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質量 第15章  (2)
    安妮想是這樣想,過一段時間,再見了王祈隆,見他卻仍然是一副灑脫相,對她也仍然是關愛有加,處處透著呵護。卻又讓人感覺木木的,怎麼都走不到近前。安妮心中那股子失落就一下子全回來了。

    仍然是一次次地試探,一次次地厚了臉皮撩撥;仍然是一回回地失望,一回回地得不到半點回應。

    終於是禁不住誘惑和失落這雙重的精神壓力,打一個電話過去,使著橫把什麼都說了。她說,王祈隆我不是你妹妹,我愛你,我想得到你!

    王祈隆似乎是喝了酒,喝了酒的王祈隆突然糊塗起來。他大著舌頭說,你是誰?

    安妮氣瘋了,安妮對著話筒大叫:我、是、安、妮!

    王祈隆說,安妮。安妮。

    安妮被他的兩聲呼喚弄得柔順起來,溫柔地說,是啊,我是安妮。你愛安妮,對吧?

    王祈隆停了足有半分鍾才說,是啊安妮,我很喜歡你。

    安妮知道他沒醉,安妮又大叫起來,我不要你喜歡我,我要你愛我!

    安妮以為她把王祈隆逼到角落裡去了,想不回答都不行。王祈隆那邊卻把電話掛斷了。再打過去,是關了機的。安妮摔了兩樣東西,不解恨,又把王祈隆在心裡嘴裡罵了幾遍,恨恨地想,王祈隆,你以為你是誰?

    安妮發洩完了,突然覺得很掃興。安妮想,王祈隆,你總歸是個敢想不敢做的男人,你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值得我愛的地方呢?

    安妮睡了一夜,醒來似乎是理智了。安妮想,我必須立刻給王祈隆打個電話過去。她是要告訴他她並不愛他,她只是一時耍孩子氣,她是鬧著玩的。

    電話打通了,王祈隆當然是非常清醒的。王祈隆顯然是把前一天的事情通通都忘記了,王祈隆說,安妮,該回北京去陪陪爺爺了吧?

    安妮醞釀好的情緒一下子全壞掉了,她說,王祈隆,你就不像個男人!

    干嗎又生氣,誰又惹你了啊?好好的,別整天把自己弄得像個小氣包一樣,給別人看了,還以為我們陽城市的人民沒有落實好知識分子政策。

    你裝什麼裝?誰惹的我你還不最清楚?

    安妮,你該長大了。別老這麼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放了電話,安妮又傻了。這個該死的魔鬼啊!

    只好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罵,王祈隆我恨你!王祈隆我恨你!

    安妮再怎麼罵,王祈隆都是聽不到的,王祈隆是在逃避她,接下來會一連幾天不給她面見。安妮先是氣憤,你王祈隆這樣算什麼,你根本就不配我愛。她憋了一肚子氣固執著,離了你王祈隆我並不缺少什麼,憑什麼我就非得喜歡你不可。這樣過了兩天,再咬了牙熬上兩天,王祈隆那邊仍然是無聲無息。安妮發現自己什麼都干不進去了,一天到晚盯著電話,委屈得眼淚都出來了。終於是主動打一個電話過去,本來是要說說委屈的,一開口說出的話卻全不是那麼回事。王祈隆你太沒有大丈夫氣了!王祈隆男人就沒有你這樣的!

    王祈隆說,安妮我正忙著,我又什麼地方不對了嗎?

    安妮一下子把電話摔得老遠。我怎麼就這麼沒出息呀,我!你王祈隆是沒有錯,可難道你的虛偽不是最大的錯嗎?

    安妮開始收拾東西,她似乎下了決心要回北京去。可裝了一半她又開始往外掏,她把花花綠綠的衣服扔得滿屋子都是,她一邊扔一邊掉眼淚。我安妮怎麼可以是這個樣子的,你王祈隆算什麼,我不能就這樣走。

    安妮獨個兒哭了半晌,她為自己傷心。她覺得她恨透了王祈隆,可她卻又盼著王祈隆會突然從外面走進來。這狠心腸的無情無義的人,哪怕你打個電話也行啊!

    我恨你王祈隆,我恨你!

    安妮終於是再打一個電話過去,一撥通就開始哭泣。安妮說,哥哥,你不該這麼對我啊!安妮這句話是平了心氣說的,裡面含了滿滿的委屈和無奈。王祈隆說,安妮,我知道我不是個好男人,但是我是想做得更好。

    他是想說,我對你沒有什麼不好的啊!可是他語氣裡卻是不自覺地帶出了許多的抱歉。也許他開始是想用語言抵擋住安妮的侵略,他想讓自己的態度強硬一些,話湧到胸口,他自己先過不去了。

    安妮也不能明白,面對這麼一個硬得起心腸的王祈隆,她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麼?有幾分傾慕成分,更多的卻是成熟女人對男人欲望的渴求,但是,愛情的含量在她這裡到底有多少?她想不明白,她甚至想都不願意去想。她只是因為情感的觸角遭到了拒絕,這種拒絕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所要的,也許僅僅是占領,是一種攻城掠地的征服。

    她是安妮,是自幼被人寵壞了的,她要得到她所想要的!

    安妮在這樣一種不清醒的混沌的戰斗中,突然有了一種奉獻感,一種母性的,從未施展過的溫柔。她想給予他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愛情。安妮說,我只想見你,我保證不讓你為難。

    王祈隆去了安妮那裡,他再借故不去,自己心裡都難過得不行了。

    安妮是說話算數的,他們一整個晚上都是安靜地聊。她給他泡茶弄水,帶著點哀怨而又渴望的表情服侍他,她在爺爺面前都不曾這樣委屈過自己。她的姿態,真的算是低落到塵埃裡去了。她這樣做,她安妮這樣做,還不能換來一個人對她的一點愛嗎?

    人的心理是太復雜,安妮這樣做了,王祈隆的心裡反倒是有了一些失落。他一向怕她的不掩飾的大膽,然而他卻不明白,他心的深處,渴望著的也正是那樣一種火熱。

    安妮說,你愛那個女人嗎?

    王祈隆知道她指的是許彩霞,而且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安妮是看不起許彩霞的,安妮甚至不想把他和許彩霞放在一起。有一個人這麼看,讓王祈隆有了一種從沒有過的復雜的感覺,既有痛快淋漓的惡狠狠的快樂感,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懊喪和委屈。他說,不愛!

    你愛過別的女人嗎?

    他說,不!

    安妮忍了一個晚上的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她撲過去擁住王祈隆,她說,你可以愛我,可以讓我愛,你為什麼不愛我?不要我?為什麼?

    王祈隆心疼欲裂,但是,在這樣的疼痛中,他的心底卻奇怪地湧起了一種從沒有過的成就感。他差一點克制不住自己,真的想使勁地抱住懷中的這個夢想,這樣一個女人,也許能夠補償他的。也許吧。

    天太熱了,這是一個熱瘋了的夏天。王祈隆在開足了空調的房間裡出了一身透汗。還是不行啊。

    王祈隆推開了他懷裡的女人,王祈隆喝醉了一樣搖晃著立起來。他說,安妮,

    時間太晚了,讓我走。

    安妮再一次撲過去環住他。安妮說,我求你留下來,陪我。

    王祈隆推開了她,王祈隆說,不!

    王祈隆你是個膽小鬼,你看著我的眼睛,你愛我,你是愛我的,你不想承認都不行!

    王祈隆你是不想離婚,你是害怕你的政治地位受到影響,你是怕我給你惹下禍端,你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王祈隆,為著那樣一個女人,為著這樣一個市長的頭銜,你甘願自己被葬送,你不覺得你太卑微了!你是個偽君子!

    祈隆哥哥,我求你了,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只要我們倆相愛,你讓我怎麼做都行。我不要名分,不要你為我承擔任何責任,我只要你要我,要我!

    安妮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這些話她想都沒有想過,現在卻一下子淌了出來,說得太快,她幾乎被自己弄得背過氣去。

    王祈隆的臉也和她的一樣,頃刻間變得煞白。但是,王祈隆說,不!

    安妮也說,不?

    王祈隆堅強的聲音,沒有再發出來。他看著安妮,幾乎是一種哀求的表情。

    王祈隆說,讓我走吧!聲音是那麼的微弱,他自己聽起來都是飄忽的,像是隔了房子,另一個人的耳語。

    安妮用她薄透的蟬翼一樣的絲綢上衣的袖子蹭去臉上的淚,孩子一樣地得意起來。安妮說,我把門反鎖住了,你走不了的。我不讓你走,你就要在這裡陪著我。

    安妮去洗澡了。安妮洗完澡,直接裹了毛巾回到裡面的房間。她探出頭來,說,王祈隆,你活該受罪,你壓根就不是個男人!然後把門重重地關上了。

    王祈隆虛脫地陷在沙發裡,然後又陷在自己的夢裡。在夢裡,他終於還是出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出去的,他走到深夜的河邊,河水像他的眼珠一樣漆黑發亮。王祈隆跪在河岸上,王祈隆說,老天!

    淚水湧了出來,怎麼擦也擦不干。

    他的奶奶站在旁邊,陌生地看著他。沒一個人幫他。眼淚擋住了他全部的視線。

    王祈隆說,老天,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王祈隆醒了,他是被自己淌出的口水弄醒的。過了四十歲,他的睡姿就露出了衰相,他常常被自己的口水弄醒。天已經亮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仰在安妮的沙發上睡著了。他醒來了,安妮跪在他的跟前,那麼近距離地看著他。天,我睡得多麼丑陋啊!他發現安妮的目光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冷。她像是在觀察著一個不熟悉的動物一樣,王祈隆的脊梁冒出一股冷氣。他搞清楚了,他並不是被自己的口水弄醒的,他是被那種陌生的、寒冷的目光凍醒的。是那種寒光照射在他的皮膚上,冷凝出的水。

    他一下子就醒了,手忙腳亂地拉扯著自己的衣服。安妮的眼睛裡又重新反射出了他所熟悉的那種火熱的任性的光芒。也許一直都是這樣一種光芒,他那種感覺,只不過是自己太過於敏感。

    安妮給他弄了早餐。牛奶,夾了黃油和涼火腿的面包。他的口和胃一直都不喜歡這種東西,不大適應。但是,他把什麼都吃掉了。腦子喜歡,並且下了命令。

    安妮一刀一刀地切一塊火腿。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開始哭的,安妮在不停地哭。王祈隆是把她的心給徹底弄傷了,就像她刀下火腿的刀口一樣寬一樣深,一旦切開,就永遠也不會愈合了。

    這個夏天是熱,許多人都睡不著,年輕人深夜裡還成群結隊地在河邊在大街上游蕩,有的人干脆就在草地上躺下了。等到第二天早晨,清潔工人就會在草地上揀拾到諸多曖昧的遺棄物。這個夜晚,是一個熱而寂寞的夏天的夜晚。

    王祈隆夜裡兩點鍾接到安妮打來的電話,她在那端哭得一塌糊塗,也醉得一塌糊塗。

    聽得出來是一個公共場所,有嘈雜的音樂聲和嘈雜的人聲。

    她在那嘈雜裡呻吟道,我愛你!我要你愛我,你不愛我我會死!

    王祈隆說,安妮,你要冷靜,告訴我你在哪裡?

    安妮的聲音在嘈雜聲裡消失了。

    是用固定電話打來的。王祈隆按照那個號碼打過去,對方告訴他是真愛酒吧。

    王祈隆去了,王祈隆自己開車去了那個偏僻的小酒吧。王祈隆沒下車,他讓服務員把安妮給送出來的。服務員是兩個小伙子,很讓人反感的、兩個城市裡流裡流氣的小伙子。王祈隆看見他們很惡心,他不想讓他們碰這個干淨的女人,這個女人是他的。可是,他不敢下車,他不能讓更多的人看到他,也許會有人認出他的。

    看到安妮醉成那個樣子,王祈隆的眼淚突然就出來了。如果市長這個身份是他身上的衣服,是他的一頂帽子,是他腳上的鞋子,他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們全部脫下來,統統從車窗裡甩出去。他不要了!他想,他什麼都不要了!

    安妮沒有說錯,他王祈隆是個懦夫,他沒有這樣做的勇氣。他如果把這些東西統統丟掉了,就等於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他王祈隆都沒有了。王祈隆的眼淚更加洶湧地從胸腔裡流出來。

    王祈隆是抱著安妮把她送到小樓裡去的。

    王祈隆把安妮放在床上,安妮是醉透了的,她滿身的酒氣熏得他差點吐出來。她的衣服像繩子一樣地纏繞在身上,把她的身體分割成了一塊一塊的。王祈隆開始解她的衣服,一個醉透了的女人,只能任由他擺布了。

    等王祈隆把那個"碎塊"拼接在一起,事情起了本質的變化。那簡直不是一個人體,那是一個仙子!奶油色的皮膚像緞子一樣光滑,渾身的線條像音樂一樣流暢,鼓突突的小****,富有彈性的曲線啊!王祈隆看呆了。王祈隆注視著這個胴體,一股熱流在他體內奔突,男人的本能沖破了他的軀殼,他的渾身都是顫抖的。

    我的。這可以是我的啊!

    天啊,他看到了什麼?是那雙讓他夢寐以求的腳啊!

    王祈隆把她修長的腿和那雙腳緊緊地抱在懷裡。當他要把火熱滾燙的嘴唇貼上去的時候,他發現安妮是睜著眼睛的。

    王祈隆像被劈臉打了一個耳光,渾身像觸電一樣的麻。他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看著安妮,准備跟她解釋什麼。但安妮又閉上了眼睛。

    他出了一身汗,看了好一會才發現,安妮並沒有醒。

    他明白這個讓他日思夜想近在咫尺的女人在醉夢裡召喚著他,他可以要了她的一切,他可以不必承付任何責任。王祈隆大汗淋漓,王祈隆卻什麼都沒有做。他躡手躡腳地在安妮旁邊坐了下來,身心竟是異常的平靜。

    王祈隆在安妮身邊坐了一夜,他捨不得離開。他把這個女人刻到心裡去了。

    天亮了,安妮還沒有醒來。王祈隆沖了一杯咖啡自己喝了,又沖了一杯給安妮放在床頭的茶幾上。他檢查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個地方,然後這才像一個市長那樣,

    氣宇軒昂地離開了這座讓他從此刻骨銘心的小樓。

    依然是一個悶熱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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