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骨朵到蓋紅梅的稱謂改變是因為上學,可以說是乳名到學名的一次進步。而以蓋三縣的大號聞名於夏河的緣由是一年春節的文藝匯演。
那時候的太行山還是冰封大地,改革開放的春風還剛開始在祖國的南海邊吹送。當時夏河尚未建市。因為是地區行署所在地,一年一度的春節文藝會演一般都在縣城的影劇院舉行。
所謂影劇院,就是建了一個舞台,蓋了一個能容納一千多人開會看戲或演電影的大廳堂。也沒什麼連桌椅或連排椅,只是用木墩子釘了一排排高低錯落的長板凳。雖然設施簡陋,那時候不僅是電視機少,電視節目更少,所以一旦有個文藝匯演,看節目的人就擠滿了劇院。特別是新年春節期間,這正是夏河這一方水土上的城鄉居民鬧正月的熱盛期。
那一年的春節文藝匯演縣裡專門發了文件,要求社社隊隊都出節目,形式不限。當時縣以下還是公社、大隊和生產隊的建制,建鄉並鎮恢復鄉村建制,是以後又過了好幾年的事。
紅骨朵自幼便有一副好聲嗓,雖沒有受過專業訓練,那些年每日裡村裡的大喇叭除了吆喝開會就是播放樣板戲。即便跟著老爹上山放羊,也能隱隱聽到遠處高音喇叭上樣板戲的唱腔。天長日久,潛移默化,不僅是能將幾個樣板戲經典唱段唱得倒背如流,而且連舞台上演員的一招一式都能模仿個*不離十。
在羅村上中學時,她就是學校文藝宣傳隊的女高音歌手。輟學了,村裡業餘劇團排樣板戲,她又是演李鐵梅、小常寶當之無愧的山村名角。只可惜大哥喬峻嶺當兵去了,要不他演少劍波可是不化裝就特別像。然而人家已經不用在舞台上去演了,眼下在高炮旅的軍營中已經是響噹噹的喬團長的幹活了。想起來,她的心裡不免有些發酸和痛楚,而同時也在心海深處湧動著一種強勁的呼喊:「就是要混出個人樣子來給他們看。」
「下一個節目,請羅村公社三縣垴大隊社員蓋紅梅演唱革命樣板戲選段《聽奶奶講革命,英勇悲壯》,大家歡迎!」
在報幕員清脆嗓音和隨之爆起的熱烈掌聲中,蓋紅梅一路急急風旋到前台的麥克風前,兩手在胸前輕撫長辮,恰到好處地向全場觀眾鞠躬致意。
又是一陣驟雨般的掌聲。還沒開腔,觀眾就覺得比驟然加了一個一千瓦的聚光燈還亮。就已經有不少人在小聲耳語:「霍,老天!百聞不如一見,真的是蓋三縣!」
「名不虛傳,深山出俊鳥呀!」
是呀,觀眾看到眼前這細腰長脖靈臂秀腿,比樣板戲中的李鐵梅還要活靈灑脫的深山俊鳥,由衷的驚歎應說是發自內心的。
一般來說,讓男人瘋狂的至少可以說是麗人,而讓男人和女人同時都*的就可以說是美女了。蓋紅梅就是這樣一個淡淡妝、天然樣、深山莊牧羊人家的姑娘,一亮相就讓行署駐地的縣城各界觀眾人聲鼎沸了。
她唱的是李鐵梅,也是生活中的李鐵梅。看裝扮,不過就是一襲紅衫,肩上補丁,一條水洗的淺藍套褲,抖起精神。最搶眼的應該說是那根悠繩般的長辮,那是自身血脈造就,比化妝出來的既黑又亮,而且舞動起來又十倍地自如從容。
更準確地來說,能特別打動觀眾揪心掰肺的還是情,這情不是演出來的,而是湧流出來的。除了自身「紅盆逃生」的經歷外,蓋紅梅的奶奶就是在「掃蕩」中慘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她的爺爺是夏河游擊隊的前方偵察員,是為掩護大部隊轉移而英勇犧牲的,至今屍骨未見……
有這天生的形、悅目的相、揪心的聲和裂肺的情四位一體,蓋紅梅這《紅燈記》唱段不是鐵梅而又勝似鐵梅,一下子將全場觀眾震懾了。
一曲落板,全場無聲,足有三十秒鐘,蓋紅梅再度鞠躬要謝幕的時候,全場爆棚,掌聲一波接一波響個不住。不知誰又推波助瀾,竭力狂喊:「蓋三縣唱得好不好?」
「好!」
「再來一個要不要?」
「要!再來一個!」
頻頻謝幕,仍然是掌聲不住。只好讓報幕員再報一曲,女高音獨唱《見了你們格外親》……
這一年的春節文藝匯演蓋紅梅得了特等獎。「蓋三縣」的大號也從此名冠夏河。如果有適當的機遇,她可能成為一個演藝明星也未可知,然而命運之神卻讓她商海泛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