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沒的魚 第四部 無名之地 23、希望
    那天晚上,四個奇跡中的一個發生了。或者是五個,這取決於你如何看它。

    第一個奇跡,發生在我的朋友們坐在電視機前時。

    「我們今天的頭條新聞是,」環球新聞網的主持人說,「一盒屬於十一名在蘭那王國失蹤者的錄像帶被找到,錄像帶顯示了他們失蹤前後發生的事。貝琳達.默金在曼谷為我們報道。貝琳達,你能否告訴我們,這盒錄像帶是如何到你手裡的?」

    貝琳達站在曼谷的夜市:「嗯,我們秘密潛入蘭那王國採訪,尋找可靠的線索,為了保護提供線索的人,我們只能說:是小鳥在天上帶著這盒錄像帶,結果掉到了我們手裡。」

    她拿著一個仿製的錄像機錄像帶,真實內容已被拷貝,通過互聯網送至GNN總部。

    「你也處於危險之中嗎,貝琳達?」

    「我想說我很高興來到曼谷,把蘭那王國拋到身後。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十一位失蹤的美國遊客。這盒錄像帶記錄著重要線索。這是由失蹤者中的一個——馬塞夫人拍攝的。」

    「什麼!」馬塞夫人立刻叫道,「不可能。」

    電視裡主持人說:「現在,我們就要展示錄像帶裡的內容。請觀眾注意,一些鏡頭屬於限制級,不適合兒童……」

    等到電視裡出現錄像帶的內容,馬塞夫人急忙跑向她的背包。

    「錄像帶不見了!錄像帶不見了!」

    她高聲叫起來,響到足以引起黑點的注意。沒錯,攝像機的錄像帶倉空著,黑點也走了過來。

    遊客們仍然在喋喋不休,既然橋已經塌了,記者就無法溜進來偷走錄像帶。也沒人能從營地出去,把錄像帶拿到郵局寄給GNN。

    「也許真的是鳥發現了錄像帶。」本尼已經頭腦發昏了,「烏鴉會叼走東西去填巢。否則還能怎麼解釋呢?」

    黑點伸出他的手:「這是奇跡。」

    我的朋友們考慮著這種可能性。剛才靈魂釋放的瞬間,已讓他們面對了神秘。

    「無論如何,錄像帶到了他們手裡。」馬塞夫人說,「我不知道錄像會在哪裡停止。魯珀特昏迷不醒,莫非發狂了——」

    「我認為那根本沒有拍下來。」莫非很認真地說,「當時我已筋疲力盡了。」

    外面是否認為他們都死了?在碧波城的搜尋還會繼續下去嗎?搜尋隊會到叢林裡來嗎?到湖邊的山上來嗎?

    「這裡有大量叢林。」海蒂補充道,「但也許另一次奇跡會發生。」

    雖然黑點知道,錄像帶是如何到曼陀羅去的,但他仍然認為這是個奇跡。

    柏哈利怎麼把錄像帶交給那女記者的?錄像帶裡的故事比他記憶的還要好。

    馬塞夫人和她的妹妹,述說了部落的悲慘命運,並恰如其分地描繪了國王軍隊的殘暴。她的鏡頭表現了部落的傷殘情況,以及倖存下來的善良人們。他們的故事不是在蘭那王國電視台上播出,而是在環球新聞網上播出。

    整個世界知道了他們的故事,他們生存的故事比《達爾文適者生存》中的任何一個都要偉大——一條漏水的船隻是小問題,河馬和鱷魚也不是真實的,那些都是假裝的。但「無名之地」的人們是真實的,所以他們的故事更好。

    是的,全世界都會關心他們,尋找他們,最終會在「無名之地」找到他們。他們的節目會成為第一焦點,一周又一周反覆播放,受所有公眾的歡迎。他們會成為電視明星,從此不用再擔心被追捕了。

    他已經想好給節目取的名字:上帝的生存(TheLord『sF1ttest)。

    在黑點把想法告訴大家後,我的朋友們興高采烈,所有的擔憂也立時變得煙消雲散。

    他們沒有意識到在叢林裡,電視機不僅僅是電視機,它是神靈。你必須時常去看著它,否則它會生氣,改變整個故事。

    電視機神靈在不停地播放,但沒有人在聽。大家都在嘰嘰喳喳地談話。馬塞夫人討厭的錄像帶?現在它變得有趣!還記得當我們在卡車後面,說去尋找聖誕節驚喜時,馬塞夫人叫我們揮手嗎?然後溫迪說,這太好了!哈哈哈。當時誰知道呢?

    黑點向我的朋友們道歉,所有一切的麻煩,都是因為他把大家帶到「無名之地『.」當沃特沒有來,所有人都茫然失措時,我們對自己說,』無名之地『也是個很好的聖誕節驚奇。當然,我也希望你們正和』小白哥『在一起,這樣他就能和他的部落相遇。偉大的上帝在幫助我們。我想他也在幫助你們。「

    電視機神靈生氣了。沒有人感謝它。片刻後它離開「無名之地」,飛到了另一個半球的紐約。

    在GNN總部,主持人從辦公桌走到鏡頭外,看起來像是個舒適的圖書館,裡面裝滿了書。

    一個採訪正在進行之中,主持人坐在扶手椅子上說:「據說他們被監禁了,有些外國記者作了不合適的報道。」

    一個年輕人坐在沙發上,帶著英國口音說:「對的,間諜已被嚴厲地懲罰,被監禁二十年已相當幸運了——我的朋友,已經飽受折磨。」

    「像貝琳達一樣,你冒著相當大的風險得到了這個膠卷,是嗎?」

    他謙虛地點點頭:「但沒有那十一個美國人冒的風險大。」

    我的朋友們背心感到一陣冰涼。

    主持人向前湊過去:「你認為那些美國人已作為武裝叛亂分子,加入了南夷部落嗎?」

    「不,」海蒂低聲說,「我們沒有。」

    電視裡那個人緊閉雙唇,似乎不願意回答:「坦白地說,我心裡是怎麼想的?好吧,我真的,真的,但願這不是真的。」

    我的朋友們感到喉嚨被套上了繩子。

    那個人繼續說:「南夷人中有武裝起義者。但不是所有部落都是,但他們是相當大的一個族群。許多人消極地抵抗政府,∼些人參加了游擊戰,政府認為這兩種人沒什麼區別。一部分南夷邦人躲在叢林裡,包括失蹤的十一個人。」

    主持人遺憾地搖搖頭:「而現在我們從馬塞夫人的錄像帶上得知,他們想要幫助南夷部落,不是象徵性的,而是『一種實際的方法來改變現狀』。」

    馬塞夫人鬱悶地低聲說道:「一百美元。」

    主持人看起來很關註:「這將會激怒蘭那王國陛下,對嗎?」

    英國人重重地歎了口氣:「是的,這樣做很勇敢,但也很愚蠢。原諒我這麼說,但美國人喜歡在別人後院裡,以自己的原則做事。事實是,在蘭那王國的法律面前,外國人和本地人是相同對待的。對於販毒的懲罰是死刑,對於叛亂的懲罰也是死刑。」

    主持人表情嚴肅地面對鏡頭說:「這部紀錄片會在本周通過GNN播放。現在我們來看一部分GNN獨家提供的資料。它在畫面上有一點粗糙,但我們知道觀眾會忽略這點,因為這已經足夠讓我們知道南夷人的真相。」

    一小時後,我的朋友們坐在兩根原木上,面面相覷。

    馬塞夫人感覺非常糟糕,我的朋友們為南夷朋友感到可憐,但他們覺得自己更可憐。

    「國王不可能殺了我們,這不會發生的。」本尼哭著說。

    「南夷人也不應該有這樣的結果。」海蒂說。

    「我知道」本尼大聲地回答道,「我們被困在這裡,我們給了每個人一百美元。我們不應該被折磨至死,就因為一座橋塌了,以及我們太慷慨了。」

    埃斯米沒有說話。她正在撫摸狗狗。朱瑪琳覺得她太害十白了,但埃斯米擁有小孩子的看法——大人們對於每件事都反應過度,當事情的確很緊張時,她所關心的是有沒有人來傷害她的狗。

    經過一整天的騎自行車、恍惚的儀式、接近救贖的高興以及現在突然陷入了深淵,我的朋友們已筋疲力盡了。沒什麼多說的了,他們回到各自床上,或者哭泣,或者祈禱,或者咒罵,直到慢慢睡著。

    部落的人們蜷縮在營地另一處,抽著雪茄煙,喝著熱水。電視節目已展示了他們面對死亡時的英勇。這會增加他們受歡迎的程度。他們正在感謝盧特和博蒂、感謝神靈、感謝水土之王、感謝偉大的上帝,當然,也感謝「小白哥」,雖然還不知道魯珀特到底是誰。他們曾有過疑慮,現在這些疑慮都煙消雲散了。不管他自己是否明白,但他正在製造著奇跡,讓他們被全世界所認識。

    電視機神靈被拋棄了。雙胞胎忘記關掉了它,它能繼續在土地上投入光和影。它實現預言,改變命運,製造災禍,然後在下一期節目中收回這些。

    我的朋友們,在一片鳥鳴的黎明中醒來。他們從未聽到烏兒如此頻繁地歌唱,似乎有些不吉利。南夷人也從未聽過如此動聽的晨曲。

    營地不同尋常的安靜。莫非走向電視機,電視機卻冰冷如石。油子立刻跳上自行車開始發電。部落其他人收集燃料燒火,開心地繼續每天的生活。

    中午,有一個電池充足了電,可以打開電視了。環球新聞網回來了。

    我的朋友們害怕靠近它,這個昨晚帶給他們痛苦打擊的東西。

    他們安靜地坐在原木上,傾聽深山烏鳴,猜測其中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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