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聖村阿布旦
「什麼?這裡是阿布旦?你確定這裡是阿布旦?」面對楚風的詢問,前來收碗的羅布老人給出了一個讓楚風無法置信的答案。
不是他大驚小怪,在新疆考古歷史上,這個阿布旦漁村赫赫有名。100多年前,斯文·赫定就是在這個村子獲得給養並找到嚮導,從而找到樓蘭古城,使得消失了1300多年的古樓蘭文明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在羅布方言裡,阿布旦是「水草豐美、適宜人居住之意」。最早發現這個漁村的是俄羅斯人普爾熱瓦爾斯基,他於1876年到達這個與世隔絕的漁村,當時的阿布旦處於昆齊康伯克(伯克是清朝時期中央政府分封給少數民族頭領的一種官職名稱)的統治之下。20年後,斯文·赫定來到這裡,並從這裡走向了樓蘭古文明。
在俄羅斯人普爾熱瓦爾斯基的描述中,當時阿布旦的蘆葦高達8米,直徑有五六厘米,羅布人的一切都來源於它。他們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絲毫不關心外面是誰在統治。但是,在斯文·赫定的敘述中,隨著昆齊康伯克的逝世,阿布旦漁村就被羅布人放棄了。
「這是哪個阿布旦?老阿布旦還是新阿布旦?」楚風知道,老阿布旦被放棄之後,羅布人往西遷移了50公里重建了一個村落,還叫阿布旦,但為了區分有昆齊康伯克的那個,後來這個被稱為新阿布旦。儘管如此,時至今日,新阿布旦也早被廢棄了。
「這裡是最早的阿布旦,是我們的聖地阿布旦。」羅布老人奧爾德克又給了楚風一個他無法理解的回答。
「最早的?是昆齊康伯克統治的那個嗎?」徐聞第一次知道老人還會說漢語,但他來不及驚訝,只想解除自己心中的疑惑。
「噢,神啊!讚美偉大的昆齊康伯克,讓他在神的國度裡安息吧!偉大的昆齊康伯克是一個仁慈的好人。遺憾的是,他並沒有成為這個阿布旦的主人!」
「這麼說,這個阿布旦就是傳說中供奉著羅布人聖物的那個最古老的阿布旦?」楚風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
「哦。尊敬的天神使者,您的睿智真令人吃驚!您竟然知道我們羅布人的聖物?」這一下,那位臉上似乎有著千年不變表情的奧爾德克老人,色變了。
「這麼說,傳說竟然是真的?對不起!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傳說!我……」楚風有點侷促不安。幸好奧爾德克並沒有誤會他此說是在覬覦本族聖物,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等老人一離開,滿肚子疑問的徐聞就忍不住了:「楚兄!這個阿布旦漁村到底有幾個?這個羅布人聖物是什麼?」
楚風得他一問,才從自己的回憶裡回過神來:「啊,不好意思!徐兄,我剛走神了,你想問什麼?」
徐聞無奈,又把自己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啊!這個阿布旦啊!誰都不知道到底有幾個阿布旦,羅布人似乎在給居住地取名這一點上有著異乎尋常的執著,他們一直管自己居住地叫阿布旦,只要居住地有水、可以打魚、行船,那個地方就會被稱為阿布旦。但在所有的阿布旦漁村中,據說只有最古老的那個存有羅布人的聖物。我剛才就在想,傳聞中羅布人可能是樓蘭人的後裔,不知道他們的聖物是不是跟樓蘭古國有關?」莫名的,楚風覺得眼前這位男子值得信任,因此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真的?」徐聞是個樓蘭迷,要不也不會放下生意巴巴地跑進羅布泊去看樓蘭古城,這會兒聽楚風一說,一下子激動起來。
楚風奇怪他的激動:「這只是我的猜想。羅布人把他們的聖物看得很重,不會輕易示人的。而且,作為陌生人,貿然提出參觀人家的聖物,也是極不禮貌的行為。奇怪!這個阿布旦消失很多年了,據說自從它消失後從沒有人找到過,為什麼我們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徐聞此時的心思早就不知飛到哪兒去了,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此時,外邊突然傳來一陣陣的喧鬧聲:「哦耶!哦耶!」
楚風強撐著來到門口:「他們在幹什麼?」遠處的那群人爭先恐後地跳上卡盆,不知要駛向何處。還時不時發出怪叫聲。
徐聞也不知道,但他行動自如,很快打聽出「新娘」、「婚禮」這兩個簡單的詞語。
聽到結果,看著那些人興高采烈地往卡盆上搬運野麻和鮮花,楚風聯想到他們的婚俗,「他們這是要給明天的新人佈置洞房呢!」
羅布人婚俗奇特:婚禮當天,新娘的父親要把兩張頭巾蓋到一對新人頭上,由長老頌經祝福。然後新人隸屬的兩個部落人齊集海子邊,燃起篝火,圍著海子唱歌跳舞,在一片歡樂聲中完成婚禮。
婚禮當晚,新人不能在部落裡洞房,而是要隔河或海子找一處地方,由新郎部落裡的人提前佈置一個用野麻和鮮花做成的洞房。婚禮結束後,要把新人送到那裡,再留下兩個婦女,其他人回到部落。
新婚夫婦將在鮮花洞房裡度過他們的「初夜」。第二天,跟去的兩個婦女送來洗漱用水,再把新人帶回部落。
聽了楚風的介紹,徐聞的眼睛一亮:「你是說,婚禮過後,部落的所有人都要送新人到海子對面去?」
楚風點了點頭,飽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所有人都要去,包括客人!」
「呃!」聽了這話,徐聞竊笑,「既然楚兄已看穿我的計劃,還請鼎力相助!」徐聞聽出楚風已經對他的打算有所察覺,乾脆就一口承認並順便把對方賴上了。
在此地的幾天,雖然他沒有打聽出來那位羅布老人為什麼如此緊張楚風二人,但漸漸感到此地詭異,尤其今天聽聞此處是聖地之後,他便明白,此行的機緣很深。
再愚笨的人也知道,既然是聖地,那麼很顯然不是誰都能來的。事實上,傳說中除了羅布人先祖,近代以來沒有人到過這個所謂「最早的阿布旦」。自己等人能夠到這兒,只怕是得益於眼前這個男人。
「呵呵!徐兄倒真是看得起我!」楚風不置可否。他對此處好奇不假,但他毫無興趣在完全搞不清狀況的時候輕舉妄動,「建議徐兄還是少安毋躁為好,羅布人的聖物不是輕易能動的!」看在對方救過自己的分上,他決定給予忠告。
「誰說我要動了?」徐聞一臉笑意,「僅僅是看一眼,就一眼,絕對連碰都不碰!楚兄就幫我滿足一下好奇心吧!」
「這是一個總人口不到15000人的小族群,真不知道徐兄這樣一位大企業家怎麼會對他們所謂的聖物如此感興趣?」楚風疑惑不解。
「哪裡!楚兄謬讚了。」他口裡謙虛,臉上卻頗有自得之色,「儘管我不是搞歷史的,可也知道羅布人號稱千年以來最神秘的民族。不僅是他們獨特的生活習俗,尤其是他們的來歷,至今沒有人說得清。最大的猜測是,他們很可能是樓蘭人的後裔。當年樓蘭國神秘滅亡,而天性逐水草而居的羅布人卻千年守護這逐漸乾涸荒涼的羅布泊,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是沒有機緣進入這所謂的聖地倒也罷了,如今進來了,難道楚兄就沒有好奇心嗎?」
「徐兄好口才,我差點被你說服了!」楚風失笑地搖了搖頭,「只不過我們是客人,還是遵從主人安排為好!也許這羅布人的聖物說不定會令你失望!」
徐聞聽了一呆,難道他沒有好奇心嗎?不對啊,他說自己是搞古文字學研究的,這樣的人不是更容易對那些傳說中的東西感興趣嗎?
他很鬱悶,但卻不想放棄勸說楚風。如果羅布人的婚俗正如楚風所說,那麼,明天可能只有這個行動不便的男人可以在大家都去新房後留下,也就是說,只有他有機會在空無一人的村子裡拿到那傳說中的聖物。
「難道楚兄知道羅布人的聖物是什麼?」徐聞還是聽出了楚風的言外之意。
「我不知道!」楚風回答得很堅決。但當他看到對面那個男子眼中狂熱的光芒時,還是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誰讓此人救過自己和凌寧兩條命呢?
「羅布人最早的聖物是什麼我確實不知道,但後來的我能猜到一點兒!」楚風說起一個不太久遠的傳說。「古代有六位聖賢帶著一條狗從和田來到羅布泊,這些聖賢對昆齊康伯克的一位祖先所行的善事進行褒獎,獎品是一個銅鈸和一面旗幟。聖賢們離去的時候被一夥強盜盯上了,強盜們沿著聖賢留下的腳印一路追殺。聖賢們發現之後就砍掉了狗腿,狗變成了一尊化石,強盜們也受到了『神』的處罰。」
「這麼說,那個所謂的聖物很可能是那個銅鈸或者那面旗幟?」聽到這裡,徐聞果然冷靜了一些,他的好奇針對的是未知而神秘的事物,聽說不過是一兩件宗教物品,他的想法便淡了很多。
「誰知道呢?也許是那條狗腿也說不定!」楚風小聲嘀咕了一句。
「楚大哥,楚大哥,你休息了嗎?」正在兩個男人僵持不下之時,凌寧風風火火地撞了進來。
「楚大哥,這裡的人怪怪的,還不講理!逼28歲的姑娘嫁給快70歲的老翁!太過分了!」原來凌寧一時好奇,跑去見明天的新娘子去了,結果一看,那位新娘子古麗茹仙只有28歲,而她的新郎雖說號稱村裡最年輕的「小伙兒」,卻已經69歲高齡了。
「噓!」楚風示意凌寧說話小聲些,凌寧此時才看見樹屋中還有人,臉一紅,聲音也低了下來。
等徐聞走後,楚風詢問凌寧的發現,三言兩語之後,楚風沉默了半晌。
「楚大哥!你怎麼不說話?難道咱們就這麼看著?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事情!我一定要……」
「你想幹什麼?多大的人了,還是這麼毛躁!你問明白人家女方是被逼的了嗎?」楚風二話不說將她的話頭打斷,還訓斥了一番。
「這個……我們語言不通,但我想她跟我說的大概就是被逼成婚,求救之類的!」此時的凌寧還在被滿腔的正義感支配著。
「幼稚!這個女孩的父親就是救我們的奧爾德克老人,真要是被逼婚,她不向自己的父親求救,卻向你這個陌生人求救,可能嗎?」楚風覺得頭疼。
「那說不定就是她父親逼的呢?說不定那位奧爾德克老人欠了人家的錢?」凌寧說著自己都搖了搖頭,這麼俗套,又不是在拍狗血的肥皂劇!
楚風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要不就是別的原因這場婚禮我一定要阻止!沒有一個女孩會願意嫁給一個老頭!」凌寧說著又繞回來了。
楚風實在忍不住,手掌重重地拍了床邊一下:「胡鬧!你憑什麼阻止人家的婚禮?你又拿什麼來阻止?你看著人家年齡差距大不般配,說不定人家覺得正好呢?實話告訴你,對於羅布人來說,不要說六十多歲的人娶個二十多歲的大姑娘很正常,就是百歲老人娶個大姑娘也常見。他們的身體情況和你認知裡的老人不一樣,他們中九十歲的老人還可以當做壯勞力。而那位姑娘既然28歲了,肯定不是初婚,有這麼一個新郎,算她嫁得好的了!」
這時候凌寧也想起來,似乎自己也聽說過。據說羅布人是個長壽的族群,他們中百歲壽星比比皆是,最奇特的是,即便他們上了年紀,八九十歲甚至一百多歲了,還可以下地幹活、打魚。真正是鶴髮童顏、耳聰目明。還真有百歲老人做新郎的呢。為此似乎有過一個追崇羅布麻茶的熱潮,因為有人認為羅布人的長壽健康來源於他們常年飲用羅布麻茶。當年凌教授的家裡滿屋子都是羅布麻茶,全是各地的弟子買來孝敬的。
「尊敬的使者說得不錯,古麗茹仙確實是個幸運的孩子!」奧爾德克老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樹屋外,他手裡那個木盆提醒屋裡的兩人——換藥的時間到了。
看見老人,楚風和凌寧都有點不好意思,背後談論別人總歸是不太禮貌的行為。
「對不起,尊敬的奧爾德克長者,我們不是有意……」楚風剛開口道歉就被老人打斷了:「沒關係,這個姑娘也是一片好心,她關心我的古麗才會這樣嘛!」他一邊毫不在意地說著,一邊如法炮製地從沙蜥嘴裡擠出唾液來。
第五節婚禮與陰謀
「噢喝——噢喝!」婚禮的正日子雖然在明天,但臨近黃昏時,隨著篝火的點燃,整個村子的狂歡已經開始。已經點燃的巨大火堆旁,十幾名鬍鬚純白的老漢在那兒專心致志地烤魚,而村裡其他人則迫不及待地在都塔爾(樂器)的伴奏下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哈哈!真好玩!楚大哥,你快看哪,他們跳得多滑稽!」凌寧站在樹屋旁,看見那些老人們時而伏地起身、時而張牙舞爪,跳得那叫一個滑稽。
「這是羅布人有名的獅子舞,看,他們在模仿獅子的動作呢!」楚風站在門口,也被這堪稱一絕的舞蹈吸引住了。
「看那兒、看那兒,他是不是在撓癢癢?」凌寧指著一位羅布老人憨態可掬地表現撓虱子的動作笑得前仰後合。
獅子舞是羅布舞蹈的代表作之一,還是咱們中原大地很多地方過年時舞獅子習俗的源頭呢。而且高牆大院門前的石獅子,也是源於這種「西域獅」。
「難怪啊!」凌寧聽了楚風的解釋,恍然大悟,「我說呢,小時候看舞獅子和門前的石獅子,就老是疑惑,這些獅子怎麼跟我們在動物園裡看到的非洲獅一點都不像?原來它們根本就不是以非洲獅為原型創作出來的!」
「沒錯!『西域獅』其實是古代中亞地區特有的亞種獅子。它的樣子比非洲獅可愛很多,而且『情商』很高,馴養成熟後還能看家護院。自公元87年,中亞獅子作為安息國的貢品首次進入東漢宮廷,在被命名為『西域獅』的同時,也被大量模仿造像,成為人們看家護院的祥獸。」楚風一邊給凌寧介紹,一邊欣賞著眼前難得一見的節目。
在舞場中央,那名羅布老者正在模仿西域獅活潑好動的形態,似乎在撥弄玩耍一個圓球狀的東西。翻撲騰躍之間,憨態可掬,使得圍觀眾人不時捧腹大笑。
徐聞和他的女伴也被狂歡的氣氛感染,迅速加入手舞足蹈的人群中,小許遠遠地看著這邊,使勁地向凌寧招手。她旁邊還有一個身著艷麗民族服飾的女孩,那不是明天的新娘子古麗茹仙嗎?看來今夜真是一個狂歡夜!凌寧其實心早都癢癢了,卻因不願丟下楚風一人,而一直在克制。
「去跳舞吧!看著你們跳得高興,我覺得自己的傷勢也好了許多。」楚風看出來小姑娘的心思,鼓勵她加入狂歡的人群。
「真的?」聽了這話,凌寧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去了。
「呵呵——噢——呵呵,噢喝——噢喝!」狂歡的叫聲越來越響亮,明亮的火苗映著火堆旁人們亮堂堂的笑臉,此時此刻,似乎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不再計較民族、語言的不同,你挽起我的手、我挽起他的手,跳在一起、樂在一起。餓了,旁邊有剛烤好的鮮美的魚;渴了,有羅布人特製的飲料——羅布麻茶。
歡樂的笑聲直達天際。
良久,大家跳累了、樂醉了,海子邊一下子安靜下來,彈著都塔爾的那位樂師手裡輕調琴弦,一首節奏舒緩、優美動聽的曲子從他的手指下輕輕滑出。
他一邊彈一邊唱,只不過凌寧等人卻如同鴨子聽雷,因為他唱的是羅布語。
「我從塔里木河走來,
那條魚在水中歡快地暢遊,
夜晚,
我無法入睡,
只因為想念你,
我心愛的姑娘……」
隨著樂師的調子,楚風輕輕地用漢語哼著這首羅布人著名的情歌,想起當年自己同尼加提在尉犁縣羅布人老鄉家裡一起學唱這首歌的情景,一時竟癡了。
「怎麼,你連羅布語也聽得懂?」剛剛趕來的徐聞聽到他哼的歌,很是驚奇。
「不是,以前當兵時剛好跟駐地老鄉學過這首歌!」楚風見了他,忙收拾心情,知道他又是為了羅布人的聖物而來。「怎麼,你還是不死心?」
「是,我已經打聽過了,在村子的西北方向2公里處有一個用蘆葦和胡楊木建成的四方形建築,高約2米,長寬均6米,門朝南開,西邊另建有一堵小圍牆,據說聖物就埋在圍牆內的地底下。」徐聞還真是下了工夫。
「我很好奇,這消息你是從何處打聽來的?」楚風並沒有對他的消息動心,反倒是對其消息來源產生了懷疑。
「是我雇的維吾爾人告訴我的,他們兩個一到這兒就被羅布人趕走了,可我還有尾款沒有付,他們倆不甘心,就悄悄跑回來。今天他們找到我,我給了他們一些錢,他們便幫我打聽出來這麼個消息,畢竟他們之間語言是相通的,總比我這個『啞巴聾子』強多了!」徐聞得意地說。
聽了他的話,楚風沉吟了片刻,他抬起頭,直視徐聞:「你想讓我怎麼做?」
「這樣,明天……」徐聞顯然早有謀劃,得了楚風口風,立即全盤托出。
先不提這兩人這般如此地商議,一道黑影正在迅速地接近這個歡樂祥和的村莊。
黑影看上去有些狼狽,沒有了一貫的姿態。他聽到了從遙遠地方傳來的音樂聲,耳朵動了動,迅速飛身上了一處地勢較高之地,定睛一看,遠處歡聲笑語,而篝火晚會的熱鬧氣氛和烤魚的香氣,似乎也遠遠地飄了過來。
遠方的火光一入眼,此人目光一閃,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按照羅布人傳統的婚俗,在結婚的前幾天,新郎要到新娘家去幹幾天活,跟著岳丈下海子捕魚。而新娘家則需要提供一個海子作為新娘的陪嫁。只是目前羅布泊和塔里木河下游地區水越來越少,已經沒有足夠的海子供羅布人打魚了,時至今日,他們連魚都很難吃上,更別提新娘的陪嫁。這麼一來,傳統的婚俗多少有些簡化。
婚禮進行中,由於此地沒有年輕人,新娘子算是特例,而羅布人婚禮中卻需要伴郎伴娘,伴郎是一位鶴髮童顏的老漢,而伴娘的重任居然委託給了凌寧。
昨夜的狂歡依然在繼續。當長老出來祝福兩位新人時,大家頓時安靜下來。
這個儀式與在基督教教堂結婚的儀式有些類似,只不過長老代替了牧師。長老先念了一長段祝福語,然後問新郎官:「你願意娶古麗茹仙為妻嗎?」
「我願意!」
本來接下來的程序是長老問新娘的代表伴娘,然後由伴娘去咨詢新娘的意見,因為新娘子出於害羞和矜持這時候要躲在旁邊的房中。
可是,今天的伴娘凌寧既不懂這風俗,也聽不懂長老的問話,直到長老問了第三遍,她還站在那兒瞪著一雙未知的大眼睛。
「我願意!」新娘子實在忍不住了,跑出來大聲表達自己的意見。這個時候,凌寧才想起新娘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交代,紅漲著臉激動地喊了一句:「她說,『她願意』!」這一來,大傢伙兒差點笑噴!
當新郎和新娘被頭巾蓋住,接受了所有親友的祝福之後,被大家擁上了事先準備好的卡盆,所有人也紛紛跳上不同的卡盆,準備把新人送到對岸洞房去。
徐聞也早就上了獨木舟,整個阿布旦漁村,只有楚風的樹屋沒有被這喧鬧影響,他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簡易的木床上,微瞇著雙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尊敬的客人!客人?」一名羅布老人奔了過來,在樹底下用維吾爾語喊著,見到沒有動靜,忙爬上了樹,進屋一看,楚風雙眉微皺,似乎睡得很沉,他便沒有再出聲,悄悄退下。
看來今天奧爾德克老人作為岳父實在是脫不開身啊,楚風等此人走遠了才重又睜開雙眼,心想。
等喧鬧的眾人終於離開湖岸,楚風咬著牙,掙扎著站了起來,儘管羅布人的傷藥很管用,可畢竟他的傷太重,僅僅這幾天時間,他能自己站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大家到湖對岸去只是把新人送到就會回轉,如果要實施徐聞的計劃,必須得抓緊時間。楚風在盡量不撕裂傷口的前提下,滿頭大汗,終於從樹屋下到了地面。下來後,他沒有按照徐聞所說,去往村莊的西北方向,而是仔細觀察了一番羅布人沿著湖邊而建的「薩托瑪」(房舍)。這些用蘆葦快速扎建而成的「薩托瑪」,似乎把什麼隱隱圍在了中間。
就在楚風艱難邁步前往村莊中心之時,距離阿布旦西北2公里處,果真有那麼一個四方形建築。只是目前這個四方形建築只能看出一個大概形狀,多年的荒廢和飛沙侵蝕,已經令其散失了大半。此時,正有兩個人在那圍牆內哼哧、哼哧地挖著什麼。
這兩個人便是徐聞僱用的那兩位維吾爾族駝工,看來徐聞的計劃便是讓他們來挖掘所謂羅布人的聖物了,只是不知道,這個計劃裡又有楚風什麼事呢?
楚風緩慢而堅定地走著,開始的幾步有點困難,但走了一會兒以後,步子就慢慢順溜了。村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可所有的「薩托瑪」都沒有鎖門。這就是天性自然而純良的羅布人。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在這裡是很正常的。
楚風拖著兩條受傷的腿,他的兩邊是新建的「薩托瑪」,修建它們的很多蘆葦還是青色的,很顯然,它們建成的日子不算長。楚風一步一步地在平整的黃土路面上踱著步子,卻有種錯覺,似乎自己正走在一條時光隧道之中!一種古樸而久遠的氣息撲面而來。可是,他左顧右盼,怎麼也找不到使自己產生這種感覺的根源,這明明就是一個伴隨著這次大洪水偶然出現的新村子,為什麼自己卻能感覺到一種遠古氣息呢?
從一開始楚風心裡就沒有贊同過徐聞的計劃,也許羅布人的聖物是個寶貝,但這天底下寶貝多了去了,要是一有機會便想據為己有,還不亂套了?徐聞所說的什麼僅僅看一眼的話,楚風根本不信,即便初衷只是好奇,想看一眼,但看到了呢?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能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慾念?
羅布人救了自己和凌寧,而且,這是一個千百年與世無爭、與人為善的族群。楚風敬佩他們堅守千年的執著,也感念他們淳樸善良的心性,所以,他沒打算幫助徐聞。至於徐聞安排的後手,他也猜到了,對於那兩個維吾爾人能夠挖到什麼,他早已心中有數,這種幼稚的行為不值一哂!
沉迷於自己內心疑惑的思索,楚風不知不覺行至最中間的「薩托瑪」,房門突然開了,門內走出了剛才去樹屋的那位羅布老人:「啊,感謝天神,尊敬的客人,您終於來了!快請進!」他的漢語顯然是現學的,吐字很不清楚。楚風勉強能聽懂個大概。
低著頭,拖著兩條傷腿,楚風有些艱難地進了屋,才一進去,便愣住了。
這屋子裡沒有床,地上鋪了厚厚的水獺皮子,五位白鬚白髮的老人端坐在地上,都抬頭盯著剛剛進來的楚風猛瞧。
楚風知道,這應該就是羅布人的長老們。這幾天,奧爾德克老人除了照顧他吃喝,給他換傷藥之外,也沒忘了向他介紹此地的情況。怨不得奧爾德克對他那麼客氣,原來此地的出現,居然還跟他有關。
羅布人當年離開自己的家園時,心中篤信湖泊中的水還會回來,家園遲早會恢復原貌,他們總有一天仍能回到自己的家鄉駕駛卡盆來去。但過了許多年,一個又一個的阿布旦都已經荒涼,眼見回家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但誰想得到,就在幾天前,一場突降的大洪水,剛好衝進了這早已荒廢的舊湖泊裡,使得古代羅布人賴以生存的海子幾乎完全恢復。聖地居然重現了!
族群裡的老人們其實心中一直裝著聖地、家園。他們中的一部分人一直守在附近,一早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的家園回來了,那份欣喜也就可想而知。
其後便是奔走相告,能夠來的羅布人都來了。雖說這個偶然造成的湖泊用不了多久就會因水的揮發殆盡而不復存在,但畢竟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了家鄉的原貌,他們都知道眼前不過是曇花一現,但對瀕臨絕望的羅布人來說,這一切依然不啻於給他們絕望的心中注射了一支最有效的強心劑。
而楚風二人在洪水發生之後的離奇出現,經過奧爾德克的匯報之後,羅布長老們一致認為,這兩位客人是天神的使者,是帶給他們幸運的人。於是就有了今天的會面。
片刻之後,居中的一位老人開口了,他說的漢語很流利,仔細聽,似乎還帶著一點點京味。「尊敬的客人,請不要介意長者的注視!我們這裡年紀最小的都已經105歲了,大家都很感激你能夠在我們有生之年帶來這一場大水,使我們重回了祖先的家鄉。」
「這場水可不是我帶來的,這個古老漁村的恢復也不能把功勞算在我頭上。既然長老們都是活過百歲的智者,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楚風苦笑了一聲道。被幾個百歲老人盯著看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聽了他的話,為首的大長老嘿嘿一笑,不知說了幾句什麼,這幾句是古老的羅布方言,楚風也聽不懂對方到底說些什麼。這種語言按理說早已失傳了才是。
其餘五位羅布老人聽了大長老的話,突然臉上都顯出怪異的表情,就連剛剛開門的那位,此時看向楚風的眼光也變了,那種眼神,就好像餓了半個月的狼,突然看見了一隻毫不設防的大肥羊一般。
第六節不明所以的托付
如果說對於先前的好奇、探尋的目光僅僅使楚風有點不適應的話,後來的這種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剝的目光實在讓他一陣惡寒。
好在,這種目光並沒有長久。楚風在走出那間屋子很久後依然擺脫不了那陣惡寒!在走回小木屋的路上,他一邊把玩著羅布人大長老交給他的那一根似笛非笛、似簫非簫的白玉管,一邊想著大長老的交代。
「當年羅布人先祖離開家園時,曾有預言,50年後水還會回來,大家又可以回歸家園。可是一個個阿布旦先後廢棄,水一直在減少,我們再也回不了。只有你出現時,帶來的大水使我們家園重現,所以你一定是那個我們要等的人!」說這話時大長老臉上的表情很神聖。
楚風肯定不想莫名其妙地跟羅布人所謂的神聖使命有什麼瓜葛,可無論他怎麼推脫,長老堅持把這個看不出什麼來歷的東西塞在了他的手裡,即便他和盤托出徐聞的計劃,也沒有改變他們的心意。
羅布人大長老不愧是活了近120年的人精,他聽了楚風所言之後,只是笑笑,別有用意地說:「沒關係,貴友只是好奇心重了一點,不算什麼大錯,你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他的。」
楚風聽到這裡只想罵娘,什麼啊,偷盜你們的聖物也沒什麼大不了?還不是想把老子綁在你們的船上。鬱悶啊!人家這麼說了,楚風就更沒有理由推辭了。
只是,不忿被人套牢的楚風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個地方本來就什麼也沒有,你們才故作大方的吧?」
「誰說什麼都沒有的?」大長老義正詞嚴地呵斥了他一句,隨後那一句輕輕的低語,幾乎讓楚風錯過:「那裡至少還有……呵呵!」
「我們也不知道要怎樣做!」楚風一想起這話就恨得牙癢癢,這明擺著是推卸責任嘛!也不告訴他要怎麼做,也不提示他那根所謂的聖物是什麼東西,該怎樣使用,就這麼把他打發了,臨了還給他那麼大一個責任:使羅布人重回他們的家鄉!也就是說,留住這裡的水,讓這個阿布旦不再消失!這可能嗎?
「總之,預言中說,只有踏著洪水前來的使者,才能夠揭開羅布泊水消失之謎,只有他能夠使千年漂泊的羅布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家鄉。」大長老的話說了等於沒說。
等他離開時,大長老終於說了一句在楚風看來有用的話:「我們千年追逐著羅布泊的水,早已經有所察覺,其實它並沒有消失,只是藏起來了。如果你用心尋找,一定可以找到!」
藏起來了?用心尋找?楚風嘴裡咀嚼著兩句謎語一樣的話,走得更慢了。
在這個突然出現、不久之後注定會因缺水而消失的阿布旦漁村的西北部,可憐的駝工變身挖掘工,正在努力使自己的雙腿往黃沙裡更深一些。
說起來這倆也確實是一對倒霉蛋,好好地帶著人進羅布泊旅遊,本來就三天行程,拿4000塊錢,看上去是個不錯的買賣,可偏叫人生生給毀了。尾款收不到,兩人不甘心,回來找僱主吧,人家說的也有道理——你沒把我們安全領出去,我憑什麼給你付尾款?
於是兩人又在僱主的指令下,幹起了新的工作——間諜兼挖掘工。間諜似乎幹得不錯,僱主很滿意,對他們打聽出來的消息給予了物質和精神上的雙重獎勵,可這挖掘工的工作不好做啊,挖了大半天,什麼都沒挖到。
埋頭苦幹的兩位挖掘工,實在是太敬業了,竟然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道黑影已經在他們頭頂停留了好一會兒了。
也許是想看看這兩個傻帽到底能挖出個什麼來,黑影並沒有對他倆出手,只是兩人毫無收穫,黑影漸漸不耐煩起來。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嘻嘻哈哈的喧鬧聲——送新人的隊伍要回來了!
「呃——」阿不力米提很心慌,他知道必須在村裡人回來之前完成任務,否則,被發現的話,自己兩人肯定會被當做竊賊抓起來。
「呃,我說,阿不力米提。咱們走吧,這個漢人沒安好心,他的錢我們不要了!我們走吧!」同伴阿合買江的膽子更小,聽到遠遠的湖面上傳來的動靜,差點嚇得把手中的坎土曼丟掉。
阿不力米提很猶豫:「再挖挖看吧,那些人沒這麼快注意到這兒,再說,那漢人只是想看一看這聖物到底是什麼。他不是答應咱們了嗎,看完還埋回去,絕不拿走!這樣咱倆就算不上是『竊賊』,胡大不會怪罪的!」他還是很想賺這筆錢。
阿合買江聽他這麼說,又埋頭用力地挖起來。倒是那黑影,聽到聖物這個詞一愣,原本伸出的雙手悄悄縮了回去。只是他的動靜連絲風都帶不起,也就難怪兩個慌裡慌張的駝工無半點察覺了。
可是聲音越來越近,眼看著送新人的隊伍就要回村,他們還是一無所獲,這次,阿不力米提也急了:「好了,不能再挖了,快把土填回去。咱們得趕緊離開!」
阿合買江早就等著他這句,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把土重新填回自己挖出來的坑裡,然後慌慌張張地朝著村外跑了。
那黑影卻早就躲在了圍牆的影子底下。他腦中靈光一閃,放過了這兩位駝工,抬眼望了望那用蘆葦和胡楊紮成的村落,低頭沉思了一陣,消失在了這一片陰影之中。
且不說這個古老村子裡發生的稀奇古怪事,遠在千里之外的天山天池,這天居然也發生了一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這一天,天池的漁政船工老趙,按照慣例巡視天池南岸的時候,居然在南岸發現了幾頂被水泡過的帳篷。
要說這天池風光,確實美不勝收。這一路上山,小溪潺潺流動,那半山腰的小龍潭也是一景,清澈的湖水裡,五顏六色的冷水魚兒根本不怕人,逕直游到你的面前來。尤其是有月亮的晚上,龍潭映月是天池十大美景之一。在此看著明月出天山,別有一番情致在心頭。
上到山頂,群山環繞之中的天池,如同深閨的大家小姐,而那遠處的聖峰博格達,則像她的兄長一般,拚命想把絕色的妹妹掩藏在自己的衣擺之下,卻沒想到她已然長成,麗色早已掩蓋不住。
只是這遊客游天池,多是在北岸,天池南岸,很少有人涉足。那裡有一條羊腸小道直通博格達峰,這條路基本上只有專業登山隊員在登頂成功後下撤時才會走,但近年來隨著徒步運動的興起,越來越多的徒步愛好者也紛紛翻越博格達山下的冰達阪,來到這開滿雪蓮的天池南岸——是的,天池南岸不僅有天然雪蓮,近年來甚至有人工培育的雪蓮成活,形成了一個雪蓮花圃。
原本老趙的巡視,只是看看有沒有徒步者來到這裡。有些徒步者由於錯誤地估計了自己的身體素質,來到這兒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他在天池漁政這個崗位上,近兩年不知救了多少自不量力的傢伙。
等到發現帳篷,老趙心裡咯登一下,這帳篷不是那些徒步者的業餘貨色,倒像是軍用的物品。出了什麼事?
這個推測立馬引起了一陣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本著負責任的態度,天池漁政一邊向上級報告,一邊專門組織了人在天池南岸展開了小規模搜救活動。連森林武警都驚動了,可後來部隊來人核對了帳篷上的編號後,一切行動馬上停止,此事再無人提。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此時的楚風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遭遇洪水之後,帳篷竟會在離出事地點數百公里、海拔高了近兩千米的天山天池岸邊出現,以至產生了如此多的事端。
回到羅布人聖地——最古老的阿布旦漁村,楚風還在琢磨長老們的意思。
這個漁村近百年來只存在於傳說之中,沒想到因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處處凸顯生機。還活著的純粹羅布人已經不多,年紀也都不小了,也許,目前這個村子裡的就是全部了。
楚風四處打量了一番這個小得可憐的村落。它只有十幾間蘆葦紮成的房屋,圍在這個不知乾涸了多少年、今日曇花一現的湖泊邊緣。楚風的目光剛剛落在湖邊,臉色一變:那湖邊水位已經下去不少,很多地方現出泥沼來。這說明水已被蒸發不少——這也難怪,沒有長流水注入此湖,它的消失便會很快!
要怎麼樣才能保持這裡的水不被蒸發完?只要水還在,村落就能繼續存在,否則就只能重複羅布人的先祖幾百上千年前的老路——拋棄它,搬走!
很顯然,大長老的意圖就是想讓他找到辦法留住這湖裡的水,留住這個村子生存的根基。但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人類的力量再大,面對大自然的威力,只怕也是無能為力。
他摩挲著手中的白玉管,這東西的玉質還真好,大概是用傳說中的羊脂玉雕刻而成,通身晶瑩剔透,圓潤無比,就好像一塊油脂,要從玉石表面滲透出來一般。它全長11厘米,一頭是空的,一頭卻堵了一半,靠近這端口3厘米處,有一個圓孔,這麼看倒像是某種樂器。可楚風將其放入嘴中試圖吹響時,卻無論如何發不出聲音。
還沒等他走到木屋跟前,送新人入洞房的人們就已經回來了。
「楚大哥、楚大哥,你不知道,他們的風俗可有趣了,竟然讓新郎新娘吃鹽,還有那鮮花新房,你是沒看到,簡直太美了——咦,你怎麼出來了?哇!太好了,楚大哥,你能走了!」此前還對這樁婚姻有些不滿的凌寧在聽了新娘子的解釋後,帶著滿心祝福參加了這次婚宴,此時正興高采烈地要向楚風這個可憐的病號「實況轉播」婚禮全過程,卻發現楚風竟然自己走出了樹屋。
「啊,楚兄,你身體好了?」徐聞二人並沒有落後凌寧多少,看見楚風獨自一人走在湖邊,也是一臉的詫異。
「是啊,我覺得身體好多了,便起來走走、曬曬太陽,不然只怕會發霉嘍!」楚風趕緊把白玉管收起來,帶著玩笑的口吻說。
正說著,腳下一個踉蹌,嚇得凌寧趕緊上前扶住:「什麼嘛,身體還沒好就不要逞強,摔著怎麼辦?」
徐聞也同時上前,攙住另一邊:「是啊,身體要緊,我們還等著你趕緊好了,一同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家呢,你還是不要逞強了,扶你回去休息吧!」
楚風剛才的腳下打滑本就是故意的,聽了此話就坡下驢,任兩人攙著自己回到樹屋。凌寧沒有注意到,在她喊出「楚大哥」這個稱呼時,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地動了一下,由於這個動作實在是太輕微了,在場的人都把它當作是一陣清風吹過而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