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鐵蓋達飯山口2O00年1月25日
四天時間,中國人的築路工程隊在被毀壞的二號公路上,向前推進了將近兩公里。眼睜睜看著坑坑凹凹的路面被一點點修復起來,印度人幾乎無計可施。
新德里每天都在等待二號公路的消息,得到的全是中國人今天又向前推進了多少公尺的報告。印度人呢?當中國人在一步步往前走時,我們印度人上哪兒去了?難道他們不是擋在那些黃面孔前面的嗎?塔帕爾總理的質問通過桑杜部長、奈爾上將、普拉卡希中將、巴蒂少將、內凱准將的嘴,傳到了拉奧中校的耳朵裡。
拉奧中校苦苦思索。現在才得出同中國人對抗本身就是個錯誤的結論,已經為時太晚了。
事態發展到這一步,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既然如此,既然與中國人的交火不可避免,拘泥於誰先開第一槍,何時開第一槍,就未免過於陳腐。歷史是戰勝者用戰敗者的血寫成的,戰敗者不會有權利和機會,追究戰勝者先開第一槍的責任。但戰敗者卻能讓自己一方先開槍的那個倒霉鬼成為替罪羊。拉奧中校繼續苦苦思索。他想在既開第一槍把中國人擊退,又避免萬一失手成為替罪羊這兩者之間,找出一條路來。很難。
先開槍你也未必能把中國人打退,打不退中國人你就肯定會成為替罪羊。可如果眼睜睜看著中國人把路修通,你的下場也比當替罪羊好不了多少。
權衡之下,不干要比干的結局更糟。
那麼,干吧,他決定賭一下。
有時候猶豫再三,你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一旦定下決心,辦法反而跟著就來了。拉奧中校命令全營官兵登機時,他認為他想到了一步妙招。
在空中整好隊形後,拉奧下達了攻擊令:放過中國人,全力攻擊已修復的公路!
數十架直升機排成長長的一列縱隊,跟在拉奧的「雌鹿」後面,相繼爬高,又相繼俯衝,一架接一架對準那段黑油油兩公里長的路面發射火箭和投放燃燒彈。
眨眼間,兩公里長的瀝青路變成了一條兩公里長的火龍。在路兩側山坡上觀戰的廓爾喀營士兵,嗷嗷叫著揮舞起彎刀,向直升機群歡呼。
中國人的後路被切斷了。望著身後熊熊的大火,看上去他們有些慌亂。拉奧把他的「雌鹿」懸停在中國人的頭上,俯看那個大個子如何安撫他的部下。
戰火常常是被一粒意外的火星點燃的。
就在拉奧看著中國人面對大火不知如何是好,為自己這一妙招倍感得意時,那粒小小的火星摹然進出來,濺到了一點就燃的乾草堆上:一塊火箭彈的彈片呼嘯著從烈火濃煙中飛出,不偏不斜,正正地嵌進了一名中國小伙子的眉心。
小伙子連叫一聲都來不及,就直挺挺地仰躺在了路邊。
流血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中國人炸了窩,不等那個大個子下令,就紛紛爬到每輛車的駕駛樓裡,拽出一支支烤藍程亮的自動步槍。一個矮個子中國人動作最快,別人還沒打開槍保險,他已經端槍衝上了一側的山坡,朝著那些還在揮舞彎刀的廓爾喀士兵掃射起來。
廓爾喀士兵像被砍伐的樹樁一樣,在他的掃射下紛紛滾下山坡。沒被掃到的士兵匆忙間舉槍向中國人還擊,雙方開始了一場毫無章法的對射。
或許與中國人比起來,以驍勇著稱的廓爾喀士兵對這次意外更缺少心理準備,何況又是處在毫無遮蔽物的禿山坡上,一陣對射過後,明顯在人數上佔壓倒多數的廓爾喀士兵,居然有些招架不住,傷亡也開始漸漸多起來。
戰神的降臨總是讓人粹不及防。儘管已經整整參加了十天的對巴戰爭,拉奧還是無法相信瞬間發生在眼前的事情:中印戰爭就這樣爆發了嗎?
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去多想這種問題。廓爾喀士兵像潮水一樣退下山坡時,他能想到的就是,該看我們的了。
他迅速調整好了直升機群的空中陣形,然後,率領它們在空中劃出一個巨大的弧線,圍著地面上那幾十名中國人一圈圈地盤旋起來,一圈比一圈飛得低,一圈比一圈逼得近,直到這種恐嚇戰術在中國人的臉上有了反應,他才一聲令下,幾十架直升機同時開火,上百枚火箭從發射管中呼嘯而下,一連串的霹雷閃電濃煙烈火霧時吞沒了那些中國人……
只有一個人從火陣中衝了出來,而這時他已成了一個火人,他痛苦地在地上打著滾,想把火壓滅,但他沒能做到這一點。拉奧在空中看得很清楚,那個火入在地上滾了大約十五來後,終於一動不動了。
事件的發生和停止是如此突然,前後不過十分鐘時間。當中國人槍膛裡的子彈已不在火堆裡爆響,只剩下那幾輛推土機、壓路機和瀝青車還在燃燒時、拉奧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問題上:中印戰爭就這樣爆發了嗎?
慕尼黑200O年1月25日
「告訴我,那個婊子她是誰?」
一個渾身是火的中國人在克什米爾山地上打滾時,直子滿頭亂髮地從起居室衝進客廳,對著正和漢斯在商討「拯救計劃」的巴克尖聲叫嚷起來。
「誰?你說哪個婊子?」
「還能是誰?一個叫薇拉的婊子!」
「薇拉?她來過電話?」
「豈止來過!一早上就是三回,隔著電話我都能聞到她身上那股騷烘烘的氣味!」
「那你為什麼不叫我?」
「我不想讓你沾那個騷貨的邊。」
「你有什麼權力扣下別人給我的電話?」
「我不許你碰了我之後,再去碰別的母狗!」
「你這條日本母狗,你大概在東京土生士長,還不懂什麼是西方人所說的自由吧?」
說這話時巴克並不發火,只是一臉輕蔑的表情。
「你叫我什麼?日本母狗?你以為你是誰?一條雜種的德國狼犬!」
她在暗指巴克的毋親是奧地利人,話音未落,一記重重的耳光已經落在她的臉上。
「你打我?巴克,你居然打我?我要讓你為你的行為後悔,我,我會死給你看!」
直子捂著滿臉的淚水跑進臥室,從床樞上操起一把水果刀就要往手腕上扎,漢斯急忙躁進去,想把刀從她手上奪下來,反倒被她摔翻在床邊。他爬起來,還想再奪,只聽依在門框上的巴克冷冷地說:
「漢斯,你太輕信了,你以為她真會去死?你不必跟她搶,你讓她割。她才不會為一個她認為是婊子的人,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呢。我說的對嗎,直子小姐?」
直子散亂的頭髮間射出母獸一樣的目光,像是仇恨又像是乞憐地望著巴克,突然,她把刀一扔,趴在床上慟哭起來。
巴克走近床邊,沒理直子,卻把手招在漢斯的肩上:「走吧,接著談我們的『拯救計劃』。」
羅塔2OO0年1月35日
美軍駐西班牙羅塔空軍基地的氣氛有些不同往常。身著冬季制服,佩帶中士軍銜,操一口流利美式英語的梅耶·盧恰諾,在與一個持槍站崗的二等兵閒聊時,才知道今天是B一52轟炸機在這個基地的告別飛行。從在印度支那叢林中揭開地毯式轟炸的序幕,到在海灣戰爭中繼續大出風頭,這種號稱「同溫層堡壘」的巨型轟炸機,已在這個星球上威風凜凜地飛行了半個世紀。今天,它總算要退出現役,告老還鄉了——在完成最後一個飛行日後,就將連夜飛返美國本士。機場上正在準備隆重的歡送儀式,不少大人物都將到場為其送行。為美國空軍一個時代的結束送行。那個二等兵正跟盧恰諾神聊著,突然啪地來了個持槍立正,向一輛飛馳而過的黑色別克脾轎車致敬。行過禮,二等兵得意地對盧恰諾說,瞧見沒有,連羅塔美國海軍基地的司令都來了,B一52可真夠風光的。
盧恰諾暗暗慶幸:羅梅洛簡直神了,不早不晚,把時間定在今天,要是再晚一天,整個計劃可就泡湯了。
他朝二等兵揚了揚手,轉身向停在路邊的一輛密封式送餐車走去。汽車發動了,盧恰諾從駕駛樓裡探出頭對那個二等兵微笑,二等兵歪了歪腦袋,汽車便經過他開進了機場。
這是羅梅洛親自指揮的一次竊取核彈行動。為這次行動,羅梅洛和他的手下進行了詳盡的論證和周密的策劃。他們先是摘到了一份美軍在整個歐洲的核武器部署圖,又對那些可能得手的有核基地進行了排隊分析,最後才選中美軍駐西班牙羅塔的空軍基地。但,如何把核彈搞到手?擺在他面前的方案有好幾種。一開始他選中的並不是盧恰諾現在正在於的這個方案,而是另外一個:用步兵肩射防空導彈,在B—52轟炸機結束飛行返回羅塔基地之前,將其擊落在羅塔港外的海面上。然後派遣蛙人潛入飛機墜落的海底,將機上攜帶的戰術核彈找到,由在附近海面伺機等候的打撈船將其打撈出水,迅速轉移。這個方案直到一星期前才被羅梅洛否定,因為他無法相信雇來的打撈船,會比美國海軍的打撈船動作更快。最後,他確定了現在這個方案,盧恰諾方案。為使這個方案執行起來準確無誤,他讓盧恰諾從羅塔基地的一位專門負責軍械保障的二級參謀手裡,買到一盒B一52軍械人員訓練教程錄像帶。由盧恰諾帶領七名準備參加這一行動的黑手黨徒,照著錄像帶上的講解,一招一式地練了整整五天,一直練到所有人都把裝卸核彈的全套動作爛熟於心了,才把那盒錄像帶毀掉。
本來選定的日子是後天,但昨天晚上,羅梅洛鬼使神差,非要把日子改在今天。於是今天——
他們來了。
他們把送餐車停在聯絡道的一側,默數著B一52升空的架次。數到第四架時,送餐車又向前開動了。剛剛開出去幾十米,突然好像出了什麼故障似的,在聯絡道上歪歪扭扭地畫起蛇來,當一輛地勤車從起飛線方向朝它對頭開來時,它卻噗地一下熄了火,正好橫擋在路中央,把地勤車上的人急得大喊大叫。
盧恰諾卻不慌不忙地跳下車來,向對面車上的人解釋了幾句,並請求他們幫著把送餐車拖到路邊去,地勤車照辦了。作為回報,盧恰諾熱情地邀請對方到送餐車上隨便用點什麼,他的邀請被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五分鐘後,送餐車的車門再次打開時,從車上跳下的已經是身著地勤工作服的盧恰諾和他的同夥。他們鎖死送餐車的車門後,動作麻利地跳上地勤車,飛快地駛向著陸線。
在著陸線上,盧恰諾和他的同夥心情緊張地整整等了五十分鐘。那架機號O86的B——52轟炸機才返航歸來。趁其他地勤人員一擁而上,圍著B一52忙得團團轉時,盧恰諾他們趕緊戴好太陽鏡,裝作是剛剛趕到的軍械人員,七手八腳地從彈艙中卸下兩枚核彈,裝上地勤車,全速向機場外開去。
當汽車從那個二等兵身旁經過時,盧恰諾居然忘了向他打招呼。等那個二等兵想起這個熟面孔的傢伙就是剛才和他聊天的那個中士,他還納悶了好半天:這傢伙怎麼又爬到地勤車上去了?
又過了五十分鐘,地勤車來到了羅塔港南側的一塊灘涂,早已有一艘摩托艇在等候他們。
離灘涂將近兩千公尺的海面上,還停著一架水上飛機。
又過了整整兩小時五十分鐘,美軍羅塔空軍基地的司令官曼斯菲爾德准將才接到一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三級參謀的報告:
六名地勤軍械人員被人毒死在—輛送餐車上。
兩枚戰術核彈不明去向。
曼斯菲爾德准將當即心臟病發作。
香港2O0O年1月26日
電話鈴一響李漢就拿起了聽筒,從似乎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這邊已經幹上了。我們的一支工程隊讓印度人包了餃子。下面肯定就會輪到我們出場。」
是維英的聲音!
這時,李漢才發現連著好幾天沒注意那個方向了,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麼快。
「結果會怎麼樣?有把握嗎?」李漢問。
「不好說,先把比分扳平還是沒問題的。」維英的話裡透著他一貫貌似謙虛的自信。
「一生中能趕上這麼一回真夠棒的,讓人羨慕。」在聽到槍聲後,軍人的天性總是情不自禁就會冒出來。
「是啊,連我都羨慕自己能有這樣的機會。維雄比你還過,說他快要嫉妒死了。」維英的話裡豪情多於得意。
「我也一樣,嫉妒。」
聽到李漢說出這兩個宇,維英那邊一陣沉默。能感到他好像幾次張嘴想說什麼,都沒說出來。
最後說出的是:
「李漢,這也許是咱們的最後一次通話。如果打完仗,我還能活著回來,咱們再說。如果……
我真希望最後給我致悼詞的是你。你最瞭解我,包括我這人的毛病,到那會兒,你可得原諒我呵。」
「怎麼說到這上頭來了?」李漢打斷維英的話,「我和維雄,都在等著你干一把漂亮的凱旋而歸呢。」
李漢沒想到他的插話真的打斷了維英的聲音——那邊電話斷了,再沒能打進來。一直沒能打進來。
直到後來何達將軍打來電話,李漢才意識到,這是他最後一次聽到維英的聲音。那個被他打斷了的電話永遠不會再打進來了。
放下聽筒,他坐在床邊發了會兒楞,才隱約想起自己半夜醒來過一次,什麼時候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已經想不起來了,奇怪的是他現在卻能清清楚楚地回憶起半夜醒來時的情形。
他是突然驚醒的。
聽見身旁有窶窶宰宰的聲音,他睜開眼睛,看見嬸坐在床邊,正摸著黑往身上穿衣服。他覺得好生奇怪。大半夜的,她要幹什麼?她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知覺似的,顯得有些茫茫然又飄飄然,只顧自己做自己的事,完全沒發現李漢的醒來,沒發現那雙在黑暗中注視著她的眼睛。那感覺看上去就像渾然不知李漢的存在。李漢注意到,她穿衣服的動作倒很準確,胸罩,短褲,睡袍,一件件穿得有條不紊。穿好後,她輕輕用手向後攏了攏那一頭長髮,起身向陽台的門走去。走到門邊,她頓了一下,準確地抓住門把手,開門走到陽台上。李漢大感駭異,屋子裡幾乎沒有光線,她怎麼可能每一個動作都準確無誤?而且,這時候她上陽台上去於什麼?一種不樣的預感襲上心來,連衣服都頤不得穿,他騰地跳下床,就向陽台衝去。
令人恐怖的事並沒有發生。她站在陽台上,好像在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看,只是怔怔地把眼睛朝著一個方向。李漢輕輕走過去,從身後摟住她。她沒什麼反應,手指著天上的某個地方,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看,那顆星,看它多亮,可它就要落了,那顆女人的星……李漢抬頭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什麼都沒看見。再低頭看看她,微茫的天色中,她的眼神很散,就像還在夢中未醒似的。李漢抱起她來,只感覺她渾身軟綿綿輕飄飄柔若無骨。
他把她抱回床上,她立刻沉沉睡去。
她似乎衰竭得厲害,身上很燙,像是在發高燒。他隱約記得每次事後她都要發低燒。這次不一樣,這次燒得厲害。那件事在明顯地損耗她生命的能量,發生一次,損耗一次,生命也就在一次次損耗中流失。
他心中湧起一種慢性殺人的自罪感。跟在這感覺後的是深深的自責。
他忙立床邊,端詳著撣的睡態,那種自責感又重新湧了上來。這個像少女一樣純情又像少婦一樣成熟的女人!這個奇特的讓人愛憐又讓人困惑的女人!這個對自己的先知能力毫無察覺的女人!他想起了那怠幾天前偷偷錄下她的暗語或者說她的預言的磁帶。事後他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去聽一遍呢。
他走到寫字檯前,摁下了錄音機的回放鍵。她當時的聲音太小,幾乎聽不清楚。世界末日,冰塊,洪水,十字架……除了冰塊,那些在《聖經》上才會見到的字眼,和今天的世界有什麼關係?諾查丹瑪斯關於世界末日的預言已經破滅了,難道她想再一次預言世界末日的到來嗎?你可以不信諾查丹瑪斯,他想。
你卻不能不信這個正像少女一樣熟睡的女人。她的預言不是一次次都應驗了嗎?
遍及全球的銀行大劫案;
死於炸彈之下的瓦雷金總統;
被印度空軍炸死的那個巴基斯坦「幸運兒……」
幾乎每次都是在血淋淋中應驗的。她的預言總是和血有關。總是充滿血腥氣。當然,也還有些預言沒被證實,比如紅衣大主教的皇冠上飄著烏雲,冰塊和世界末日之類莫名其妙的話,你敢說因為它莫名其妙就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證實嗎7這時他忽然想起還忘了她說嘉琪的那些話,頓時不寒而慄。難道那些話也是她的預言嗎?要是這樣,可就大可怕了。他是想跟嘉琪分手,但從沒想過別的什麼,更不會願意看到嘉琪出現意外。
三個小時後,他不願意看到的意外還是發生了。一份從北京發來的加急電報被跑步上樓的通信員選到他的手裡:
嘉琪車禍身亡,速歸。
詹姆士。懷特2000一個太空人對地球的最後鳥瞰從籠罩半個地球的夜色中穿過時,如果是在無定向狀態下,你隔著舷窗向外看去,會產生一種地球是垂直懸掛在太空中的感覺。球體表面那一片片燈火通明的地帶若斷若續地連在一起,如同佈滿聖誕樹的一串串閃亮的小燈。很快你就會發現,這些小燈中,有的在游動,有的在明滅,那不是狂歡夜的燭光遊行,那是戰爭,那是正在發生和進行著戰爭的地方,事物總不會俯首聽命地按照人們事先給它定好的尺寸去發展。印度人今天就沒能在既切斷中巴公路又不激怒中國人的玩火遊戲中掌握好分寸,結果朝著與中國人交戰的方向邁出了愚蠢的關鍵性一步。
今天發生的事情肯定也出乎中國人的意料。顯然,那支築路小隊除修復被印度人摧毀的二號公路外,還擔負著試探和激怒印度人兩項任務。可他們不幸在與印度人的一場時間很短的交火中,全部陣亡。
印度人最擔心給中國人製造的借口,終於讓印度人自己製造出來了。而且是一個絕對血腥的借口。
從我這裡可以感到,不少國家像拚命把鼻子嗅來嗅去的猛獸一樣,為空氣中越來越濃烈的血腥氣味感到興奮和鼓舞。它們躍躍欲試,正準備參加接力賽似的舉起戰爭接力棒,不斷地把一個接一個的血腥借口製造出來。進入太空以來,我頭一次無法使自己進入睡眠狀態。連那個災難的日子裡我都強迫自己睡了兩小時。今天不行。
我在為我曾經生活過的、我的女兒至今還在其上生活的星球難過,也為你們難過。
我們曾經以為它是茫茫星空中最幸運的一顆,因為只有在它上面誕生了人類。但這個結果卻又使它成了最不幸的星球,因為人類發明了包括毀滅它在內的自我毀滅方式——戰爭。
記得我們在上個世紀的末葉,冷戰還存在時,是那樣渴望結束冷戰。後來,冷戰結束了,有人狂妄地稱之為「歷史的終結」——宣稱這是西方的勝利。西方真的勝利了麼?冷戰時期,在核烏雲的對峙下,我們起碼還有一種恐怖的和平。而今天,我們連恐怖的和平都沒有了,只有熱戰,只有血淋淋、赤裸裸的殺戮!
這讓我想起我的一個朋友說過的話:糟糕的秩序也比沒有秩序要好。我想對你們說,恐怖的和平也比沒有和平要好。
也許,重新建立新的和平和秩序,要在這場即將接踵而來的既非世界大戰又非局部戰爭的全球性戰亂時期結束之後,才有可能?要是這樣,要是這一天非來不可的話,上帝,那就讓這一頁越短越好,使他仁慈的手能盡快把它翻過去。
今夜,夜空是如此的晴朗,一點也不像有戰爭的夜晚。看來把戰爭形容成烏雲並不很準確。起碼有一半的情況下,戰爭是在朗朗晴空或麗日藍天下的暴行。
這就是說,即使是在晴朗的日子裡,人類也無法過一種無憂無慮的生活了,是這樣嗎?
可我還是要向你們道一聲晚安——
晚安,地中海。晚安,大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