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珍看著那幅已經拼好的拼圖——少了一塊而無法完成的拼圖,如今完成了。要不是有珍,如果沒有有珍身上的那一塊褐色的拼圖的話,那幅拼圖就沒辦法完整了,有珍被微妙的心情籠罩著,專注地看著那幅拼圖。有珍有一種為某個人找到了他所缺乏的東西,照顧到他的感覺。有點驚訝於自己只是放了一塊拼圖而使一幅拼圖完整的有珍,想到了那幅拼圖的擁有者。那塊拼圖是放在停靠在江邊的木船其中的一角。和俊祥一起的那段時光,在春川湖畔的小木船。不,不是,那是不管去哪一個江邊都能看到的小木船。有珍搖著頭想要拭去腦海裡的那股想念,這時有人進了辦公室,站在那裡,是俊祥,俊祥就站在那裡,毫無差錯的。
有珍很驚訝,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那個人,而民亨看到有珍後也嚇了一跳。因為有珍就是那次民亨以彩琳男朋友的身份去見她廣播社的朋友時,所看到的那個臉孔。
「你不是彩琳的朋友嗎?我們在春川見過面吧?真是好巧啊!我是李民亨,你不記得我了嗎?」
有珍怎麼可能不記得,她的思緒變得好混亂,傻傻地看著坐在椅子上正倒著茶的民亨。當民亨去廣播室找彩琳時,由於他長得實在太像俊祥了,所以一直沒有仔細地確認,而現在卻可以如此靠近地看著他。在怎麼說也是好友們為他和翔赫準備的訂婚典禮,有珍那個時候總不能就站在那裡盯著他看,他分明就是俊祥。
「有珍!你的名字念起來很順,未婚夫一定很喜歡叫你的名字,我們那天見過面吧,還有有珍小姐的未婚夫。」
民亨一面將茶往前推向有珍,心裡一面浮現翔赫的樣子說道。剎那間有珍的心情掉到了谷底,雖然她清楚的知道不是真的在叫她的名字,世界上也就只有那個人會這樣叫她的名字,單單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叫她。有珍突然掉入了以為俊祥在叫著自己名字的錯覺裡,有珍小心拿起茶杯,手微微地顫抖著。民亨不能理解有珍的行為,坐在有珍前面的一臉不解的表情。
「我從職員那裡聽說,因為我做事的方式讓你們心裡有點不舒服是嗎?我如果知道你是彩琳的朋友的話,可能會表現得比較通融一點……。」
低著頭翻著資料的民亨抬起頭看著有珍。但是有珍好像沒把民亨的話聽進去似的,不知道什麼原因,有珍的表情既驚訝又有點慌張,直看著民亨的有珍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一樣,民亨心中雖想著「這女人真奇怪」,但還是繼續著自己的話題。
有珍手顫抖著把帶來要交給民亨的設計圖和資料拿給民亨,民亨翻著從有珍手上接到的資料,和設計圖比對著。民亨不時地注意著有珍的舉動,這個女人……。
有珍雖然一面將設計圖和資料拿出去,一面想振作起精神,但是視線一直都離不開正在審視那些資料的民亨。她越來越無法相信,這個坐在她眼前的人是民亨而不是俊祥,世界上竟然會有長得這麼像的人。
「怎麼樣?我長得跟正常人一樣完整無缺吧?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嘴巴也一個……你一直都是這麼樣地看別人的嗎?」
民亨視線離開了資料,看著有珍問道。慌張的有珍漲紅著臉將視線轉移往下,民亨把身體靠在公事包上,看著有珍纖細的手指不時地顫抖著,有珍動也不動地看著某一個定點,她的眼神好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個人,那個漸漸離她越來越遠的人,一會兒後有珍的雙眼回到了現實中,眼睛泛出了一絲淚光。
淚水在有珍的眼睛四周打轉,隨後開始變成了淚珠掉了下來。有珍無法再繼續坐在位子上了,俊祥變成了李民亨,她的心好像快要爆炸了。面對試著叫住自己的民亨,有珍留下一句對不起後,逃一般地跑到外頭。
民亨呆呆地坐著,若有所思的就那麼的坐在那裡。「該不會?」民亨是那種只要一出手就不怕沒有追不到女人的人,他想著過去那些圍在自己身邊等待自己召喚的女人們,嘴邊同時泛了一絲絲的笑容。
民亨左思右想,當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發現拼圖已經被拼好了。那一塊不見的拼圖已經被拼上去了。那惟一的缺口、其他拼圖都無法取代的那一塊拼圖,已經穩穩地放進拼圖上了。就算是精心安排要拿其他的拼圖取代,也是沒有辦法,不,如果是精心安排的話或許有可能,如果有人看到就空一塊的拼圖擺在那裡,或許會想辦法把拼圖擺進去,把它完成吧。但是一塊拼圖不知不覺中被拼上去,怎麼想也想不通啊,到底是誰?為了什麼理由?民亨站在拼圖前,歪著頭撫摸著那幅拼圖。令人不解的女人和令人不解的事情一連串的發生。
有珍跑到外頭來,想起剛剛民亨叫著自己名字,他臉上的表情,根本就與俊祥一模一樣,俊祥叫自己的時候也是那樣的表情。
有珍整個人幾乎都恍恍惚惚的,她跑到彩琳的服裝店。開業前的店裡滿是等待整理的衣服,彩琳看到有珍走上2樓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有珍。
彩琳坐在椅子上,先是問到了翔赫最近過得好不好,她覺得這麼一來才能壓住有珍的氣勢,彩琳清楚地明白有珍是來問有關民亨的事的,她想對有珍說她該想的不應是民亨,而是翔赫。她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有珍會來找她。
「上次向你們介紹民亨讓我很後悔,怕會勾起大家不必要的回憶,不過,真的長得很像吧?」
彩琳假裝安慰著直看著自己的有珍,眼神閃過一絲得意。
有珍等彩琳說完後,問彩琳是在哪裡遇到民亨的,問她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叫李民亨,怎麼遇到的,真否真的在美國長大,能不能確定他不是俊祥……,她想確認,明白確認他到底是不是俊祥。
彩琳聽了有珍的話板起了臉。
她生氣有珍憑什麼資格可以對著她這麼問,就單單因為有珍喜歡過俊祥?長得和俊祥很像的民亨可是自己的男朋友,還要向有珍解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會覺得有點可笑嗎?
彩琳看著有珍淚汪汪的眼睛說道:
「那個人,是和俊祥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人,你不是也知道俊祥已經死了嗎?民亨不知道關於俊祥的任何事情,因為長得像死掉的人所以才喜歡自己的話,是件多悲哀的事啊,不是如此嗎?」
彩琳說的一點也沒錯。俊祥的確死了,有珍也知道俊祥已經死了,但她還是不願相信。有珍留著眼淚很快的擦乾眼淚從椅子上站起來。
有珍避開了彩琳受不了的看著自己的眼神,急忙地走下樓梯,有珍也明白正如同彩琳所說俊祥已經死去的事實,有珍自己想不通自己怎麼那麼傻。
「死了,彩琳都說已經死了……我好傻。」
「鄭有珍小姐還沒回來嗎?鄭有珍小姐離開我們辦公室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總之她回來的話請她撥個電話。」
民亨邊看著設計圖邊把電話夾在耳邊,看到買晚餐回來的金次長後掛了電話。金次長好奇地問道。
「請她撥電話?是女人吧?不過你是個對所有女人都愛得很公平的花花公子,這也是你的義務啦。」
「你說什麼花花公子啊,前輩!」
「開始喚我的時候叫金次長,現在叫我前輩啦!」
「鄭有珍……!」
「對了,今天北極星的鄭有珍小姐來過了吧?」
「請幫我和北極星公司再約一天見面吧。」
「怎麼了?你們今天沒訂好合同啊?」
「是啊,我好像長得太令人難過了吧。」
「什麼?」
「前輩!當女人一直盯著你看,看著看著突然掉下眼淚是怎麼回事啊?」
「是誰……?」
「就是有那種女人嘛,前輩,那塊不見的拼圖,是誰拼上去的啊?」
民亨吃著晚餐,然後站起身走到拼圖的前面,看著拼圖說道。他把那塊拼圖拔起來,摸摸那塊拼圖後又放了回去。
「喂!你腦袋裡真的有那麼多女人要記啊?」
看著拼圖,金次長突然想起問道。
「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你是邊想著什麼邊拼好這幅拼圖的,不過現在我大概知道了,一塊拼圖代表著一個女人,你就一邊想著你交往過的女人,一邊把就這樣把拼圖一塊一塊拼上去的對不對?」
「你到底在說什麼?」
「那個北極星的鄭有珍就是這麼說的啊,一塊一塊,把想記起來的事情拼上去,她說得對不對啊?」
民亨再次把那塊新拼上的拼圖拔下來,放在手中,他想起有珍看著自己,然後就突然流著眼淚跑出去的情景,然後又把它拼回去。
民亨聽到門外北極星要進來談合同的聲音,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想著來的人理所當然的應該是鄭有珍,打開了門,不過看到的人並不是有珍。靜雅看到民亨一臉似乎很失望的表情,她開始解釋著。
「本來我是擔任辛苦又艱難的事情的。」
靜雅想起有珍被嚇壞的樣子,說自己不會干預這次滑雪場的工程。
「那小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說不能來,真是讓我感到為難,現在在帥哥面前她要我怎麼辦嘛……」
靜雅看著遲遲不在合同書上蓋章的民亨,對於這個聽說能力很好又長得帥的民亨,有點招架不住,靜雅說明了一些北極星公司的簡單的行程,討論了一下要怎麼進行企劃之後,大致上是沒有什麼問題了,惟獨有一個不太能理解的條件。
民亨在蓋章之前提出了一個要求,滑雪場的說明會必須要由鄭有珍來辦。
民亨看到有珍很從容地辦著說明會,一副很感興趣地看著有珍。
「到目前為止我已經和你們報告過有關滑雪場舊部分的修建,現在對於新的那一個部分,我覺得要盡量發揮它既有的優點好像會比較好,所以在設計的時候請注意這一點。舊的東西要保留它舊的優點,新的東西也是盡量發揮它新的優點,這是我們這次計劃的主要的重點方針。」
大家聽了有珍的發言露出了滿意的表情,慢慢往外走出去,有珍也想快點出去整理東西,但民亨叫住了有珍,有珍又坐了回去。民亨在專注地看著資料時突然問道:
「鄭有珍小姐,你都是這樣做事的嗎?……我不是說你做得不好,只是你好像沒睡好還是怎麼樣,像在背書一樣。」
「如果對企劃案的整體部分沒有意見的話,我們再來討論其中的細節,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說明的,請和我說。」
民亨看著有珍依然嚴肅的表情,笑著問道。
「我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嗎?在做事的時候,能讓對方也覺得滿意是非常重要的吧!如果不滿意的話做起事來也很不方便吧?」
「雖然做事的時候是這樣,不過我不認為對人也要這樣。」
「你是說人和事是不一樣的?」
「如果只跟合自己意的人做事的話,這份工作我早就不做了。」
「所以說,這份工作是合了你的意,但是我這個人卻不合你的意?」
「如果你硬要這麼想的話,那我也只好和你道歉了。」
「我也是那種要合了自己的意才和對方工作的人呢。」
「如果這樣會讓你感覺不舒服的話,你要取消這次的合約我也無話可說。」
「怎麼會?我想要做這個企劃啊,正因為你合了我的意,你吃晚餐了嗎?一起吃晚飯如何?」
「不了,我不想去。」
「鄭有珍小姐,你知道為什麼與人初次見面就要一起吃個飯喝個酒嗎?因為沒有能像一起吃飯喝酒那樣,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更近的了。希望不要因為我這麼說你就誤會了,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希望跟你一起做事的同時也能盡可能從你那邊獲得些什麼,所以我才說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能改善……我都這麼說了,你還要拒絕我嗎?」
「很抱歉。」
有珍很快地整理自己的東西,隨即離開了辦公室。民亨望著有珍離去的門口望了好一會兒,實在沒有辦法理解這個奇怪的女人在想些什麼。
有珍走出來緩緩地下了樓梯,雖然痛苦地拒絕了民亨的提議,但也不是感到後悔,而是為了要止住對於那個人,不,是要壓抑住自己顆不斷飛往俊祥的心,所以她不得已不這麼做。
「有珍!」
快要下完樓梯時,翔赫出現了。翔赫為了要請有珍吃飯,在樓下等待有珍結束說明會,這時又有一個人叫了有珍的名字。
「鄭有珍小姐,你要走了嗎?之前可能也讓你覺得非常辛苦,不過現在真正的辛苦才剛開始,請你加油。」
金次長向有珍伸出手,有珍也和他握了一下手,金次長和有珍行了一個注目禮後走掉了,翔赫和有珍問道。
「他就是那個奇怪的監理嗎?……他真的長得很有個性嘛?要不要我去和他聊一下話呀?請他不要太辛苦了什麼的。」
有珍抓住想走向金次長的翔赫,轉了一下眼珠開心地笑了出來。出來吹吹風的民亨正好看到了兩人甜蜜的背影。
彩琳新開業的店裡,擺滿了從各地送來祝賀的花籃,店裡裝飾華麗,民亨翻著一件件排掛整齊的衣服,對著一旁熱心服務的店員問道。
「有那種胸部像懸崖一樣,腳短短的,然後腰那麼粗,性格還挺暴躁的女人可以穿的衣服嗎?」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沒有適合那種女人的衣服呀!」
彩琳代替了店員對民亨回答道,走向民亨給他一個擁抱。
「恭喜你!」
「謝啦,你這句話我等好久了,你在這等一下,我整理一下就來。」
民亨和彩琳換了地方,彩琳只有在民亨面前才會顯現出小女人的姿態,對民亨撒嬌著說自己好辛苦。民亨則安慰著彩琳說,幫女人選衣服、穿衣服,有什麼好辛苦的,要是民亨自己來做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在打鬧之餘,民亨收起了玩笑的心情,開始認真地說道,
「這次有一位和我們公司合作的人,你猜猜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起來是女生嘛,難道她是個絕世美女嗎?」
彩琳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哦,我看你緊張起來了哦?」
「我哪有。」
「不過你會緊張也是對的啦,對方在工作上有實力,亦有一股奇妙的魅力,要不要我告訴你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啊?」
民亨嚇唬著彩琳說道。
「我為什麼要聽你說其他女人的事?我才沒興趣。」
民亨看著明明想問卻又拚命忍住的彩琳,覺得逗她真是有趣。
「是這樣嗎?那麼我也沒必要再告訴你了哦!」
彩琳似乎再也不能忍受民亨開玩笑地跟自己討論另一個女人,她便佯稱說自己累了,離開座位站了起來。她暗自下了決定,她要民亨不要打電話給自己,作為當天民亨挑起她妒忌心的懲罰。
民亨一邊望著彩琳漸行漸遠的背影,一邊拿起酒杯,腦海裡卻不斷閃過有珍的臉龐。
有珍一大早便到了公司,她脫下外套正要打開電腦時,公司的電話響了,是靜雅撥過來的電話。她說原本已經決定好要跟馬爾雪公司的金次長一起去滑雪場考察,但她有些私人的事情要處理所以不能去,希望有珍能代替她去。雖然這事發生的太突然,但卻無可奈何。如果要准十點赴約的話,可能現在就要出發了。
稍微遲到幾分鐘的有珍環顧著四周。如果照靜雅說的,金次長現在應該會在馬爾雪所在的大樓前等待才對?但卻看不到金次長的身影,為此,有珍有點擔心。難道是自己錯過了約定的時間,所以金次長先行離開了嗎?
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有珍在大樓前踱著步,忽然地汽車喇叭聲使有珍回過頭去,坐在車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民亨。他下了車,帶著笑臉往有珍的方向走來。就在同時有珍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
「我聽說應該是金次長要去滑雪場考察,不是嗎?」
「我不知道是有珍小姐要代替靜雅小姐來,因為我剛好要去滑雪場處理一些事情,所以跟金次長說我去就好了,沒想到……」
民亨說完便打開車門示意要有珍上車,有珍卻若有所思地站著猶豫不決。
「來不及了,快點上車吧!」
有珍坐在民亨的身旁,習慣性地摸著手上的戒指,臉卻轉向窗外像是很仔細在欣賞風景似的。民亨不時偷偷觀察有珍,卻完全無法知道有珍正在想些什麼。
「你看窗外,雪真的下得好大,你不喜歡雪嗎?」
「我非常喜……沒……沒有,我是喜歡雪。」
在那一瞬間,差點兒說出自己有多麼喜歡雪的有珍,立刻把話吞回去。在白色冬天裡,與俊祥發生的白色戀情,還有與俊祥一起度過大大小小的事,像走馬燈般的從腦海中閃過。最令她無法忍受的,是此刻正坐在與俊祥相像的民亨身旁,不斷地奔馳越過白色的大地。
「好漂亮的戒指啊。看起來好像是訂婚戒指吧?不過看它金光閃閃的樣子,卻和有珍小姐給人的感覺不太搭調。」
「……」
「沉浸在愛中的女人通常臉上都會散發獨特的光彩,不過有珍小姐的臉上卻掛著一絲絲的憂鬱。是因為戀愛太久的關係嗎?」
「李監理您的興趣真是廣泛啊!」
民亨聽到有珍冷淡的回答,尷尬地笑一笑。
「我讓你感到心裡不舒服嗎?」
「沒錯!並不愉快!」
「有珍是A型的吧?個性坦白,不會隱藏自己的感情,也不會說謊,很正直,想說的話就說……。是不是啊?」
「好了,好像我和你已經很熟了一樣。我聽不下去了。」
「原來我猜的沒錯啊,如果我說錯的話怎麼會聽不下去?」
民亨微笑著。
「監理!」
「是李民亨,現在又不是在工作,請叫我民亨就好了,我現在不也叫你有珍小姐嗎?」民亨突然冷漠地對有珍說道。民亨覺得有珍很奇怪,也覺得有珍老是注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也很奇怪,到底是為什麼會這樣,民亨心中滿懷好奇。
民亨的車開進了滑雪場,負責人走了出來打了聲招呼,然後有珍離民亨遠遠的環顧著周圍。民亨邊看著設計圖邊看著滑雪場,發覺有人拿著相機對著自己,是有珍,她邊對著自己的手吐氣取暖,邊拿著相機照著,而後轉換鏡頭的方向。
有珍持續地按下快門,按著按著停下了手指注視著雪白的滑雪場,有人將衣服披上有珍的肩膀。有珍嚇了一跳,轉身往後面看去,是民亨站在那,他的頭髮因為風吹而顯得有些凌亂。
「很冷吧?」
「還好。」
「才不好!你的嘴唇都脫皮了。」
民亨邊披著衣服邊說道。
「你很討厭我老是找你說話吧?那你就不要老是注意著我。」
民亨再次走向工地,有珍也繼續照著工作要使用的相片。照著照著眼神又落在民亨的背影上,不自覺得開始照起民亨來,不斷地照著。
民亨和人說話時的微笑,指著這裡那裡的樣子,拿出香煙的樣子和抽煙的時候……腦中漸漸又浮現俊祥的身影,俊祥轉來學校的第一天,在校門口抽煙的模樣,清楚地浮現在有珍的腦裡。但是民亨突然轉過頭來,有珍急忙把鏡頭轉向別處,民亨雖然知道有珍在照自己,不過他沒有詢問有珍。
有珍把照完的底片放到民亨為她披在肩上的外套的口袋裡,又把新的底片放進相機,此時有珍的電話響了起來,是翔赫打來的,翔赫突然問有珍是不是和靜雅學姐在一起,有珍頓時啞口無言。
「有珍小姐如果結婚的話,想住什麼樣的房子?」
民亨看著要修建的建築物問道。
「我沒有想過這件事。」
「奇怪了,如果有喜歡的人的話,通常都會想以後要住在什麼樣的房子裡,小門廳要什麼樣的,寢室要什麼樣……你都不會想這些嗎?」
「這個嘛,如果你是真心愛對方的話,我想這些都不重要吧?」
「那麼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
民亨看著有珍問道。
「我覺得重要的不是家看起來有沒有風格,對相愛的人來說,對方對自己的真心才是最美麗的家。」
有珍避開了民亨的視線往前走著,突然間民亨想起了之前對彩琳說過的話,笑了出來。
兩個人環繞著工地,有珍時而靠近,時而遠離的跟隨著民亨的腳步,踩著民亨留下來的腳印,就像和俊祥在一起的時候那樣。當兩個人的視線交錯時,有珍就會轉移視線,有珍知道他不是俊祥,但還是不時地會從他的舉手投足中,感受到俊祥的影子。
「要是光看照片還不能瞭解,現在這裡沒有什麼需要變更的了,只要立了骨架照著進度來就可以了吧?」
走進陳舊灰暗的咖啡廳,民亨點起火讓黑暗中燃起了一道光亮,有珍仔細地看著設計圖核對著工程的細節。
「不要這麼努力了,不需要這樣我也感受得到你的努力,所以坐一下吧,不然我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的。」
民亨點燃暖爐的火,坐了下來。
「有珍小姐的話好像不太多的樣子,我有點不習慣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我完全不好奇的女人哦!」
有珍坐在暖爐的附近,脫下被雪浸濕的鞋子放在暖爐的附近。
「我沒有想說的話。」
有珍一回答,民亨噗嗤笑了出來,也脫下了鞋子請有珍幫他烘乾,有珍很自然地把民亨的鞋子放在自己的鞋子旁。民亨則把有珍鞋子拿起來,放在比較靠近暖爐的位置。
那個時候有珍又想起了俊祥。俊祥曾幫有珍穿上為了躲避魔頭而掉落的鞋子。不知不覺中,有珍的眼裡泛起淚光,民亨的一舉一動,都讓有珍想起了俊祥。
「你高中是念哪裡啊?你從哪個高中畢業的啊?你真的剛從美國回來嗎?你知道春川嗎?沒有住過春川嗎?你沒有在韓國住過嗎?」
有珍突然一連串連續對民亨丟出了問題。
「你一樣一樣問嘛!為什麼那麼心急?」
民亨聽到有珍對自己問了那麼多問題,雖然感到有點高興,不過卻覺得這樣的有珍有點陌生。
「你可以把眼鏡拿下嗎?可不可以脫掉眼鏡?」
有珍走近想幫民亨拿掉眼鏡,驚嚇得民亨迴避的往後站了一步。有珍又繼續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不能控制自己。有珍對這樣的自己也覺得很難過,老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而一再受傷,常常都在不知不覺間忍不住想要確認這個已經不在世上,只在自己回憶中的俊祥還在世上,有珍自己也覺得很悲哀,即使俊祥的畫像已經燒掉了,但還是燒不掉對他的思念。
民亨又開始覺得有珍很古怪。打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是這樣。第一次見面就在自己的面前掉下眼淚,之後又隨時感受到有珍的不對勁,她的眼神充滿無法言喻的悲傷,但是又不知道什麼緣故,民亨對有珍越來越好奇,想知道有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的話,很不值得相信嗎?」
有珍聽了民亨的話,也不知道民亨能不能瞭解,總想要告訴民亨些什麼。
「其實……李民亨先生……」
有珍想對民亨提起俊祥的事,但是敲門聲在這時候傳來。民亨以為是剛剛點的咖啡來了,但是隨後推門進來的人,是彩琳。
想要確認民亨對自己的愛意,彩琳將雙手環繞在民亨脖子上,同時看了有珍一眼,在兩個人之間,有一股短暫卻沉重的沉默襲過。
彩琳看到有珍正穿著民亨的外套,有珍馬上把外套脫下還給民亨,這情景實在令彩琳覺得很不想再看下去,而且民亨還叫有珍繼續穿著,說自己沒關係,這也讓彩琳極度地不快。她覺得有種不祥的感覺。金次長口中說的承包這次工程的那個美貌的女人,就是有珍,這令她越想越不安,同時不祥的預感也越來越強烈。
但是彩琳將她的情緒隱藏了下來。彩琳不想被人發覺原來自己從小時候開始就對有珍懷著莫名的自卑心和被害意識,彩琳自己也很佩服自己那令人吃驚的表演能力,甚至到了感歎的地步,她對此有著一定的信心,心裡雖然討厭著有珍,但還是裝做把有珍當成自己很珍惜的朋友一樣,還可以游刃有餘地在民亨面前表演說有珍如果感到疲倦的話,可以跟她說。
彩琳心想說不定有珍會搭上民亨的車回到滑雪場,所以自己先叫有珍搭她的車,彩琳一面開車,一面不時地回頭對著有珍說,其實民亨因為為人親切所以常常會讓別的女人誤會,彩琳還不忘囑咐有珍要幫她好好看著民亨不要被別的女人奪走。
吃完飯後,民亨向彩琳問起了有珍的事。覺得彩琳應該會比較瞭解有珍。有珍憂鬱的樣子,還有偶爾會突然變得很古怪的理由。不過結果和民亨想的不同,彩琳說有珍是個很有生氣,很活潑的人。高中的時候,她還曾經惡作劇到掀過她的裙子的地步,那次其實還有點令人反感。照這樣說來,難道是有珍心裡受過什麼傷嗎?彩琳知道民亨心裡在想什麼,為了要引開民亨對這件事的注意力,回答說有珍大概是這些年來人變得較文靜了,儘是些不實在的答案。民亨表面上聽著彩琳說的話,但心裡還是沒有辦法釋懷,莫名的不安環繞著的兩人。彩琳想的和民亨心裡想的,即使兩個人是面對面地望著對方,但心裡想的卻是兩回事。兩人的眼裡一閃一閃地發出奇異的光芒。
在勇國開的寵物醫院裡,翔赫看到靜雅在裡面而不得不感到驚訝,因為他以為靜雅是和有珍在一起。但是翔赫那天在馬爾雪公司前面遇到的以為是監理的人,其實是金次長。想到有珍是和金次長在一起,心就放了下來。
靜雅想起最近看起來很憂鬱的有珍,向翔赫叮嚀要注意一下有珍。即使活潑又開朗但畢竟有珍也是個女孩子,告訴翔赫有空多帶她去看個電影或兜兜風。
不知道是因為喝酒的關係,還是因為靜雅的叮嚀,或是自己的習慣,翔赫跑到有珍家門口等待有珍回來。有珍和他說了謊,說自己和靜雅學姐在一起。雖然和有珍約定要在假日時約會,但是翔赫卻不覺得高興。想到有珍說了謊而不自覺得開始不安起來,在回家的路上翔赫的腳步逐漸沉重起來。
翔赫和有珍的約會像是起了彆扭似的。
每家電影院的票都賣完了,要開車的時候車子又不動了,加上臨時停車會違反交通規則,今天沒有一件事情順心的。後來等車發動後,他們到了有現場演奏的爵士樂餐廳。
翔赫心裡安慰著自己所有的事情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嚴重,但是當氣氛漸漸緩和下來的時候,有個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有珍抬頭看,是馬爾雪公司的金次長。他看到有珍開心地用眼神和她打了一聲招呼,便坐在另一邊的位子。
「他是馬爾雪公司的監理吧?」
翔赫看著金次長問道。但是有珍完全沒有任何回答。翔赫覺得有點不自在,站起來想換個地方。
「我結好賬就出去,你先上車等我。」
翔赫先叫有珍出去,自己走向櫃檯結賬。經過金次長的座位時,聽到金次長正說著自己是次長,所以不能任意對監理怎麼怎麼的,從這話聽來,表示他並不是那個新來的監理,翔赫的頭傾斜了一下,想著有珍真的很奇怪。
翔赫正在自動售貨機前面買咖啡,和彩琳聊起天來,彩琳看著翔赫,翔赫一點都不知道和有珍一起工作的人就是民亨,那時翔赫的手機響了,翔赫聽著電話往樓梯那走去,而有珍就在那裡。彩琳聽到他們說話的所有內容,甚至連他們說好7點在狹鷗亭的咖啡廳見面都聽進耳裡。
彩琳和翔赫打過招呼準備離開,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彩琳一副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
有珍坐在窗邊看著翔赫走進來,翔赫走進來後坐了下來,有珍看著翔赫,想把和民亨一起工作的事告訴翔赫,可是翔赫看著菜單直說肚子餓要先吃飯,就在那個時候,有人看著有珍走了過來。
「天氣這麼冷,你沒感冒嗎?」
民亨被彩琳勾著手站在有珍和翔赫的面前。翔赫像是不瞭解民亨是怎麼和有珍認識似的,一會看看有珍,一會看看民亨。
「我剛剛才在想要怎麼和你說……可是有珍好像不打算說的樣子……所以我來說好了,民亨就是和有珍一起做這次滑雪場的工作,擔任總召集人。」
翔赫聽到彩琳的話,好像天空要垮下來了一樣,身體微微地顫抖著。有珍不知該如何是好地低著頭,小聲地喃喃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