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門 上卷 第二十章
    北京200O年1月2O日

    從地鐵八寶山站走出來,昨天就開始下的那場大雪終於停了。天空仍然陰沉著,大地一片素白。李漢在雪地上走了差不多整整一站路,才拐上通向老山骨灰堂後山墓地的小道。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忽然看到前面有一行腳印先他而來直奔墓地。這種天氣除了他,居然還有人到這裡來,要是過去,他會覺得挺奇怪,但現在他無心留意周圍的一切。

    嘉琪是昨天火化的。火化後,是他一路捧著那只還帶著爐溫的骨灰盒,走到他為她買下的這一小塊墓地,安葬了她。

    墓碑是昨天一早請石匠現鑿好的,他只告訴那老頭死者是他的妻子,名叫袁嘉琪,他的名字叫李漢。結果當他和嘉琪的父母還有哥哥來到墓地時,墓碑已經豎在了那裡,上面刻著:

    愛妻袁嘉琪之墓夫李漢泣立他沒有對碑文表示異議。但他在心裡自問道,他能對自己說她是愛妻嗎?他又能對別人說她不是愛妻嗎?這個問題他過去從沒認真想過。直到這時他才發現,結婚六年,他在心底最深處還對她保持著一份割捨不盡的感情。即使是他向她提出離婚時,這份感情也還深藏在那裡。現在人死了,它又重新翻湧起來,使你產生了一種她活著時從未有過的寬容。你在心裡說,什麼都原諒她,只要她能活過來。你又在心裡罵自己,這種寬容如同一種虛偽,不亞於在死人生前的吝嗇和死後的破費。

    接著,他什麼都想不下去了,嘉琪的母親偎在墓碑上又開始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細數女兒從小到大經受的災病和磨難,不知怎麼,最後就數到了她在死前不久告訴母親的,丈夫有整整半年時間,沒有給她寫來片言隻字!

    岳母大人有口無心的數落,頓使一直在旁默默流淚的妻兄勃然大怒,一把拽住李漢胸前的衣扣厲聲問道:

    「媽說的都是真的嗎?」

    李漢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你說是真的?」

    李漢又點點頭。

    「胡說!不是真的,你說,不是真的!」

    「是真的。」

    「你他媽混蛋!你為什麼要說是真的?」

    「確實是真的。」

    啪!李漢的胸口挨了重重一拳,仰面朝天地倒在雪地上。他手撐著地想站起來,誰知手掌在雪裡一滑,居然又倒了下去。那一拳打得可真夠重的。但他什麼都不想解釋。他決心不讓他們知道那個夜晚。他要讓她在母親眼裡永遠還是那個女兒,在哥哥眼裡永遠還是那個妹妹,沒有瑕疵,只有美好。

    妻兄本該接著打在他身上的拳頭,一拳一拳地全都砸在了石碑上,邊砸邊聲嘶力竭地嚎叫著:「你說,你小子說,你幹嘛要這樣對待我妹妹?你讓她這麼難過地就走了……」

    直到砸得滿石碑都是血。

    李漢慢慢地從雪地上站起來,走到妻兄跟前,拽過他砸累了也砸得血淋淋的手,掏出手絹,默默地為他包紮好,然後拍拍他的肩,說:「走吧。」於是一家人相攙著往山坡下走去。

    這時候天上開始下雪。

    一天一夜的雪。

    現在,當他踩著被大雪封蓋的那條小道又來到墓地時,他在心裡暗自感激嘉琪的哥哥昨天在盛怒中給他的那一拳。他覺得那一拳減免了幾分他的負債感,使他幾天來都壓抑得喘不過氣的沉重心靈,稍稍有了一絲絲輕鬆。

    他不斷用手去撥開擋在小道上的馬尾松技,就要到了,繞過這棵歪脖子松,就可以看到嘉琪的那塊漢白玉墓碑了……但他看到的卻是一個海軍軍官的背影。

    是維雄。

    維雄轉過身來,臉上有淚。他知道維雄一直把嘉琪當親嫂子看。

    他看到墓碑的基座上放著兩束康乃馨。

    「一束是我的,另一束是維英的。他特意打來過電話。」維雄說。

    他沒有說話,彎下身去,把自己懷裡那束紅薔薇放在兩束康乃馨的旁邊。

    「我明天就走。」維雄又說。

    「你不是要待一個月嗎?」

    「艦隊來了電報。」

    「我明天也走。」

    「你不多陪陪她父母了?」

    「大家在一起,一說就是傷心事……要是,要是我能,留她在香港多呆幾天……」他忽然說不下去了,猛地背過身去。

    許久,維雄的手輕輕播在他肩上說:

    「誰都沒錯,錯的是命運。」

    吉爾吉特2OO0年1月29日

    「罕薩失守了,而我卻得到一枚英雄轉輪獎章。」從罕薩退到吉爾吉特的拉奧,用這句話開始了他今天的日記。

    在全軍受挫的時刻,被一位中將把獎章別到胸前,技奧狠感到有些羞愧。儘管被中國人的強大攻勢擊退的不是他的190營,可畢竟是印度軍隊。

    剛一交手就能感覺出來,中國人跟巴基斯坦人完全不同,而印度人在他們面前的撤退卻不亞於巴基斯坦人。撤退速度不快的,幾乎都成了俘虜。在中國人寫下的長長一串俘虜名單中,包括了拉奧的旅長內凱的名字。第一天就有准將級人員被俘,這在整個與巴基斯坦人的克什米爾作戰中都不曾有過。

    讓拉奧驚訝的不是內凱旅長的被俘,而是中國陸軍與世界各國陸軍的根本不同。

    從編成上看,它已經沒有純粹意義的步兵了,沒有坦克,沒有裝甲車,沒有一切在地面上行動並被地面所制約的武器裝備。他們的陸軍己完全直升機化,從而可以在任何一樹之高的空間上展開他們的地面戰役。也就是說,他們完全按照那兩位上校在《飛行陸戰》一書中要求的那樣,把坦克和一切地面裝備逐出了戰場。

    當然,他們還沒擁有像拉奧的190營那麼先進的卡一50單座武裝直升機,這是唯一值得拉奧自豪的事情。但也僅止是自豪而已。因為他們的直升機戰術似乎耍更合理一些。當你的直升機性能過於全能化時,你就會對它產生一種全能式的依賴。中國人則不同,他們把直升機的性能全部分解了,使每種直升機只具備一種突出的性能,或通訊指揮,或偵察預警,或對地攻擊,或空中格鬥,最後,再到空中把它們組合成一個整體的戰鬥群。這樣既大大降低了他們的直升機製造成本,又大大提高了直升機整體配合的戰術水平,真是一舉兩得。

    這種組合如同一種效率倍增器,使每架性能單一的直升機一經組合,便產生了凶悍異常的戰鬥力。

    再勇猛的獅子也鬥不過成群的惡狼。

    中國人使用的就是直升機狼群戰術,這是拉奧在「G十14戰鬥報告」中得出的結論。

    為了支持他的這一結論,他特意在報告中舉例說明:

    「在罕薩城西南郊,我親眼目睹了他們以這種戰術對我陸軍一個T一72坦克營發起的狼群式進攻。三十六架不同型號、不同性能的直升機,從不同的空間層次向我坦克營撲來,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在外圍一千公尺高度警戒的是偵察預警機,在它周圍盤旋的是空中格鬥機,在內圈中央的是通訊指揮機,而擔負主要攻擊任務的則是二十架對地攻擊機。這種被分解了的作戰性能,雖然在每一架卡一5O的單機上全都具備,但其所能達到的作戰效果,卻非單架的卡一50可比。因為僅用了一個彼次的俯衝攻擊,我方一個營近五十輛坦克就幾乎全部被擊毀。

    只有三名坦克手從炸毀的坦克中跳出來逃命,又馬上被第二個波次的俯衝攻擊所吞沒。

    從戰鬥開始到戰鬥結束,一個坦克營的被殲,僅用了不到五分鐘時間。

    「當我派出十二架卡一5O前去增援我坦克營時,才發現敵方專門用於空中格鬥的直升機,由於性能單一,反而在與卡一5O遭遇時,顯示出更加靈巧敏捷快速凶狠的空中搏鬥技能。結果雙方各自損失直升機兩架,但從價值成本計算,我方損失顯然大大超過對方。」

    也就是在拉奧所描述的這場戰鬥之後,罕薩失守了。拉奧從他的「雌鹿」上向下看去,被中國軍隊擊潰的印軍士兵,像洪水一樣從罕薩城潰洩了出來,一發而不可止。許多士兵沒有倒在中國軍人的槍彈下,卻死在前擁後擠的跺踏之下。那情景讓拉奧慘不忍睹。

    在經歷過這樣的戰鬥之後,拉奧還能泰然面對把那放轉輪英雄獎章別在他胸前的普拉卡希將軍嗎?

    墨西拿2000年1月29日

    「撤哈拉王子」號一路上出了好幾回毛病,停停再走,走走又停,起到墨西拿時,已是29日的正午。

    羅梅洛在岸上整整等了五個小時。

    「真對不起,老朋友,我的『王子』看來得大修了,才十天時間就讓那幫俄國佬糟踏成一個走不動路的老太婆。」艾哈德一邊和羅梅洛擁抱,一邊作解釋。

    「沒什麼,只要那個梅林根還有時間等就行。」羅梅洛說著抬手看了下表。

    「我雇的水上飛機到了嗎?」艾哈德問。在羅梅洛向他開出百分之六十的要價後,他不敢再信任這傢伙了,特意打電話從別處租到一架私人水上運輸機,連搬運工也一塊租來,幫他裝卸這批特殊的貨物。

    「它可沒讓俄國佬糟踏,早早的就到了。」

    順著羅梅洛手指的方向,艾哈德看到了漂浮在碼頭外面那架綠白兩色的水上飛機。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看看貨了?」艾哈德又問。

    羅梅洛點了點頭。

    「不,我不想跟你們看什麼貨。」薇拉突然插了進來,「我想上岸去看看墨西拿,這座城市看上去真有情調。我說得對嗎,羅梅洛先生?」

    「是的,小姐。它的確非常有情調,如果你能看得再仔細一些,你就更會發現這個結論沒有錯。」羅梅洛說著對跟在身邊的手下人使了個眼色,「你陪這位小姐到城裡去轉轉,開我的車去,要絕對保證小姐的安全。」

    「謝謝您先生,您真是位紳士。」薇拉顯得喜出望外,轉過臉來對艾哈德撒嬌道,「親愛的,那我就上岸去了,等著我。」

    望著拋了一個飛吻就鑽進汽車的薇拉,艾險德微露不快:「去吧,我的娜塔莎,記住,別玩瘋了。我可是裝好貨就動身,沒多少時間。」

    薇拉漫應了一聲,汽車開走了。

    羅梅洛和艾哈德對視了一眼,朝不遠處一堆罩在黃色苫布下的貨物走去。

    羅梅洛的手下人揭開苫布,露出兩隻原木色長條木箱。

    艾哈德和羅梅洛又一次對視。手下人見狀,便打開木箱上的鎖,掀起箱蓋讓艾哈德察看。

    艾哈德並不認識核武器。但他認識「U.S.A」的字樣。而且憑著幾十年裡見過形形色色武器的經驗,他認定這兩枚核彈不是假貨。

    他滿意的點點頭。箱蓋在他目不轉睛的監視下,蓋住了,鎖上了,封好了。最後又被他雇來的人搬進了水上飛機。到這時,他臉上一直繃著的肌肉才算鬆弛下來。

    當他的目光第三次和羅梅洛相對時,他知道該進入最後程序了:付錢給羅梅洛。

    羅梅洛並不開口,只是瞇起眼睛望著他。

    他避開羅梅洛的目光,故作輕鬆地,「走吧,到我的船上去喝點什麼,然後,咱們再結清貨款怎麼樣?」

    羅梅洛沒什麼表示,跟在艾哈德身後上了船。

    「還是威士忌加蘇打?」艾哈德問。

    「不,加冰。」羅梅洛答。

    艾哈德喝得很慢。儘管他明白那筆錢遲早都得交到羅梅洛的手裡,但他還是想讓它在自己懷裡多揣上一會兒。這大概就是商人天性。

    羅梅洛卻把那杯威士忌加冰一飲而盡。然後他把酒杯放在小桌士,望著艾哈德。

    艾哈德無法迴避的時刻到了,他慢吞吞的從懷中掏出轉帳支票簿,在上面填寫下了一個讓他心疼的數字:

    $42,O0O,OOO

    最後,該簽自己的名字了,他猶豫了一下,抬起頭來望著羅梅洛,似乎還想說什麼。

    羅梅洛目光凜凜。

    艾哈德不再囉嗦了,又恢復了他平素簽名時的瀟灑狀,在支票上唰唰唰地簽好了自己的名字。

    羅梅洛一如既往,接過支票看都不看就折起來,塞進了上衣裡面的口袋。了卻了一樁大事後的艾哈德,忽然變得焦躁不安,不斷地抬頭去看艙壁上的掛鐘。

    「薇拉是怎麼搞的?」他一連問了好幾遍。

    羅梅洛緩緩起身,走了幾步又轉過臉來,對艾哈德說:「我該走了。我會讓人把薇拉找到,給你送回來的。」

    說完,他轉身走出了艙門。

    艾哈德透過舷窗看著羅梅洛走到岸上,鑽進一輛黑色「沃爾沃」轎車,搖下車窗玻璃,朝他這邊揮了揮手,臉上浮起其深莫測的笑意時;忽然產生了一種不樣的預感……—但這預感來得太晚了。晚到他連再多幾秒鐘細想一下的時間都沒有,一次劇烈的爆炸就把一切都結束了。他對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印象,是一道足以使他雙目失明的耀眼自光和隨之而來的一聲讓人肝膽碎裂的轟然巨響。

    羅梅洛隔著車窗望著剎那間被爆炸和火焰吞沒的「撒哈拉王子」號遊艇,慢慢地搖起了車窗玻璃。

    「沃爾沃」無聲地開走了。

    還沒有回到自己府上,早已有一好一壞兩條消息在等待羅梅洛。

    好消息是,那架裝運核彈的水上飛機已被他的手下開了回來。原來在艾哈德還沒到墨西拿之前,那架飛機上被他雇來的人,連駕駛員帶搬運工,就讓羅梅洛的手下乾淨利索地替換過了。壞消息是,薇拉不見了。派出去四下尋找的入,在一座小石橋下發現了羅梅洛那輛被火燒燬的「BMW一寶馬」轎車。他們在車中拖出了派去給薇拉開車的傢伙,從他燒焦了的腦袋上,找到一個S。

    54mm小口徑手槍的彈孔。可他隨身攜帶的那隻大口徑「柯爾特」手槍的彈匣中,十發子彈一顆未少。

    最令人無法理解的是,既找不到活著的薇拉,也找不到她的屍體。

    慕尼黑20OO年1月3O日

    電話鈴響了,巴克正要伸手去接,直子卻搶先把電話抓在手裡。聽筒裡傳出的是個女聲,直子的臉色馬上變了。她在猶豫把電話掛斷還是交到巴克手裡。

    巴克一把將電話奪了過來。

    「你聽吧,又是那個婊子!」直子在一旁嚷道。

    「梅林根先生嗎?我是薇拉。」話筒那邊傳來的聲音又小又急促,聽來像是一頭被獵人追殺的牝鹿在喲喲嘶鳴。

    「是我,」有直子在場,巴克盡量顯得對電話裡的人態度冷漠,「有什麼事嗎?」

    「有人在追殺我,他們很可能已經把艾哈德殺了,你要提防他們。」

    「誰在追殺你?他們是誰?」

    「羅梅洛。」

    羅梅洛?這個名字巴克聽來很陌生。

    「你現在在哪兒?」

    「墨西拿。」

    「聽我說,你能想法去巴勒莫嗎?」

    「我不知道,我盡力吧。」

    「你一定要去巴勒莫,到那以後,往下面這個號碼打電話——32976014,找洛倫佐先生,就說是巴克先生的朋友,他會幫助你的。」

    「32976014……洛倫佐……。巴克先生的朋友,好吧我記住了,我得掛了,亭子外邊有人……」

    電話掛斷了。

    巴克對著傳出蜂音的話筒看了看,像是要從它上面判斷一下薇拉那邊究竟出了什麼事。

    「巴克先生,是不是還沒聽夠薇拉小姐的聲音?」直子在一旁醋意十足地譏諷道。

    巴克掛上電話,把臉湊近直子:「你嫉妒了?」

    「我才不會嫉妒一個婊子呢!」

    「可是你確實嫉妒了,別打算否認,你的表情和口氣已經背叛了你。」

    「快讓你的弗洛伊德見鬼去!」

    「我喜歡看到一個女人為我嫉妒。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中國人是怎麼說的?吃醋。

    啊哈,你現在就是在吃醋!能告訴我醋是一種什麼東西?」

    巴克更近地湊向直子。

    「離我遠一些,回到你剛才的距離上去,你現在這副酸相就是一種醋!」

    「是嗎?那就讓你嘗嘗我的醋吧。」

    巴克抓起直子睡裙的底邊,從下向上地撕了起來。他一點一點地撕,撕得很慢,一邊撕一邊用他那雙藍色的眼睛盯著直子。直子開始有些吃驚,但很快就領悟了巴克的目光和他的新花樣。

    他總是有很多新花樣。而對這些新花樣的理解需要一種悟性。

    他喜歡有悟性的女人,包括在床上。想到這一點,直子儘管慾火燒身不能自持,但她仍然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盡量扮作一個混沌未開的處女,等著他那雙毛茸茸的大手把睡裙從下往上一直撕到她的領口……

    巴克終於撕開了睡裙。現在,全部的山峰和河谷都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他眼前。

    直子的眼睛微睜了一下又閉上,她想憑猜測去判斷巴克下一步會幹什麼?這種最後時刻的猜測總是使她既緊張又刺激。忽然她大叫起來,兩眼完全睜開了:

    她看見巴克那一頭金髮探埋進自己的下體……

    這時,討厭的電話鈴又響了。

    巴克像個正在饔饔一餐美味的猛獸,驀地聽到什麼動靜似地拾起頭來。

    「不,不要管它!不要去管那婊子!」

    直子斷定又是薇拉。

    巴克也這麼想。他拿起了電話。

    「梅林根先生?」是個沙啞的男聲。

    直子停止了哼哼,本來她想把這聲音傳給那婊子聽的,她知道那婊子一聽就懂。

    「是……我。」巴克遲疑了一下,「你是誰?」

    「我是艾哈德先生的朋友。」

    「羅梅洛?」

    輪到對方遲疑了。「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羅梅洛。」

    「艾哈德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話?」

    「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好由我替他說。」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咱們是否可以不用中間入,直接來做這筆生意?貨在我手裡。」

    「你說個價吧。」

    「我要你價目表上的美國價,一枚四千五百萬。」

    「我跟艾哈德說的是一枚三千五百萬。」

    「現在他死了。我認為你該把喪葬費和撫恤金也打在裡面。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巴克想了想,「好吧,我們什麼時候見面?在哪兒見?」

    「當然是越快越好。如果您方便的話,我們在撒丁島交貨,怎麼樣?」

    「那就2月l號,上午九點,在卡利亞里的二號碼頭。」

    「一言為定。」

    放下電話,巴克已經無心去管在床上扭來扭去的直子,他手托著下巴考慮了一會兒,又拿起電話撥通了塞勒爾。他要塞勒爾今晚就帶人前往撤丁島的卡利亞里,並與洛倫佐和他的「新燒炭黨人」取得聯繫,要他們做好配合「拯救軍」行動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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