去。

    這午飯到晚飯之間,員工可以休息兩個小時,但一般不能離店,要離開,還是得向老闆告假。阿發雖才來七天,手腳勤快、表現又好,老闆認為他剛來,需要添些個人用品也是人之常情,便痛快地答應了,臨走還好意提醒:「阿發,這裡物價貴,不要亂花錢!」

    阿發小聲地答應了,拿著從老闆手裡支取的七天的工資,剛走出那餐館所在的小巷,便覺得有些不對。

    頭前兩個高大的白人,一左一右,背抵著牆,一邊抽著煙一邊說著什麼。阿發對危機的感應能力超人一等,此刻,儘管那兩個白人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他卻心中一稟,直覺有事!

    慢慢地又向前走了兩步,他忽然回頭看去,兩名華裔男子已經在他的退路上等著了。

    既然後路已被人封死,那就只有前進了,他腳下突然發力,想憑借速度衝出這個包圍圈。

    還沒等他衝到那兩位白人男子跟前,腦門上就被兩管硬東西給頂住了:「方少尉,我們不想開槍!」

    阿發聽了此話身子一顫,頓時就不敢動了。

    「方少尉,千萬別誤會,我們對你並無惡意,只是我家主人欲與你會一晤。還請方少尉不要為難我們這些跑腿的。」

    後頭一位年輕的華人男子上前來慢悠悠地說。阿發——其人正是在空中之城出現後見財起意,打傷自己兄弟倉皇出逃的「瘦猴」。

    瘦猴當日在雲南九死一生逃出後,很快就越過邊境到了緬甸。但他知道,緬甸離中國實在太近,並不安全,就通過以前出任務時認識的一個毒梟,走越南上偷渡船到了美國。

    到了美國舊金山他還是不放心,又偷偷地來到這繁華的大都市紐約,本著「大隱隱於市」的想法,指望一頭扎進這熱鬧的人堆裡,悄悄安置下來,沒料到這麼快便被人找上門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位主人無論是誰,自己也沒有說不見的權利。

    這幾人把他帶到坐落在這唐人街的一棟別墅跟前時,方少華才知道,自己撞進了人家的老窩。

    別墅古色古香,那位看上去年過五旬的主人依古禮待客,不說別的,就那壺極品大紅袍,只怕一般人喝不上這樣的好茶。只是瘦猴此人並不是一個有文化的,那主人的一些俏媚眼恐怕是白費了。

    「喬先生,我是一個粗人,這再好的茶也不覺得比白開水好喝多少。我想你今天大費周折地『請』我來,不僅僅是來喝茶聊天的吧?」

    喬先生微微一笑:「方少尉——」

    「停,老子早已不是什麼少尉了,你別再這樣喊我!」方少華一聽,立即打斷他。

    「那怎麼稱呼?『瘦猴』閣下?只怕不恭吧!」喬先生好涵養,仍舊笑瞇瞇地,卻是綿裡藏針。

    果然,一聽「瘦猴」這個稱呼,對面這男子的臉色便是一沉。雖然當日對自己兄弟下了手,但心中還是有愧的。

    「那也不必!什麼『閣下』不『閣下』的,聽著就憋氣。你就這麼說吧,別管這稱呼的事兒了!」方少華並不是缺心眼,他看對方這麼遷就,便有意在言語上佔佔上風,試探試探對方的底線。

    「既然方先生這麼爽快,那老夫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實說吧,老夫想要方先生手裡的一件東西,方先生儘管開個價。」

    方少華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些人肯定打的就是當日自己搶走的那一包黃金飾品的主意,卻沒想到對面那位老者會這麼直白地說出來,「我可是剛剛才從大陸偷渡來的一個窮光蛋,身上只有剛剛到手的這一個禮拜的工資。莫不是老先生搞錯了,我身上怎麼會有老先生感興趣的東西?」

    「方先生不必過謙,雖然當日中國特種精英小隊『瞌睡蟲』裡的『瘦猴』方少華在外界是名氣不大,但據知情者排位,這『瘦猴』的身法之靈巧迅捷,只怕在世界特種軍界也可排上前三。半個多月前,在雲南,鄙人的5個不爭氣的手下,還煩勞方先生教訓,方先生,有勞了!」喬先生這話真正是威脅恐嚇,別看表面說得客氣,又是「煩勞」、又是「有勞」的,那意思其實很清楚:「喂,小子,你就別給我打馬虎眼了,你的事我都清楚,還有五條人命的賬要跟你算哪!」

    其實,喬老先生知道那五個手下不是眼前這人殺的,只是這傢伙剛才說話太可氣了,揣著明白裝糊塗,老頭兒也就要故意仗勢欺人一把。

    「原來那五位弟兄是您老的人。哎呀!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我還說呢,要是那五位弟兄不死,我還要費這麼大事又是跑路又是偷渡的嗎?老爺子,您可一定要相信我,那五位弟兄真不是我殺的。」方少華沒有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殺氣,明白人家可能知道兇手並不是自己。反正死無對證,此時倒是不妨跟那五位死鬼拉拉關係。

    「這麼說,方先生當日就曾答應老夫的條件嘍?」喬老臉上還是笑瞇瞇的。

    「答應!怎麼沒答應?喬先生的條件這麼優厚,正是當時我最需要的。那兄弟一提出來,我便一口答應。當時條件中最吸引我的便是安排我來美國,此時我自己已然踏足美國領土,這個……」方少華一陣胡扯。

    「那是當然!」喬先生一口打斷他,「只是方先生要想高枕無憂,還得一張美國綠卡,此事包在老夫身上。生意歸生意,這是老夫奉送的!」

    方少華聽了此話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就是不答話。喬先生也不催他,卻又貌似無意地說了一句:「要說方先生的藏匿之術,天下真是少有人及,若不是七天前先生出手教訓了唐人街上的幾個黑人混混,只怕老夫就是把頭想裂了也想不到,方先生竟然就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

    聽了這話,方少華臉色一變。他知道,這是喬先生有意譏諷自己,他那次出手被人家看作是冒失之舉。可他並不後悔:「有些事,既然當面撞上了,便不得不做!」

    第一十一節大丈夫,當有所為

    「有些事,既然當面撞上了,便不得不做!」面對死命阻攔自己的凌寧,楚風撂下了這麼一句話。這一天夜裡,街上出現了一些不對勁。

    門外的情況已經失控,招待所大門緊緊關閉。外邊街上的嘈雜聲早已消失不聞,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波浪式交替出現的靜默和炸鍋似的驚聲尖叫!

    楚風等人並不知道街上發生了什麼,他們早已被警告不得跨出大門一步。只是眼見一群人呼嘯而來,在大門外圍成了一個圈,不知道在幹什麼,時不時還有慘叫聲傳來。楚風一看不對,這麼下去可不行,說不準會出人命啊!

    他約上桑布幾個,正要出去看看,卻被凌寧一把拉住,小姑娘出生在和平年代,何時看見過如此地獄一般的場景,聽到楚風要衝出去救人,竟是死也不放手。

    楚風沒時間跟她解釋,撂下這麼一句話,把她的手硬生生掰開,便走了。此時跟著他們出去救人的已經增加到二十幾個人。

    衝出門去的眾人手裡都拿著一個簡易盾牌。此時已經不是講道理的時候了,那些人眼裡已經散發著嗜殺的紅芒,狀若瘋癲,見人便打。楚風等人雖有盾牌護身,還是被打了幾下,終於眾人都忍不了了,一聲發喊,硬生生把面前這些人衝散。這才發現,地上竟然是一群老人和孩子。

    楚風來不及多想,一把抱住其中一個小姑娘便往回跑。其他人也學著,帶著地上的傷者轉身就跑。好險,大傢伙兒剛一進去,那扇大鐵門便立即關上了。凌寧背著急救包迎了上來,她雖不是專業護士,卻因護理凌教授,得到了一段時間的專業培訓,處理個小病小傷的還行。此時奔到跟前一看,經不住驚叫了一聲:「啊!」

    楚風懷裡的女孩不過十五六歲,此時滿臉鮮血,被放到床上依然昏迷不醒。凌寧哪裡見過這麼多的血,臉色馬上變為蒼白!

    桑布也把抱著的女孩放到了另一張床上。招待所裡有一個醫務所,已經有人去叫大夫了。桑布救回來的那個女孩更小些,怕是連十五歲都沒有。

    此時兩個男人的表情都很猙獰。「該死,是兩個孩子!」楚風半天才啞著嗓子說出這麼一句。桑布眼睛紅紅的,捏著拳頭狠狠地砸向了門框,卻沒有說話。

    此時凌寧強忍著心中不適,用棉簽一點點把那女孩臉上的鮮血擦掉。

    要說這凌寧,許是經歷過生死,已經大不一樣。雖然一開始為了楚風的安危阻止過他出去救人,可一旦覺得自己阻止不了,便開始準備給予幫助。傷藥啊、紗布啊,全都是現成的,其實小妮子的原想著萬一楚風受個傷什麼的,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包紮,想不到卻派上了大用場。

    「咦!」凌寧嘀咕一聲,原來,眼前這女孩子雖說因為年紀小,那張臉蛋卻有著大美人的特質。但那長而翹的睫毛、深深的眼窩、高而直的鼻樑,這些面貌特徵都不會出現在一位漢人女孩的臉上。

    「看上去她應該是哈薩克族。」跟凌寧比起來,楚風對於少數民族相貌的區別還是清楚些。桑布仔細看了看那女孩,也贊同楚風的判斷。另一名少女臉上血污被清除以後,看上去也很漂亮。

    醫生終於趕來,簡單檢查了一下,長出一口氣:「還好你們救援及時,兩個女孩都沒有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只怕還得等一陣才能清醒過來。」

    稍稍放心的楚風二人才出了那間房門,就見威廉奔跑而來:「楚大哥,有一個老人快不行了,大夫在哪?」

    聞聲而出的醫生顧不上多說,馬上隨著他匆匆趕去。

    老人還是嚥了氣。他的傷勢太重,這裡又不是正規醫院,根本沒有急救設施,唯一的醫生只是醫務所的值班醫生,只能處理些小傷小病,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人不甘地離去。

    當時,楚風就在房門外,他瞧著那位老人無法閉上的雙眼,心中一股憋悶之氣無法釋放,禁不住兩隻手上青筋暴起。

    不僅他如此,整個院子裡的人,不論是當時衝出去救人的,還是堅守崗位沒去的,全都是哭喪著一張臉,眼睛紅紅的,拳頭握緊又鬆開,似乎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克制著什麼。

    楚風此時沒有興趣去探究別人的心情,剛才緊張的時候沒覺著,此時一放鬆下來竟覺得渾身酸痛,左右看了一下,兩條胳膊都腫了!醫生很忙,被救回的人,全都帶傷,楚風一看他那手忙腳亂的樣子,只好退了回來。

    路過一間房門的時候,正巧被幫人處理傷口的凌寧看見:「呀!楚大哥,你怎麼了?」說著,便跑了出來。這一近看,楚風身上的傷難免落入她的眼中,於是,不由分說,她便把人往屋子裡拽。巧了,這間屋子正好是楚風和桑布先前救回的那兩個小姑娘的養傷之地。此時那個年紀大一點兒的小丫頭已經醒來。

    凌寧一邊幫楚風處理他身上的傷,一邊對那小丫頭說:「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誰嗎?喏——這位叫楚風,是我的老師,就是他救的你!」

    小姑娘原先的一頭血污已經被洗去,露出一張清麗的小臉。一睜眼,使得她那張小臉越發美麗迷人:她有一雙淺藍色的眼睛!

    她此時沒有完全長開的小臉上還有些許的傷痕,卻已沒有了害怕的神色,只是抿著嘴時不時去低頭看看自己還未清醒的妹妹。就連楚風看了,也禁不住讚一聲:好一個堅毅的小女孩!

    小姑娘此時一聽凌寧所說,眼前之人就是自己姐妹的救命恩人,趕忙輕聲說了一句:「楚老師,謝謝您了!」

    楚風一聽她這個稱呼,心中倒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收了兩位弟子,卻沒一個叫自己老師的,沒想到第一句「老師」,竟是從這麼一個小姑娘口中聽到。當下對這小丫頭生出莫名的好感來,便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

    「謝倒不必了,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怎麼會這麼晚了還在大街上?」

    「老師,我叫尼莎,這個是我妹妹巴麗塔。我們都是疆內初中班的學員,我初三,妹妹才初一,我們來自阿勒泰。學校快放假了,我們想趁著今天星期天,上街給家裡的阿爸阿媽買些禮物,沒想到……我們不是不想回學校,可是八點多街道就被堵上了,我們回不去!」小姑娘說話條理清楚。

    這疆內初中班是繼國家為了培養新疆青年人才實施內地高中班政策以後,新疆本地政府搞起的補充政策。

    新疆地處偏遠,教育資源稀缺,因此每年國家出錢,選拔一些偏遠地區品學兼優的學生遠赴內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去上高中,而在新疆內部,首府烏魯木齊市的教育資源又遠遠好於偏遠地區。這樣,當地政府便選拔邊遠農牧區的家境貧困、品學兼優的學生來烏市上初中。學員一旦考上這疆內初中班,一切費用由政府買單。能考上這個班的孩子絕對成績優異。

    楚風雖然不太瞭解這項政策,卻也猜到這兩個孩子應該是很優秀的:「你的漢話說得不錯,是哈薩克族嗎?」

    「不是,我們是圖瓦人!」

    「哦,圖瓦人,那你的家在喀納斯還是禾木?」

    圖瓦人可是比羅布人還要人數稀缺的種族,他們目前只有兩千餘人口,分佈在西北邊境的阿勒泰地區布爾津縣禾木喀納斯鄉的兩個村子——喀納斯村和禾木村當中。

    「喀納斯!」小姑娘也不知是太信賴楚風還是根本沒有防禦心,有問必答。

    要說這圖瓦人和羅布人還真像,都是死死守著一個湖。如果說喀納斯湖是一位性情嫻靜的純美少女,那羅布泊就是一位性格陰晴不定的刁蠻千金。圖瓦人千年守著美麗的喀納斯湖過著平靜安詳的日子,而羅布人則被羅布泊折騰得顛沛流離。

    楚風不知怎的突然把這兩個族群聯繫在了一起,他搖了搖頭,把這些奇怪的想法趕出腦去。

    他聽說過喀納斯湖的美麗,據說那個地方號稱「人間最後的淨土」,又稱「上帝的調色板」,一年四季美麗無比。只是他當年在新疆當兵,足跡只到過南疆和東疆,卻沒去過西北最偏遠的阿勒泰地區,對這個傳說中的絕美的湖,只是聞名而已。

    「喀納斯真的有那麼美嗎?」這一句,楚風其實是自問,說得聲音極低,卻還是被對面的圖瓦族小姑娘聽見了。

    「我們喀納斯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顯然尼莎是不忿楚風話中的質疑成分,這一句話竟是吼出來的,不但把專心處理傷口的凌寧嚇了一跳,就連旁邊她那一直昏迷不醒的妹妹,也被吵得呻吟了一聲,似乎有醒過來的跡象。

    「妹妹!妹妹!你怎麼樣了?」小姑娘聽見了妹妹的呻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撲到了妹妹的床邊。

    「阿爸、阿媽!」昏迷不醒的小姑娘一聲驚呼,坐了起來!她一睜眼,看見自己的姐姐那張焦急的臉,一下子回想起那令她驚駭的一幕,「哇」的一聲,一下子撲入姐姐的懷裡痛哭起來……

    「好了,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凌寧看著血跡斑斑的兩姐妹抱頭痛哭,自己心裡也發酸,上前去抱住嬌小的兩姐妹,好一陣安慰。

    而楚風悄悄退了出去。在走廊上,看見桑佈一個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吸煙。

    此時已是黎明,走廊裡靜悄悄的。

    「以前沒發現你抽煙啊!」楚風輕輕地說了句,他知道桑布心裡不好受。桑布並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雙目通紅交雜著憤怒、悲傷、痛苦,甚至是絕望。

    絕望!是的,楚風肯定自己沒看錯。一看到這樣的目光,他也不確定自己的安慰會對這位考古隊長起作用。想了想,還是悄悄離開,留下空間讓他自己平復吧。

    第一十二節冰窟

    這天傍晚,在庫木塔格沙漠深處,胖子、尼加提和「黑皮」三人正在尼加提的地下堡壘裡看電視新聞,三人居然都沒出聲。

    良久,尼加提才開口說了一句話:「這個事,不是我哥哥干的,對嗎?」他嗓音嘶啞,雖然沒有所指,但在場的其他兩人知道,這是問「黑皮」的。

    「不是!頭兒不會幹這樣的事!」「黑皮」斬釘截鐵地回答。

    兩人都心情不大好,因此都沒有注意到,此時胖子的臉上,表情極其古怪!

    當然,此時心情不太好的遠不止他們幾個。遠在美國紐約的那位喬老先生,此時的心情,也遠稱不上一個「好」字。

    「什麼?還是沒有進展?」老爺子不怒自威的氣勢培養得不錯。儘管這語氣、語調都不很嚴厲,下邊人還是頭皮發麻。

    「是,不管我們怎麼問,連藥都用了,那小子還是一口咬定,東西沒帶出來。我們要,他可以告訴我們地方,讓我們自己取,也可以帶我們去取,卻要我們先給錢!」那具體辦事的人年紀不大,三十多歲,看上去很幹練。

    「哼!豈有此理!他當咱們是小孩子不成?你去,加大藥量,別忘了這小子的出身,他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一般劑量的藥對他不起作用。」喬先生根本不相信「瘦猴」方少華那套說辭。

    現代刑訊逼供,早就不興血淋淋那套了,用的都是文明手段,比如給人注射迷幻藥劑,然後再問真相。這個法子又省勁又管用,喬先生的手下都做熟了。

    「是!」那人剛退下,這宅子的管家卻急匆匆走了進來。

    「老爺,那MG公司的總裁喬治和他的父親來訪,說是來給老爺送禮的!老爺,見是不見?」

    喬老先生聽到喬治父子來訪,眼皮子微微一跳:「哦,他們來了!有請!」這對父子的來意他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不多時,喬治父子便引了進來:「哈哈!老喬治,老朋友,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兒來啦!」喬先生的表情,熱情洋溢,他伸出雙臂跟老喬治擁抱了一下。

    「噢,喬!你可想死我了!」兩個老傢伙,全都是老狐狸,明知對方是做戲,卻偏偏也拿出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出來。

    「快!快請坐!老管家,泡好茶!」喬先生一番客套,依足了禮節,便吩咐老管家上茶。

    等老管家上茶退出去,老喬治的話鋒突然一變:「得了,喬,你個老狐狸,別演戲了。我們這次可不是為喝你的茶來的!」

    「那你們是為何而來呀?」喬先生依舊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

    「別廢話了,我們是為少爺而來!快說吧,奧雷爾少爺是不是已經有對付我父子的計劃了!」小喬治還是嫩了點兒,沉不住氣,一開口便漏了底。

    「喬治,你父親與我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怎麼不明白,奧雷爾少爺是你們家的少爺,他跟我有什麼關係?」喬先生依然不動聲色。

    「得了,老狐狸,你承認你知道我父子和奧雷爾家族的關係,說明你臉皮還沒那麼厚。別以為我不知道,近年來,奧雷爾少爺的很多主意都是你這頭老狐狸幫他出的。上個月你們還一起到中國大陸去了一趟。我沒說錯吧?」老喬治早知道他的狡猾,又豈會無備而來。

    果然,喬先生無聲地笑笑:「老喬治,別說我不夠朋友,雖然上個月確實去了中國大陸,也在那兒偶遇了你們的奧雷爾少爺,但確確實實跟他不熟。你們找我是找錯人了!」

    「真的只是偶遇嗎?那前兩天,喬先生的人從唐人街帶走了一個名叫阿發的人,也僅僅是偶遇?」喬治很看不慣兩個老狐狸你來我去地鬥嘴,半天還說不上正題,乾脆把殺手鑭拿出來。

    果然,這句話一出口,那位一直神態自若的喬先生變了臉色,那自己的父親為什麼也投來一個責備的眼神?

    「老朋友,別生氣,我這個兒子啊,雖然年紀不小,卻不是太懂事,我替他給你賠禮了!」老喬治忙彌補兒子的過錯。

    這個孩子啊,太不懂中國人的心理了。中國人最是死要面子的,像兒子這麼說話,撕破臉,只怕兩人來的目的絕對達不到。

    聽了老喬治的道歉,喬先生的臉上表情依然不好看:「怎麼?我在自己的地盤上動個人還得向喬治總裁備案?」

    「呵呵!當然不必。」老喬治用狠狠的眼神制止了兒子再次插嘴。他笑呵呵地打圓場,「聽說這個阿發有點來頭,不知他怎麼得罪了老弟?老弟千萬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此人沒有過分得罪老弟的話,還是大事化小為好,否則引起中國大陸某些人誤會就不好了,老弟,你說是吧!」

    喬先生聽了這話,臉上表情好懸沒僵住,暗罵一聲老狐狸,還得打點精神與這父子周旋。

    其實,雙方都心知肚明,老喬治說「中國大陸某些人」誤會,其實是指奧雷爾少爺。只不過喬先生抓住「瘦猴」方少華的行為確實不想被那位少爺知道,因此卻不得不接受老喬治的威脅,將當日奧雷爾的意圖稍稍透露了一點兒。

    將心滿意足的老喬治父子送出門外,喬先生長舒了一口氣:「老狐狸居然生了一頭豬,還互相算計,這事兒越來越有趣了呢!」

    「有趣、有趣!沒想到還沒等我們找機會攪亂這池水,它自己倒是已經亂了。」奧雷爾坐在位於自家城堡的書房裡,看著影子傳遞回來的信息,撫掌大笑!

    「少爺,何事如此高興啊!」拄著枴杖,華老先生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

    「華爺爺,哎!您怎麼不說一聲,叫個人攙著!自己就這麼過來了,摔著您可怎麼辦?」奧雷爾對這位對自己家忠心耿耿,輔佐了家族三代族長的老管家是真心關懷。

    「呵呵,沒事!我這把老骨頭還沒那麼脆弱!」老先生雖感動於孩子的孝心,卻對他的擔心不以為然。

    華老先生一直服務於奧雷爾家族。他本是奧雷爾爺爺的好友,卻因奧雷爾家族兩代族長的早逝,一直操勞不休,導致自己沒有後代。從小,他便把奧雷爾姐弟當做自己親生的孫子一般疼愛,儘管奧雷爾近年來不得不養成心狠手辣的性格,卻一直把這位老人當作最親的親人來對待。

    此刻見他動問,奧雷爾便把影子傳遞回來的信息交給了老人。他不是不知避諱,實在是這影子組織在交到他手上之前,便是由這位老人管理的。在老人面前,他奧雷爾家族確實沒秘密。

    「哦!少爺就是為這事而高興?」老人很不以為然,「少爺,您的眼光不應局限於此啊!」

    「我知道錯了!華爺爺,我是一時得意忘形了!」在老人面前奧雷爾樂於裝成一個小孩子。

    「嗯,你也知道『得意忘形』這個詞,一得意便容易忘形,一忘形便能讓人窺見你的弱點,不可不慎啊!」華老先生告誡了幾句,馬上話鋒一轉:「人老了,便喜歡嘮叨,你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放心!這喬狐狸抓住了那位特種兵,怎麼沒動靜?老喬治父子跟他勾結,對你沒妨礙嗎?」

    「華爺爺,您就放心吧!您都操勞一輩子了,現在該好好享受晚年了。這些事情我能處理好。」奧雷爾一邊說,一邊攙著老人往外走。

    「哦,對了,上次我叫你去家族圖書館,你去了沒有?該去啊!」老人年輕時可能殺罰決斷、乾淨利索,可老了,便和其他老人沒什麼兩樣,都是同樣的絮絮叨叨!

    ……

    這個黎明靜悄悄!

    大齊忍不住心裡咒罵了一句:「見鬼,怎麼這麼靜啊!」

    他奉命把那些黃金寶藏送到烏魯木齊後,便接到了新任務,來天池調查軍用帳篷神秘出現一事。

    他一到便查看了天池漁政的員工收起來的那幾頂帳篷,編號沒抄錯,確實是當日自己從基地領出來的那幾頂。這些帳篷在遭遇洪水時因來不及收起,便被拋棄了,當時大家都想著可能會被洪水捲走,後來去尋人時也確實沒在原處發現,便將其拋諸腦後,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出現。

    大齊一大早起來,便命令「瞌睡蟲」小隊成員乘坐快艇,去到天池南岸發現帳篷之處仔細搜查,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卻連一點動靜也沒有。

    「該死!」大齊一口咬掉軍用水壺的壺蓋,「咕咚咕咚」給自己灌了幾大口水。現在時間已近正午,派出去的小隊成員竟一個回來報告的都沒有。整個天池南岸如今只有他所在的一艘快艇停著,寂寞的湖水不知疲勞地沖刷著湖岸,千年不變的高山松林只是這麼站著、看著,極其吝嗇的不肯開口說一個字,他已等不下去。

    交代了船工幾句,大齊翻身跳離了快艇,沿著清晨某一路隊員離去的方向,深入松林而去。

    天池南岸連著博格達峰的山腰,不遠處便有野生雪蓮生長,後來有人意識到此地的好處,竟在此開了一個人工種植雪蓮的苗圃。當下正值雪蓮開花之季,那些雪白的花兒迎著凜冽的寒風驕傲地綻放,每一朵都有著不遜於皇室公主的芳華。

    大齊此時沒心思欣賞這些美景,他一路搜尋,前邊過去的那個應該就是「小和尚」,他的做記號手法相當有特色,大齊想到「小和尚」的一些趣聞,忍不住會心一笑。隨即又想到了當日他在守樹橋時的失職,導致「小滿」身負重傷,由「小滿」的傷想到那個打傷「小滿」逃跑的「瘦猴」,忍不住心又是一沉。

    丟臉啊!這支名為「瞌睡蟲」的特種小隊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國際國內大大小小的任務出過上百次,也闖出了不小的名聲,可上次卻因為窩裡鬥一下子損失了兩個人手——重傷的「小滿」和偷逃的「瘦猴」。小隊成員只剩下了六個,原本配合無間,指揮如意的感覺頓時消失。如今就連他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從天池南岸上岸,穿過一個不太大的松林,就是博格達峰下的冰達阪,翻越這個冰達阪,就能到博格達峰山下。此時大齊已經尋到了冰達阪上,前邊「小和尚」的記號卻忽然消失了。

    這是怎麼回事?在規定的距離上,大齊沒有發現本該有的記號。他很吃驚,仔仔細細圍繞這個範圍搜尋起來。

    難道這小子忘了留記號了?大齊仔細找過,這所謂冰達阪大多是一些冰川下沿造成的,如今全球氣候變暖,很多冰川都已融化,大部分冰達阪上並沒有冰,而是冰川腐化的碎石和松滑的泥土。大齊的搜尋沒有放過任何一寸地方:碎石塊上沒有!松滑的泥土上沒有!就連偶爾一見的雪白冰雪上,大齊也沒放過,還是沒有!

    這小子,到底哪兒去了?

    就在大齊彎著腰,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高點!再高點!哎呀!真笨!我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怎麼這麼像自己小隊成員中那個「小和尚」的?

    是那小子!大齊一激動,直起腰來,卻又什麼都聽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大齊遍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再沒聽到任何人說話的聲音,他回到最初聽到聲音的地方,陷入沉思:剛才我是怎麼聽到聲音來的?

    突然,他想起來了,那聲音嗡嗡的,好像是隔著什麼,而且當時自己彎著腰正找記號呢。彎腰!對,再彎腰試試!大齊想到就做,他忙把身子伏下去,幾乎貼在了地面上。

    果然,「還以為你多能呢!還不是不行?」老邢!這是老邢的聲音!大齊又聽到了!

    他乾脆全身趴在了地上:「喂!老邢!老張!你們搞什麼?你們到底在哪兒?」可是,沒人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地下似乎有好幾個人,他們在不停地爭論著什麼,也許是因為此時說話的人太多,他除了嗡嗡的聲音其他什麼也沒聽清。

    難道,他們真的在地底下,只有他們的聲音能傳上來,我的聲音傳不下去?大齊想了一想,貼著地聽了又聽,找到聲音最清楚的位置,搬起一塊大石頭放在那兒,自己再撿了一塊小點的石頭,一下一下地敲在那塊石頭上。

    「篤、篤、篤!」這敲擊的聲音傳來,老邢第一個聽到,他馬上豎起食指在嘴邊:「噓!」地底下的眾人一下子安靜了。

    「篤、篤、篤篤篤!」這個節奏!「是隊長!」小和尚驚喜地喊道!

    「篤、篤篤!」「哈!小和尚,隊長聽出你的聲音了,跟你打招呼呢!」老邢一聽,也高興得很。

    「哚哚!」「是老邢!隊長在叫老邢呢!」小和尚這麼一叫喊,大家都清楚了,大齊這時能清楚地聽見眾人的說話。既然是特種兵小隊,隊友們自然會有一套通過聲音的節奏聯繫的密碼。這是仿造摩斯密碼設定的,小隊的每個成員都有個聲音代碼,只有隊友們知道。

    既然確定了身份,而且,互相能取得聯繫,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隊長,你在哪裡?」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在小和尚留下的最後一個記號附近。

    「我們在那個地方10點鐘方向,約五百米左右的一個冰窟裡,隊長,靠近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我們本來是來救人的,結果全都滑下來了。」這話是老邢說的,他比較穩重:「隊長,你最好回船上找一根超過80米長的繩子。在離此地30米以外就要找好固定點,這附近的固定點全都不可靠。」張國柱說完這話還苦笑了一聲,看來,他已經有了切身體驗。

    既然知道位置,也知道了解救方式,大齊便不再著急了。他回去天池北岸,把能弄到的堅固的繩索全都接起來,帶上,這才乘坐快艇回到了南岸。

    大齊估摸著,自己帶的繩索起碼得有一百多米,保險起見,他在離張國柱所說之處50米的地方找到一棵一人合抱粗的松樹,把繩子的一端牢牢繫上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往那個方向走。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小心絕不是多餘,這條冰窟應該存在很多年了,好像是兩個相對著的漏斗組成,上邊大,中間小,下邊也大。他走了沒到十米,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這一滑就滑到了底,「小和尚」、老邢、張國柱、綽號「老鷹」的林宇祥、「老實人」劉青和整個隊伍裡最不愛說話的「蔫蛋」王華,六名隊員正一名不少地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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