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從莘國到睢國,最後來到大邑商,似乎每一程都盤算了許多。諸如新環境會怎樣,人情如何,有沒有危險,工資多少……她卻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離開大邑商,竟是一動心就下了決定,而且是跟著一個被趕出去受罰的男人私奔。
當然,躍也不算普通男人,他好歹是個王子。
罌坐在馬車上,望著道路兩旁的農田和桑林,心猿意馬。她抬眼看看身旁的躍,天已經全亮了,太陽的光輝從天邊的破雲而出,灑在躍的一側臉頰上,英挺的輪廓線條分明。
這可算不得虧。心裡滿意地嘀咕。
“想什麼?”躍發現了罌嘴角上的隱隱笑意,眉梢一揚。
罌笑笑,搖了搖頭。
躍注視著她,唇角也微微揚著。
“涼麼?”他問。
“不涼。”罌輕聲道。
躍抬抬手,將她披在外面長衣攏了攏。
罌笑了笑,淡金色的晨光斜來,她的睫毛如羽翼一般微微顫動,皮膚和柔潤的嘴唇也泛著晶瑩的光澤。
躍的心一動,想低頭過去,卻瞥見車旁的小臣乙正斜眼看著這裡。路上,已有附近鄉邑的族長領著邑眾往商王的籍田裡耕作,三三兩兩地走來,好奇地看著這隊早起的旅人。
有人似乎見過躍,露出疑惑的深情,與旁人嘀咕。
“走快些。”躍淡淡地吩咐馭者,卻將罌的手牢牢握住。
亳在大邑商的東南,有兩三日的行程。
罌卻不覺得勞累。或許是天氣涼爽,或許是王宮的馬車舒服,不過,罌覺得最重要的一點是有躍陪在身邊。
躍對於照顧人似乎很在行。途中,不須罌開口,他會主動遞上水,問她餓不餓;走一段,他會問罌累不累,要不要下車歇息;日頭出來,他會將一頂草笠戴在罌的頭上。
罌懷疑不知道的人會以為躍是她的僕人。
“躍時常照顧人麼?”罌忍不住,小聲問道。
躍笑笑:“從前載愛跟我,照顧慣了。”
提到載,罌忽然想起那個面上帶著傷疤獨自坐在殿前飲酒的身影,笑意微微凝住。
“不知他在何處。”罌低低地說。
躍亦是默然。少頃,他握著罌的手緊了緊,道:“父親不會讓他出事。”
罌抬頭望他。
躍的面龐黝黑了許多,那眉間似有憂色,卻無損雙目的明亮。
罌微微頷首。
太陽隨著一行人啟程升起,灼灼地伴了一路,待到黃昏的光澤隱沒在平原那頭的時候,眾人也找了地方燒火扎營,准備露宿。
荒郊裡的野物很多,躍和從人們都是歷練出來的行獵好手,沒多久就扛了兩三只麂子回來,洗剝烹食。
罌做不了什麼,坐在躍的旁邊看他親自燒烤麂肉。
新鮮的肉慢慢換了顏色,在架子上“滋滋”地響。躍用手不時地翻動,肉塊裡的油脂滴落下來,火苗歡快地竄起一點,帶著煙氣,似乎也想嘗嘗麂肉的香味。
躍的眉間映著火光,眼神很專注,不知在想著烤肉還是別的。
罌看著他,覺得他這個樣子真是好看得很。想起他們初遇的時候,躍也給她烤過肉。那時,他似乎也是這副神情,罌也盯著看了一會。
那時心裡就已經對他有好感了麼?罌認真地想了想,說不定真是這樣……
“再等等就能吃了。”躍發現了罌的目光,以為她餓了,和聲道。
罌覺得耳根有些熱,抿唇微笑,點點頭。
躍的烤肉技藝,罌早有領教,這次也絲毫沒有失望。肥美的麂肉吃下去,肚子鼓鼓的,口留余香,罌一陣滿足。
眾人走了一日,躍安排好守夜輪值,就命令歇息。
行走在外講究不得許多,罌用溪水洗漱一番,回來的時候,躍已經把露宿的氈子鋪好了。
罌的包袱裡只有衣服,用腳趾頭來想也知道今夜要和躍睡在一起。
“這鋪雖不大,擠擠也能睡。”躍看看罌,火光照著半邊臉,眼睛似乎有些閃爍。停了片刻,他撓撓頭,低聲道,“嗯……野外夜裡也涼。”
罌點頭:“嗯。”說罷,她大方地脫掉麻履,掀開氈子面上的長衣,躺了下去,“睡吧。”
躍沒有說話。
少頃,長衣又被拉開,罌的身旁躺下一個溫暖的軀體,她聽到躍呼吸的聲音繞在耳邊。
長衣很寬大,足以覆蓋兩個人。毛氈卻不算寬,罌擔心躍不夠地方,背著他微微側過身。
躍頗有默契,也側起身,一只手臂環過來,把罌抱在胸前。
那胸膛寬厚,躍的手臂壓在身側,罌卻一點也不覺得重。
營地中寂靜極了,篝火“辟啪”地燃燒,無人說話。罌看到除了守夜的人,小臣乙和其余從人也都躺了下去。似乎有意,他們睡的地方離這邊最少也隔著四五丈遠。
毛氈下墊著厚厚的干草,一點也不硌人。躍的呼吸在罌的頸後起伏,勻稱的節奏中帶著男性粗重的溫度。他的手仍環著罌,一動不動。
他說夜裡很涼,罌倒不覺得,她現在有點熱。
忽然,罌覺得大腿後抵著什麼東西,硬硬的。她疑惑,在長衣下伸手去摸,還沒碰到,手腕被躍一把抓住。
“罌……別動……”躍的聲音低低噴在耳後,帶著熱氣,似乎隱含著某種壓抑。
罌一愣,臉瞬間燙起來,睡意全無。
她明白過來那是什麼,的確不該動。
笨死了。
她的心跳驀地加快,暗罵著,為自己的反應慢懊惱不已。明明是個過來人,居然這麼幼稚地破了功,莫非真是這些年變遲鈍了……
心潮雖澎湃,罌身體卻像石化了一般動也不動。
躍的手捉著她,手指緊緊攥著,有些痛。他的胸膛抵著罌的後背,熱力透過布料,罌覺得像燒火一般。大腿上的硬物還抵著,並無減退,罌能感覺到躍的呼吸正變得急促,片刻,他突然放開罌,一下背過身去。
罌轉頭。
“無事……你睡。”躍的聲音仍舊低沉,伴著胸腔裡呼吸不正常的起伏。
罌知道這樣的處境,此事只好如此。她輕輕地“嗯”一聲,閉上眼睛。
睡吧。她告訴自己,盡量心平氣和。
夜涼如水,風時而掠過枝頭,傳來細微的響動。秋蟲趁著最後的時節賣力歌唱,夜梟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
這一切,通通沒有逃過罌的耳朵。
眼睛閉了一次又一次,念了無數的數字,腦子卻仍然精神得很。
一名從人起身換崗守衛,能聽到簡短的低低交談。
夜風已經帶上了露水的味道,罌仍然沒有睡著。
背後傳來些細微的挪動。
罌睜開眼睛。
“你睡了麼?”她輕聲道。
“不曾。”片刻,躍郁悶的聲音傳來。
罌轉頭,正對上躍雙眸。
篝火已經黯淡了許多,二人相視,罌忽然露出笑容。
躍看著她,唇角勾起。他平躺過來,無奈地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
“為何不睡?”他低低問。
“睡不著。”罌答道,猶豫片刻,問他,“不難受了麼?”
躍的臉上浮起些可疑的暈色,沒有看她,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罌注視著他,忽然覺得躍真是越看越順眼。
她想吻吻他,但知道這樣恐怕不好。她的身體仍然與躍保持著一點距離,卻握住躍的手,把臉依偎在他的肩上,輕聲道:“睡吧。”
躍看著肩旁隱沒的半張臉龐,她淺淺的呼吸似乎就在耳畔。
心中被一陣柔軟的蜜意包裹,他莞爾,輕輕應一聲,閉起眼睛。
頭頂,星辰匯作河漢。
躍曾經聽老人說過,若睡前望見星光,必有美夢……
幾百年前,躍的先祖商湯滅夏,將都邑定在了亳。此後的歷代商王四次遷都,直到盤庚將都城定在了如今的大邑商,都城才終於定了下來。
不過在商人的心目中,亳並不僅僅是個舊都,它的地位也從來沒有因為遷都而遭到廢棄。
亳是商湯之都,商人無論遷徙到什麼地方,都要把祭祀亳社作為生死大事來對待。
兩日之後,在夕陽的余暉之中,這個浸染了商人感念的城邑出現在視野之中,
同往城門的道路筆直寬敞,與大邑商相比並無二致。
道路兩旁的田野一望無際,莊稼已經到了成熟的時候,燦燦地映著陽光,在風中掀著海水般的草浪。
罌驚詫不已,即便只是遠遠一瞥,她也能感受到亳並不是個被遺棄的舊都。
秋風卷著谷物成熟的味道,雲霞滿天,更襯城牆的滄桑巍峨。田野中遠遠傳來邑人勞作的歌聲,頓挫而悠長,就像這平原上的風一樣。
躍和從人們走在夕陽的光輝裡,望著漸漸走近的城牆,臉上的神色無一例外地帶著些肅穆。
“躍從前來過麼?”車上,罌輕聲問躍。
躍笑了笑,道:“父親崇尚先祖,時常帶我來。”說著,他握著罌的手緊了緊,轉過頭去,雙目直視前方。
守城的武士早已得到了消息,天已經快黑了,城門還沒有關閉。
出來迎接的亳尹見到躍,向他深深一禮,高聲道:“恭迎王子!”
躍答禮,問他:“邑中近來可好?”
“甚好,”亳尹生得一張喜氣的圓臉,笑起來眼睛瞇瞇的,“亳有天佑,無旱無澇,今年獲物頗豐。
一行人終於進入亳邑的時候,夕陽的余燼還沒有全然褪去。路旁大大小小的茅草房屋就像一個個巨大的蘑菇,屋頂上圓圓的線條染著淡淡的紅光。
亳邑的熱鬧程度遠遠比不上大邑商,邑人的生活狀態也更加悠閒。正是晚餐的時候,城中浮動著炊煙和飯食的味道,讓走了一天路的旅人們登時感到饑腸轆轆。
躍是被商王發落過來的,除了亳尹,並沒有其他貴族來迎接。倒是街上有許多吃飽飯出來閒逛散步的邑人,見到王子躍突如其來,紛紛歡笑地圍到路旁行禮。
一群小童口裡喊著“王子,王子”,蹦蹦跳跳地跟在馬車後面,鑽到從人的隊伍裡嬉鬧。
對於躍身旁的罌,人們無一例外地露出好奇的表情,許多人盯著她看,罌聽到有人問:“那是王子婦麼?”
躍面帶微笑,沒有說話,握著罌的手也始終沒有放開。
亳的宮室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不常住人。它的規模比大邑商的宮城要小許多,更像是一座商王的別宮。
宮中的僕人舉著松明,罌借光四下望去。只見這裡的宮室要比大邑商的矮一些,樣式也簡樸,看得出已經建造久遠。有的牆頭和屋頂已經被攀緣植物覆蓋,看起來,竟是別有一番趣味。
商湯當年住的宮室還在,不過已經改成了供奉神主的祠堂,亳尹把躍安排在了不遠的桃宮。
“桃宮有湯池,年初大王來亳,曾細心修葺。”亳尹解釋道。
躍頷首:“但由尹安置。”
桃宮之中已經燃起了燭火,罌才踏進宮門,一眼就望見了幾名僕人正在堂上擺設食器。小臣乙和從人們都被領到了別處用膳,亳尹看看躍和罌,也微笑地告退。
亳邑的膳食沒有大邑商的精巧,分量卻足得很,有肉有菜,把小案擺得滿滿的。罌早已經餓了,躍剛剛吩咐旁人都退下,她就捏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夾起一條烹得塊色澤誘人的小魚。
“先用些羹。”躍把盛羹的陶簋推到她面前,看到她一邊嚼著食物一邊滿眼放光的樣子,不禁好笑,“慢些,不夠還有。”
罌含糊地嗯了一聲,喝些羹湯,又去吃肉。
肉是成塊的,要用刀片好。罌的刀法一向不好,肚子餓又缺乏耐心,刀下的肉一塊一塊切得難看極了。
正煩惱,忽然,她的銅俎被躍拿起,另一只銅俎卻擺上前來,上面擺著一片片切工精細的肉。
她抬頭,躍把她的銅俎放到自己面前,拿起小刀切開那些肉,唇邊浮著促狹又無奈的笑。
罌也笑,她用筷子夾起兩片肉,伸到躍的面前:“張口。”,
躍愣了愣,看看罌,又好笑又無奈,張開嘴巴。
肉片帶著新鮮的溫度,嚼在口中香得很。
躍臉上笑意愈深,雙目泛光。
“你不會用刀,怎用梜卻如此熟稔?”躍看看罌手中的筷子,好奇問道。
罌一笑:“我向來慣用梜。”說罷,又夾起幾片肉,放到躍的面前。
躍也不再問,低頭用食。
罌看著他,忽然想起這是他們第一次正經吃飯。
似乎以後有好日子呢……她看著面前的銅俎,臉上止不住地笑,心跳有點快。
用過膳之後,躍有些事要出去,讓罌先去洗漱歇息。
亳尹很周到,派了兩名侍婢過來,引著她去桃宮的寢殿。
先前在宮道上的時候,罌就聽亳尹說桃宮有湯沐。原以為是個普通的水池,沒想到竟是真正的溫湯。它緊挨著寢殿,足有半個庭院那麼大,用石塊砌得整整齊齊。
湯池是露天的,精致的竹簾在柱子之間垂下,編織得卻並不密實。在外圍看去,池邊的燭燎光一閃一閃,隱隱可見氤氳的熱氣,很是誘人。
罌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怔忡,臉上隱隱有些發燙。
兩名侍婢想替她寬衣,罌忙道:“我一人便可,爾等不必在此。”
侍婢們微訝,卻不違抗,向她一禮,退了出去。
殿內只剩下罌一人,靜悄悄的。
最後一件衣服褪下來,罌放到旁邊的籐榻上,輕輕將面前的竹簾撩起一角,走了進去。
池水淡淡的溫熱擴散在空氣中,與外面的涼意濃濃的儼然兩樣。
罌走到池邊,伸出腿來探了探。
出乎意料,水並不像尋常溫湯那樣熱,很合適的溫度,這個時節卻是正好。池子裡修有一圈石階,罌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水漫上來,漸漸把全身包裹。
許久不曾像這樣泡過池子,罌呼吸一口氣,把頭埋入水中。
淙淙地水流聲響在耳邊,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輕輕托著,溫柔而愜意。罌在水中散開頭發,探出頭來,擦掉臉上的水珠。
池邊,一個銅鑄的魚首中淙淙地淌出新鮮的溫水,罌走過去,借著水流沖洗頭發。
燭燎靜靜燃燒,罌低頭看著烏發順著溫水在指間滑下,水珠在光潔的肌膚上閃著晶瑩的光澤,火光勾勒著每一寸曲線。
忽然,她聽到有些微的動靜傳來,回頭,卻見池邊竹簾動了動,一人走了出來。
罌愣住。
躍赤/裸著上身,腰上僅系著一塊白麻敝膝,燭燎的光照下,結實的肌肉如雕塑般完美。
熱氣倏而翻湧上臉,罌望著他,竟移不開目光。
躍看著她,臉上的潮紅泛光,卻沒有走開。他的雙目炯炯,忽然,邁步走下水池的石階,直直朝罌趟來。
心“砰砰”地撞著,罌望著躍,直至他走到身前,俯身把自己的雙唇攫住。
氣息一如既往的火熱交纏,卻添了幾分賁張。躍的身體像燒過的鐵一樣燙,雙手插入罌的濕發之中,揉在她的胸前,又探向腰後。厚繭摩擦著肌膚,麻麻的微痛,罌的喘息卻帶著快意。
“罌……”躍的舌頭霸道,不知滿足一樣深深侵入,喘息間,呢喃的聲音低沉而模糊。
罌沒有回答,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心裡卻像被什麼塞得滿滿的,雙手緊緊攀著躍的肩背。
忽然,躍雙手把罌抱起,向前兩步,放在魚首旁的石階上。
雙唇忽然暴露在涼涼的空氣之中,罌明白他要做什麼,喘著氣,一動不動。
躍的臉上仍然紅熾,瞳中帶著池水般的溫潤,欲望如霧氣般在眼底升騰。
他扯開腰上的敝膝。
罌低頭看著那昂藏的物事,目光定定。
“如何?”躍低沉的聲音中帶著戲謔,拇指上的厚繭摩挲在她水潤的唇間。
罌輕吮那手指,柔軟的舌頭掠在上面。
躍低頭看著她,眸中凝住,倏而染上一層氤氳。
吻如暴雨一般驟然落下,躍的身體壓來,堅硬的觸感抵在罌的腿根上,像一頭蟄伏的獸,危險而熱情。
罌一手支著石階,一手緊緊勾著躍的脖子,頭向後仰著,感受那帶著啃嚙的吻從脖子一路往下,池水隨著躍的節奏蕩在腿間,胸前的敏感在身體中引發著陣陣戰栗。
頭頂,漫天的星光與燭燎光輝映,在微微瞇起的視野中交織成一片瑰紅。她感到躍粗礪的掌心摩挲到她的腿根,將一只腿抬了起來。
罌微微支起身,喘著氣,手指插入躍的發間。
感覺到那腿主動地纏在身上,躍的胸膛長長起伏,下/身突然用力。
意料之外的撕裂痛楚如洪水般席卷而來,罌“啊”一聲彈起,突然撐開他的肩膀。
前世今生,兩次經驗,罌的結論是破處實在是一件乏味且煞風景的事。
完美的場地,完美的情調,她那聲痛呼出口,一切都化作浮雲。
罌獨自躺在榻上,長吁短歎。
落紅順著腿根淌入水中還歷歷在目,躍臉色一變,也沒繼續下去,直接把她抱出了湯池。
“嗯……第一次都會這樣,勿擔心。”他紅著臉用布巾替她擦拭,安慰道。
這個時代,男男女女開放得很。人們崇拜的神主,常常就是生殖的形象。像罌和躍這樣的年紀,即便沒有成家,也必定是有過情人的。
環境所致,罌和躍誰也沒有計較是否初次的問題,所以當它突然冒出來,兩個人都很是措手不及。
她明白這是什麼原因。這個身體未經人事,跟她的經歷比起來差了那麼一兩步。當然,這次痛感比從前嚴重,也許尺寸也是很重要的因素……罌不無臉紅地想。
“很疼?”事後,躍曾經這樣問她。
罌越發覺得窘,點點頭。
躍的神色竟有些自責。
罌反過來安慰他,輕輕吻了吻他的嘴唇。
當夜,躍沒有和罌睡在一起。
最失敗的調情也不過如此。
復雜的心情引發了夜裡的一系列怪夢,第二天,罌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午時了。
宮婢們抬著熱水進來給她洗漱,又呈上飯食,神色如常。
“王子呢?”罌忍不住問道。
“王子與亳尹去了笤。”一名宮婢答道。
“笤?”罌訝然。
“王子留了書。”另一名宮婢說著,將一片木牘遞了過來。
罌接過,只見木牘上的字跡錯落有力,墨跡是新的。這個時代的文字原始,沒有任何修辭,躍的留書上也就只有幾個字,簡潔明了:往笤,三日返。
罌瞪著那字跡,詫異不已。
她忽然覺得躍這次出來,實在不大像受罰。首先,他帶了十幾個從人,與平常出巡無異。其次,這裡是亳邑,商人引以為豪的地方,他來這裡絕不是為了受苦。
腦子轉一轉,罌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原因。
商王已經趕走了兩個兒子,如今夠格繼承王位的只剩下了躍一個人。他要罰也不可能真的罰,讓他來亳邑,或許最多是避避風頭。
想到這些,罌覺得心裡有點亂。
躍將來如果繼承王位,他們會怎樣?
這個問題似乎可深可淺,但想了想,罌又覺得自己實在自尋煩惱。且不說躍是否真會繼承王位,無論將來要做什麼,躍也仍然是躍,這一點不會變。
相比起來,關心眼前的事比較實在。
三日,躍留個書就走了呢。
罌皺起眉頭,頓感煩躁。
一日過去。
兩日過去。
罌郁悶的時候會吸禾管,這兩天,她的存貨以極其驚人的速度消耗。到第三日的下午,當罌把最後一根咬得變形的禾管扔掉的時候,躍還是沒有回來。
閒著也是閒著,癮上來,她只好走到庭院中,看看枯草裡有沒有合適的。
牆角的有一叢高草新近枯萎,罌湊近前看,覺得不錯,尋思著該回房去取銅刀了。
“罌?”一個聲音忽然傳來,她嚇了一跳。
回頭,躍站在廊下,疑惑地看著她:“在做甚?”
對上那目光,罌張張口,話卻在喉嚨裡卡了一下。“我……嗯,尋些草梗。”她答道,只覺臉上莫名發熱。
躍看看那草叢,忽而笑了笑,從台基上走下來。陽光下,他白色的短衣反射著明亮的色澤,赤芾銅刀垂在腰間,襯得身形挺拔頎長。
罌有些移不開眼。
“這草梗不好,邑外新收了莊稼,我帶你去取些禾梗。”他嗓音厚實而柔和。
邑外?罌望著那面容,眨眨眼。
“如何?”躍問。
“好。”罌覺得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去處,點點頭。
亳邑外,金黃的田野一望無際。
許多邑人在田野中勞作,收割過的田地一塊一塊形狀分明,中間堆著好些小山似的草垛。
躍親自駕著馬車帶罌出來,選了一片較大的田地,把馬車拴在路邊的樹上。
他回頭,卻發現她看著自己,兩眼圓圓的。
“怎麼了?”躍問。
罌皺皺鼻子,不說話。
躍有些窘迫,他知道罌這般表情是為了什麼。
“我這幾日去了笤。”他覺得自己主動說比較好,開口道。
“你在留書上說了。”罌不以為然。
“笤要祡祭,乃是大事。那夜來到之時,亳尹就曾與我提起,希望我為司祝。”躍解釋道,忽然覺得口干舌燥。少頃,他臉上發紅,低聲道,“那日之事,我怕忍不住……”
話說了半截,罌卻明白了他要說什麼,愣了愣,潮熱登時竄上耳際。
躍看著她的樣子,心中不禁一動。
“還疼麼?”他抬手撫撫罌的臉頰。
罌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搖搖頭:“不疼。”
躍微笑,張開臂膀把她抱下車來。
風中傳來邑人的田歌,還是那日來時聽到的調調,卻換了個活潑的唱法,似乎是哪位男子正當眾向女子求愛,引得陣陣歡笑傳來。
陽光綻放在頭頂,罌跟著躍走下田埂,手被他握著,覺得那掌心的溫度比陽光還燙。
躍挑了一處新收割的田地,用銅刀割下一叢禾管看了看,覺得還不錯。又遞給罌,問,“好麼?”
罌看了看,點點頭。
躍莞爾,俯身去割了好幾叢。
日光漸漸把萬物的影子拉斜,深邃的天空下,田野一望無際,風吹在臉上,很是舒服。
躍和罌坐在田埂上,躍低頭,將一段段的草梗修整,削平。
罌什麼也不用做,只拿著一只布袋,沒多久,禾管就把布袋填滿了。
“夠了麼?”躍問她。
“夠了。”罌笑笑,說罷,拿起一根禾管看了看,放在口中。
禾管還帶著些植物的新鮮,又被陽光曝曬過,味道不錯。罌長長吸了一口,吁出氣來,正想再吸,躍卻湊過來,將草梗拿走。
“我試試。”他唇角帶著玩味,就著罌咬過的那一頭放入口中,也深深吸了一口。
罌看著他,陽光下,英俊的臉龐稜角分明。
“躍。”
“嗯?”
罌的目光無比堅定,字字清晰:“我們去洗浴。”
桃宮的寢殿旁,湯池再度注滿。
銅質的魚首鑄滿花紋,溫水歡樂地從魚口中傾瀉而下。
一樣的地方,一樣的情調,不一樣的是兩人的心境。
躍看著罌在面前脫掉衣服,忽然覺得好笑。大邑商的堂堂王子,走出街上哪次不是滿載桃李,居然為了區區情事逃走了三日。如今,那妙曼的軀體再次出現的面前,躍忽然明白,這女子在他心中已經占據了無比的分量,哪怕她有一絲疼痛也會讓躍牽腸掛肚。
罌轉過頭來,看到躍定定望著自己,不禁赧然。
“如何?”她學著那日躍的語氣,故作輕松。
躍沒有答話,低頭注視著她:“果真不疼了?”
罌搖頭。
躍長吸一口氣,伸手脫掉衣物,拉開腰上的赤芾,一把抱起罌,撩開竹簾朝湯池中走去。
湯水仍舊溫軟。
躍把罌放在石階上,吻深入而纏綿,待得二人都喘起氣來,才把她放開。
燭燎光中,罌仰著頭,眸中泛著一層水光,嘴唇紅潤。
心跳在胸膛撞擊,躍感到熱流在體內積聚。他的手撫過罌的烏發,輕輕吻著她的耳垂,嗓音如同蒙著氤氳的水汽:“我慢些。”
說著,正要再俯前,罌卻撐住他的肩膀,喃喃道:“再慢也痛。”
躍詫異地看她。
罌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滴出血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抓住躍的手,低頭看去。躍常年接觸武事,手掌生得寬大,指節上厚繭。不過,他的手指仍然是修長的,比例也很好。
躍不解:“做甚……”話音未落,他的嘴唇被罌封住。
罌與他肌膚相貼,舌頭柔軟而靈巧,探入他的唇間。
“聽話……”她呵氣如蘭,循循善誘。
燭燎仍靜靜地燃燒著,銅鑄的魚首泛著溫吞的光澤,水流落入池中,無數珍珠般的小水泡在水面浮起,瞬間即逝。
湯水輕輕蕩漾。
身體深處的柔軟和**被辟入的手指撫弄,危險的酸脹感和絲絲的酥麻控制了神經末梢,濕潤在那撩撥下慢慢地湧出。
“唔……”罌低低地發出一聲吟歎,雙唇微啟。
躍看著罌低垂的雙眸,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掩映著眸中氤氳的水亮。
熱氣將他的脖子根染得通紅。
這種事,他懂的時候全靠水到渠成,從來沒有也不需要被人引導。今天這樣算是第一次,可他發現自己並不討厭。相反,當手指被那柔軟的溫熱裹著,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親密。最初的緊張已經被興奮取代,他小心翼翼地掌握著力道,像對待著最珍貴的寶物。
忽然,罌抓在他臂上的雙手一陣緊捏,她抬起頭,吻上躍的唇間。
“坐下……”她的聲音在躍的耳邊縈繞。
躍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她命令,有些無奈。他稍稍平復一下呼吸,放開罌,照著她的話在石階上坐下,看著她。
二人的位置調了個,罌跨坐在躍的腿上,黑亮如瀑的烏發披在身後。
躍的視線落在她脖子邊幾縷濕貼的發絲上,發梢隨著身體的曲線蜷起弧度落在飽滿圓潤的前峰上,雪白的肌膚沾著水珠,閃動著晶瑩的光澤。
“罌……”胸膛中的熾熱忽而再度升起,他放在罌臀後的手情不自禁向上撫去,用手掌感受那胸前的綿軟。
罌卻把他的手拉下,放在身體兩側。
“噓……”她在躍的耳邊輕輕吹氣。
腿根的欲望相蹭,躍的呼吸越來越粗重,汗水從他的頰上淌下,滑過緊實的脖頸,喉結的凸起和胸膛的肌理泛著銅器般柔膩的光澤。罌低頭,唇舌熱情地吻在他的喉結上,一路往下,手卻探得更深。
欲望已經高漲欲裂,被罌握住的時候,躍低低地“哼”了一聲。
有了先前的經驗,罌輕輕調整著呼吸,感受著那撐脹的感覺再度重來,適應著,慢慢地試著往下。
躍的喘息急促起來,胸膛起伏。上方,罌雙頰酡紅,眉頭微微皺起,似痛苦又似沉醉。那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變化,莫名的刺激讓他愈加血氣賁張。
一聲喟歎從喉嚨裡滾出。
罌的雙手撐在他的胸脯上,待那酸脹的感覺充斥了全身,她不禁咬緊了下唇,慢慢地讓身體動起來。
“罌……”躍的嗓音低低,似乎興奮難忍。
罌喘息著,似回答一般輕吟出聲。
她的手指拂過躍的臉頰和嘴唇,躍低哼一聲,咬在唇間。罌輕笑,身上的水珠落在躍的胸膛上,順著律動淌下,與那肌膚融合相貼。
身體磨合,青澀的不適感在並未很快褪去。罌不敢太快,躍始終由著她,只將手指在罌的肌膚上留下嫣紅的指痕。
巔峰來臨,躍的身體猛然緊繃,熱流如噴薄般釋放。
罌也疲倦至極,喘著氣,軟軟地伏在他的胸膛上。
風從天空那邊輕輕拂來,燭光微動,與漾動的池水輝映。微微瞇眼,一切皆如浮光,唯有那相貼的心跳溫熱真實。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邂逅相遇,與子偕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