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門 上卷 第十九章
    新德里2O00年1月38日

    對印度總理塔帕爾來說,世界卜最強大的美國艦隊在印度海軍面前丟臉的撤退,使「克塔克」號的沉沒,已顯得無足輕重了。

    這消息像一針強心劑,讓塔帕爾興奮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如果連美國人都要在印度人面前退避三舍,難道中國人還會一意孤行到底嗎?他用這話問桑杜國防部長,同時也問他自己。塔帕爾雖然有過從軍的經歷,但看來他並不懂得,戰爭中那些意外的勝利,帶來的後果常常比失敗還要糟。這次印度海軍的意外獲勝,使本來不大自信甚至憂心仲仲的塔帕爾,頭一次發現自己和印度都比原來以為的要強大得多。這一發現使他堅定了再次對華一戰的決心。

    這天上午十點整,他停止了動搖,以罕見的果斷對印度空軍下達了轟炸中國一線機場的命令。

    五十分鐘後,他的命令得到了執行。邊境小規模衝突終於演變成向對方縱深地域實施空中打擊的戰役行動。

    五個「美洲虎」中隊在米格一29、米格一31和幻影一2000型戰鬥機群的掩護下,分別對中國的和田、玉樹、貢嘎、邦達和日喀則機場進行了空襲。儘管有二個中隊遭到了中國空軍SU一27、F一8III型戰鬥機的中途攔裁,激烈空戰的結果是雙方互有傷亡——但由於印度人的不宣而戰,這次空襲還是取得了預期效果:對上述五個機場中的三個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破壞。

    第二次中印戰爭正式爆發。

    北京2000年1月28日

    中國人的反應和報復比印度人估計的要迅速和強烈得多。「我邊防部隊和空軍部隊在接到西南戰區前指的反擊命令後,不到一小時,即同時從空中和地面對印軍發起了自衛反擊作戰。」

    國防部大樓的頂層會議室裡,總參謀長助理何達少將正在向軍委主席和全體軍委委員匯報中印正式交戰後第一天的戰況。

    軍委主席神色冷峻地傾聽著總長助理所說的每一個字。何達發現,煙癔很大的軍委主席今天居然沒有抽一根煙,而那些平常不大吸煙的軍委委員們,倒是一根接一根抽得很凶。

    「根據戰區前指的指示,一線部隊本著盡量不擴大事態的原則,把作戰範圍完全限定於被印軍佔領的『自由克什米爾』境內。

    「在印度空軍空襲我一線機場後四十五分鐘,我空軍兩個H一7型轟炸機大隊在三個F一8III型和一個sU一27型殲擊機大隊掩護下,對被印軍佔領的斯卡杜、欣果斯、吉爾吉特和巴勒提特進行了反轟炸。搗毀印軍正在建立的對空導彈陣地四座,雷達陣地兩座,臨時油庫一座,臨時兵營兩處,使入侵印軍遭到重創。

    「今天下午兩點零七分,我空降兵一個營在巴勒提持郊外實施空降,配合我直升機作戰部隊對印度陸軍第32軍進攻明鐵蓋達扳的部隊進行合圍,在明鐵蓋至巴勒提特一線展開激戰,目前戰鬥仍在進行中。」

    總長助理匯報完了,眾人把目光移向軍委主席。軍委主席這才拿起一根煙,並不抽,只是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總參謀長見狀,打趣道:「主席,煙就是抽的,想抽就抽嘛,何必要聞?」

    「1月25號以後,我就給自己立了一條規矩,戒煙!」軍委主席回答道。

    1月25日,在座的都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華盛頓2000年1月28日

    總統國家安全事務特別助理大衛·柯林斯走出去,把橢圓形辦公室的門帶上以後,美利堅合眾國總統像洩了氣似的萎頓在皮圈椅裡。他沒想到「羅納德.裡根」號航母特混艦隊一次小小的退避行動,竟會在美國上下引起如此巨大的反響,招來了幾乎眾口一辭的抨擊。大衛·柯林斯告訴他,僅此一舉,就使他的聲望在蓋洛普民意測驗中一夜陡降了十五個百分點。

    難道我為了避免我們的孩子在別人的海洋上替別人流血的舉措,會比當年赫魯曉夫在美國人的監視下,從古巴撤出導彈還丟面子?他忿然自問。這些美利堅合眾國的國民!

    如果你把美國艦隊撤出來以避免流血,他們會指責你丟了美國的臉;如果你沒有撤出美國艦隊造成流血,他們又會指責你拿美國士兵的生命為別人做犧牲。這就是美國人民。

    而他就是這樣一些人民的總統。

    看來還是做東方人特別是中國人的總統更讓人愉快一些,他們堅忍,沉靜,不吹毛求疵,能忍受巨大的犧牲。不像美國人。美國人會為一丁點兒的事情大叫大嚷,甚至在地上還嫌嚷得不夠,還要嚷到天上去。就像那個叫什麼詹姆士·懷特的呆在天上下不來的傢伙——雖然他已經指示美國航空航天局盡一切可能進行太空營救,可他內心裡卻對這個碟碟不休的傢伙反感之極。他認為詹姆士.懷特純粹是在空發議論,根本無助於解決當今世界面臨的任何問題。毫無建設性。很難說不具有破壞性。如果他不是美國總統,他絕不會投票贊成把這傢伙從太空中接回來。一匹害群之馬。包括蓋洛普民意測驗百分點的下降,都和這傢伙的搖唇鼓舌有關係。

    沃克總統在內心裡把詹姆士.懷特當作美國人的代表臭罵了一通之後,心裡輕鬆了一些,便把侍從為他找來的一份五萬分之一的克什米爾地圖,在他那張被肯尼迪和克林頓兩位總統使用過的寫字檯上攤開,站在一旁端詳起來。

    柯林斯剛才是怎麼說的?中國軍隊已經打到了罕薩?這麼快!地俯下身去,開始揣摩中國人的意圖。是要僅僅打通中巴公路呢,還是要替巴基斯坦人奪回自由克什米爾,抑或是開始另一場對印度人的全面戰爭?

    最後他的結論是:看不透這些黃面孔。

    說老實話,他並不喜歡中國人。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還有些瞧不起他們。不過僅僅十年的時間,整個西方,包括美國,也包括他,卻開始對中國有了一種表面仍很傲慢和冷漠的暗自關注。一點點看著這個乾癟的巨人變得粗壯起來;真令人不可思議。他總是不能一眼看透這些黃面孔的傢伙在想什麼,正是這一點讓你感到可怕。讓你老是想起拿破侖說過的「不要讓中國人醒來」那句話。可現在,誰還有力量不讓她醒來呢?連不讓她醒得太快恐怕都做不到了。

    想到這裡,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他:

    如果美國艦隊在印度人面前都要退讓的話,那麼在中國人面前又該怎樣?難道這次在印度洋上的撤退,會是人們談論已久的「美國在全球無所作為的時代正在到來」的一個預兆、一個象徵麼?可怕。

    他再次萎縮進皮圈椅裡。

    紐約2O00年l月28日

    中印正式交戰已經進入了第三天,也就是進入了1月29日,聯合國大廈前卻還在舉行1月28日的降旗儀式。與此同時,安理會就中印巴交戰問題召開的特別緊急會議,正在唇槍舌劍的辯論中激烈進行。當降旗兵按英文字母順序,正好降到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那面米字旗時,英國駐聯合國大使柯克向安理會提交的要求中印巴三國就地停火,各自在停火線上後撤二十公里的議案,被身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中國人投了否決票。

    中國駐聯合國大使王鋒的理由很簡單:

    中國人不能接受這種貌似公允、對侵略者與被侵略者不加區分各打五十大板的提案。

    於是,一向在安理會投票中投贊成票或棄權票的中國人,破天荒地行使了一次——

    否決權。

    詹姆士.懷特2000一個太空人對地球的最後鳥瞰此刻我正在南美洲的南迴歸線上空,俯看著儘管海水很髒,但海灣卻很美麗的里約熱內盧。把焦距調好之後,可以清楚地看到基督山上把雙管張開與身體形成一個巨大十字的耶穌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卻可以想像出他正用憂鬱的目光審視著他腳下的世界。不僅僅是裡約,也不僅僅是巴西。我想如果他確實無所不在的話,他會和你們及我一樣,把關注的焦點,投向地球的另一邊:

    戰爭的火勢正在進一步擴大的南亞次大陸。

    你們都已知道,昨天,阿拉伯海上出現了這樣一個戲劇性場面:世界上最強大的美國艦隊在與印度海軍的對峙中,首先退出了角逐場。不管這一舉動是為了避免流血,還是不願更深地捲入該地區的衝突,在世人眼裡,都會被看作是一次怯陣的表現。

    我相信印度總理塔帕爾就是這樣理解美國的表現的。這一得之輕易的勝利,看來使塔帕爾增強了與中國人一決雌雄的信心。因為僅僅在這一事件之後三個小時,他就向印度空軍下達了轟炸中國西藏和新疆兩地軍用機場的命令。

    我是這次轟炸唯一的太空目擊者。

    從軍事角度講,這次轟炸在戰術上或許是基本成功的,但在戰略上,卻無疑是一次失敗,而且是一次深遠的失敗。

    中國人的報復是可怕的。在印度人空襲之後不到一個小時,中國空軍的報復性空襲就落在了印度士兵的頭上。緊接著中國的直升機作戰部隊和空降兵也投入到了這次大規模報復行動中來。但中國人卻只把這一行動稱之為邊境自衛反擊戰。

    我可以提醒印度人的是,中國人的報復才僅僅是個開始。

    如果說印度人在軍事上不大可能討到多少便宜的話,看來在外交上也同樣佔不了上風。今天下午,在聯合國安理會討論英國提出的明顯偏袒印度的一項議案中,就我記憶所及,中國人頭一次行使了她的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否決權。

    有意思的是,美國倒在這次投票中投了棄權票。這在我的記憶中好像也是頭一道。美利堅合眾國的歷史上多次出現過孤立主義盛行的時期,但從來沒有像在沃克總統領導下「孤立」得這麼徹底。

    說到這裡,我們不僅會去想這樣一個問題:如果美國被她的孤立主義把自己隔絕在世界之外,徹底地孤立起來,那麼誰將取代美國曾經不可取代的地位?或者說,誰將領導這個世界?答案是:

    沒有。

    接下來的問題是:沒有領導者的世界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7其實,在我的這個問題提出來之前,關於它的答案就巳經在世界的許多地方得出來了,那就是此起彼伏無休無止正在進行並且還將繼續進行下去的類似克里米亞或克什米爾這樣的局部戰爭。

    隨著參戰國家的增多,戰爭規模的擴大,誰能保證,它將不會變成一場遍及全球的世界戰爭?

    人們,你們也許對我每一次都要做一番警惕戰爭的提醒感到厭倦了,我想假如你們處在我的位置上,也會這樣做的。因為從距地球三百公里的高空,你所能看到的,除了一天天在減少的美好景象,就是戰爭。而減少那些美好景象的,也正是戰爭。

    在進人太空之前,我是個樂觀主義者,否則我不會跑到離地球這麼遠的地方來。

    而現在,我變得悲觀了,使我改變的唯一原因,還是戰爭。人們,請原諒我不斷地在重複一個話題,因為你們不也在地球上,用武器重複著同樣的話題嗎?

    剛才開始我們的談話時,我還在裡約的上空;而現在我已經可以看得見澳洲了。

    晚安,太平洋。晚安,AUSTRA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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