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裡開會聽了邢飛書記講話以後回到蒼山市,何志達在床上翻了大半夜的燒餅,越思越想隱隱感到邢飛書記對自己去年的提拔有著很深的看法,那講話中的敲打絕對是有所指。他老人家就是北寧省的總書記管官的官,真要是有了看法,以後再想提拔就難了。但是要想消除看法,又是上達無路。當然真要是幹出點醒目的政績,也或許是消除看法的正常途徑。然而在全球性的金融風暴衝擊下,蒼山市的經濟發展態勢已經是全省倒數排行榜尾巴上的排頭兵了。真是兵敗如山倒哇,所謂逆勢上揚,克難爭先只不過是在市長講話稿中蠱惑人心的口號,市場經濟大潮消退,是一個何志達市長能夠力挽狂瀾的麼?
要在工作上出政績,何志達絞盡腦汁實在想不出什麼高招。像蓋三縣東方集團溶洞開發抽水蓄能一水多用這種好項目哪裡去找?這西部山區可是只有一個八聖山的聖賢洞呀!對了,還就只有一個蓋三縣呢!這娘們他媽的花狐狸活奶奶,平常價和你來往相處覺得也滿是那麼一回子事,可是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就掉腚,讓你望影興歎,盼梅止渴。葡萄不讓吃也就罷了,還指不定就酸不溜的辣不嘰的麻得酥的給你來點麻辣串。真是讓你又牽掛又可恨!喬峻嶺那個老橛頭有什麼好呢?不就是個子高點官大一點麼?這個老叫驢就那麼有魅力?這個世界真是他媽的太功利主義了。男人官大錢多就好看,就有魅力;女人年輕風騷就漂亮,就有人喜歡。可是轉念再一想,蓋三縣已經是四十多歲半老徐娘了,可依然就有那麼許多人惦著這顆蔥。何志達越想越不明白,她究竟是靈芝草還是白骨精呢?那麼多記掛她的人究竟是圖財還是圖人?
要說想當年曾經就有許多機會,在夏河從招商局長、副市長到常務副市長的官場仕途中攀援了十幾年,五年副市長的任上夏河市的餐飲服務業由他主管。那時候的蓋三縣只不過是一個很一般的酒店老闆,還有很多時候也去求他辦事,當時自己忙於仕途上的爭先進位,怕鬧出緋聞影響進步,就沒有想到先下手為強把她拿下。及至近幾年來這娘們突然財運旺發一屁股坐大,很快就成了夏河市商道官場上的頭面人物了。駱駝屁股——眼高了麼,這一般的小官就瞧不上了!要想和她套近乎還就真的須有幾把刷子呢,要不腥沒沾上反倒栽了面子可就慘了。羅方寶老兄這個冤大頭不就是被她耍的差不多快有點缺魂了。想到姨兄羅方寶曾和他說蓋三縣曾經答應和他談談,何志達止不住要罵出聲來:「蓋三縣,算你狠!就不信你能有榮國府大總管王鳳姐毒設相思局的邪本事。如今這世道究竟誰怕誰還兩說呢。」
究根溯源,由忌恨蓋三縣立刻就先想到這根子還在喬峻嶺這個市委書記身上。沒有這個大靠山,這娘們既便成了精也沒有時下這樣抖。現在可真是既富且貴陞官不誤發財,不僅是在夏河火旺煙直人氣指數大增,還讓省委邢飛書記這封疆大吏讚賞有加。這就叫名利雙收呀,蓋三縣發達了,成大氣候了,大紅大紫的燙金政績也給喬峻嶺貼在臉上了。要說這黃鸝喜鵲春燕蝴蝶都喜歡往鬧枝上飛也就罷了,可偏偏這禿老鷹也喜歡往這枝上去湊熱鬧,這麻煩可就大了。何志達想起邢飛書記講話時雄鷹展翅一樣的手勢和明顯已經謝頂的前額,心下便有些不寒而慄。
以目前他自己的實力去和省委書記扳手腕子,絕對沒有這個可能,不僅是以卵擊石甚至連想也不敢去想。然而邢飛書記對喬峻嶺又是特別賞識,今天在全省大會上還公開表揚了他的政績,顯然是要給喬峻嶺當個堅定不移的大靠山。只要有這個大靠山,絕對不會讓喬峻嶺提前離崗,如果實行省管縣以後夏河與蒼山兩市合併,看今天會上的口風,沒準還要讓喬老大再續一班崗。真要是喬峻嶺再掌帥旗,以何某人的資歷,政績和人氣指數,未必能輪得上坐老二的位置,弄好了頂多是個市委副書記再加個括號正廳級待遇。所謂待遇這年頭不就是多幾百塊錢的工資麼,手裡沒有生殺予奪大權是放屁都不會響的。甚至連玩個女人都他媽的扭手別腿的不順當,自己要是早些坐在喬峻嶺的位子上,量她蓋三縣敢不給捧臭腳?
整整折騰了大半夜,何志達一會兒仰臉瞅著天花板出神,一會兒又趴著用牙床啃著枕巾苦想,思索了大半夜最後的決策仍然是必須要扳倒喬峻嶺這塊泰山石敢當。
枕邊的手機嘀地響了一下,是電量不足預警了。何志達才想起來忘了充電,隨手按了一下報時鐘,才知道已經是凌晨兩點。他不敢在這個時間給北京的那總打電話驚擾人家,就插上充電器倒頭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何志達忽然覺得小腹以下濕漉漉地溻得難受,這才想起夜裡摟著蓋三縣夢中雲雨了一番,大白天想過多少好事都沒辦成,倒在夜裡當了夢中情人一了夙願。想到這裡他也不知是愛還是恨地罵道:「貨真價實他娘的一個狐狸精,真是撐死眼球餓死屌頭,夜裡也不讓老子安身!」
看看電子鐘已是七點半過了,知道那總還在家中,何志達就硬著頭皮要通了那總家中的座機。
那總也剛在衛生間裡排泄完殘渣餘孽出來。一拿話筒就聽出了何志達的口音,便說:「何市長,你早啊?」
「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您老。」何志達異常謙卑而又和婉地說:「情況是這樣,非常糟糕,所以一大早就不得不驚擾您老大駕。」
「請講具體一點。」那總還沒刷牙也未進早餐,嘴裡噴著上廁所抽煙後的濁氣。
「是這樣,昨天我剛在省裡開會回來。我們這邊省管縣馬上就要啟動了,第二步夏河蒼山兩市合併的事也將提上日程。就是我多次和您提到過的那個叫喬峻嶺的書記看樣子一會兒半會兒還下不來。這人六親不認,狠得有點邪門,有他擋道,我們什麼事都辦不成。若非實在是橫行霸道,晚輩不會一而再,再而三讓您老分神的呀。」
「好吧,我就盡力去運作,全力幫你何市長一把。要是水到渠成當了市委書記,咱可是有言在先,不能過河拆橋,娶了媳婦忘了娘老子。」
「這就一百個放心!真要是有那麼一天,我當書記和您老兒子當書記不會有兩樣。」
何志達沒有想到今天那總竟然會滿口答應,高興地有點忘乎所以,似乎市委書記的位置就在他眼前一步之遙了。然而他更沒有想到,正是喬峻嶺的堅持原則,明辨是非幫著他做通了那總的工作。因為在到省裡開會的前一天,那總剛收到鞏正林的短信:「只因市委書記插了一槓子,咬鉤的大紅鯉魚又溜邊了。且容再謀他途,總歸不能白撒買路錢的。」
那總正為這事對這個叫喬峻嶺的市委書記恨得咬牙切齒,於是就把何志達給他的那些舉報材料拿出來認真看了一遍。如何去辦,他已經有了個大譜,但還要和何志達在通話中再夯實一些問題:「你那些材料上涉及到的問題不少,但不知道能落實多少?畢竟是一個現職的市委書記,想幹倒總得拿住兩宗有份量的事來吧!」
「這好說,比比皆是。」何志達急不可耐地說:「光最近夫人去世,藉機斂財各部門和老闆們給塞的錢就不下三百萬。書記是管官的官,每年都動幹部,像正處級這樣的要職,哪個不能賣個百八十萬的?」
「這樣核桃栗子一樣去數容易,落實起來卻很難。請你們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一定要做好舉證人員的工作,只要上了案子就必須亮出肉來。中紀委,最高檢察院,包括你們省檢察院我都有相當的關係,通融一下,假公濟私地去辦一個案子並非沒有可能。但是要動一個市委書記要有許多必經程序,說『雙規』也並不是哪個人一句話的事,組織、紀檢部門我都任過職,得省委常委會開綠燈才行。當然前提是必須抓住被舉報人貪贓枉法鐵的實事,只有在這一基礎上才能去運作立案,實施查處。只要你何市長夠意思,我會盡力去幫這個忙的。但是你們提供的舉報事實必須確有其事,做不到百分之百的落實,也要保證落實百分之八十以上。如若放了空炮,後果可是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