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節詭異的事件
天才剛剛亮,四歲的阿爾斯郎便迅速地爬起身來,顧不上搭理睡在身邊那條自己最喜歡的小狗烏迪,翻身下炕連鞋都來不及穿,便想往外跑。
可是他沒跑成,因為烏迪咬住了他的袍子,小狗那雙黑寶石一般的眼睛裡全是哀求和不解。小男孩心中著急:「烏迪乖!放開我,阿爸今天要進山,我得快些,要不阿爸就得走了!」
說著,他不禁想起上次隨阿爸進山看到的那些小動物。這裡隸屬於阿勒泰地區布爾津縣的禾木喀納斯鄉。阿爾斯郎的阿爸是一位哈薩克族守林員,自從小阿爾斯郎滿四歲後,阿爸會在短期巡山時偶爾帶上小阿爾斯郎。阿爾斯郎像大多數普通孩子一樣喜歡小動物,當他看到那些狐狸、松鼠見了自己也不跑,還傻傻地盯著自己看時,便一下子喜歡上了那片充滿野性的原始森林。尤其是阿爸讓他騎在馬鹿背上跑了一陣之後,跟隨阿爸進山,就成了他最最喜歡的事。
小烏迪是一隻純種的哈薩克牧羊犬,它的父母都在外邊的羊圈裡忠心耿耿地守衛著主人的羊群,只有它得以陪伴在小主人身邊,可以躺在柔軟的氈毯上。它很喜歡跟小主人一起玩耍,可是入夏以來,小主人已經幾次拋下它獨自一人出門了。此時,它已知道小主人又一次打算拋棄自己,害怕被拋棄的心情使它緊緊咬住小主人的袍子,說什麼也不鬆口。
「烏迪,快!快鬆開!」外邊已經傳來駿馬刨蹄的聲音,小阿爾斯郎知道阿爸即將出發,著急萬分,一邊用威脅的眼神狠狠瞪烏迪,一邊揪住自己袍子的一角,使勁扯,想從烏迪的嘴下脫身。
「嗚嗚!」烏迪充分發揮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說什麼都不鬆口。
就在這一人一狗拉扯不清時,氈房外邊,小阿爾斯郎的父親昆別克已經上馬。
「乾糧和水壺都帶上了嗎?」他的妻子賽內婭雖然已經幫他檢查了無數遍,卻還是不放心。
「帶上了!帶上了!女人,就是囉嗦!」昆別克其實很愛妻子,只是男人嗎,嘴上總是不服軟的,尤其是從小生活在馬背上,身體裡流著英雄血液的哈薩克男兒,他們似乎總覺得跟妻子說幾句軟話便會有損他們的英雄氣概。
「唉!阿爾斯郎肯定得傷心了!」知子莫若母,賽內婭又怎會不明白自己唯一兒子的心思。
一提到那個漂亮的小男孩,想到那個軟軟的、還帶著乳香味的身子和他那張粉嫩的蘋果臉,等會兒還不知道該怎樣傷心呢,就連鐵石心腸的父親也心軟了:「沒辦法,這次去巡山時間、路線都太長了,實在不方便帶他去。你好好哄哄他,就說阿爸回來會給他帶禮物的!如果他太過分,你就說,堂堂的『獅子王』怎麼可以哭呢?」「阿爾斯郎」在哈薩克語中是「獅子」的意思,昆別克對自己的孩子期望甚高。
說完,昆別克身子一挺,他胯下的馬兒聽命如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阿爸——」小男孩終於從狗嘴裡脫身出來,見到的就是阿爸縱馬遠去的背影,傷心之下,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來。他卻不知道,哭聲似乎預示著某種厄運,使得他在整整一個夏天,再也沒有見到自己的阿爸!
「隊長!還是你聰明!嘿嘿!」看見大齊神勇地從天而降,「小和尚」笑嘻嘻地上前去幫他解開繩索。
大齊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他,抬頭私下裡打量起這裡的環境來。
如果說這個洞口上半部分是個漏斗的話,那下半部分就是個倒著的漏斗。從底下往上望去,天空只是很小的一塊。這樣特殊的地形,難怪掉下來的人不容易出去。
眼下正是盛夏七月,儘管這裡海拔不低,但卻遠遠未到雪線,但這下面卻是寒氣襲人。
「團長,你看那!」張國柱似乎知道他在詫異什麼,指著一面冰壁對他說。
原來這一處確確實實是當年冰川尚未退化時形成的冰窟,此時地表冰川雖已退化,因為深入地表以下50米,地形又特殊,倒得以保持一個相對低溫,類似古代人挖的冰窖,也不知道這些冰保存了幾百幾千年了?
齊治國越看越心驚,這裡真好像一個天然冰窖,戰士們幸虧掉下來的時間短,發現不對後,便集中在洞口處,一則那裡溫度最高,二則想辦法出去。幸好還沒有人有很強烈的不適,但時間長了,不凍死也會凍傷個胳膊腿什麼的。
既然知道這裡環境惡劣,大齊也就不想浪費時間,他把剛才從自己身上解下來的繩索往身邊的「小和尚」身上一繞:「老規矩,一個一個來,我在最後!」
「等等!」「小和尚」大喊,「隊長,不著急,還有個好東西您沒看著呢!」
「好東西?什麼好東西?」大齊一聽這話倒是納悶了,莫非他們幾個因禍得福,找著什麼寶貝了?
不能怪他這麼想,自從一個月前他們接了保護楚風等人考察的任務,大家看到只會在小說或電影裡出現的事接二連三在現實中出現,寶貝也找到了不少,所以對這些事已經免疫,見怪不怪了。
只是,他很快便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而他的神經遠沒有強韌到自己以為的程度,至少面對眼前這件龐然大物時,他無法使自己臉色不變!
這個天然冰窖儘管溫度很低,但對於剛剛進來的大齊來說,短時間內還可以忍受。隊員們活動了一番身子後,也都沒什麼大問題。他們顯然早就看過了那個龐然大物,熟門熟路地帶著大齊鑽入毫無一點光線的冰洞腹部。
七拐八拐之後,在前頭帶路的「小和尚」突然把隨身帶的小手電照向右前方:「小心,那邊有個水潭,估計水淺不了!」
這裡有水潭實在太正常了,大齊心想。這裡的溫度只怕並不是常年不變的,外邊天氣熱到一定程度,裡面肯定會受影響,總會有冰融化成水,長年累月便積成水潭了。只是他並不認為這水潭能深到哪兒去。
他的心神很快被水潭邊手電光照到的龐然大物所吸引:「這是……」
「是的,團長,這石碑就是我們上個月在羅布泊裡看到的那塊!當時我們在碑底開挖,我一不小心把根部這兒碰掉了一小塊兒,你看,就是這兒!」張國柱指著石碑根部那一小塊缺口給大齊看。
大齊被這個消息震迷糊了,這是怎麼回事?先是考察隊被洪水沖走的帳篷出現在海拔高於原地2000米左右的天池岸邊,然後這塊笨重的足有數十噸的石碑竟然會出現在博格達峰的山腰上?今天是不是在做夢?
為了驗證自己心中的疑惑,他掐了身邊的「小和尚」一下。
「哎呦!隊長,你幹嗎掐我!」「小和尚」一臉委屈。
「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行了,現在我知道我沒做夢!」大齊不耐煩地隨口答著,一邊圍著這石碑繞圈。
「想要知道做沒做夢,您不會掐自己嗎?」「小和尚」的聲音就好像一位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引得其他人「嗤嗤」直笑,大齊直接無視。
這石碑在這裡依然是立著的,剛才大齊為什麼可以在地面上聽到「小和尚」和老邢的聲音?那就是因為他們爬到了石碑頂上說話。整個洞不過30米高,這石碑差不多能到洞頂了。
寒氣襲來,大齊意識到,他們在這個大冰窖中待的時間過久。這石碑為什麼會憑空從原處消失?又為什麼出現在這兒?這些事他一時想不通,想不通就先不想了!先把人帶出去,否則體溫過低,會出麻煩的。
想到這裡,大齊手一揮:「好了,這件事就到這裡,咱們先出去再說。」便領著眾人順著繩索挨個爬了出來。
回到北岸,大齊等人匆匆跟天池漁政的負責人交代了一聲,要求南岸暫時不要放人過去,自己則帶著隊員們迅速下山。今天發現的事情實在匪夷所思,他必須向上級領導匯報。
「我說,你最近都快要掉到書堆裡了!怎麼樣?有些收穫沒有?」說這話的人是凌寧,她在威廉的房間裡,看到滿床的書便問威廉:「你這都看的什麼書啊?」
凌寧撿起一本《眾神起源》,扔掉;再撿起一本《圖說美洲圖騰》又扔;再撿起《第十二個天體》再扔……?「喲!還有詹姆斯·喬治·弗雷澤的《金枝》,你這打算當巫師還是神棍啊?」凌寧原以為林威廉這會子肯定會捧著有關樓蘭、西域歷史的書在惡補,沒想到他盡看這些不相干的。
威廉一看她的表情,揚了揚手中的《亞洲腹地旅行記》:「看,斯文·赫定!還有斯坦因,這兩人的書我都看了。他們倆可是近代西域考古界公認的權威!我這輩子是沒指望超越這二位前輩了,不過我有我的優勢。」說著,威廉撿起被凌寧丟掉的那本《圖說美洲圖騰》,得意洋洋地說:「我可是有驚人大發現噢!」
這一句話逗得凌寧「撲哧」一笑:「得了吧你,才翻了幾本書啊,就好意思說自己有驚人大發現!」
「嘿!你還別不信!給你看這個!」威廉翻開那書,把它翻到講瑪雅文明的那幾頁,「找到了!你看!」凌寧半信半疑地湊過去。
這個瑪雅人神話她也聽說過,瑪雅文明裡有五個世界日的傳說。前四個世界日都會在「洪水時期」隕落,尤其是第四個世界紀年的最後一天是2012年12月31日。瑪雅歷上的這個記載還一度引起了全球性的末日恐慌,大家都覺得那是預言地球將在2012年遭遇毀滅性災難。
而這本《圖說美洲圖騰》中,作為新一輪輪迴開始的第五個世界日,其圖騰形象最重要的是蛙人!在瑪雅神話中,蛙人是平治水害拯救世界的英雄。
「你看看蛙人,有沒有覺得眼熟?」威廉看凌寧一時呆住,少不得提醒一下。
「你這麼說還真是!是有點兒眼熟。」凌寧剛一看見這蛙人圖騰的形象,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再聽威廉一提醒,頓時大悟,那確實是眼熟的感覺。
可自己到底是在哪兒看到過這個類似的形象的呢?凌寧自覺自己的經歷很簡單,除了跟楚風參加過一次考察行動外,就是在學校待著。學校?不可能,自己絕對沒有在學校裡看見這個。印象這麼深,應該是在某處見過實物。
「是那棺材上的!」凌寧把自己的經歷好好想了一遍,想起了自己看到的一個類似圖案。
「沒錯!就是那口樓蘭人的彩棺!不管他是樓蘭國王、還是樓蘭王子,他是樓蘭人這總沒錯吧。樓蘭人的彩棺上有跟瑪雅人的救世主形象幾乎一致的圖案,這是怎麼回事?」林威廉口裡說的是疑問句,神情卻越來越興奮,似乎他一點都不在乎答案,而是在享受這個發現的過程。
「像!真是像!」凌寧口中喃喃地道。她和凌教授在楚風剛剛確認那陵墓是樓蘭王陵的時候就趕去了,後來主墓室的打開她也有參與,彩棺出土後,她也曾細細觀察過。
目前那座陵墓已基本上被確認為樓蘭王陵,只是因為墓中沒有片言出土,還不能確定墓主人是哪位王者。而楚風則堅持認為,那應該是末代樓蘭王比龍的兒子——真達的墓。作為楚風的學生,凌寧和林威廉當然力挺自己老師的觀點,所以並不承認目前所謂的「官方說法」。
凌寧還清楚地記得,那彩棺的兩頭,靠近底部的地方,確確實實有兩個直立著的蛙人形象,一邊一個,當時她還納悶來著。彩棺頂部飾滿了擁有美麗尾翎、頭戴鳳冠的鳥兒,當時就被在場專家一致判定為鳳鳥。樓蘭人受漢文化影響很深,崇拜漢人的圖騰「鳳」,並把它刻畫在王者安息的棺木上,這倒說得過去。可是青蛙憑什麼也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當然,專家們也給出了很多解釋。比如樓蘭人當時居住羅布泊湖邊,水裡很多青蛙,而他們的莊稼可能遭遇過很多次蝗災、蟲災之類的,很可能樓蘭人發現了青蛙是蝗蟲的天敵,因此崇拜起了青蛙。
對此說法,凌寧還記得當時楚風是嗤之以鼻的。楚風認為,作為有著數千年農業文明傳承的華夏民族,都沒有崇拜上青蛙這個「農民伯伯的好幫手」,那些說樓蘭人是因為青蛙吃害蟲而崇拜它的說法簡直很可笑。
「是挺可笑的!」看著瑪雅人的蛙人圖騰,想起當時那些專家所給的解釋,凌寧不自覺地把心裡話說出了口。
「什麼事情可笑?」剛剛邁進門的楚風剛好聽見了這句。
第一十四節孔子與2000年前的邦德
「楚大哥,你怎麼出來了?」凌寧看見他,一臉的驚喜。不是她大驚小怪,主要是這幾天楚風除了吃飯幾乎不出房門。
「嗯,那文字的翻譯遇到困難了,只好先放下,出來透透氣。對了,你剛才說什麼挺可笑啊?」楚風一臉的疲憊,顯然這些天過得並不好。
目前他們沒有得到可以隨意出入的指令,暫時還是不自由的,鬱悶之下只好把自己關在房裡搞研究。只不過那些古怪文字似乎在跟他捉迷藏,當他興奮的時候,它們便躲起來;當他洩氣的時候,它們又扔點線索誘惑他。那一點靈光似乎就在眼前,可他偏偏怎麼努力都抓不住。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出來透透氣!
「什麼?那些石碑怪文這麼難破譯嗎?」林威廉這小子是楚風的忠實崇拜者,在他心裡,似乎就沒有楚風不會的,此刻一聽楚風說自己遭遇難題,還頗有些不相信呢。
楚風苦笑。
還是凌寧有眼色,一見楚風明顯不想談論那個話題,趕忙轉開:「你看,楚大哥,我們剛才在討論這個呢!」她把那蛙人形象拿給楚風看。
楚風畢竟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蛙人與當日鄯善彩棺上的相似。「這不是瑪雅文明中的蛙人崇拜嗎?」他合上書,看了看書皮,「呃,《圖說美洲圖騰》?嗯,讓我猜猜,你們是不是發現了它與真達彩棺上的蛙人很相似?因而覺得當日那些專家給出的解釋很可笑?」楚風一語中的。
「真神了!楚大哥,你怎麼好像我們肚子裡的蛔蟲似的?」林威廉一聽,詫異地瞪大眼睛。
凌寧聽了什麼「肚子裡蛔蟲」之類的話,恨不得唾他一口,「不會說話不要亂說,你才是那噁心蟲子呢!」
楚風不理他們之間的恩怨,只是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書:「你們的心思並不難猜!但不要隨意嘲笑人家的推論。歷史的真相並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任何可能性都會有,更何況當初專家們給出的解釋是最合理的。至少他們可以自圓其說,這就很不容易了。」其實楚風也不贊同那種說法,只是在教兩個年輕人一點做學問的基本態度。
這兩人當中,凌寧是挨過這種訓的,威廉則是對楚風所說無不聽從。因此,對他的話都沒反駁。
凌寧倒是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楚大哥,上次我找到的貝葉經文現在在哪兒?你在破解石碑怪文,我叔爺爺在破解那卷樺皮經書,這些貝葉經是不是沒人管了?」
當日楚風等人去那空中之城探尋的時候,凌寧沒能跟去,楚風一是擔心她的安全,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她當時在塔裡有了獨特的發現。靠著自己的細心和紮實的知識功底,最後凌寧連破三道機關,拿到了一幅帛畫和一些貝葉經書。對於自己獨立發現的東西,凌寧多少有些執著,她不想那些東西被丟棄在博物館的角落獨自蒙塵。
「怎麼可能?張教授已經找破解婆羅謎文字的專家了。你就放心吧。」對這事,張教授曾經交代過楚風,因此楚風倒是很清楚那些貝葉經書的下落。
「楚大哥,你不是就能破譯婆羅謎文字嗎?為什麼要交給別人去翻譯?」林威廉記得當時看到這些貝葉經書時,楚風一口便叫破它的來歷,這說明他是認識這種文字的,為什麼他不自己翻譯呢?
楚風搖了搖頭:「你們啊,什麼事都給我攬上,不怕累死我嗎?」他現在對石碑怪文更感興趣,因為他家裡還有一卷狼皮文書是用這種文字書寫的,於公於私,他都應該先把這些文字或是字符破譯出來。
「楚大哥,我有一個問題!」林威廉剛聽了楚風的解釋,才把前頭的疑問放下,馬上就想起自己看書時發現的一個問題,「你看,這本雜誌上說,塔克拉瑪干沙漠地底下有豐富的水資源。據說要是把這些水全部抽出地面的話,可以使面積22.5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變成一個水深36米的大海。既然有這麼多的水,那還能叫沙漠嗎?這些水是不是跟當年羅布泊的水神秘消失有關?」一邊說,威廉一邊把手中的一本《新疆人文地理》遞給楚風。
楚風看了,那上邊用詳實的數據說明了塔克拉瑪干沙漠地下確實有著豐富的水資源:「你說的這些,我暫時不知道答案。可能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地下水層比較深吧。至於羅布泊的水去哪兒了,有一種猜測就是滲入了地下——」楚風一邊隨口回答,一邊翻著手中的雜誌。說實話這些問題不是他一個古文字學家能解答的,他只能給出這似是而非的答案。
突然,他看到威廉手邊有一篇文章,標題是《古印度〈吠陀〉的密寫方式》,這篇文章詳細寫了《吠陀經》形成的1000多年中,那些祭師都用了怎樣的方式密寫經文,以保證經文的傳承。
他一看到那標題,心中便一跳,翻著翻著,眼睛越來越亮:「密寫、密寫,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說完,他一個轉身,快步回自己房間去了,丟下凌寧和威廉兩個面面相覷。
他們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很久。楚風房裡很快傳來一聲大笑:「哈哈!我找到了!」
凌寧和威廉顧不得規矩,連忙衝進他的房間,卻見楚風正一臉興奮地在電腦跟前工作著,手指如飛。
「楚大哥,你發現什麼了嗎?」凌寧和威廉兩個你捅我、我推你的「謙讓」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凌寧膽子大些,硬著頭皮發問。
楚風頭也不回:「你們看,這些後添上去的甲骨文偏旁部首。原本我以為它們僅僅是後來者別有用心刻上去掩飾石碑怪文的,使其無人能解,可剛才凌寧提到你發現的那些貝葉經文,當時我就判斷出來可能是《摩柯婆羅多》。這《摩柯婆羅多》是記載在古印度偉大經典《吠陀》『本集』當中的一部偉大史詩。而威廉桌上的那篇文章提醒了我,既然古印度的大祭祀喜歡用密寫方式記錄經典,那麼,古黃河文明的巫者們是不是也會用某種密寫方式記錄什麼。」
「我還以為那些所謂的密碼、密寫信件等等只在諜戰片中看得到呢,難道遠古人就有做間諜的潛質嗎?」林威廉完全沒有接觸過這些,目瞪口呆。
「這個我知道!」凌寧倒是清楚一二,「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古人們喜歡用某種類似密碼的密語寫下一些事情。這其中最著名的人是孔子。」
「孔子?你是說,孔子有可能是位2000多年前的『007邦德』?」威廉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連專心於工作的楚風聽到此話也禁不住停下了下來,轉過頭來。
「是,就是孔子。孔子死後,當時有人曾感慨『孔子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後人在理解這個『微言』的時候因為受『大義』的影響,一直把它連起來理解『微言大義』,即以身邊小事反應大道理。」凌寧說到這裡喘了一口氣。
性急的威廉等不得:「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不是!」凌寧白了他一眼,「『微言』就是一種密寫方式,當時感慨的人是知情者。孔子應該是以某種密寫方式的一位傳人,傳人死了,這種『微言』就再也沒有人能掌握和破解了。當時跟在孔子身邊的弟子們都清楚這一點,他們都想得到孔子的『微言』傳承,可是孔子到死也沒說出是誰得了這個傳承。他死後,弟子們互相猜忌,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其中一個出了主意,要大家在給孔子守孝期間,把各自跟在老師身邊的所記所聞彙集在一起編成一個類似孔子文集的篇章,這就是《論語》的雛形。」凌寧一口氣說完。完全無視目瞪口呆的威廉,眼睛直直地盯著楚風,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是不是能接受這些言論。
「凌寧,你這是從哪兒看來的?」楚風聽了並沒表態。
「從叔爺爺寫的《論語的由來》一書中看到些大概。有些是我自己的推論。」凌寧心中有些忐忑。
「呃,等過幾天這邊的事結束了,我跟老師說一聲,你最好還是去國外唸書吧,國內的教育體制目前不適合你。」楚風聽完,愣了一會兒,忽然別有感觸地說了這麼一番話。
誰料凌寧一聽這話便急了:「楚大哥,你要趕我走?」說著,眼眶立馬就紅了。
「沒有的事!」楚風倒真是沒有太多哄女孩子的經驗,一看這位要掉金豆,頓時有些手腳無措,「我的意思是,憑你的聰明和牢固的知識功底,如果在國外唸書,只要你自己別驕傲,扎扎實實學下去,我敢保證,不出兩年,你就能拿到博士學位。可如果在國內,即便碩博連讀,你也得花五年。我這是為你著想!」說完這些,看著凌寧的臉色由陰轉晴,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凌寧低頭想了又想,才悠悠開口:「謝謝楚大哥為我考慮,只是我現在還差得遠,等我在這裡的實踐經驗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是您不趕我,我也會走的!」
「呃!」楚風吃了她這麼個軟釘子,倒是無話可說,只好轉移注意力:「你們來看,我用了最簡單的頂針密寫方式,這些甲骨文偏旁部首似乎有些意思了。」
所謂頂針密寫法,就是書寫之時,為了保護自己想隱藏的內容,會讓一個字同前一個字和後一個字各拼一次,如:A、B、C、D代表四個字,可以拼成AB、BC、CD、DA。
凌寧和威廉湊過去,電腦裡的排列已經有結果了。那些剝離出來的石碑上有雕刻痕跡部分確實是一個個甲骨文的偏旁部首,如今這麼一拼,雖然有些還是形不成文字,但有些已經可以辨認:「這個我認識,是『山』字!」凌寧首先興奮地叫道。
「沒錯!那確實是山字!」楚風又嘗試把那些明顯拼不起來的偏旁部首跳過,把那些可以拼的字,再一次用頂針密寫法拼了一次。
結果出來了,看見這句話的三人竟然都沒了破解難題的喜悅,而是一臉驚愕,呆在了那裡。
電腦長時間得不到指令,螢幕一明一暗,一遍一遍地閃現著那句話:「崑崙山有水!」
第一十五節巨人國疑蹤
「崑崙山有水?這是什麼意思?」凌茹凱接到弟子的電話後,連自己手頭的工作也顧不上了,嘴裡翻來覆去咀嚼著這一句楚風傳遞過來的話。就算經驗豐富、知識淵博的他,一時也難以明白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老師,《山海經》上有記載,崑崙山、四水出焉!又說,河出崑崙東北角,即黃河是發源於崑崙山的。是不是這句話也是相似的意思?」凌茹凱想起楚風剛才在電話裡對這句話的解釋,似乎無可挑剔,但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不對、不對!應該沒這麼簡單!」
凌茹凱覺得,古人苦心積慮用盡辦法,將想隱藏起來的秘密用這種密寫方式流傳後人,不會說一句顯而易見的話。這句話一定有所指,但它到底指的是什麼呢?
就在凌茹凱苦思冥想企圖破解那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背後的玄機時,楚風等人也沒閒著,他們正在整理行裝,準備出發。
去哪兒?暫時保密。
飛機在阿爾泰山的上空盤旋,底下那茂密的寒帶原始森林令到過北歐多個國家的林威廉也不禁驚歎:「咱中國還有這樣的地方?要不是提前說明,我還以為到瑞典或挪威這樣的北歐國家了呢!」
飛機在布爾津機場降落,他們一行共五人,包括桑布和王聰,一踏出機艙,就看見了前來迎接的人裡,竟然有熟人——大齊!
「大齊!你小子怎麼走在我們前頭了?」楚風走過去狠狠地擁抱了他一下,很是不解地問。
「唉!這事兒說來話長啊!這次,哥哥我可是見到怪事了……」大齊帶著他們邊往機場外走,邊給他們介紹自己小隊在天池上的遭遇。
「什麼?那塊石碑到了天池上?還是在半山腰的冰窟窿裡?」楚風聽了,面色古怪,一言不發,可林威廉早就忍不住嚷嚷著,「你們在那兒丟下的探測器,居然在喀納斯湖被發現?你不是在說天方夜譚吧!」說著,他還把手放到大齊的額頭上,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沒發燒啊!」林威廉的嘀咕還沒完呢,大齊早已忍不住,一把拍掉他的手:「你小子,皮癢了啊!」
一句話,嚇得威廉趕緊縮到了楚風身後。
一路無話,很快眾人就跟著大齊來到了一處似乎是軍營的地方,一直到大齊安排好大家的住宿問題,帶著大家又來到一個會議室一樣的地方,楚風都不發一言。
「小風!你的表情很不對勁啊!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大齊看楚風居然一直不說話,仔細一看,卻發現了他那古怪的表情!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以前看到過的一件事,當時我還嗤之以鼻,以為這樣的事正兒八經地記載在檔案裡是當時記錄的人糊塗了,現在聽你這麼一說,可能那事也是真的。」楚風回過神來,想起了自己當初的判斷,覺得有些臉紅。
「什麼事?」大家一聽就來精神。
「1961年,當時還是蘇聯,派了科考小組探查巴爾喀什湖,他們乘坐潛水探測儀探測湖底的兩位科研人員,從巴爾喀什湖下水後失去了聯繫,最後居然是中國人在新疆的賽裡木湖岸邊找到那兩名蘇聯人員。當時我看檔案的時候,還以為這是胡編的,沒想到你居然遇到了這樣的事!」
楚風這些話一說完,就聽到身邊響起一連串歎氣聲,這算什麼?神異故事?
他沒顧上照顧身邊人的情緒,馬上發問:「你說探測器從喀納斯湖出來,難道這次叫我們過來就是為探查這件事嗎?這事不該找我們啊,應該找專業搞地質研究的啊!」
「不是這事,這事已經交給別人去頭疼了,找你們過來是因為一件需要借助你們專業知識的事!」大齊走過去,拉下一塊螢幕,指揮一名戰士打開投影儀。一張照片被放大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什麼?」林威廉什麼都沒看明白。
「是某個古建築遺址。」桑布很快就看出來一絲端倪。
「巨石古建築在新疆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就這也值得十萬火急地把我們叫來?」楚風不解地問,他的心思還在那些神秘文字上,任何人在即將有突破曙光的情況下突然被打斷都不會高興的。
「你別著急,再看看這個!」大齊一抬手,又換了一張圖片。這張圖上仍有剛才那些巨石建築,只不過是作為背景出現的,近處是一張木頭桌子和幾把方凳。
「這是?……」楚風一開始看見這張圖片時的漫不經心很快便被一臉凝重所取代。因為他看到了參照物,那木頭桌子的桌面是用一棵樹的橫切面做的,年輪清晰可見。這密密麻麻的年輪告訴大家,這棵樹活著的時候只怕不小於兩千歲。而且,根據那桌面的大小,可以推測出照片上凳子的大小,那凳子太高大了,大到似乎不是給人坐的,僅僅是目測,也能知道坐在這凳子上的人,身高至少得是他們中最高的桑布身高的1.5倍。
楚風看著照片上這不成比例的傢俱,心中一動,忽然想到自己在那神秘地宮裡發現的那半截人骨,以及一個盛傳於阿爾泰山區的神話:「巨人國?」
當初楚風等人在那座被黃沙掩埋千年的神秘古城地下石宮裡,因為威廉一不小心誤觸機關,彈出來的巨蛇屍體差點把他們嚇死。而後又發現了半具人骨,只是這人骨的大小長短令人吃驚,據目測,至少得有2.5米以上。這巨人是怎樣被困死在地宮中的,他的另外半具屍骨又到哪裡去了?這些至今是個謎!
在剛剛脫困之後,楚風就為了這巨人腿骨的事情查閱過一些資料。他發現,遠在西北邊境的阿爾泰山一帶,居然有個很久遠的傳說。傳說在山的深處,有一個巨人王國,這裡曾經生活過一群平均身高超過2.5米的巨人。而上個世紀80年代,阿爾泰山深處出土過巨大的車轱轆,以其比例,使用者應該身材高大,與巨人國傳說不謀而合,使得這個傳說流傳範圍越來越廣。
楚風如今看到這明顯過於巨大的傢俱照片,馬上聯想到了巨人之事。
大齊沒有想到他的反應如此迅速,聽了他的話,反倒愣了一下:「怎麼?楚風,此前有人跟你透露過讓你們來這的目的?」話雖如此,他心中暗自嘀咕:這是誰啊!這麼干可不符合紀律!
楚風聽了便知自己的猜測沒錯,微微一笑:「沒有人告訴我,我只是剛好前幾天對巨人國的事感興趣罷了!」當下便把自己對那神秘古城的地下石宮中巨人屍骨的懷疑和聽到的阿爾泰山傳說敘說了一遍,當日,大齊和威廉與他同探地宮,一聽,頓時興趣大增!
「楚大哥,這麼說那神秘石宮裡的巨人,可能就是從阿爾泰山裡的巨人國中跑過去的嘍!」林威廉只是欠缺一些知識積累,腦子並不笨!
「也許是被抓過去的,說不定就是樓蘭人幹的!」凌寧什麼時候都是最不乏想像力的一個。
這句看似無心之語,倒讓楚風心中一動:「你是說,樓蘭人千里迢迢跑到這阿爾泰山中來抓巨人?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幹?」
「這個?」凌寧一驚,這個問題她還沒想過,「這巨人國要是真的存在,說不定會引人好奇呢?當時樓蘭是西域最強大的國家,也許就是因為好奇才抓了個巨人回去研究呢!」
「對對!就好像今天我們的科學家知道哪兒有一個新物種,非要把他搞回去研究研究一樣!」林威廉純屬瞎起哄。
「不對!這片區域從來沒有屬於過樓蘭國,這裡前有匈奴、後有烏孫,高車、丁寧、柔然,從始至終都由具備強大武力的遊牧民族佔領,樓蘭國對此地根本無能為力。那個地宮裡的巨人根本不可能是他們從這裡抓去的。」桑布覺得那兩個年輕人有些胡鬧了,板起臉來還真是挺嚇人的。
楚風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沒想到桑布先說了,炯炯目光望向桑布,表示贊同。
「我說,你們不要跑題好吧!我的話還沒講完呢!」大齊一看,會議節奏有失控的危險,趕緊把自己原本要說的話,抓緊時間說出來,「這照片是一個星期前一位攝影愛好者在阿爾泰山深處,也就是咱們國家與蒙古國、哈薩克斯坦交界處的一個原始森林裡無意之中拍到的。」
「照片就只有這兩張?」楚風首先打破沉默。
「當然不是,這位攝影愛好者圍繞這片古遺址照了不少,各個角度都有,你們看!」大齊又陸續把其他角度的照片放了出來。
「等一下!」楚風看到一張照片臉色一變,急忙喊停。
這是一張在古遺跡前立著許多木柱子的照片。每一根木柱子的頂端好像還有一個什麼東西,只是這木柱子太高了,攝影師角度不好,看不清楚那是什麼,但最前頭的兩根柱子身上卻分別有一行豎著寫的字符,楚風就是看見這個色變的。
「這個跟楚大哥電腦裡那幾個排列組合起來的字很像哦!是什麼意思啊?楚大哥!」林威廉想起看到過的那些字符,頓時覺得眼熟。
「不錯,這幾個是甲骨文!」楚風面色還是不太好。
「什麼?甲骨文?」桑布一聽,皺起了眉頭,甲骨文的使用主要是殷商時期或者更早,這片遺跡難道有這麼久的年代了?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阿爾泰山深處曾經存在過神秘古文明呢?
「這麼說,這個遺址很可能是殷商時期甚至更早時候的了?」凌寧覺得不對勁,甲骨文應該沒錯,楚大哥不可能認錯的,但為什麼她看著那些木柱子覺得很不對頭,根本不像在那裡立了幾千年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古舊的氣息,反倒是很新!對了,很新!就是這個!凌寧再仔仔細細看了看那張照片,發現了一個情況:「你們看,這些木柱子不是同一時期立上去的,有些舊,有些新!」
大家聽得一震,圍攏來湊近了一看,果然,那些木柱子仔細區別,似乎確有凌寧說的那個情況,越往跟前的木柱子,似乎年代就越新,最前邊那兩根刻字的木柱子,連刻痕都清晰可見,其刻字年代距今絕不會超過百年。
楚風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的腦袋此時要炸開了,嗡嗡的,似乎有許多小人在他腦海裡說話,卻又一句也聽不清楚。
凌寧第一個發現他的不對勁,趕緊上前來抓住他那雙握得緊緊的拳頭:「楚大哥!你怎麼了?」
被凌寧這麼一嚷,其他人馬上掉轉頭來看楚風。楚風一抬頭,迎著眾人擔心的目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我沒事!這柱子上的文字是一個古老的咒語,這裡有巫的存在!活著的巫!」說完這句話,楚風突然覺得腦袋一輕,剛才的不適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活著的巫?小風,你不是從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嗎?怎麼現在——」作為在場最瞭解楚風的人——大齊很不解。
楚風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那句話,只是當時看見那張照片,尤其是那木柱上的文字後,他的狀態就很不正常,好像看到了一幅熟悉無比的圖像,但問題是這張照片上的景像他從來沒見過,隨後腦子裡似乎有人打架一般,頭疼得幾乎要炸開,這句話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更奇怪的是,一說完,自己的狀態又馬上恢復了,頭不疼,耳朵也不嗡嗡響了。
楚風搖了搖頭,再一次仔細盯著那照片看,奇怪,沒有任何反應,要不是在場的眾人仍用一幅不解的神情看著他,他幾乎以為剛才不過是自己的一個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