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是真男人,你是偉男人。」
張雲卿臉上露出笑容,捧起女人的玉臉,重重地吻了一口:「謝謝你給了我這麼高的評價。就憑這句話,我會好好待你……」
張慕雲整個身子都鑽出來了,他還對手下說了句什麼,然後站起來。張雲卿咬緊牙瞄準,扣動扳機……槍響了,張慕雲身子晃了晃,栽了下去……
話分兩頭,一毛不拔的梅滿娘竟被張雲卿借到一萬大洋,張雲卿的非凡能力引起了張慕雲及其心腹的疑忌。
匪部在燕子巖安營紮寨,為了安全,又在巖頭上建造了五六個茅屋作為住宅,然後開始練兵。張雲卿十分謙虛,認真向行伍出身的匪徒學習槍法,他所到之處匪徒們對他敬重有加,開口閉口滿叔長、滿叔短,甚至把在場的張慕雲冷落在一邊。
張雲卿預感到,張慕雲及心腹不再像過去那樣親熱了,有時碰在一起,表情十分生硬。
張雲卿敏感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並囑咐他的班底暗中留意張慕雲及其手下的動靜。
一日中午,張雲卿因苦練槍法累得全身散了架似的準備午睡,張亞口稍稍告訴他:「順路,剛才尹東波和謝老狗去了慕雲屋裡,現在還沒出來呢。還留了蒲胡兒在門口望風。」
張雲卿知道尹東波詭計多端,一定又在出鬼點子了。他走出門,果見蒲胡兒坐在門外……
一股男人本能的醋意從心底湧起。自從在馬鞍山野豬洞與蒲胡兒有過肌膚之愛,張雲卿一直沒有機會再與胡兒親近。
亞口在門口坐了一陣,見尹東波、謝老狗從張慕雲屋裡出來並沒有回自己屋裡,而是去了山外……
張亞口立即向張雲卿報告。張雲卿沉吟半晌,點頭道:「沒你的事了,休息去吧。」
張雲卿認為尹、謝二人與張慕雲商議後又去了山外,此事必與自己有關。他下決心要把真相弄清楚——能幫他這個忙的,惟有指望胡兒,想到這裡,他再無倦意,他必須想辦法與胡接上頭……
作為從風情中過來的女人,蒲胡兒雖然閱人無數,但此生最令她刻骨銘心的,還是與張雲卿在馬鞍山野豬洞裡的那一次野合……那一次,她的靈與肉達到了最高境界的交融,以至外面的槍林彈雨都被忽略。也正是這一次,她被張雲卿徹底征服。
此時已是午夜,身邊的張慕雲早已進入夢鄉,但胡兒久久無法入眠——她知道張雲卿一定會來,已經好久沒在一起,白天,他終於主動約她了。
柴屋外傳來鳥叫聲——那是她和張雲卿的約定的暗號。睡在裡頭的胡兒悄悄越過張慕雲下了床……
果然是張雲卿,兩人不約而同走向一個地方……
張雲卿早已慾火燒心,不顧一切地將胡兒抱起,三下五去二地將女人的衣服剝光,銳不可當地撲了上去……
這裡是一間沒有築好的茅棚,初建時沒有注意,待割好了茅草準備蓋頂,才發現背後是個山谷,一旦下起雨來水沒法排泄,只好廢棄。周圍的柴草已經割光,只留下這一堆沒派上用場的茅草。張雲卿、蒲胡兒乾柴烈火,把這裡當成了洞房。
有風自山外來,滿山樹葉在絮語,星星狡黠地眨眼,夜鶯正起勁地鳴唱,月亮也偶爾從雲層鑽出,瞧著張雲卿很白的屁股……這時候,這對男女除了如火山般噴湧的情慾,在他們心中,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終於雲消雨住,蒲胡兒喘息著第一句話就埋怨道:「你、你膽太大了,慕雲知道了怎麼辦?」
「沒事。」張雲卿平靜地說。
「我該走了。」蒲胡兒欲起身。
張雲卿將她強拉入懷裡:「告訴我,今天下午尹東波、謝老狗和慕雲商量什麼?」
蒲胡兒望著張雲卿,不語。
「你不肯說我也知道,」張雲卿冷笑道,「他們要趕我走,是不是這樣?」
「你……是怎麼知道的?」蒲胡兒吃了一驚,露了真話。
「奇怪嗎?對我來說彫蟲小技而已。你喜歡我嗎?」
「只要是男人我都喜歡。」胡兒說。
張雲卿:「男人也有各種各種樣的。有假男人、有真男人,還有頂天立地的偉男人,讓你選擇你喜歡哪種?」
「我選擇偉男人。」
「慕雲屬哪一種?我又屬哪一種?」張雲卿進一步問。
「慕雲是真男人,你是偉男人。」
張雲卿捧起女人的玉臉,重重地吻了一口:「謝謝你給了我這麼高的評價。就憑這句話,我會好好待你——尹東波、謝老狗今晚好像不在山寨,他們去了哪裡?」
「洞口花園。」
「找朱雲漢——找他幹什麼?」
「購買子彈『暴』黃橋鋪團防局。」
「為什麼瞞著我?」
「順路你別誤會,慕雲他們並無惡意,只是覺得你太出色了,想分家。他們『暴』黃橋鋪團防局,是想弄幾桿槍分給你。真的,他沒有惡意。」蒲胡兒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
張雲卿長長鬆了口氣,說:「慕雲沒有錯,是我太出風頭了。回去吧,別亂說話,當心禍從口出。」
蒲胡兒點點頭,轉身離去……
胡兒走後,張雲卿一直處在興奮狀態中——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正好可借劉異之手除掉張慕雲,來個權色雙收。
張雲卿在草堆上坐到後半夜,直至看見尹、謝兩人回來……
深夜,劉異正準備上床,一陌生人在張光文的引見下來到他房裡。劉異極不耐煩地問:「你是什麼人?找我有何事?」
「劉總,」陌生人抱拳說,「我是什麼人,說起來我們還有過一段交情呢。」
劉異認真打量,搖搖頭:「我不認識你。」
「劉總真是健忘,上次有人向你報告馬鞍山的匪情……」
「那不是你,是一個獐頭鼠目的瘦男人。」
「那人叫張鑽子,是我派他向你報告情報的。」
「你、你是張雲卿!」劉異後退一步,下意識地往腰間取槍。
張雲卿大大咧咧地在劉異對面坐下,說:「劉總不要這樣,如果我有歹意,敢冒險進入團防局嗎?」
「你想幹什麼?」
「想給你陞官發財的機會。」
「你還想耍我?」劉異冷笑道,「上次的賬還沒找你算呢!」
「上次是劉總不夠朋友,連我都一起吃了。螻蟻尚且偷生,難道我願意死嗎?這次你相信我,絕對立上大功。」
「說!」劉異從鼻孔裡哼出聲。
「今晚黃大順來團防局搶槍。」
「你說什麼?黃大順什麼時候來?」
「他們已經出發。」張雲卿平靜地說。
「你、你怎麼不早點說!」劉異急得跳了起來。
「現在告訴你也不晚啊,我是黃橋鋪有名的快腿,起碼比他們早一個鐘點趕到——你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劉異鬆了口氣:「他們有多少人?拿的什麼槍?」
「他們一共十六個人,拿的漢陽槍,子彈很充足,他們對團防局內部瞭如指掌——前些天來這裡賭錢的老尹、老謝,正是黃大順的探子……」張雲卿把張慕雲的部署一五一十地向劉異匯報。
劉異突然問:「聽說黃大順是你親侄,你一再出賣他,是何緣故?」
張雲卿說:「無情最是帝王家——因為我想當山大王。」
劉異聽罷哈哈一笑,當胸打了張雲卿一拳:「爽快,爽快!來人啦!」
門外的丘八應聲而至,問道:「劉總,有什麼吩咐?」
「據確切情報,今晚有大股匪徒要來偷襲,快去叫醒弟兄們,聽候我的命令!」
丘八用槍托推醒每個熟睡的人,不停地吆喝:「快起來,快起來!土匪來偷襲我們了!」
三十餘名團防丘八一聽土匪來了,緊張地從鋪上彈起,先從槍架上取了武器,再摸黑穿褲子。當時武岡男人習慣裸睡(為了節省衣服),忙亂中褲子互相穿錯。
全體丘八總算集合起來了,劉異長話短說,把隊伍分成兩隊,各隊配備十幾支漢陽槍,另有一挺輕機槍。一隊去街頭埋伏,放匪徒入鎮;一隊埋伏在團防局大門對面的民宅裡,等待匪徒進入四合院……
一切佈置妥當,劉異問張雲卿:「你就要回山門去嗎?」
張雲卿搖頭:「張慕雲很狡猾,我要親手幫你取下他的人頭才放心。」
劉異點點頭:「好吧,你跟我走。」
張雲卿隨劉異來到鎮街的最西面,這是一片稻田,但早已龜裂,便於隱蔽。
劉異、張雲卿在齊腰深的枯禾中隱蔽起來後開始注意西北方向,很快視線裡就出現十幾條黑影……黑影來到街口被一條狗發現了,寂靜的小鎮於是被狗吠聲打破……
張雲卿眼尖,很快認出了黑影中的張慕雲,並與劉異耳語:「那就是張慕雲!他在點香。」
劉異見黑影全部入了鎮,學了一聲青蛙叫,率先尾隨。
張慕雲率部進入一座舊祠堂,劉異提議把他們打死在祠堂裡。
「不妥,」張雲卿提醒說,「這座舊祠堂我熟悉,後牆連通田壟,一旦打草驚蛇,追剿不易。」
劉異道:「我派人封鎖後牆,兩面夾攻。」
黑影進入舊祠堂後,不一會又出來向團防局方向移動。
藉著星光,張雲卿數清了出祠的只有十一人,其餘匪徒仍留在祠內。
「出去的是尹東波、謝老狗他們,」張雲卿對劉異說,「張慕雲還在祠內。不如這樣,你守在門口,我一個人去後牆。我保證提了張慕雲的人頭來見你。」
劉異覺得有理,允許張雲卿一個人去後牆。
張雲卿緊了緊褲帶,從黑暗中躍出,逼近舊祠堂,背脊緊貼牆壁移動。
這是一座青磚黑瓦結構的古屋,年代久遠,牆上長滿青苔,還有籐蔓爬滿各處。據說,這是當地一個雜姓家族的祠堂。早在明代,這個家族曾出過一位權傾一時的大人物,因此才有如此氣派的祠堂。後來這位權貴捲入宮廷權力之爭,被革職還鄉,從此家道中落,祠堂廢棄,家族的輝煌也成了過眼雲煙。
張雲卿繞到後牆,恰好團防局那邊傳來了槍聲。他知道,尹東波已經衝進四合天井了。接下來,槍聲稠密,團防局埋伏在對面民宅的機槍吼叫開了。
舊祠堂後面是一壟干死的禾苗,有半人深,無建築物。再一查看,牆壁已被人拆開一個洞,可供一人出入。張雲卿探頭張望,發現有五六個人正向外衝——這時張慕雲聽到槍聲,準備去增援尹東波,但很快被守在對面的劉異用火力頂了回去。
槍戰激烈,團防局除了機槍,還使用了手榴彈。巨大的響聲把狗叫聲也炸啞了。
張雲卿估計到張慕雲頂不住時,一定會從此洞逃走。他悄悄退開,躲藏在近旁……
劉異的火力越來越強大,張慕雲自知難敵,開始撤退……
終於有人從洞內鑽出來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最後一個出來了,正是張慕雲……
張雲卿瞄準,果斷地扣動了扳機……槍響了,張慕雲身子晃了晃,栽了下去……
「大哥——」已經逃了很遠的匪徒折回來要救人。張雲卿又開了幾槍。隨後劉異率部進入了舊祠堂,匪眾紛紛自顧逃命。
槍聲停了,劉異打著手電筒發現了張慕雲的屍體……
卻說尹東波、謝老狗在團防局撲了空,忽聽得舊祠堂有槍聲,欲回去搭救張慕雲,卻被對面民宅裡的丘八的火力阻住了。
尹東波知道對方已有防備,堅持下去凶多吉少,只好趁黑撤退。
逃亡的路上尹東波、謝老狗都不約而同地想到是誰出賣了他們,但又不敢完全肯定。
尹東波說:「我有點想不通,難道他對親侄兒也能幹出這種事?」
謝老狗說:「我也想不通,出發時明明白白看到他們幾個赤條條睡在鋪上。」
尹東波說:「我們快回山寨,如果張雲卿不在,一定就是他幹的!」
尹、謝疾步回到燕子巖,正遇上張雲卿從茅屋裡出來小解,他見二人一身襤褸,故作吃驚:「老尹、老謝,你們這是幹什麼?」
尹東波見張雲卿的表現,疑團頓消,只好支支吾吾道:「我們昨晚去了黃橋鋪。」
張雲卿:「去黃橋鋪怎不通知我?慕雲呢?」
尹東波隨便敷衍了幾句,就急急和謝老狗走進自己屋裡,趁換衣服之際,說:「老謝,我想起來了,這幾天我倆在團防局賭錢,可能引起了劉異的懷疑。」
「是的……我們誤會滿叔了……那麼,大哥的事怎麼向滿叔和大家解釋?」
張雲卿隨後和張亞口幾人跟了進來,質問暴黃橋鋪為何不讓他們去。尹東波解釋說,這是張慕雲的決定,理由是張雲卿幾個沒有實戰經驗。
尹東波如此解釋,張雲卿也巴不得裝糊塗,適可而止停了問。
參加黃橋鋪夜戰的匪徒陸續回來了,一個個衣服破髒不堪,有的還掛了彩——獨獨不見張慕雲回來。
在張雲卿的一再追問下,同張慕雲一道留在舊祠堂的小頭目鍾雪華淚如雨下說:「大哥他……為了掩護弟兄們撤退,他再也回不來了……」
眾匪垂下了頭。
張雲卿頓時大哭道:「大哥,你命好苦,當年偷一條牛,就白白送了命。剩下一根獨苗,如今也落到這個下場。嗚——慕雲啊,我的兒,你叫我如何向你爹、向你爺爺交代呀!」
張雲卿的表演十分到位,令在場匪眾無不落淚。這時候,蒲胡兒也從茅屋出來,聽到張雲卿的哭喊,她什麼都明白了,但她沒有哭,目光呆呆地望著大家。
「嫂子,」尹東波走近胡兒,「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我們會替大哥報仇的。」
群龍無首,兩個主要頭目尹東波和謝老狗各有所長,但又各有所缺,而且互相不服。張雲卿於是趁機說:「報仇之事不宜操之過急,目下的首要事情是把慕雲的屍首尋回來。」
眾人覺得在理,都願意聽張雲卿的安排。
張雲卿於是以長輩身份當仁不讓地暫時掌權發號施令。他派張鑽子去黃橋鋪打聽慕雲的屍首。
次日,張鑽子帶回準確消息:張慕雲在當晚激戰中飲彈身亡,劉異把他的頭割下拿到縣城邀功去了。
消息傳開,匪眾慟哭不已,揚言要再暴黃橋鋪,殺死劉異,血祭大哥。
張雲卿見眾怒太盛,不好硬阻,含著淚說:「我知道你們和慕雲是結拜兄弟,多年來一起出生入死,情同手足,而我又何嘗不是?我大哥就一個兒子,他的死,幾乎是斷了我家一脈香火,這深仇不報,我有何面目為人?但是,以我們現在的力量去暴黃橋鋪,無異以卵擊石,非但報不了仇,還要白白損失。如果慕雲泉下有知,也不會同意我們冒險。弟兄們,請相信我,相信我對慕雲的愛和大家一樣,相信我的悲痛不比你們少。只有做到這一點,我們才能擰成一股繩,達到報仇之目的!」
眾匪默然。
張雲卿望著眾匪道:「回去吧,我會盡快想出一個辦法來——用劉異的血祭奠我的侄兒!」
眾匪互相對望了一眼,低著頭散開了。
回到茅屋裡,張雲卿令張籮籮、張四狗在門口望風,他與張亞口、張鑽子在鋪上坐下來商量要事。
「順路,你真的打算去暴黃橋鋪?」張亞口問道。
張雲卿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他們跟慕雲的感情很深,如果不依從他們的意願,很難服人心。不過,也不一定要去暴黃橋鋪,這樣風險太大了。現在,哪怕只死一個人、丟一條槍,也是個巨大的損失——鑽子,劉異真的去了縣城嗎?」
「這還有假嗎?」張鑽子瞪著鼠眼說,「我不會騙你的。」
「我是說劉異仍留在團防局,只是派手下送人頭去縣城。」
「不會,我親眼看見劉異騎著一頭棗紅馬,慕雲的頭由後面的丘八提著。」
張雲卿點點頭:「既是這樣,今晚再辛苦你去一趟縣城。」
「去縣城幹什麼?」張鑽子不解。
「追上劉異,告訴他,這段時間他不要回黃橋鋪……」
外面有人乾咳一聲,那是尹東波的聲音。望風的張籮籮大聲喊道:「順路,老尹找你!」
尹東波探了下頭,見屋裡有人,就說:「滿叔,去外面走走可以嗎?」
張雲卿二話沒說,趿拉著一雙草鞋就跟尹東波走。
密林深處,尹東波轉過身望著張雲卿:「剛才弟兄們說,只要滿叔你能夠替慕雲哥報仇,大家就心甘情願聽從你的指揮。」
張雲卿望著尹東波,半晌才說:「他們怎麼說,我並不在意,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尹東波避開張雲卿的目光,不語。
山風吹來,刮得林間的枯葉沙沙作響。山外的風到了這燕子巖已經弱了很多。因為,巖背後沒有峽谷,只有一座萬仞高峰,高峰後面仍是高峰,難怪這裡就叫「山門」。
張雲卿手搭在尹東波肩上:「老尹,不要迴避,把你的心裡話說出來!」
尹東波:「大哥去得太突然了,我也來不及細想。不過,我覺得大哥已經去了,大家就要面對現實——接受一位新的首領。我覺得滿叔很有能力,由你統領大家,前景遠大。我不是有意奉承你,以前我也是這麼說。問題是大哥屍骨未寒,滿叔得拿出實際行動證明你和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實不相瞞,這想法是我提議的,為了讓大家心服口服。」
張雲卿:「謝謝你的信任,我會讓大家心服口服的。告訴弟兄們,從明天起,我們在高沙設卡,那裡是黃橋鋪至武岡城的必經之路。只要劉異回來,我就割下他的人頭給弟兄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尹東波讚道:「這個辦法好!」
兩人分開後張雲卿仍回茅屋,入屋之前他的視線被一道風景吸引住了:蒲胡兒正目光癡癡地望著窗外,張雲卿循著她眺望的方向看——那裡什麼也沒有,只是一道很高的山梁……
憂鬱的女人最迷人,此時此刻,張雲卿恨不能把胡兒摟在懷裡,盡情親熱、溫存……然而他不能,這是大白天,他嚥了嚥口水,把目光收回——他要回屋裡睡覺,為晚上的幽會蓄養精神……
張雲卿醒來時已是午夜,張亞口三兄弟睡得正香,他和衣枕著雙手,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現幽幽的光。其實他什麼也看不到,只用兩隻敏感的耳朵靜聽四周的動靜。
屋外,夜鶯在放歌,蟋蟀在鳴唱,不知名的蟲子在啾叫,還有蛇的「絲絲」聲……終於,一種異樣的響聲把所有的聲音鎮住了——那是人的腳步聲……
腳步聲由遠而近,由近而清晰,最後,柴門開啟,一個人站到了張雲卿床鋪前,用手推他:「順路,我是鑽子。」
「我知道是你,快把門掩上。」
張鑽子把門掩上,爬上鋪,附著張雲卿的耳朵說:「我從城裡回來了。」
「事情辦好了嗎?」
「全照你說的辦了。」
「劉異帶話了嗎?」
「他說這次謝謝你的鼎力相助,他明天從另一條路去邵陽,回來後希望和你見見面。」
「他去邵陽幹啥?」
「他沒講。」
張雲卿「唔」了一聲,劉異雖沒講去邵陽幹啥,但他已經猜出了八九分。「睡吧,我都知道了。」張雲卿翻了個身,給張鑽子一個寬大的脊背,並故意打了一聲呼嚕。
張鑽子的鼾聲響起時,張雲卿坐起來,從鋪底下摸出煙槍,填上老旱煙,抽了幾口,過足癮,就在門口草坪上撒尿,宣洩完畢,他又想起白天的那一幕,雙腳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棟茅屋。
在門外,他站了片刻,然後從柴條編成的牆上抽下兩根木棍,露出一個洞來,剛好夠伸進去一隻手。
張雲卿伸手把木閂撥開,柴扉便開了。他輕輕地乾咳了一聲,裡面沒有動靜。他徑直走到床前,撩開羅帳,撲了上去——
張雲卿雖然沒有把他渴望的女人撲在肚皮下,但他還是摸著了一條腿。沿著這條腿,他很快就把一個尤物摟入懷中,壓在下面,讓全身的激情無遮無掩地盡情釋放……
雲消雨住,張雲卿仍摟著胡兒問道:「今天上午你朝窗外看什麼?」
「你不是看到了嗎?我能看到的,你也能看到。」
「我看到的是一道山梁。」
「我看的就是山梁。」
「胡兒,別瞞我。你一定有心事!」
蒲胡兒不語。
「胡兒,你告訴我好嗎?我會幫你!」
「你能幫我?」蒲胡兒冷笑,「你幫不了我。」
「我一定幫得了!」
蒲胡兒支撐起上半身:「我是富家千金出身,如果不是家道中落,應該住深院大宅,穿綾著緞,吃香喝辣,身邊有丫環老媽子使喚,出門有僕役前呼後擁……可是,我命苦,不到成年就進了窯子,縱有花容月貌,卻只能過『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紅唇萬客嘗』的下賤日子。好容易熬到譚邦才憐香惜玉,贖我出來,雖是做妾,可總比窯子強上千倍。誰想沒有幾年,譚邦才捲入江湖恩怨,全家慘死張慕雲槍下,我又成了『壓寨夫人』……
張雲卿說:「你的身世像你的容貌一樣令人憐惜。有了我,你今後的日子會好起來的。我不是譚邦才,他不是男人,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守財奴,他沒有資格擁有你;我也不是張慕雲,他只是一個男人,但不是真正的男人,因此,他也不配做你的丈夫!」
蒲胡兒望著張雲卿幽深的目光,突然問道:「順路,是不是你殺了慕雲?」
張雲卿坦率地以問代答:「你怎麼知道?」
「你能哄別人,但瞞不住我!」
「我並沒有在你面前有過這方面的表示。」
「我的感覺告訴我,從馬鞍山野豬洞那天開始,你終會有一天要殺了慕雲。」
張雲卿:「為了一個女人連親侄兒都殺害了,你是不是感到我有點不可理喻?」
蒲胡兒搖頭:「為了女人,父子、兄弟反目都正常,何況叔侄?」
張雲卿:「謝謝你能理解我。慕雲錯在不該娶你——你太美了。我不殺他,終會有別人為了你要殺他的。」
「你就不怕別人殺你?」
「不怕!我既然敢娶你,就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征服你、制服一切敢於對你動淫心的男人!如果這世界還有比我更強的,我死在他的手下也心甘情願——你能歸屬於那樣的男人,我死而瞑目……」
張雲卿一席話,釋解了蒲胡兒內心的堅冰。「想不到世界上還真有你這樣的男人。順路,我是個不易動情的人,如果你能征服我、征服天下的男人,我蒲胡兒願做牛做馬伺候你終生!」
張雲卿將胡兒攬在懷裡:「我會實現自己的諾言——你信不信?」
蒲胡兒連連點頭:「這個時候我是信你的。我這樣說你生氣嗎?」
「這才是真話。你說真話我幹嗎要生氣呢?難道我需要欺騙嗎?」
「我也希望你永遠不要騙我。」蒲胡兒說。
「我不會的。我也要告訴你一句真話——我殺慕雲並非全為了你。」
「我知道,你是為了得到這一支人馬。」
「這是最主要的原因。我把你擺在次要位置上,你生我的氣嗎?」
蒲胡兒搖頭。
次日,張雲卿率眾去高沙的竹篙塘設卡。
這是一條寬闊的馬路,由鵝卵石鋪成,過往客人如鯽,有挑擔的、騎馬的、坐轎的,川流不息。因為是通往邵陽、長沙的要道,有時有騎馬的官兵巡邏。騎馬在這條路上是最威風的,馬蹄踩在鵝卵石上,「得得」之聲十分悅耳,如果快馬加鞭,揚起一路灰塵,更會招惹無數羨慕的目光。
古人云,富貴而不還鄉,如著錦衣夜行。因此在武岡,那些衣錦還鄉的人,誰都不會放過在這條路上耍威風的機會。
為了便於行動,張雲卿特意從梅滿娘家裡借了三匹駿馬,他、尹東波、謝老狗各騎一匹。他們並沒有搶劫,只在附近租借了一棟木屋住下,日夜監視著那條路。
一連十天,都沒見劉異從武岡回來,連尹東波都耐不住了,他主動提出:「滿叔,我們老是等也不是個辦法,不如派人去城裡打探,要不心裡沒底。」
張雲卿等的就是這一句話,點頭道:「好吧,你和鑽子一同進城去。」
尹東波明白張雲卿的意思,搖頭說:「鑽子對城裡情況很熟悉,他一個人去足夠了,去的人多容易出漏子。」
次日中午,張鑽子風塵僕僕從城裡趕回,匪徒們一齊迎上,急切地想知道結果。
張鑽子稍稍喘了幾口氣,喝完張雲卿遞過來的茶,抹抹嘴說:「我們在這裡白等了——劉異不會從這裡經過了!」
「為什麼?」眾人齊問。
「他提了慕雲的頭去縣城邀功,縣長趙融馬上派快馬去邵陽報喜,說劉異功績卓絕,率黃橋鋪團防局一舉剿滅一支百餘人槍的土匪,保了一方平安,人民拍手稱快。陳光中師長立即提升劉異為武岡義勇軍總隊副隊長(隊長由縣長趙融兼任)。劉異可威風了,一出門就前呼後擁,身邊隨時有十餘名槍法好的衛兵,誰也別想近他。」
張雲卿聽後暗自高興,他早就料到劉異會當上義勇軍總隊副隊長,只是沒估計到會有這麼快。「劉異原來的位置有人接替嗎?」這是他最最關心的事。
「有。」
「誰接替劉異?」張雲卿身子前傾。
「張光文。」
匪眾吃了一驚,連張雲卿都不大相信這是事實,質疑道:「張光文進團防局不久,連小頭目都不是,上頭還有副團總,團總的位置怎麼會是他呢,你聽錯了嗎?」
「沒有錯,委任狀都送到黃橋鋪去了。」張鑽子認真說,「本來我也不相信,可是縣城新貼出的公告白紙黑字是這樣寫的,還有官府公章,趙融的親筆簽字也在上面。」
「公告上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內容嗎?」張雲卿細緻地問道。
張鑽子搔著頭皮說:「上面還寫到張光文剿匪有功,特別是在剷除張慕雲匪幫的戰鬥中立下汗馬功勞,特提升為黃橋鋪團防局總兵,以資鼓勵。」
張雲卿鬆了口氣,現在他可以實施第二步計劃了。他望著匪眾說:「弟兄們,我們報仇的最好機會終於來到了。張光文是學生出身,進團防局才幾天,根本不會帶兵打仗。最重要的是,他從一名丘八一躍而為團總,其他人自然不服。因此,我們暴黃橋鋪,有絕對獲勝的把握!」
匪眾亦齊聲說這是難得的機會。
張雲卿接著說:「機會雖是千載難逢,但我們也不能魯莽,更不能蹈前次的覆轍,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力量薄弱,當務之急,就是招兵買馬、購買武器!」
「說得對!」匪徒齊贊。
回到燕子巖,張雲卿召集張亞口、張鑽子、尹東波、謝老狗四名骨幹開會。
張雲卿手頭有梅滿娘資助的一萬大洋,足夠買一批軍火。問題是尹東波他們對本省的軍火行情不熟,要到廣西去購買。
張雲卿把大洋換成全國可以通用的銀票,全部交給尹東波、謝老狗,用於購買軍火。
接過張雲卿的銀票,尹東波受寵若驚,但他還是建議說:「滿叔,還是留點錢在家裡吧。」
「不,你都拿去,出門沒錢是很難的,家裡我可以想辦法。另外,你們每人還要買一匹馬,弟兄們這麼辛苦,總不能走路回來。」
尹東波一行啟程了,張亞口埋怨道:「順路,你膽子也太大了,這麼多錢交給別人,他們要是不回來怎麼辦?」
「他們一定會回來的!」張雲卿說。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萬大洋數目不少,你怎能保證他們不見財起歹意?」
「我憑直覺。加之他們都是本地人,有根可查。」
「可也不能全給他們。」
「全給他們說明我胸懷坦蕩,不存私心,是值得相信的頭目。」張雲卿面帶得意之色說。
張亞口仍有幾分不放心,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們起歹意,或者在路上被人搶……」
張雲卿極不耐煩說:「所以你這種放不開的人永遠不會有出息。他們真要起壞心,就不能為我所用。花點錢除去一大隱患,這不是好事麼?而且,他們還有十條槍在這裡。如果像你說的在路上被人搶了,他們十個大活人連那麼一點財物都保不住,要他們何用!」
張亞口雖然挨了罵,但他心裡很高興,一來他開了竅,二來他欽佩張雲卿想得如此透徹。有這樣的領頭人,將來不愁前程。
尹東波走後,張雲卿發動留下的匪徒,物色願意入伙的人。入伙者第一個條件必須是知根知底的,第二個條件才是各方面的素質。
這年頭天災人禍頻繁,很多人都在飢餓線上掙扎,張雲卿一聲號令,匪徒們便紛紛將各自的親友拉進來,不出幾天功夫,報名者竟逾百餘人。
由於武器未購回,發展太快給養也有困難,張雲卿只招收了四十名合格者。
這天,張雲卿正在屋裡擦拭快慢機,忽聽外面吵吵嚷嚷。
隨後張鑽子進來報告:「有位年輕人想入伙,我見他生得單薄,不想要,他硬是不肯離開,吵嚷著要見你。」
張雲卿說:「就讓他進來見我吧!」
不一會,一位體型乾瘦衣服卻整潔的年輕人隨張鑽子進來。他不等張雲卿發話,行了拱手禮說:「你就是張大老爺吧。我叫鄧聯佳,武岡東鄉扶沖人氏,是貴部鍾雪華的表兄,今特來投奔大老爺。可你們死活不收,你說,我還有什麼臉面回去?」
張雲卿有意拉動槍機,又在黑洞洞的槍口吹了幾口氣,一邊把玩著槍,一邊望著鄧聯佳說:「幹土匪時刻有被官府殺頭的危險,你不怕死麼?」
「大老爺問這話不是多餘麼?若怕死,我來入伙幹啥?」
張雲卿見鄧聯佳口齒清楚,又是東鄉人,留下來有利於今後向東鄉發展勢力,因此,進一步問道:「古人說,螻蟻尚且偷生,你為啥不怕死?」
「古人也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一生下來,就注定有死亡的一天,最多不過百年。即使一百年,相對浩浩歷史長河,也不過彈指一瞬。因此,如不利用這短暫一生幹一番事業,在歷史上留下痕跡,讓後人知道有這麼個人在世界上生活,我的一生豈不是白過了?這和死有什麼兩樣?古往今來,要留名無非兩樣,一是流芳百世,二是遺臭萬年。流芳百世我不能,而且往那條路上擠的人也太多,因此,我決心投入綠林!」
「好,講得好!」張雲卿把槍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爽快,再說說,你打算怎樣留名?」
鄧聯佳幾乎不加思索道:「綠林中出名的人不少,但以梁山最為典範,足可流傳千古。因此,我把大老爺看做宋江,而我正是吳用。若干年後,我要讓世人誇讚你是當代的宋江,我呢,就權當民國的吳用吧。」
張雲卿點點頭,突然問道:「敢過堂麼?」
鄧聯佳挺起胸膛道:「過刀山都敢,過堂何足懼!」
張雲卿令張鑽子打一碗水頂在鄧聯佳頭上,並叫他站到二十丈遠處,說:「你站好,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張雲卿才入住綠林不久,這是我第一次打槍,瞄不準請不要見怪。」
「快打吧,你嚇不住我!」
「你真的不怕死?」
「我幹嗎要怕死?」
「你說過想留下痕跡在世上,如果現在死了,名從何來?」
鄧聯佳從容地說:「如果現在被你打死,那也是天意。天意難違,我死何足惜!」
匪眾是第一次見這場面,紛紛圍攏來看熱鬧。因大家不曾見過張雲卿打槍,都為鄧聯佳捏一把汗。
張雲卿額上的青筋動了動,舉起槍也不瞄準,只是目光炯炯地盯著鄧聯佳頭頂上的碗,突然,他轉過身去,反手「彭——」地打了一槍。
匪眾驚愕。鄧聯佳安然無恙。而他頭上的碗不見了,水流了他一頭一臉……
「好槍法!」鄧聯佳率先鼓起掌來。匪眾齊發呆,隨後也跟著鼓起掌來。
張雲卿得意地擺擺手,他告訴大家,梅花香自苦寒來,他的槍法不是與生俱來的。為了練槍,他的右手臂經常綁著沙袋,練瞄準時還吊著石頭,練槍的那段時間,自己也記不起流了多少汗。
鄧聯佳被收下來後,張雲卿對他格外器重。由於他接受能力強,各項軍事訓練在四十名新匪中總是最好,張雲卿便提拔他當了頭目。張亞口極為不滿,提醒道:「順路,幹我們這一行不宜輕易相信一個人。鄧聯佳雖有鍾雪華介紹,有根可查,但扶沖離我們老家畢竟太遠。這號人可用,但不可重用。」
張雲卿知道他心存妒意,說:「亞口,你的話也不無道理,但這正是用人之際,尤其是他這樣的人才太少,我寧願錯信,也不想放過一員將才。」
張亞口不再多言。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三個月過去,一支頗具戰鬥力的隊伍訓練出來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們只等尹東波買回武器,就可以去打家劫舍,去暴黃橋鋪團防局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尹東波仍杳無音訊,最後連鍾雪華都認定他們不會回來了。他對張雲卿說:「廣西路途再遠,來回也要不了一個半月,而現在三個月過去了。滿叔,我們不能再等了。」
張亞口附和:「出發前我就預計到他們不會回來。一萬大洋足夠他們做生意了。」
鍾雪華道:「我相信老尹、老狗他們不是那號人。可能是發生意外了。」
鄧聯佳說:「前段時間廣西發生了大規模戰爭,陸榮廷被廣東的陳炯明打得一敗塗地,廣西全境到處是散兵游勇,他們嘯聚山林,打家劫舍。想必老尹他們的錢被搶,無臉回來了。」
張雲卿心裡被部下說得七上八下的。事前,他雖對張亞口說過,不在乎那一萬大洋,可事實上,那是他的所有家底啊!
張雲卿坐臥不安。好容易熬到天黑,他下令匪徒按時就寢,自己則借巡房之機,悄悄溜進蒲胡兒屋裡,與她溫存,尋找慰藉。蒲胡兒見他長吁短歎,關心地問:「順路,何事令你如此焦慮?」
「我說過暴了黃橋鋪就正式娶你,恐怕我要食言了。」
「就為老尹他們沒有消息的事?」
張雲卿點點頭:「現在我的攤子拉得這麼大,每天五十多人要吃要喝,我總不能老向梅滿娘要這要那。現在天氣冷了,弟兄們急需添置棉衣、棉被。俗話說,一日無糧千軍散,如果老尹他們真的回不來……胡兒,如果某天真的要散伙,你不會嘲笑我吧?因為我曾經向你誇下海口,說我是真正的男人。可事實已經證明,我不是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不僅要有雄才,也要有大略,我在尹東波出門時,就應做好他們有可能回不來的準備,並為自己留下後路。但事實上我沒有,我只能算賭徒,敢做孤注一擲的豪賭,卻無決勝千里的大略。胡兒,對不起,你是不是已經小瞧我了?」
胡兒搖頭。
「你在騙我。」張雲卿把女人的手放在自己頰上。這時候,他極需要女人的慰藉,他的淚水滴在蒲胡兒的手背上。如果蒲胡兒承認小瞧他,他張雲卿就只能去死。然而,蒲胡兒語出驚人,不僅使張雲卿頓覺充實,甚至對他的一生都起到了決定性的影響。欲知蒲胡兒說出何種振聾發聵的話,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