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咆哮聲?低吼聲?還是吱吱聲?我還沒有弄清楚那聲音是什麼,它就停止了。
我的大腦搜尋著所有熟悉的形象,想要解釋我所聽到的聲響。
結果一無所獲。
我用拇指按了一下手電筒的開關,沒有亮,我又朝相反的方向按,仍然不亮。
我睜大了眼睛,想要看看周圍都有什麼。
漆黑一片。
我掉進了地下的墓穴裡,周圍全是石頭,到山腰處有1000英尺深,又黑又潮。
這裡好像不止我一個人!這裡一定還有其他的東西!一個聲音在我的腦海中迴盪。
我感到一陣胸悶,我用鼻子大口呼吸著空氣。
一股尿的臭味越來越濃了。好像還有一些別的味道,是某種糞便?還是腐爛的肉?我開始試著用嘴呼吸。
我的腦子亂極了。
轉過身去?大聲尖叫?逃離這條隧道?
我僵在原地,不敢動一下,也不敢就這樣死死地呆在原地。
接著,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像是咆哮,又像是低吼。
我的手指緊緊抓著手電筒,至少可以把它當做一根防身的粗棒。
好像有什麼在刮著石頭。
爪子嗎?
陰冷的恐懼讓我的神經緊繃著。
我晃了晃手電筒,裡面的電池卡噠卡噠作響,但是一點亮光也沒有。
我更用力地晃了晃。棒槌學堂·出品
一道微弱的黃色錐形光線慢慢地射入黑暗中,我仍然蹲在那裡,慢慢地向四周轉動著,照亮了我後方的角落。
在最後一個墓槽裡有一個黑影在晃動。
趕快離開這裡!我的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喊。
我正順著隧道往後挪的時候,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那叫聲聽起來低沉而兇猛。
我又被嚇呆了,手開始發抖,我再次朝那個角落看過去。
在壁龕的低處有一對眼睛發出來的微光,瞳孔又圓又紅,就像是氖泡一樣。在這兩點燈光下面,是一個有傷疤的鼻子的輪廓。
野狗?狐狸?鬣狗?
豺!
這只豺站著,脖子勾著,消瘦的雙肩在耳朵後面聳出了尖尖的輪廓。它的身上長著疥癬而且皮毛沒有光澤。
我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只豺露出了褐色閃光的牙齒。它的前肢彎著,頭高高地抬著。
我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繃緊了。
這只豺的鼻子從一邊甩到另一邊,它的鼻孔在空氣中重重地呼著氣。這個動作在它胸腔上肋骨的突起和凹陷處產生了波紋。儘管它很消瘦,但是它的肚子卻很大。
親愛的上帝!我和一隻飢餓的豺一起被困在了地下!很有可能是一隻懷孕的母豺!
傑克在哪裡?現在該怎麼辦?
我腦中想起了一些從自然數據片裡面看到的知識。
豺是一種在夜間活躍的動物,一般在有人類居住的地方活動。
這只豺一直在睡覺。傑克和我把它吵醒了。不好!
豺是一種領地動物,並且用氣味來為它們的領土作標記。
我想起了尿的味道。這只豺把墳墓視做了它的領地,並且認為我是個侵入者。不好!
豺總是一雄一雌生活在一起,並一起狩獵。
這只豺還有一隻配偶。
萬能的主啊!那只雄豺可能會在任何時候回來,可能和它一起呆在壁龕裡!
我不能等傑克過來了。我現在必須採取行動。
現在!
我把電筒拴在腰上,摸著牆壁,慢慢地向地道的入口處爬上去。
我聽到我身後傳來一聲咆哮,然後是爪子的擦刮聲。我感覺到周圍空氣在動,我靠在牆上,重新握緊手電筒。或許我可以把它塞到這只豺的嘴裡,以免它的牙齒扎到我的肉裡。也許我可以一拳打在它頭上。
這只豺沒有襲擊我。
在你以一對二之前趕緊離開這裡!
我把拴在腰間的手電筒固定好,握緊了從隧道邊上伸出來的石頭。我把腳伸到上面,用雙手使勁往上撐,用盡全部的力氣往上爬。
在我站穩一隻腳以後,我伸手去找另外一個支撐點,氣喘吁吁地再次往上爬。
我的右腳站穩了,左腳一下踩空了。
我重心不穩,猛地摔下了隧道,重重地跌到地上。我的肩膀和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墳墓裡變得一片漆黑。
我的心跳得無比劇烈。
我一動不動地躺著,聽著周圍的聲音。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
石頭劈里啪啦地落入了地道中。
「當當」的手電筒落地的聲音。
金屬碰到石頭的「叮叮」聲。
其中還夾雜著一種低低的咆哮聲。
過了幾秒,石頭不再往下掉,手電筒也靜靜地躺在地上。
只有我的心跳和豺繼續僵持著。
東南角的壁龕裡不再傳來咆哮聲。或者是我聽錯了?整個墳墓就像一個回音房間一般,聲音從一面牆上反彈到另外一面牆上。我無法準確地判斷出這只豺所在的方位。
黑暗逼近了我。
我的選擇失敗了。這只豺現在佔據了一個有利的地位。它在黑暗中可以看到,聽到,也能聞到我。
儘管我現在很虛弱,但是我手電筒上的光束曾讓這只豺有些疑惑,讓它待在原地,就像是一隻走上了高速公路的鹿一樣不知所措。這隻手電筒可能還會起作用。
我的行為會不會激怒這只豺?這些電池還會有電嗎?我在冒一個雙重的險。
我伸長了我的左臂,手慢慢地在墳墓的地面上移動。
什麼也沒有發生。
我的外套發出嗖嗖的聲音,但是在這塊小小的地方聽起來就像是在打雷一般。
這只豺咆哮得更大聲了,然後又停了下來。我聽到了急促的呼吸聲。這種喘氣聲比咆哮聲還要可怕。它是正在準備突然襲擊嗎?我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我的摸索開始變得很絕望。我的手已經掃過了右邊、前邊和左邊。
最後,我的手指尖碰到了一個金屬筒。
我把手電筒拉到自己身邊,打開了開關。
慘淡的黃色光照亮了我的身體。我內心害怕得幾乎要哭了。
咆哮聲到了最高音。
我的心重重地往下一落,我用手肘把手電筒推了推,把光束照到北邊和東邊的牆上。
沒有豺。
看看南邊的牆。
沒有豺。棒槌學堂·出品
再次適應了一下,我把光束照到墳墓的西邊。每一個壁龕都堵著泥土和石頭,沒有一個裂縫可以讓一隻豺藏身其中。
當一小塊泥土順著牆掉下來的時候,我正在查看我面對著的這個壁龕。
電池就在那一刻沒有電了。
我聽到頭頂上方的移動聲。
我把眼淚擠了回去,晃了晃手電筒,它又亮了。
我舉起手電筒往上照。
西邊牆上的壁龕一個疊著一個。這只豺正蹲在其中一個上層的壁龕裡。
我們的目光相遇了。這只豺的眼睛渾圓而且在閃閃發光。
我突然明白了。這只豺,和我一樣也覺得自己被困在這裡了。它想出去,我卻堵住了出口。
我們盯著對方看。我比它多堅持了一會兒。
這只豺吼了一聲,突然撲向我。
我想都沒有想就作出了反應,趴到地上,雙手抱住頭,蜷成一團。這只豺的全部重量擊中了我左邊的臀和大腿上。我聽到了一聲低吼,同時感覺到身上的重量轉移開了。
我用一隻手肘做支撐,想要把自己的身體移出地道口。豺的前爪壓到了我的胸口,然後向我的喉嚨移過來。我把下巴盡量往下壓,用雙臂圍住脖子,等著它的牙齒撕開我的肉。接著,它身體的全部重量一起壓到我身上,毛茸茸的皮毛擦過我的臉,突然間,壓在我身上的重量減輕了。這只豺從我身上躍了上去。
我聽到喘氣聲和爪子摩擦石頭的聲音。我把手電筒光線轉向地道口,這只豺已經逃離了我手電筒光線的範圍。
很奇怪,手電筒還在發光,儘管很微弱。不要太早下結論。我等那只豺跑遠了,才慢慢地向地道口爬去。那裡雖然有些掉下來的石頭,但是沒有一塊我能搬得動。
我用了兩分鐘的時間把堵在洞口的石頭挪開,然後把腳像以前一樣蹬在石壁上,弓著腰往上攀。
我感覺我的左臀重重地撞在一個硬物上。太好了。我又掉下來了,而且我已經在這底下呆了很長時間了。
我後退了一些,伸出腿在地上踩了踩,看看有沒有受傷。
在我一隻腳又一隻腳在地上試的時候,手電筒光晃來晃去碰巧照到了我的斜上方,我看到了一個窟窿,石頭正是從那裡滑落下來的。
我照著那個窟窿。
它看起來很深。簡直太深了。
我站起身往上湊,想要擠到洞口看清楚些。
這個窟窿不是窟窿,而是一個裂口。
我轉了轉光束,向我前面的空洞口看去。
我的眼睛用了好一會兒才分辨出裡面的東西。
我的腦子也用了好一會兒才理解我看到的是什麼。
噢,我的天哪!我必須讓傑克看看這些。
我忘記了身上受的傷,我往上爬。
就在隧道的出口處,我停了下來,向外看看,姿勢和草原上的土撥鼠一樣。
上面的房間看起來很空。沒有傑克,沒有豺。
「傑克!」我嘶啞地叫著。
沒有回答。
「傑克!」我盡可能大聲地又叫了一次,甚至沒有用聲帶發音。
還是沒有回答。
我用腳支撐著,伸出我的手臂,很費勁地爬到了上面那個墓室的地板上。
傑克沒有出現。
我忘記了肩膀和臀部受的傷,蹲了下來,在手電筒掃射的時候向四處看看。
只有我一個人。
我聽著周圍的聲音。
墳墓外面沒有一絲聲音。
我快速地轉了轉我的手電筒,照穿了我四周黑天鵝絨一樣的黑暗。
在北邊的壁龕上有一點藍光在黑暗中閃爍。
那是該死的什麼東西?我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我朝著亮光處走了過去。我是對的。那個曲棍球袋子。
但是這是為什麼呢?傑克在哪裡?
「傑克!」我用盡我全部的力氣喊道。
我趴到地上,爬向壁龕,爬了一半就停住了。傑克由於某種原因藏起了這個袋子。我掉過頭來,朝墳墓的入口處爬去。
然後我就聽到了我離開地道以來第一次聽到的聲音。我僵住了,我的頭直了起來。
一種壓抑的聲音。
又是一聲。
然後是狂呼聲。棒槌學堂·出品
是傑克的聲音。我聽不懂他說了什麼。希伯來語?更多我無法聽懂的語言。好像是憤怒的語言。
輕輕的一聲撞擊聲。又是一聲。
然後是跑動的腳步聲。
墳墓裡的黑暗變得更加一團漆黑了。我盯著出口處看。
幾條腿擋住了那一塊小小的正方形的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