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官 正文 第五章
    因為陳曉南親自駕車,所以劉志春一路上很少說話。

    他有個經驗,人在最沮喪或最高興兩種極端情緒時,最容易出事。前者叫禍不單行,後者叫樂極生悲,因此不敢分散他的注意力,並不時地點上一支煙遞到他手裡,以防他瞌睡打盹。

    到了林中時,劉志春間:「市裡停留不停留?」

    陳曉南說:「那你說,咱們的事就這麼算了,打道回府,偃旗息鼓?」

    劉志春說:「反正我覺得是無咒可念了——哎對了,你不是看到一絲曙光嗎?」

    陳曉南說:「對。正是為了這絲曙光,我建議咱在市裡住上一晚,你不反對吧?」

    劉志春說:「我是圍著你轉的。只要你覺得需要,住十天半月我都沒意見。」

    他們在林中賓館下榻,房間215。

    這時已是六點鐘了。他們簡單洗了一下,就到一樓餐廳吃自助餐,飯後回到房間,劉志春迫不及待地問:「曉南,我怕你分散注意力,把車開到溝裡,有一句話憋了一路了。你說的曙光到底是什麼?」

    陳曉南說:「書記夫人——李雪蓮。」

    劉志春說:「我可沒看出她身上有啥希望。你快說說吧。」陳曉南說:「我覺得,趙凱不收錢,無非是幾種情況:第一,是真不收,這種人雖然很少,但偏讓我們給碰上了。第二,咱們的做法不對,據說如今的當官的,不直接收受賄賂,而喜歡間接來,有二傳手,二傳手當皇切母怪Кv恕T勖僑詞侵苯亓說鋇乩矗盂漪蚖澈痻鸗帢d諶瞳玟檇你p蛔鬩遠d湫摹1熱綹漺j髯剩雄謆[黽右豢榍s兮洵襌D貿齦咦頌ap灰Z蛉酶狦L恕H綣砫鴷k話倏椋抵@潦且磺R椋弔g崛萌寺穡克惜瑄d畝喙眩哪耄蓯雇皎湆t俗鞒黿厝徊煌s淖頌az偃縹頤牆裉焐系牟皇橇酵穎t隢e送穎眼楬兢y橇硪恢痔t齲兮扔遣皇欽庋`炕褂惺裁純贍苊揮校俊?br>

    劉志春說:「我看也就不外這三種情況了,還能有啥?」

    「那我們就對症下藥。」陳曉南站起來,在地上走著,走了兩圈後在劉志春面前停下來,「若是因為錢少,我們可以把八萬一次上。若是他不願意面對面直接來,我們可以找個二傳手。比如找夫人李雪蓮,把八萬塊一次性給了她,不就把兩個問題都解決了!」

    「倒也有點道理。」劉志春瞧著陳曉南,「但這只是解決了第二種和第三種可能。假如是第一種呢?也就是說,趙凱不是因為直接間接的緣故,也不是因為錢少不動心,而是屬於你說的第一種人,堅持原則,刀槍不入,一分錢都不收,你又該怎麼辦?」

    陳曉南說:「如果說真遇到這種人,也只有他的夫人,才有可能制服他。現在有句話:要女人上歌廳,要行賄找夫人,還有句話:夫人的項鏈可能就是丈夫的鎖鏈。這話本是用來警示當官的,卻同時也告訴人們一個行賄的訣竅——找夫人。事實上,多少人的行賄都是通過夫人實現的。只要夫人動心了,收下了,丈夫就是刀槍不入,也對老婆毫無辦法,只能逼上梁山,老老實實給人家辦事去。

    何況這個南國女子說話辦事乾脆利索,生得又那麼漂亮,五十來歲的女人了,說她四十歲沒人會懷疑。能幹而又漂亮的女人在丈夫面前絕對是說一不二的。你說李雪蓮真要收下,還怕他趙凱不老老實實給咱辦事?」

    劉志春在陳曉南肩上拍了一掌說:「到底是搞政治的,說起來一套一套的。照你這麼說,下面把主攻目標對準李雪蓮?」

    「我想應該是這樣。」陳曉南說,「今天直接對趙凱捐碑上禮本來就是試探性的,確定主攻目標應當在經過試探摸清底以後,枕風吹得『官』人醉,何況是李雪蓮這種女人吹的枕風,他趙凱能不醉?」

    「可是,」劉志春說,「假如這李雪蓮也是一個刀槍不入的人呢?難道沒有這種可能?」

    陳曉南想了想說:「志春,問你件事,你可不要生氣。」

    劉志春說:「問件事怎麼會生氣,何況是你我朋友之間。」

    陳曉南說:「你在女人身上很有經驗,我問你,這男女之間誰主動?」

    劉志春笑道:「你怎麼問這個?當然絕大多數是男的主動。」

    陳曉南問:「為啥男的敢主動出擊?就不怕碰釘子不怕挨打挨罵?」

    劉志春說:「一般是不會的。」

    陳曉南問:「為啥不會?是不是她要給你一種什麼暗示?」

    劉志春說:「用不著,如今的小姐赤裸裸的,你一進歌廳,她就坐到你腿上了。」

    陳曉南說:「我是說良家婦女,不是歌廳小姐。」

    陳曉南說:「要是良家女,那倒是有暗示的,這種暗示往往隱藏在一句話或是某個動作某種眼神裡面,你只要抓得住,辨得准,只管上手,不會有錯。」

    陳曉南笑了:「我覺得李雪蓮已經給了我們一種暗示,當然不是那方面的暗示。她知道我們在她丈夫那裡碰了壁,對我們卻很和氣,把我們從難堪中解脫出來。參觀石洞時,同我們談得很投機。分手時還主動跟我們握手,要我們到家裡去玩,這一切會不會就是給我們的一個暗示:

    你們有啥事儘管找我來吧,我會幫你們把事辦成的。」

    劉志春說:「是不是這樣我可說不準。不過這個女人對我們很熱情很友好這是真的。」

    陳曉南問:「這種友好,會不會就是一種暗示?」

    劉志春說:「照你這麼說來,倒也有可能。」

    陳曉南說:「如果李雪蓮的暗示我們看準了,那就是這樣兩種情況:一是夫妻倆本是一丘之貉,丈夫朝外推,妻子往裡拉,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是演的一齣戲;

    二是夫妻倆觀念不同,丈夫拒之門外,妻子覺得不收白不收,就設法把它再拉回來,不管屬於哪種情況,對我們都是一樣的,都能達到預期的目的。」

    一番話說得劉志春又有了信心,他高興道:「既然是認準的事,就堅決去幹!你說吧,咱該怎麼行動?」

    陳曉南說:「從知己知彼看,我們對這個人還缺乏瞭解,需要摸摸底;從時機看,應當是趙凱開會,下鄉不在家的時候。要弄清這些情況,恐怕還得找找司機小孔。」

    劉志春說:「這樣吧,我給小孔打個呼機,問清他的住址,我們到他家坐一會。」

    陳曉南說:「很對!多買點東西,咱帶著錢就是往這上面花的。我要不要一塊去?」

    劉志春說:「你也去,省得回來給你轉述。」

    說罷就打呼機聯繫,問清住址後,就到街上買東西。

    半個鐘頭以後,兩人就坐到小孔家小客廳了。

    小孔見劉志春提了兩個大塑料袋,一袋是水果,另一袋是煙酒,忙說:「老哥買這麼多東西幹啥?我是個開車的,啥事也辦不了。曾有人在我身上打過主意,要我在趙書記面前說說情,給他辦點什麼事,我就坦率地告訴人家,趙書記很不好說話,我無能為力,千萬不要對我抱幻想。以後人們就不再找我了。」

    劉志春說:「第一次來家,給孩子買點東西,沒有別的意思。」又說:「鳳鳴坡走得著急,沒來得及給你介紹,這是我表哥,叫陳曉南,我縣城關鎮黨委書記,是出來幫我辦事的。」

    「歡迎陳書記。」小孔說,「陳書記既然是你表哥,又是出來幫你辦事的,那就都是自家人,我想問你到底有啥事?去鳳鳴坡有沒有收穫?」

    劉志春按事先商量定的口徑回答:「我想動動工作,能提一下更好,提不了挪挪地方也行。去鳳鳴坡是給老人過三週年,沒好意思提個人事。」

    小孔說:「這麼點事回去找找縣委書記,組織部長就行了,我看你這個人出手挺大方,花幾個小錢,請他們洗上兩回桑拿就把事辦了。」

    「就是。」陳曉南忙把話扭到本題上來,「殺羊豈用宰牛刀!其實到紀委找找趙書記的家屬,她能給縣裡說一聲,事情也就辦了。不知這李主任人怎麼樣?給不給幫忙?」

    小孔說:「這南方女人同別的女人不一樣,會生活,會工作,也會做家屬,很少摻和自個範圍之外的事。」

    陳曉南問:「沒聽說她給趙書記吹吹風,幫別人辦過什麼事?」

    小孔說:「沒有。上了班只考慮自己的工作,一回家就考慮家務。趙書記是甩手掌櫃領了工資全撂給她,家裡的吃喝拉撒。柴米油鹽全由她包攬。很能幹。」

    送上茶水來的小孔愛人接上話:「這女人腦子也好,很會算計,花同樣的錢,人家辦的事比別人家好。其實吧,書記的工資同那些專員副書記們差不了多少,可你到家裡看看,人家是啥樣,別人家是啥樣。」

    「是啊,別人家是同他們家沒法比。」小孔說,「不過這種差異也不光是會不會算計,咱們這地方的人,土財主作派,有錢捨不得花,捨得也不會花,或是不敢花。為啥不敢花,心虛,怕人們算活帳:你掙多少錢?一月存多少?一年存多少?十年存多少?你的錢是從哪來的?因此盡作出個清貧儉樸的樣子來,人家李雪蓮主任就不是這樣,人家敢花,人家說,雖說官不修衙門客不修店,可住一年我也要住得舒服,因此家裡收拾佈置得很漂亮。」

    陳曉南感到小孔這番話信息量很大,他用心捕捉其中有用的東西。

    小孔很健談,那腦子仍在「不敢花」上,發開了感慨:「陳書記,老劉,細細想這當官的掙黑錢一點意思也沒有。他拚命撈拚命收,撈下收下又不敢花,存款還得用家屬子女的名字,分開存,甚至要存到外地去。這樣存啊存,說不定哪天眼一閉腿一蹬,死啦,錢都留給子女揮霍。子女不勞而獲,坐吃山空,把子女也給毀啦。與其這樣,哪如當個清政廉潔的好官,死後還留個好名譽,也不會腐蝕子女。」

    陳曉南激了一句:「像人家李主任,能弄下錢,又敢花,多痛快!」

    小孔忙說:「咱說的掙黑錢並不是指李主任。」

    陳曉南說:「對對,人家李主任屬於來錢正大光明、花錢大方痛快的那一種。」

    劉志春說:「小孔你這兩天不出去吧?」

    小孔說:「那就得看書記了,趙書記還沒說過要出去。」

    陳曉南和劉志春在小孔家坐了有一個鐘頭,回到賓館時,已是九點鐘了。兩人都為剛才瞭解到的情況而振奮。

    劉志春說:「說不定你這目標選對了,選准了。這李雪蓮很可能就是『要行賄找夫人』那句話裡的那種夫人。」

    陳曉南說:「小孔和妻子的話裡,有這麼幾點應當重視:一、李雪蓮包攬家務,精於算計,且思想解放觀念新;二、她很能幹,在丈夫心目中威信高說話管用;三、他們家比別的領導工資多不了多少,可裝修。擺設比別人家闊氣得多;四、屬於會生活重享受的那種人。這四點裡面,似乎都包含著我們希望的因素。」

    劉志春說:「我也有這感覺。」

    陳曉南說:「李雪蓮如果屬於這樣的人,那就不是一般水平,極可能是屬於胃口大,收得狠但辦事也痛快利索的角色。回去索性再湊兩萬,添個整數上!」

    劉志春說:「如果人家是這方面的老手,官價行情一定爛熟於心,這八萬絕對夠個價碼了。這畢竟是風險投資,你給了錢,人家辦不辦,啥時辦,都還是未知數呢!」

    正當這時,小孔打過電話來,說趙書記明天上午要下去參加一個水利工程竣工典禮,完了接著到下面三個縣裡轉一圈,估計得走三四天。

    「怎麼樣?」劉志春問。

    「天助我也!」陳曉南說。

    「啥時去?」

    「明天……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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