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熊傑、舒祥林快馬加鞭從楓木嶺進城,然後住進東門外的玉帶橋客棧。二人拴好馬,吩咐店家給馬上料,然後來到城南止戈亭。時近正午,正是止戈亭生意清淡的時候,入得廳來,卻見裡面人滿為患,原來昨日那個張顯凡又在唾沫飛濺說故事,因而吸引了很多人。
二人揀一靜處坐下,熊傑小聲與舒祥林耳語:「就是這個人。」
舒祥林會意,抬頭看了看主講台,小聲說:「看他這樣子,一時半刻恐怕講不完。」
熊傑亦抬起頭,卻見鄰桌有一漢子正在偷看他,神色極為詭異。熊傑覺得此人面熟,猛然想起這漢子乃是昨晚那匹馬的主人!此處不宜久留,熊傑向舒祥林遞了個眼色即離開了座位。
熊傑走出止戈亭,便飛一般邁開腳步,直到玉帶橋客棧,見那漢子並沒有跟來才放下心來。他回到房間等了約一個時辰終於有人敲門,他從門縫窺看,見是舒祥林領著張顯凡回來了,才把門打開。張顯凡一眼就認出了熊傑,抽身要走,舒祥林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撈住塞進了房裡。
熊傑臉上堆著笑:「老張,才來了怎麼就急著要走?」
張顯凡臉上擠出生硬的笑:「不,不走,我,我正要拜訪熊哥呢。」
熊傑讓出自己的椅子,自己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你要拜訪我,那太好了,我就在這裡。」
張顯凡見這兩個人不像是找他的麻煩,恐懼之心就消除了,然後小心翼翼問道:「二位好漢找我是不是也想聽故事的結局?我真的就知道這麼多了——蔣一浪沒把故事講完就被蕭子玉帶走了。」
舒祥林道:「我們熊哥不是來聽故事的。你說的故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你是怎麼聽到的?」
張顯凡這下聽明白了,苦著臉說:「我知道,二位好漢肯定會認為我與蔣一浪有很深的交情,不然不會聽到這後面的故事……天地良心,我真的與蔣一浪不熟,甚至我姓甚名誰他都不知道。」
熊傑斂起笑:「你與他沒有交情?為什麼別人聽不到的故事偏偏就你聽到了?」
張顯凡緊張地看看熊傑,又看看舒祥林,然後一咬牙說:「我可以把原委告訴二位好漢,可是你們一定要替我保密。」
熊傑點點頭:「講吧,天大的秘密我們為你保守。」
張顯凡未開言先紅了臉:「實不相瞞,這是我的隱私。錢掌櫃六十多了,他的填房太太夏媚才二十幾歲,長得又是花容月貌。平日裡我好出風頭,是止戈亭的常客,多得是與夏艷打情罵俏的機會,久而久之,我們就好上了,只把錢掌櫃蒙在鼓裡。這幾天蔣一浪來講故事,位置都被警察局的人佔滿了,旁人無法進去,夏艷就把我藏在衣櫃裡,如此這般,我才一節不漏地聽完了故事。」
熊傑聽完後大失所望,啐道:「我說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原來是雞毛蒜皮的男盜女娼!」
張顯凡仍然緊張道:「在二位好漢看來是最平常的事,可是於我就是天大的事情。一旦讓錢老倌知道,休了夏艷我就倒霉了。」
舒祥林說:「這樣不是更好嗎,你們姦夫淫婦正好湊成一對,我正想著要成全你們呢,把事情向錢進財道明,讓你們從暗中夫妻變成明路夫妻!」
張顯凡急得撲通下跪:「好漢饒命,萬萬不可如此!夏艷說了,如果一旦東窗事發,她就要嫁給我——這是我最不願意的!我除了床上功夫能引以自豪外,其他身無一技之長,平日裡連自己都養不活,哪有本事養老婆。二位好漢若是幫我,現在這狀況是最好的——錢老倌替我養著女人,我不僅不需要花一文錢,還時常有那女人的救濟。」
熊傑道:「原來是個吃軟飯的貨色!」
張顯凡得意道:「吃軟飯也不容易呢,換了別人還吃不了,那娘們是何等了得,沒有一個時辰休想滿足她。我別的不行,偏偏幹這個是天才啊,次次都叫她欲仙欲死,銷魂蝕骨。」
舒祥林道:「一個時辰那可不是一點點時間,難道不怕錢進財捉雙嗎?」
張顯凡道:「我們從不在止戈亭幹那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們的安樂窩就在這玉帶橋客棧,這裡的店主叫黃元富,是我的好友,不信可以問他。」
熊傑道:「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我才懶得管,反正你的秘密已經在我手裡了,敢不聽我的話就向錢老倌告發!」
張顯凡磕頭如搗蒜:「好漢千萬別這樣,需要我幹啥,只要不是叫我去死,我都會幹。」
房裡正談著話,店後傳來馬的嘶叫聲,熊傑驚道:「是我的馬在叫,誰在動它?」
隨後店家黃元富急急趕來報告:「二位客官,有一位漢子要牽馬,我勸都勸不住,他還說這事與我無關,我說馬主人就在這裡,怎會跟我無關呢,可他偏偏不聽。」
熊傑搶先出門,舒祥林、張顯凡緊隨其後,來到店後馬槽,果見一漢子正在牽馬,幸好那馬欺生不服,否則已經被牽走,熊傑認出是昨晚那位丟馬的漢子,遂大聲斷喝:「你好大膽子,青天白日竟敢偷馬!」
那漢子見熊傑一干人來勢兇猛,好漢不吃眼前虧,棄了馬拔腿就跑,熊傑也不追趕,重新拴好馬,交代黃元富好生看管。三人又回到房裡,張顯凡說:「剛才那偷馬賊我認識,他是蕭子玉家的莊戶,名叫蕭金平。」
舒祥林立即反應過來,吩咐道:「你想辦法把這個蕭金平哄來,我們可以保證你的秘密不會外洩。」
張顯凡喜出望外:「真的嗎?那我們一言為定!」
熊傑認真點頭:「一言為定。」
張顯凡道:「二位等著,我去去就來。」
張顯凡走後,熊傑有點不放心道:「他真能把蕭金平叫來嗎?我懷疑他這是黃鶴一去。」
舒祥林道:「我相信他有本事把蕭金平騙來,大凡不務正業的人偏偏就有這種能耐。」
舒祥林的話沒有錯,張顯凡離開不到一個時辰,蕭金平果然就耷拉著腦袋跟著他回到了玉帶橋客棧,熊傑讚許地拍了拍張顯凡的肩:「不錯,你怎麼讓他回來的?」
「兵不厭詐。」張顯凡十分得意,然後對蕭金平說,「其實我也沒騙你,如果你不回來惹毛了這二位好漢,楓木嶺的人真會殺了你全家!」
熊傑見蕭金平嚇得發抖,就安慰道:「不用怕,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問題,我不僅不殺你全家,還會把馬還給你。」
蕭金平這才放鬆了,見熊傑的態度很和藹,就說:「馬是東家的,丟了它把我的家產都變賣了也賠不起,我一天一夜不敢回去,如果好漢把馬還給我,只要是我知道的都說給你們聽。」
熊傑在蕭金平肩上拍了一掌:「好,我要的就是這句話!」
卻說蕭子玉為了要朱子湘說出夏妃的墓址,竟以槍殺譚小苦相脅。朱子湘萬萬沒料到一個堂堂警察局長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遂道:「你我之間的事,局座何故要連累無辜?」
蕭子玉毫不掩飾地說:「我發現這是你唯一的軟肋,你有品行、有良心,絕不會看著一個苦命的孤兒因為你白白送死,朱師傅,你說是不是?」
朱子湘怒視著蕭子玉:「如果我不願屈服怎麼辦?」
「沒關係,我大不了丟一筆橫財,而你卻要一輩子背負良心債。怎麼樣,要不要試試我倆到底誰狠?」蕭子玉目露凶光,開始推子彈上膛。
「慢……」朱子湘嘴唇哆嗦著擠出幾個字,「是……你……狠……我服輸……」
蕭子玉仰天大笑,笑夠後拍著朱子湘的肩胛說:「我就說過你是位有品行的人,絕不會忍心你的徒弟年紀輕輕就去死,走,為了我們的合作愉快先痛飲幾杯!」
朱子湘搖頭:「喝酒就免了,現在我只提一個要求——事成後不要打我家其他祖墳的主意。」
蕭子玉說:「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這規矩我懂。」
外面有人敲門,隨之傳來老管家蕭忠焦急的叫聲:「二少爺,二少爺在嗎?」
蕭子玉把門打開,蕭忠見屋裡很多人,欲言又止,蕭子玉道:「都是自己人,沒啥不好講的。」
蕭忠這才提著長衫下擺跨進來,語氣急促地說:「這兩天坊間鬧得很凶,都在說金頭和唐伯虎《四季行樂圖》的事。」
蕭子玉大吃一驚:「這消息是怎麼走漏出去的?」
蕭忠道:「是一個叫張顯凡的閒漢說的,他躲在止戈亭茅坑裡偷聽了蔣一浪的故事。」
蕭子玉皺眉:「這不可能,事前我們檢查過茅坑和伙房。」
蕭忠說:「要不就是聽錢老倌或店夥計說的。」
蕭子玉道:「更不可能,我封過他們的口,他們沒有這個膽子!蕭金平呢,快把他叫來!」
剛才說話很急的蕭忠這下子不肯說了,在蕭子玉一再催問下才吞吞吐吐地說:「他,他昨晚一宿未歸……」
蕭子玉臉上的肌肉搐動著:「他為何一宿未歸?」
蕭忠見瞞不過了,道:「聽說他把馬弄丟了,不敢回來面對你……他的膽子素來就小。」
「找不到馬就一輩子不回來了嗎?」蕭子玉轉對蔣一浪,「蔣先生你自便,我和朱師傅有點事。」
蔣一浪說:「局座,你們忙去吧。」
蕭子玉、朱子湘離開書房,蕭忠也緊隨其後,蕭子玉一路說:「老管家你是我的長輩,很多事情你都可以做主,這個蕭金平太不像話了,我派他去外面打探民間的風聲,他竟然把馬丟了!你說他一夜未歸,走漏消息的事是怎麼傳回來的呢?」
蕭忠跨了幾大步追上蕭子玉:「這事已經家喻戶曉了,只要出了大門。每一處男女老幼都在議論——消息不是蕭金平傳回來的,是我聽回來的。」
蕭子玉問道:「他們都在議論我嗎?他們如何議論我了?」
蕭忠說:「他們說二少爺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說你封鎖消息是『此地無銀』的行為,是『欲蓋彌彰』的結果……說你做夢都想要唐伯虎的《四季行樂圖》和朱企豐的金腦殼。」
蕭子玉冷笑道:「他們知道得還真不少!老管家,你去安排人把蕭金平找回來,我在書房等你們的消息。」
蕭子玉與蕭忠在天井分手後,他和朱子湘還來不及進會客室,就有下人來報告:「二老爺,蕭金平回來了,馬找到了。」
蕭子玉細聽,果然有馬蹄聲傳來,他回過頭,卻見蕭金平牽著一匹棗紅馬從大門進入正向他走來,馬後面還跟著蕭忠。朱子湘一眼就認出這個蕭金平原來就是用麻袋把他扛來的那條大漢,此時他一點也沒有了那天的威風生猛,像霜打焉似的。他走到蕭子玉跟前垂手低頭不敢吭聲,一副等著挨罵的架勢。
蕭子玉卻不看蕭金平,只是注意那匹馬:「這馬不是我家那匹,這是怎麼回事啊?」
蕭金平半晌不吭聲,趕上來的蕭忠代為回答說:「是這麼回事,昨天他照你的吩咐四處留意坊間的議論,傍晚時分他路過止戈亭發現大廳裡擠了很多人在聽故事。他把馬拴在廊柱上就走進去,沒聽上幾句就聽到馬在鬧,回頭一看原來是一位大漢在偷馬。他跑上去制止,誰想那偷馬賊不是等閒之輩,跨上馬一揚鞭就走了。金平他急得哭起來,大廳聽故事的人又走出來圍著他看把戲,一邊七嘴八舌議論著,金平總算聽明白了,原來那黑大漢是楓木嶺的強盜頭子熊傑,他剛從牢裡逃出來。因急著趕回去才搶了他的馬騎。金平他丟了馬不好回來向你交差,昨晚就在外面過了一宿。」
蕭子玉聽到此處打斷蕭忠的話說:「老管家以後不要慣壞了他們,該嚴的時候一定要嚴。蕭金平你的馬丟了,現在又牽了別人的回來,這馬是哪裡來的?」
蕭金平漲紅著臉,鼓起勇氣說:「這馬不是偷的,是那個熊傑賠給我的。」
蕭子玉用懷疑的口吻道:「熊傑他有這麼好嗎?」
蕭金平這下找到了「感覺」,說話也流暢起來:「是這麼回事,丟了馬後我不敢回來見你,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在止戈亭大廳耗著。沒想到今天正午時分發現坐在我旁邊的一個食客十分眼熟,很像偷馬的那個熊傑,只是他把鬍子剃了,他見我看他,就心虛地走了,這更加印證了我的懷疑。我沒有直接跟蹤他,我知道他還有一個同夥,當主講台的張顯凡下來後,這個同夥走過去與他耳語了幾句就一起離開止戈亭。這一回我趕緊跟上,一路跟到玉帶橋客棧,我就知道他們住在那裡。熊傑的同夥陪著張顯凡上樓後,我就向店家黃元富打聽兩位客人的馬在哪裡。黃元富說拴在後面的馬槽,我跑過去一瞧,發現沒有我家的那一匹,我不去多想,就要牽馬,那黃元富不准,還告訴了熊傑。熊傑走下樓,認出了我,他的態度十分橫蠻,非要打我不可。」
蕭子玉點頭:「這是他的性格,後來他打了你嗎?」
蕭金平說:「我挨了兩拳,我忍住痛向他訴說我的難處,熊傑一聽說那匹馬是二老爺的,立馬就對我客氣起來,連向我賠不是,還要我在你面前多多替他美言。」
蕭子玉生氣道:「一派胡言!熊傑的性格我瞭解,他不會向任何人低三下四!」
蕭金平一急額頭上就冒出汗來:「我沒有胡說,這是真的,熊傑親口說你夠兄弟,幫了他的大忙。」
蕭子玉這才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像是他說的話,不過這事萬萬不可外傳,傳出去人家還以為熊傑真是我網開一面放走的。」
蕭金平鬆了口氣,總算把這謊撒圓了。不過後面的話卻是真的:「熊傑說如果老爺想要回原來的馬,改天他會牽過來。」
蕭子玉揮揮手,作厭惡狀:「這種人千年不想見萬年不想逢,這事情到此為止,今後不可再提到他。」
蕭子玉把臉轉向蕭忠,「老管家你把小少爺叫到我書房來。」
蕭子玉領著朱子湘、蕭金平進入客室坐了一陣,蕭忠就帶著蕭鵬過來了,蕭鵬掃視一遍,就道:「爹,來這麼多人今天就要動手?」
蕭子玉說:「朱企豐墓暫時放一邊,那塚墓規模太大,現在動手條件尚未成熟,朱師傅又新提供了一塚,今天先過去看看。」
蕭鵬喜道:「又有一塚?太好了,我家發大財了!」
蕭子玉望著朱子湘:「這事就拜託你了,今天先去看看,實地研究怎麼動手,我說話絕對算數,除了遵守承諾,事成後一定重謝!」
朱子湘說:「那就動身吧,還有一段較遠的路,我們要在天黑前趕到現場。蕭局長,我的徒弟也要一起去——那地方他比我們熟。」
蕭子玉點頭:「沒問題,老管家再辛苦你把譚小苦叫來。」
「蔣一浪怎麼處理?他現在對我們來說——」蕭忠看著朱子湘沒敢往下說。
蕭子玉道:「蔣一浪對我們來說確實是沒什麼作用了,但過河拆橋的事我們絕對不會幹,那樣的話以後誰還敢和我們交往?」
朱子湘明白蕭子玉這話是說給他聽的,內心冷笑不止,覺得這種拙劣的表演不忍卒睹——剛剛還掏槍濫殺無辜,如今一下子又變得講道義起來。在朱子湘看來,蕭子玉的這番表現恰像一個剛剛露出猙獰面目的鬼,馬上又在識破他的人面前披上人皮,然後自欺欺人地表白——我是人,我真的是人,我不騙你。
蕭忠見蕭金平也在會客室,就說:「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準備工具哪!」
蕭金平問道:「都要些什麼工具?」
蕭忠道:「去掘墳你說要什麼工具?!真是個不開竅的木腦殼!」
蕭金平才走幾步又回到會客室:「工具我可以去準備,但我不能跟二老爺一起去。」
蕭忠道:「你是主勞動力,你不去還有誰去!」
蕭金平說:「院子裡主勞動力那麼多,哪裡就缺我一個,今天我反正不想去!」
蕭忠生氣道:「你——你這是怎麼了,竟然不聽話,不去也得說出個理由來!」
蕭金平搔著腦袋想理由,半晌才說:「昨晚我一宿未睡,走路眼皮打架……」
蕭子玉見了就說:「他不想去就算了。金平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蕭子玉於是把蕭金平叫到一旁耳語一番。
工具很快準備好了,朱子湘吩咐把鋤頭、鐵鏟、簸箕藏在麻袋裡,上面蓋上大量的紙錢、香蠟和豬頭三牲。出發了,路人看著這陣勢,就知道這班人是上某寺廟燒香拜佛的。
朱子湘、譚小苦導前,蕭子玉、蕭鵬、蕭忠及數位莊客挑著擔子押後,一行人出了城就一路向東北方向徐行。大約走了五六里,又爬了一座山,然後前方古松掩映中出現了一座古寺,寺門前掛著一副對聯,道是:眾生有悟皆成佛,明月無私自照人。
蕭子玉抬眼看了一下,說:「這不是仙人寺嗎?」
朱子湘點頭:「正是銅寶山仙人寺。」
此時天尚未黑,寺中主持了空見是蕭子玉來了,早早出寺迎接。入得大雄殿,幾個小沙彌幫著莊客燒香、上祭品。了空又引著蕭子玉父子來到會客室。會客室佈置簡潔,牆上有一副對聯,道是:座上有僧皆佛印,堂前無客不東坡。隨後小沙彌奉上茶來。蕭子玉心不在佛,表現自然就不會虔誠,茶未喝乾就對了空說:「有一事相煩大師,家父在生前許了這裡的菩薩,如今老人家仙逝,這夙願只能由我代還了。蕭某想借寶剎小住幾日不知方便否?」
了空見蕭子玉一行人不少,心裡有幾分明白,他閉上雙目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請便。不空啊——」
一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聞聲進入客室:「師父,徒兒在。」
了空仍然目不張開:「收拾客堂,請施主安歇,通知伙堂準備齋飯。」
不空道:「徒兒照辦。」
望著不空的背影,蕭子玉覺得了空的態度有點不冷不熱,但人在屋簷下也只能如此。一會兒,不空收拾好客堂來請蕭子玉,蕭子玉辭別了空,隨不空回到大雄殿,莊客們正在等他。不空見一莊客扛著一個麻袋有點吃力,就要幫忙,莊客卻死活不讓他碰。
一行人在客室安頓好後,不空又來請他們用齋,蕭子玉見天色已晚,就以肚子不餓為由謝絕了。
不空走後,蕭子玉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現場,蕭鵬也是心癢難熬,朱子湘拗不過,就領著蕭氏父子從客堂後門出來,再沿著一條雜草叢生的羊腸小路向上攀爬。約一炷香的工夫,三個人來到了一個坳上,一個大土堆顯現在眼前……
「朱師傅,就這裡嗎?」蕭鵬來不及喘氣就指著土堆問朱子湘。朱子湘喘著氣無力回答,熱汗從每一個汗毛孔冒出來,幸好此刻有山風徐來,吹得他十分愜意,蕭鵬以為朱子湘沒聽到,又問了一句,「到了嗎?」
朱子湘點頭:「到了,就在這裡。」
蕭鵬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撲到墳堆上,雙手拍打著墳包:「發財了,發財了,我發大財了!」也就在這一刻,喜悅中的蕭鵬突然樂極生悲發出一聲尖叫,「救命啊——」
也就在這時,蕭子玉、朱子湘同時發現一條巨大的眼鏡蛇正從墳包的雜草叢中躥將出來,嘴裡噴著粗大的毒氣……撲向蕭鵬……蕭子玉救子心切,顧不上生命危險衝過去捉住毒蛇的尾巴奮力一甩——好險,如果不是速度如此之迅速,眼鏡蛇不傷著蕭鵬,也會反咬蕭子玉一口……
一場虛驚過後,朱子湘安慰道:「沒事,幹我們這一行的遇上毒蛇是家常便飯,這地方四處都是石頭,總算有一堆土在這裡,沒有蛇那才是怪事,明天一早我去尋蛇藥。」
驚魂未定的蕭鵬道:「你會尋蛇藥?」
朱子湘笑道:「盜墓的不懂蛇藥就像警察不會打槍。」
蕭鵬鬆了口氣:「嚇死我了,幸虧有你懂藥,要不一旦咬了真死定了。」
蕭子玉開始認真打量這個墳包,這裡沒有墓碑,沒有任何標誌,如果不是有人指點,誰都不會相信這就是一塚王妃墓。他真有點不太明白,夏妃怎麼會葬到這個地方?蕭子玉在四處察看,不覺就忘了時間,天很快就黑了下來,看著四處鬼森的一片黑,蕭鵬心裡恐懼起來:「爹,我們走吧,已經看不見路了。」
蕭子玉經兒子提醒也才記起該回寺裡去了。
回程的路上朱子湘走前,蕭子玉押後,蕭鵬走在中間,即便如此,走在中間的蕭鵬仍然是心驚膽戰,總感到危機四伏,彷彿每走一步都有踩了蛇的可能……走了一陣,突然後面傳來一種更為恐怖的聲音——三人駐足靜聽,原來是女人淒慘的哭叫聲,而且這聲音好像來自不遠處……三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發現夏妃的墳頭上閃耀著一個火球,女人的慘哭聲好像來自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