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漁然下午沒課,吃完午飯,便關上門蒙頭大睡。「駱駝」在外邊撞了幾下門,孔漁然實在沒有力氣爬起來給它開門。或許崔隱會給它開吧,崔隱不跟它玩了嗎?還是那只愛撒嬌的狗想她了?對不起,小傢伙兒,就在外面玩一會兒吧。孔漁然默默地念叨,也不知「駱駝」是真來撞門了,還是她在做夢。
天已經黑了,崔隱敲敲門,沒有回答,崔隱又敲,「駱駝」也來幫忙撓門,門裡依然沒有動靜。孔漁然睡得太沉了。
「要不我們先吃?該不該叫醒她呢?」崔隱問「駱駝」。
「駱駝」不答,只用爪子撓孔漁然的門。
崔隱摸摸「駱駝」的頭,輕輕打開孔漁然的門。他看到她趴在枕頭上呼呼大睡。她現在肯睡床了嗎?不嫌棄「駱駝」睡過?
「駱駝」跳上床,挨著孔漁然蜷起來,蜷成一個黑白相間的圓圈。
孔漁然依然睡得安穩。崔隱搖搖頭,輕輕地走了出去,隨手關上門。
沒過多會兒,門鈴聲大響。崔隱皺皺眉,湊到貓眼兒前一看,又是趙旭瑞,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又來蹭飯了。
「哥!開門!是我!」趙旭瑞在門外喊。
崔隱翻翻白眼,該死的貓眼兒,湊近貓眼兒,門外的人會看到貓眼上的黑影,他想裝不在家都沒可能。
崔隱轉換成笑臉,一把拉開門:「來了?」
「哥,我姐呢?」趙旭瑞探進頭來東張西望。
「她還在睡。」崔隱指了指臥室。
「還在睡?」趙旭瑞撇撇嘴,向孔漁然的臥室走去。
「讓她在睡會兒吧。」崔隱一把拉住他往廚房走,「你吃飯了嗎?我正要開飯。幫我端盤子。」
「我吃了。」趙旭瑞搖搖頭,還想往孔漁然的房間走。
「吃了再吃點!」崔隱不死心地把他拉進了廚房,分配端飯鍋的任務給他。
然後自己先端了一盤菜走到孔漁然門口大聲敲門。
崔隱一直歪著頭和趙旭瑞說話,沒聽到開門聲,也就沒能及時收手,拳頭敲在了孔漁然的腦門上。
「哎喲!」孔漁然抱頭慘叫。
「呃,對不起!」崔隱皺眉,無措中剛剛肇事的那隻手輕輕撫上孔漁然的腦門,「對不起!對不起!」
孔漁然把他的手拉下來,皺著眉說:「有意見直接提!」
「那個……趙旭瑞來了……」崔隱手僵在半空,舉舉左手上的盤子又說,「該吃飯了!」
「孔姐……」趙旭瑞撅著嘴站在遠處。這個傢伙竟然明目張膽地欺負完孔姐又佔孔姐的便宜。
「駱駝」跑出來白了趙旭瑞一眼,然後走到自己的水碗前捲舌頭喝了兩口水。這個身上掛鏈子的傢伙的到來吵了它的好夢。
「趙旭瑞,你怎麼來了?」孔漁然越過崔隱,邊問邊走向衛生間。
「昨天請假,不是改在今天了嗎?」趙旭瑞說。
「啊!我忘了,幾點了?」孔漁然驚呼著跑去看掛鐘,「還好,還有時間!」她忙跑進衛生間洗漱。
「兼職嗎?」崔隱好奇地問趙旭瑞。
「嗯,本來是昨天,說你的狗生病了?它怎麼了?」趙旭瑞歪頭研究「駱駝」。怎麼看都不像大病初癒的樣子,難道孔姐騙他嗎?
「眼角增生,昨天做了手術。」崔隱答道。他心裡突然溫暖起來,孔漁然為了他的狗,竟然連錢都不掙了。這可不像她的性格。
「昨天做的手術?這麼快就好了?」趙旭瑞半信半疑地湊到「駱駝」跟前想看仔細一點。誰知「駱駝」竟然大聲哼了起來。
「『駱駝』!沒禮貌!」崔隱喊住它。他的狗向來與人為善,怎麼就偏偏看趙旭瑞不順眼呢?崔隱搖頭暗笑,寵物和主人真是一條心,他也打心眼兒裡不怎麼喜歡趙旭瑞。
添一副碗筷,崔隱示意趙旭瑞坐,只等孔漁然洗完臉之後開飯。
「哥!你什麼時候找工作啊?」趙旭瑞問。
「已經開始工作了。」崔隱心不在焉地答。他挖了一勺飯盛到碗裡。
「哦?在哪裡上班啊?」趙旭瑞問。
「簡視覺。」崔隱遞給他一碗米飯。
「簡視覺?聽著耳熟。做什麼的?」
「你不是灣西美院的嗎?」崔隱看了趙旭瑞一眼,他也老大不小的了,什麼時候能打扮得成熟一點?
趙旭瑞搖頭道:「我還沒上大學呢,我姐沒跟你說嗎?我在上技校,學舞蹈的。」
「不打算繼續上學嗎?」崔隱盛好一碗飯放到孔漁然的位置。
趙旭瑞擺擺手:「我上夠了,實在是怕了英語。」
「怕英語?」
趙旭瑞歪著頭湊到崔隱面前小聲問:「你說,我姐她不會嫌棄我比她學歷低吧?」
「嗯,難說。一般女人都會嫌棄的。」崔隱打擊他。
趙旭瑞的臉僵了幾秒,轉瞬他又得意地說:「可我姐不是一般的女人!對吧?」
孔漁然推開衛生間的門走出來,人明顯清醒了不少,頭髮也挽了起來。
「姐,吃飯了!」趙旭瑞向孔漁然招手。
「暫時不嫌棄,時間久了也會嫌棄的。你拿什麼養家?男人還是多掙一些比較妥當。」崔隱繼續說。
「我可以跳舞啊!」趙旭瑞笑著說,「跳舞掙得不算少。」
「你們談什麼呢?」孔漁然好奇地問。
「我們……姐,你不會嫌棄我學歷低吧?」趙旭瑞小心翼翼地問,說實話這一點他沒有信心。
「為什麼嫌棄啊?不過有機會你還是繼續上學吧。多學點總不是壞事。」孔漁然一副說教地口吻,坐到崔隱對面。
「繼續上學?那我不就比你晚工作了嘛?」趙旭瑞撅著嘴說。
「這有什麼關係呢?我是你姐啊!當然得比你早畢業!」孔漁然微笑著拿起筷子吃起來。
「可是我不喜歡……我想比你早畢業,早點掙錢……」趙旭瑞嘟囔著。他的心情突然變差,孔漁然竟然一點都不在乎他到底是早畢業還是晚畢業這件事。
「快點吃吧,不然要遲到了。崔隱的手藝真好啊!」孔漁然例行公事地誇獎了崔隱幾句。
這句話在趙旭瑞聽來很刺耳,真不願意在她嘴裡聽到誇別的男人的話。
「慢點吃……」崔隱微笑著把孔漁然愛吃的菜往她那邊推了推,看她狼吞虎嚥地吃他做的食物是對他最好的鼓勵。
崔隱的話還沒說完,孔漁然就被米飯粒噎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剎那,崔隱伸手拍孔漁然的後背。
同時,趙旭瑞遞上一杯白開水。
孔漁然尷尬地捂著嘴看看趙旭瑞,又看看崔隱。這未免也太幸福了吧。一個弟弟,一個像哥哥一樣的人,都那麼關心她。真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崔隱和趙旭瑞對視一眼,氣氛迅速緊張起來。趙旭瑞在三秒之內反應過來——崔隱是GAY這件事,是孔漁然在撒謊。她為什麼要撒謊?難道她對崔隱……
趙旭瑞瞪著崔隱,仔細琢磨這幾次相處,他哪一點表現出GAY的氣質?再看孔漁然看崔隱的眼神,不自然,絕對不自然。她為他而喜歡上狗,為他的狗而翹班,認識這麼久了,無論是多重要的事,她從來沒有翹過班,身體不舒服都堅持著。可見他在孔漁然心裡有多麼重要。趙旭瑞又瞪了「駱駝」兩眼,這只死狗,長得黑不黑,白不白的,冒充奶牛,看著就想踹兩腳。
「發什麼呆啊?」孔漁然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趕緊吃吧,要遲到了!」
「嗯?沒什麼,想了些事情……」趙旭瑞笑得很勉強。
崔隱看出趙旭瑞的眼神中的殺氣,以後得讓「駱駝」防著點他。
孔漁然和趙旭瑞走後,崔隱站在窗前,隱約看到夜色中的孔漁然和趙旭瑞肩並肩沿著馬路向遠處走去。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趙旭瑞臨走前的眼神,他上揚的嘴角,充滿了對崔隱的挑釁,他似乎在炫耀,他以為自己勝利了嗎?和孔漁然一起出門,一起打工他便勝利了嗎?真是幼稚。
等等!他幹嘛要跟一個小孩子較勁呢?為了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
崔隱突然想到了趙旭瑞看「駱駝」時的眼神,他絕對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單純。看你能玩什麼花招。崔隱哼了一聲,迅速穿好外套和鞋子,鼻樑上架上一百度的黑膠框近視鏡便出了門。
崔隱衝下樓,招手上了一輛出租車。
「麻煩您快一點。」
司機外頭看了他一眼問:「您去哪啊?」
崔隱指了指:「前面!」
司機一踩油門衝了出去。
崔隱很快就發現了孔漁然和趙旭瑞的身影。他歪頭對司機說:「師傅,慢一點。」
司機歪頭看了崔隱一眼,沿著他的視線捕捉到前邊人行道上急匆匆走著的兩個年輕人。哦,原來是跟蹤,他放慢了車速。
崔隱靠在椅背上,歪著頭一直盯著他們。趙旭瑞那小子還不算太幼稚,還知道幫孔漁然拎大包。
「哥們兒。女朋友跟人家跑了吧?想開點,現在不都這樣嗎?」司機好心地安慰他。
「嗯?」崔隱嚇了一跳。
司機用手指指孔漁然說:「那個不是你女朋友嗎?」
「哦,是的!」崔隱點頭。
司機搖著頭說:「還拿著大包,這是要私奔嗎?我跟你說,這女人要是變了心,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我要是你,女朋友我也不要了,先衝上去抽那小子一頓!還……」
「先看看再說。」崔隱撇著嘴說。
「得,還是你脾氣好……」司機搖著頭說。出租車跟著他們轉了幾個彎,沒多久便停在了一個破破爛爛的門口。
「進去了!跳舞去了。」司機歪著頭對崔隱說,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崔隱付了車錢,下車一看。這酒吧門臉真是越看越破爛。幾塊粗糙的青石板雜亂撲就的地面,年頭久遠的木門檻,敞開的破木門,牆磚裡嵌了很多大塊的棕褐色水缸碎片,仰頭看見頭頂一塊班駁的黑色的招牌,三個紅漆大字——舞酒吧。
舞酒吧?哦,原來是這三個字。那天聽趙旭瑞說,還以為是598,以為是跟風798工廠取的名字。不是去兼職嗎?怎麼來跳舞了?難道她所謂的兼職其實是出來瘋玩嗎?
走進門去,幽暗縱深的門道,頭頂有幾盞忽閃的油燈。感覺陰森森的。往裡走,隱約聽到音樂聲。
拐了一個彎,崔隱面前出現一道綠色叢林彩繪的推拉門,他伸手拉開,巨大的音樂聲浪瞬間淹沒了他,他走進去,隨手關了門。
空氣污濁而溫暾,眼鏡因為突然遇到溫暖的空氣變得模糊。片刻,鏡片上的霧氣散去,他環視諾大的舞場。五綵燈光閃得人暈頭轉向,隨著動感的韓國Hip-hop音樂,一大群年輕人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崔隱脫掉厚厚的外套,穿過人群,尋找孔漁然的身影,她在哪呢?許久,他都沒有在人群中找到她。
一曲終了,歡快調皮的音樂響起,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衝上了高高的領舞台。崔隱推推眼鏡,仔細一看,確實是孔漁然。
原來她一直避重就輕不肯告訴他的工作是迪吧領舞。
她輕挽著頭髮,戴一頂卡其色軍裝帽,穿著白色的露肩背心,綠色緊身熱褲,腳下是一雙中性的靴子。她酷酷的表情,應和著音樂的節拍,動作誇張而前衛,又不失性感,彷彿一個上滿發條的機器人。眾人紛紛模仿她的舞姿。
崔隱仰著頭,目不轉睛地望著孔漁然,此時的她與在家時的安靜不同,此刻她是整個舞場的焦點,她的青春與活力一剎那便征服了現場所有人,其中也包括崔隱,他的心跳得很厲害。
跳完一曲,孔漁然跑了。領舞台上換了一個穿黃色比基尼,白色熱褲的性感領舞,崔隱在人群中搜尋孔漁然的身影。看看表,似乎沒到下班的時間。崔隱起身,晃到另外一個角落裡枯等。不知不覺地,他的頭也跟著音樂的拍子輕點著,他這個舞蹈白癡也抗拒不了這麼強的節拍。
又等了一會兒,孔漁然再次跑上台。此時她披散著頭髮,已經換了件短小的白色抹胸,紅色熱褲,光著腳,連襪子都沒穿。緊隨其後的是那個趙旭瑞,他頭髮抹得光亮。黑鞋,黑褲,敞懷穿一件白衫,露出肌肉尚不發達的胸腹。
孔漁然一改剛才的酷與帥氣,變得熱情、性感而大膽,臀部彷彿被電到,顫抖個不停。她扭動著蛇樣柔軟的腰肢,與趙旭瑞配合得天衣無縫。崔隱再也看不下去了,那個該死的趙旭瑞藉著跳舞之便,明目張膽地對孔漁然大下其手,又摸腰,又摸屁股的。崔隱瞪著趙旭瑞,恨不得衝上去把他剁成肉醬。
他愛上了這個女孩。是嫉妒令崔隱意識到這一點。此刻,他愛上了孔漁然,不!那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也許可以追溯到他們第一次見面。
是的!他對孔漁然一見鍾情!那種久違的心動,害他以為是心臟出了問題。
將嘈雜的音樂、混亂的舞場拋在身後,崔隱落荒而逃。
一口氣跑到家,崔隱頭頂冒著熱氣。終於理解孔漁然每次兼職回家,為什麼會出那麼多汗。他坐在沙發上,摟著一臉茫然的「駱駝」喃喃自語道:「你也喜歡她吧?她這人是不是還可以啊?我可能喜歡她,怎麼辦?要不我把她搶過來?你也不喜歡趙旭瑞吧?乾脆把他五馬分屍算了。你說孔漁然只是把他當弟弟看嗎?要是他們互相喜歡的話,我破壞他們的感情是不是有點卑鄙?……哎呀!怎麼總是我在說,你也說句話啊!……」
一大早,崔隱爬起來,悄悄地洗漱,之後鑽進廚房去做早餐。麵包片和牛奶塞進微波爐加熱。然後開始心不在焉地切醃黃瓜、火腿、番茄和生牛肉……
昨夜崔隱沒有等到孔漁然回來便早早地把自己關進臥室裡裝睡了,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她。這一夜他失眠了,整個夜晚腦袋都是清醒的,他起初拒絕思考這個問題,不想又不行,他沒有信心對孔漁然泰然處之。
崔隱突然想到了語恩,他已經很多天沒有想起語恩了。還以為這輩子心裡再也裝不下另外一個女孩兒,還以為他會守著回憶活一輩子。可是他忘記了世界上還有「忘記」這個詞。語恩在他的腦海裡逐漸變得模糊不清。我可以忘記語恩了嗎?崔隱一遍遍地問自己。
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看著盤子裡小山似的三明治嚇了一跳。
揭開一片麵包看看,裡邊夾了荷包蛋,生菜,沙拉醬和奶酪。
另外一盤的麵包裡夾了黑胡椒牛肉和番茄片。
這是什麼時候做好的?崔隱看看表,去敲孔漁然的門,沒有回應。
「上午沒課嗎?」崔隱再次敲門。他把耳朵貼上門板,沒多會兒,就聽門裡熱鬧起來。孔漁然突然拉開門和「駱駝」一起衝了出來。崔隱嚇了一跳,孔漁然又沒卸妝,一臉倦容。
孔漁然尷尬地胡嚕了兩下頭髮,迅速衝進衛生間去洗漱。
「早飯已經好了。」崔隱沖衛生間喊。
「哦!你先吃吧!」孔漁然答得含混不清。聽得出她在刷牙,崔隱笑著搖搖頭。他怎麼會喜歡上這種小女生?真是見鬼了。
三明治端上桌,牛奶分好杯,崔隱又端上一小盤核桃仁,她似乎需要補補腦,白白長了一副聰明樣兒。
孔漁然衝出衛生間,跑回臥室換了衣服,向飯桌跑時,瞄到「駱駝」空空的飯盆,臨時改了路線去找狗糧。崔隱坐在飯桌前,歪著頭看她跑來跑去。這女生真是很迷糊。自己已經快遲到吃不上飯了,卻還惦記著「駱駝」的肚子。
孔漁然倒完狗糧,洗好手,跑到飯桌前抓起一塊三明治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她沒有坐下,邊吃邊跑回臥室收拾書包,找鑰匙,找錢包,還開窗試了試外面的溫度。她很快就吃完一塊,又跑回到桌前拿屬於自己的另外一塊,端起牛奶,一仰脖喝下半杯,然後抹了抹嘴唇說:「牛奶有點涼了。」
崔隱翻翻白眼小聲嘟囔:「再磨蹭一會兒就變成酸奶了。」
孔漁然詫異地望著崔隱:「你說什麼?」
崔隱磚頭看向窗外,搖著頭說:「沒什麼。」
孔漁然向窗外望望,也沒什麼可看的。她望著崔隱,不曉得他為什麼突然對她愛搭不理的。發生了什麼事嗎?想問問,但是時間有限,她背上自己的大包,蹬上鞋,拎上外套,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塞進嘴裡,嗚嚕嗚嚕地跟他和「駱駝」道別,她抓一把核桃仁,之後便跑了出去。
「路上小心!」崔隱自言自語。看孔漁然甩上門,世界終於平靜了……
接下來的幾天,崔隱依然沒有勇氣向她表白。甚至連話也沒敢多說。
孔漁然還納悶是不是自己得罪他了,他怎麼突然沉默了?問他,他只搖頭。每天晚上他都一個人抱著酒瓶喝悶酒,喝到醉醺醺然後倒頭便睡。
孔漁然終於明白了。她默默地告訴自己,不要去打擾他,不要打擾他整理那份感情。可是崔隱所說的整理又是什麼意思呢?打算一直活在回憶裡,還是想把自己從記憶裡解救出來?每每望向他的時候,總是會與他的是眼神相遇,然後各自飛快地錯開。
他不老老實實整理感情,在偷看美女嗎?男人是不是都這樣,還以為他比較特別。不過他的眼神還算清澈,要是讓她發現一丁點不軌的意圖,一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孔漁然看電視的時候便不停地把玩那把藏刀,應該可以起到震懾作用吧。
孔漁然的反應,讓崔隱哭笑不得,好像自己是只大灰狼,隨時都會朝小綿羊撲過去。他長得很像狼嗎?再說有愛玩刀子的小綿羊嗎?他刻意和她保持安全距離,免得哪天倒霉被她捅了。
崔隱與孔漁然一直保持這種不遠不近的關係狀態。趙旭瑞鬆了一口氣。既然他說服不了孔漁然搬出來,只能祈禱他們不來電。關係不和也不好,因為他不希望孔漁然不開心。
孔漁然的情緒還算正常。但是有一天傍晚她悶悶不樂地回來。直覺告訴崔隱,這丫頭肯定有事,他忍不住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轉回身一聲不吭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單據遞給崔隱。
崔隱接過一看,鬆了口氣,電費單。原來她是在為這個發愁,還以為在學校裡出了什麼事。
「為什麼會這麼多啊?是不是電表出了問題?」孔漁然愁眉苦臉地問。
崔隱恍然大悟,笑道:「這裡包括地熱取暖的費用啊!」
「啊?!地熱!」孔漁然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崔隱解釋道:「這房子是用電取暖的,如果省著用,比集中供暖要便宜得多!」
孔漁然指著電費單問:「那現在是省了還是浪費了?」
崔隱問:「你怎麼用的啊?所有房間一直開著?」
「難道不是嗎?」孔漁然一臉茫然。
崔隱拍拍自己的腦門說:「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白天可以關掉的,傍晚開,睡前或者天亮時調小可以省很多電!設定的溫度一般都是20度,設得越高,就越費電……」
孔漁然痛苦地喊:「啊!你怎麼不早說啊!這下我要破產了!」
崔隱自覺理虧,整天都想亂七八糟的事,他竟然忘記提醒她這麼重要的問題。唉!向來精打細算的孔漁然這次肯定要鬱悶死了。
他想獨自把電費交上,可是孔漁然是鐵定不會同意的,甚至有可能向他發火。雖然她愛財如命,但是絕對不允許自己佔別人便宜。
她算了一個多小時,加減乘除算了一大頁,也沒算明白電費應該如何分擔才公平。
「算了,我們沒有必要為這點小錢斤斤計較。你是十九號才搬來的,所以少付一百。」她假裝大方地對崔隱說。
崔隱拗不過她,只好隨她。從此崔隱默默地承包下調節地熱開關的事。
這又是一次酩酊大醉。當崔隱重新爬起來的時候,過去的時光已趁著睡眠重新佔據了他的腦海。
崔隱打算再去那裡一次,自己一個人去。他想乘著那巨大的摩天輪,升到這城市的頂端。那裡和天堂也許只有一步的距離,也許語恩一低頭就能看見他,也許只有她才能告訴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週四的午後,遊樂園的人並不多,摩天輪靜靜的靠在天空的旁邊,那熟悉的十八號包廂此時正懸掛在半空之中,崔隱覺得心中一陣陣疼痛。這是他回國後第一次來到這裡,唉!只可惜物是人非。
他身旁的一個老爺爺突然開口對他說:「這麼大的機器是不會為一個人單獨開動的!」
崔隱想了想,對老爺爺說:「假如我把這坐摩天輪包下來呢?」
老爺爺又看了看崔隱,意味深長地一笑,回答道:「不是你有錢就可以升到上面,你得和大家一起快樂!小伙子,要是真想坐的話,那就週末來,帶著你的女友!摩天輪是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坐的。」
老爺爺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刺中了崔隱的心臟。女友?我的女友到底在哪裡?是過去的語恩還是現在的漁然。一時間,崔隱只覺得天旋地轉,全身的血液彷彿都開始倒著流淌,那是刺骨的疼痛,穿透了兩肋和胸腔。
崔隱按著胸膛,朝那清瘦的老人尷尬的笑了笑,轉身向公園大門走去。剛出了公園門口,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如同一隻萎頓的綿羊,過了好久,他才慢慢的把自己從疼痛中拉回,轉身看了看不遠處的摩天輪,安靜得如同一座山峰。
下午的風緩慢的吹著,空氣有些逼仄,崔隱蹣跚的走到門口的商店,買了一盒煙,抽出其中一根點上。煙霧沿著一條直線迅速上升,在接近空明的那一刻突然消失。崔隱覺得,這是語恩在向他訴說著什麼。是思念吧?可是這思念也太過遙遠了。
一根接一根的煙不斷被點燃,然後又化成灰燼。崔隱突然覺得,也許自己最應該去的地方不是這裡,而是語恩的墓前,也許那裡才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從遊樂場去公墓的路並不算太遠,出租車一路向南,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崔隱在祭品商店裡買了一束百合,他本想在裡面加上一支玫瑰,但卻無論如何也鼓不起勇氣。
語恩的墓在一片松樹之中,這四季常青的植物如今已是語恩最好的屏障,把她與這個世界輕巧的隔開。墓碑上的照片有些舊了,有一線雨水穿過了玻璃罩,正好滑過了語恩的臉,彷彿是一串乾枯的淚痕。
這是一場無聲的交流,崔隱閉上雙眼,盡力的讓自己的靈魂衝破松樹與墓碑的阻隔。他是那麼的希望自己能再看語恩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拚命的回憶之前的一點一滴,拚命的將語恩的身影拽到眼前。但,這太難了,語恩總是帶著那淡淡的笑容躲在他內心的深處,她已不可能幻化成熟悉的身影。崔隱明白,她已經成了他的符號,雖然不可抹去,卻已和這冰冷的墓碑一樣,成為了一塊愛情的紀念章。
崔隱淚流滿面,這是幾年來最痛快淋漓的爆發,也許只有在語恩的面前,他才能鼓起痛哭的勇氣。
日光漸漸的隱去了,太陽在向人間做最後的陳述,在穹幕的西邊,雲朵被燒得通紅。崔隱明白,這是回憶在向他舉行告別儀式。
墓碑只是一塊具體的石頭,語恩已經遠去了。那雲彩被火燒得燦爛,但接下來,他將永遠隱匿於內心的深處。在明天,會有新的雲彩劃過摩天輪的十八號包廂,崔隱知道,那將不再是語恩的身影。
從這次回來開始,語恩的一切不斷在腦海之中盤旋,語恩對他的好,他怎麼可能還清?就當是債吧。語恩那麼大方,肯定不會找他討債的。可這是他永遠都無法償還的,永遠都不能。
生活必須要繼續,崔隱知道,他只能賴賬了,就像個孩子一樣……
回憶必須結束了,這個下午是崔隱一段愛情的終點,同樣也是他最不願接受的成人禮。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靜謐,世界因而不動,大地不動,靈魂因此不動。但不動只是一個瞬間,在一眨眼的時光裡,天翻地覆,日月離合。
崔隱覺得自己即便是一座雕像,也必須邁動向前的步伐。他告訴自己也告訴語恩,這不是結束,這只是新的開始。從今以後語恩將成為他心底的一團火,讓他原本冰冷的腑肺恢復人間的溫度,從此之後,語恩之於他不再是具體的愛,而是永遠的親情。
點燃最後一支煙,夜幕已經降臨,那火燒雲徹底不見了,回過頭,遠方摩天輪上的綵燈高過了這城市所有樓宇,崔隱知道,那裡已不再是永遠的悲傷,摩天輪上七彩的燈光是太陽留給夜晚的期待,同樣也是語恩對他永遠的祝福。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扔掉煙頭,對著墓碑,默默地道別,在此刻,他鄭重的說出了那句讓他掙扎已久的話:「再見吧,語恩……」
崔隱終於忍受不了鄭而末和李感沒完沒了的嘮叨和激將,他舉手投降。不就是表白嗎?有什麼不敢的?再不拿出點行動來,恐怕就被趙旭瑞那小子捷足先登了。他怎麼能輸給那個離成熟還有十萬八千里的邪惡小朋友呢?
豁出去了!崔隱開始做表白的準備工作。
首先得製造浪漫的氣氛。他上網搜索了一下。
送玫瑰花?她八成會笑話他老土。逛遊樂場?估計得等她同意之後再去。帶她去山頂數星星?北京最近的山?香山?半夜?估計她會覺得他神經病。而且和星星比起來,她應該更願意數錢。
不能犯奢侈的大忌,她本來就嫌他大手大腳,浪費錢是她最痛恨的,所以少花錢多辦事才是王道。
崔隱感覺頭有些大。她那麼貪吃,還是老老實實地給她做好吃的,估計成功的幾率能大一點。
他決定烤個披薩給她吃,披薩一定要加特殊的料,加什麼料呢?甜甜的巧克力?要不乾脆做成巧克力派?
說些什麼呢?真是頭大,崔隱想了很久。太肉麻的估計她會吐,太直接的估計她會用藏刀捅了他。好不容易想出一句稍微含蓄點的:「我的狗太皮了,可不可以當它的主人?幫我管它?」但又怕她聽不懂,以孔漁然的智商,她沒準會以為他想請她當訓狗師或者把狗送給她養。
崔隱拿上錢包出門,買了些好吃又便宜的零食。經過花店,他在門口徘徊了許久,最終沒有走進去。但是他買了玫瑰花茶,還買了個漂亮的白陶瓷燭台和小蠟燭。到時候就假裝停電,點亮製造氣氛。然後沏上一壺玫瑰花茶,和孔漁然邊喝邊聊。她就是再笨也應該會明白他的用意吧?
烤箱,一定要買個烤箱,用微波爐烤食物簡直太考驗他的廚藝了。以後可以給她烤很多好吃的東西。不是說抓住一個女人,首先要抓住她的胃嗎?崔隱買了個烤箱,拎著一大堆配料樂呵呵地回家揉麵團去了。
忙活了一下午,披薩快出爐的時候,門鈴響了。孔漁然擺什麼譜不用鑰匙開門?他微笑著拉開門,差點沒哭出來。趙旭瑞!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他又來搞什麼鬼?
「嗨!我又來蹭飯了!」趙旭瑞招招手,沒等請便走進門。
「我……哦,來吧。」崔隱暗暗叫苦,回手關上門。
剛把門關上,就有人敲門。崔隱垂頭喪氣地打開門,一隻細長的大手掌拍拍他的肩膀。嗯?不是孔漁然?崔隱抬頭一看,今天是什麼風,把鄭而末和李感這兩個混蛋也刮來了。
一定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一定是!
崔隱撇著嘴看著李感和鄭而末大搖大擺地走進門來。
「這是什麼表情?我們可不是來白吃白喝的。」鄭而末舉了舉左手上兩大袋零食。
「是哦!見我們來就關門?」李感把一箱啤酒堆在角落裡。
「怎麼不先打個電話?」崔隱沉著臉說。一個趙旭瑞就夠煩的了,他們也來搗亂。
「哎喲,和小女生一起合租就開始變得矯情了?」鄭而末撇嘴。
「我們可以改口叫嫂子了嗎?」李感打趣道。
「別亂說!」崔隱回頭看看趙旭瑞。那傢伙的表情難看透了。
「你們在說我女朋友嗎?」趙旭瑞歪頭打招呼。
「啊?你也在啊!」鄭而末嚇一跳。
「你女朋友?她不是你姐姐嗎?」李感糊塗了。鬧了半天,孔漁然不是單身啊。
「不是姐姐!是女朋友!」趙旭瑞強調。
「哦!還以為我哥們兒終於可以終結單身生活了!」鄭而末失望地歎了口氣。
「崔大哥又帥,又會做飯,他還愁找不到女朋友?」趙旭瑞陰陽怪氣地說,「他怎麼會跟我爭呢?」
鄭而末擺擺手說道:「唉!算了,就當我們什麼都沒說吧。」
「行了!多為你自己操操心吧!」崔隱打斷他。
「好香啊,晚上吃什麼?」李感吸著鼻子往廚房走。
「拜託你們以後來之前先打個電話!」崔隱痛苦地吼道。
「哎,把那個叫陳舊的丫頭也叫來吧!」李感提議。
「好主意!我同意!」鄭而末舉雙手贊成。
「我有她電話。」趙旭瑞笑著撥了陳舊的電話。是不是該撮合一下陳舊和崔隱呢?如果他們倆對上眼,那他的孔姐姐就算徹底安全啊。
崔隱有點想死,不僅今天的計劃完全泡湯了,而且他還要給這幫冤家們做飯。翻出大盆,他和了整整一袋自發粉。李感和鄭而末那兩個傢伙出了名的能吃。
門鈴又響,李感去開門。
崔隱輕輕地歎了口氣,這次應該是孔漁然了吧。
「『駱駝』是住這裡嗎?『駱駝』!」客廳裡傳來清脆的喊聲,這聲音帶著一股奶味兒。是誰?崔隱舉著兩隻面手,好奇地探出頭去看。
金毛?還有金毛的主人那個黃毛丫頭?「駱駝」樂壞了,衝上去和金毛一起玩起來。小丫頭兒看見崔隱,連忙笑著跑過來打招呼:「哥哥!『駱駝』好些了嗎?」
「呃……好了!」崔隱點頭,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丫頭笑瞇瞇地說:「家裡有這麼多客人啊?讓『飯粒』和『駱駝』玩一會兒我們再走行嗎?」
崔隱傻在廚房門口點頭:「好,我在做飯。你和哥哥們一起看會兒電視吧,茶几上有零食。呃……要不要留下一起吃?我烤了披薩……」
「好啊!哥哥還會做披薩?太棒了!」小丫頭探頭往廚房裡瞅,廚房的操作台上堆著一大堆材料。
「這又是誰啊?」鄭而末走過來問。
「鄰居。幫我招待一下。」崔隱冷著臉將小丫頭推給了鄭而末。
今天是怎麼回事?又不是節日,也不是週末。再加上孔漁然和陳舊,今天應該有七個人和兩隻狗在這裡吃飯。平均兩個人一張披薩,再有兩個能吃的,他至少得烤五張披薩。只有一個烤盤,一個一個做下去的話,他起碼有四個小時都要在廚房轉。
崔隱快哭了。臨時來這麼多人,再去買菜回來炒菜也來不及,他們肯定也不幹。要不出去吃?不行!本來孔漁然就嫌他腐敗,說什麼也不能得罪她!烤!說烤就烤!崔隱捋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叮咚叮咚……女主角終於回來了。崔隱加快速度手忙腳亂地揉起面來。
「崔隱!崔隱哪!」客廳裡傳來蒼老而沙啞的大嗓門。
這聲音?這聲音……天哪!張老頭兒駕到了!
「張老頭兒!?你怎麼來了?」崔隱哭喪著臉問。
「聞著香味兒就過來了!做好吃的怎麼不叫我?呵呵……」張爺爺吸了吸鼻子,笑呵呵地說。
「您就別添亂了!得!這張剛出鍋兒的,您和那小丫頭先吃,趕緊把盤子騰出來!」崔隱嘟囔著把披薩切成四份。
「好!知道尊老愛幼了!來,小丫頭在哪呢?」張老頭兒戴上手套,端起烤盤走出廚房,也不管其餘的幾個小伙子,和流著口水的小丫頭一人捏起一塊兒,咬一口佔上。再拿起另外的吃起來。
「我們的呢?」趙旭瑞和鄭而末異口同聲地喊。
「等著吧!半個小時以後可以烤完一張!」崔隱沒好氣兒地說。
沒多會兒,孔漁然和陳舊回來了。她們早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屋子裡有一堆人,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
三個大男人靠在牆邊抽煙。「駱駝」和那隻金毛跑來跑去,來回打滾,把屋子裡搞得烏煙瘴氣的。一老一小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抓著披薩吃得滿嘴都是奶酪和醬汁。
「哎!回來啦?」張爺爺沖孔漁然揮揮手。
孔漁然點點頭說:「哦,您來啦!」
那小丫頭沒說話,撅起薄薄的嘴唇,白了孔漁然一眼。
孔漁然納悶自己怎麼招惹到她了,好像沒得罪她吧。那小丫頭一直看她不順眼,遛狗時碰到幾次,她每次都使勁拉著她家的金毛扭頭就走。害「駱駝」每次都情緒失控。
「今天又是什麼日子?」陳舊忍不住問。
「不知道!」孔漁然撇著嘴搖搖頭。
「姐!今天崔大哥請我們吃披薩!特意讓我告訴陳舊姐一定來呢!」趙旭瑞笑著說。
在廚房裡忙得一塌糊塗的崔隱聽到趙旭瑞的話,不覺間加重了下刀的力度,洋蔥被剁得上下翻飛。好辣,眼淚嘩一下就流了下來。用手背抹抹眼角,眼淚卻不爭氣地流個不停。
「嗯?」鄭而末和李感同時看向趙旭瑞。
「不是!是我提議讓陳舊來的!」鄭而末大聲更正。
「人多熱鬧!」李感附和。
鄭而末跑到陳舊旁邊媚笑道:「下課怎麼這麼晚啊?」
「嗯?差不多就這時候啊!」陳舊突然緊張起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不男不女的傢伙怎麼突然跟她套起近乎來了。
孔漁然跑進廚房去問崔隱:「今天什麼日子啊?」
「鬼才知道!我沒請他們啊!一個都沒請!」崔隱背對著她,吸了吸鼻子。
孔漁然聽出了他聲音的異樣,好奇地湊過去想看看崔隱的表情。
崔隱再次轉身:「別看。」
孔漁然拉住他,才看清了他的臉。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孔漁然讀不懂。但是他兩隻眼睛紅通通的,這她看出來。她吃驚地問:「你哭了?」
崔隱氣惱地糾正她:「洋蔥!」
小丫頭端著烤盤跑進來說:「崔隱哥哥,你手藝真好!以後你還會請我吃吧?」
「沒問題。」崔隱點頭答道。
孔漁然看看低頭忙碌的崔隱,又看看那個小丫頭,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也是朋友嗎?崔隱的忘年交還真多!張爺爺算一個吧,樓下的大嘴巴阿姨算一個,這小丫頭也算一個?他的朋友真是老中青小全齊了。
「這個要刷嗎?」小丫頭沒有出去的意思,拿著盤子走向刷碗池。
「給我吧。」孔漁然邊說邊捋起袖子。
「那個爺爺要喝茶呢!」小丫頭抓著盤子沒撒手。
「哦,我去沏。」孔漁然去找茶壺。
小丫頭撇著嘴,看孔漁然走出廚房,轉頭問崔隱:「崔隱哥哥,這個不是你女朋友嗎?」
「怎麼?」崔隱看向那個黃毛丫頭,現在的小丫頭什麼都懂。
她不死心地問道:「不是你女朋友怎麼一起住?還幫你遛『駱駝』呢?」
「我們合租這套房子。」崔隱解釋。
「我剛才聽那個頭髮全立著的哥哥說這個姐姐是他女朋友呢。」小丫頭在自己腦袋頂上比劃著說。
崔隱笑:「他在吹牛。姐姐誰的女朋友也不是!」
小丫頭笑著問:「那哥哥也是單身對嗎?」
「對啊!」崔隱點頭。他的耐心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有心情哄孩子。
小丫頭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著問:「那我給你當女朋友吧!」
「啊?!」崔隱嚇了一跳,半天才反應過來,怪不得他每次帶「駱駝」下樓散步,不出五分鐘準能看見她。怪不得她總是看著他傻笑呢。現在的小丫頭這麼早就知道談戀愛了嗎?
「可以嗎?」小丫頭歪著頭望著崔隱問,她的目光裡充滿了期待。
「不行!」崔隱抬了抬胳膊想掙脫出來。
小丫頭皺眉,緊緊地抱住那條胳膊,不甘心地問:「你覺得我不好看嗎?」
「你太小了!知道哥哥多大嗎?都夠當你叔叔的了!」崔隱眉頭微蹙。無奈對方是個小女生,自己兩隻手上又全是油,他不好動粗。只好哄她放開他。
小丫頭瞪著眼睛說:「哥哥覺得我小嗎?我馬上就十三歲了!再說,只要彼此相愛,年齡不是問題的!」
崔隱不知說什麼好了,這是他這二十多年來碰到的頭號麻煩。只好嚇唬她:「別胡思亂想了啊!再說這個哥哥生氣了!」
「我覺得你不能以年齡小來拒絕我,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誰能比我更愛你了!」小丫頭激動得快哭出來了,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真的對我沒有印象嗎?」
崔隱仔細地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他額頭開始冒汗。越說越恐怖,越說越不像話!這到底是誰家的閨女?拜託趕緊領回去!
「可我記得你呢!你是四年前失蹤的,之前也有一個姐姐和你一起住。那個姐姐和你分手了嗎?我就是為了能和你一起遛狗,才買了『飯粒』。那天我把它抱回家,傍晚的時候在樓下等了你四個小時,你都沒有出來,第二天早上我又等,沒想到你讓我等了這麼多年!……」小丫頭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來的,她鬆開崔隱的胳膊,抹了一把眼淚繼續說著,聲音越來越大。
「呃……」崔隱的腦袋一片混亂,怎麼辦?這些年一直都在拒絕倒追的女生,可是面對這樣一個小孩子,他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無論說什麼都似乎太殘忍了。他如果不認真對待,肯定會傷害到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卻默默等了他四年的小丫頭。這孩子擁有一副倔強的嘴角,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是怎麼能和十三歲的小孩戀愛?
孔漁然張大了嘴,那小丫頭在向崔隱表白?!她端著空空的茶壺站在廚房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張爺爺還等著喝茶呢。
「發什麼呆啊?」陳舊走過來問。
小丫頭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衝出廚房,拉上她的「飯粒」開門跑了出去。
一屋子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那小朋友哭什麼啊?
吃飽喝足的張爺爺背著手晃進廚房看崔隱忙活,他拍拍崔隱的後背笑呵呵地說:「小子,這不挺好的嗎!看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
「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崔隱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腰說。
「那我讓她搬走?」張爺爺突然說。
崔隱愣了一下說:「做人要厚道!」
「你們年輕人啊……」張老頭兒壞笑著走出廚房沖客廳裡的年輕人說,「誰送我回家啊?」
「謝天謝地!老祖宗終於走了!」崔隱嘟囔著用袖子摸了摸腦門的薄汗。
十一點,終於把所有人的胃都用披薩填滿了。崔隱撿了點不知誰剩下的餅渣子塞進嘴裡嚼,又涼又硬。他累癱在沙發上不願動彈,連話都不想說了。
孔漁然微笑著聽大家扯皮。有人問她時,她的回答通常只有一兩句,之後就又沉默了。
這才是真正的她嗎?安靜?寡言?上次鄭而末他們來的時候,孔漁然似乎也沒說幾句話。她是不是有點交流恐懼症?看表情也不像不高興。崔隱瞇著眼睛觀察安靜的孔漁然。
「哎!披薩真不錯!咱們也別做什麼簡視覺公司了,乾脆開披薩店得了。」鄭而末瞇著長眼笑道。
「必輸客?還是披薩簡?」李感應和。儘管崔隱已經多次阻止了他亂喂「駱駝」,他仍不死心地扔QQ糖給「駱駝」,讓它練習接食物的本領。
「我可以帶男朋友免費去吃嗎?」陳舊也笑嘻嘻地湊熱鬧。她抓一把豌豆脆,塞進嘴裡,嘎吱嘎吱嚼個不停。
「嗯?你有男朋友嗎?」李感和鄭而末異口同聲地問。
「七八個吧。」陳舊得意地說。
「聽她吹吧。正常人怎麼會追她?」趙旭瑞吐出一個瓜子皮,斜著眼睛打擊陳舊。
「為什麼?」鄭而末皺眉。
「身材也不好!長得也一般!老氣橫秋的!誇張得要命!人世間上的事就沒有她不懂的!感覺……」趙旭瑞滔滔不絕地臭陳舊,突然見她瞪著兩隻牛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看她不順眼歸不順眼,畢竟是姐姐的朋友,得罪了不太好,他連忙改了口,「感覺還不錯啦。可能有人就喜歡她這一型的吧。」
「趙旭瑞!我忍你好久了!你以為是漁然弟弟我就不敢打你嗎?太囂張了你!」陳舊終於憋不住,攥起拳頭,朝著趙旭瑞的腦袋就是一拳。
「陳舊,怎麼了!」孔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拉住暴跳如雷的陳舊。
「你幹什麼啊?還不許人說真話嗎?」惱羞成怒的趙旭瑞隨手把手中的瓜子甩了出去,嘩啦瓜子灑得滿地都是。
「駱駝」跑過來,沖趙旭瑞汪汪叫了兩聲。
「趙旭瑞!你別惹陳舊!」孔漁然皺著眉摟過「駱駝」的頭,輕輕地安撫它。趙旭瑞和陳舊這兩個傢伙在一起時間別超過一個小時,否則肯定會吵起來。
「不能紳士點嗎?」李感將陳舊拉到自己身後質問趙旭瑞。
「不要吵架好不好?剛才不是聊得蠻好的嗎?趙旭瑞你少說兩句,陳舊你也別把他的玩笑當真……」鄭而末想當和事佬。
陳舊從李感身後探出一個腦袋,瞪著眼睛沖趙旭瑞喊:「你跟我很熟嗎?。」
趙旭瑞哼了一聲:「看你是孔姐的朋友好心提醒你,你別太自我感覺良好!」
「吵夠了沒有?!」崔隱一聲低吼。震住了屋子裡所有的人。
孔漁然皺著眉頭說:「大家先回去吧,改天再來玩。」
「你們倆送陳舊。」崔隱面無表情地拍拍身邊的李感和鄭而末,把他們拍起來。
陳舊瞪了趙旭瑞一眼,提起自己的衣服和包,換上鞋甩門而出。李感和鄭而末對視一眼,快步追了出去。
孔漁然目送他們下樓。這個熱鬧的晚上,沒想到大家竟然會不歡而散。物極必反還是有道理的。
孔漁然轉身回來,看見趙旭瑞翹著二郎腿坐在小板凳上一個人生悶氣,一點回家的意思都沒有。
崔隱霸佔著整個沙發,恐怕已經睡著了。他今天累慘了。
孔漁然隨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走過去,輕輕地蓋在崔隱的身上。
「該回家了,趙旭瑞!」她輕聲說。
「孔姐!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別老叫我趙旭瑞!你怎麼老叫我的名字啊?!」趙旭瑞猛地站起來,歪著頭大聲強調。
「趙旭瑞這名字不錯!」孔漁然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把火撒在她身上。
「你總叫我的全名!好像我們不熟似的!就不能叫我小瑞,親愛的什麼的?」趙旭瑞撅著嘴,一臉的哀怨。
孔漁然心一沉!完了!果然被陳舊說中了。她眉頭微蹙,假裝生氣地說:「胡說什麼啊!趕緊回家吧!」
趙旭瑞起身走到孔漁然面前,滿臉幽怨地說:「漁然,你什麼時候才會喜歡上我?」
「沒禮貌!叫姐姐!跟姐姐開這種玩笑!」孔漁然板著臉,抬手拍了拍趙旭瑞的腦袋。「我看你是喝多了,趕緊回家去!」
趙旭瑞拉下孔漁然的手說:「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能感覺出來。姐姐不會輕易對誰好的。但是你對我很好,很特殊的好。我剛才和陳舊吵架,你也不知道到底該偏向誰對不對?」
孔漁然搖搖頭說:「那是你的錯覺。我只把你當弟弟。姐姐當然得關照弟弟了。而且姐姐對談戀愛這件事沒興趣,你是知道的!」她想抽回自己的手,趙旭瑞緊緊地握著不放。
「漁然,你給我一個機會吧。我以後不會叫你姐了!總叫你姐姐,你就總把我當小孩兒看。我不想當你弟弟,我要當你的男朋友!沒有人比我更喜歡你!……」
「趙旭瑞!別鬧了!趕緊回家吧!」孔漁然大聲打斷他。
崔隱皺著眉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看到趙旭瑞拉著孔漁然,他咳嗽了一聲,坐起來盯著兩個人。崔隱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只不過打了個盹兒,沒想到就讓這小子搶了先。
孔漁然看了崔隱一眼,咬了咬嘴唇轉過頭來哄趙旭瑞:「好了,回家吧!」
「你同意當我女朋友,我就回去!」趙旭瑞搖著頭說。
「趙旭瑞!你別鬧了!!先放開我!」孔漁然皺著眉掙扎著。
「在你答應我之前,我是不會放手的!」趙旭瑞堅決地說。
崔隱起身走過去,伸手抓住趙旭瑞的手說:「你姐姐會疼的!」
趙旭瑞瞪著崔隱,眼睛裡露出凶光。竟然敢插手?憑什麼?他抬手推了崔隱一把,大聲罵道:「你滾開!跟你沒關係!」
那一掌並未對崔隱造成威脅,他仍然抓著趙旭瑞的手,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趙旭瑞有些意外,雖然他從小到大都不惹事,但也不是沒打過架。用這麼大力氣推他,就算不倒退幾步,起碼身子應該晃一下才對。沒道理紋絲不動啊!
看著發呆的趙旭瑞,崔隱搖搖頭,他扣住趙旭瑞的手指突然往上掰了一下。趙旭瑞慘叫一聲鬆開了手。
崔隱冷著臉質問趙旭瑞:「怎麼可以對姐姐這樣?」
「她不再是我姐了!從現在開始她是我女朋友!」趙旭瑞邊說邊向孔漁然走去。
孔漁然後退了幾步,現在的趙旭瑞很可怕。
崔隱突然搭上孔漁然的肩,將她摟向自己。他扯了扯嘴角笑道:「不巧!昨天她已經答應做我的女朋友了!」
孔漁然的心漏跳一拍,瞪大了眼睛望著崔隱。
「反悔了?」崔隱微微一笑。
孔漁然與崔隱相視而笑。然後轉過頭對目瞪口呆的趙旭瑞說:「沒錯!我和崔隱已經開始交往了。趙旭瑞,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你對我,也只是對姐姐的那種依賴。趙旭瑞,你還太小,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趙旭瑞痛苦地搖搖頭說:「不!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是姐姐!你知道我叫你姐姐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壓抑得想殺人!我喜歡你,不是對姐姐的那種喜歡!我不是小孩,分得清什麼是愛。難道你一直沒有感受到我對你……」
「趙旭瑞……」孔漁然後悔當初輕易答應了這個小男生的請求。她不是向來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嗎?怎麼那時就昏了頭,答應做他姐姐呢?就因為他說自己父母都去世了,便同情他,想照顧他嗎?可是她都對他做了什麼?讓他愛上了自己?
「我就知道這個傢伙根本不是同性戀!你為什麼騙我?我就那麼好欺負嗎?我是那麼信任你,喜歡你,你說什麼我都聽。可是你卻說只是把我當弟弟?我應該早一點追你!現在怎麼辦?……」趙旭瑞無助地抽泣著,身體劇烈地抖動,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崔隱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小子怎麼這麼差勁?他拍拍趙旭瑞的肩膀說道:「別哭了!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
「你少貓哭耗子!以為自己多有本事嗎?會做飯有什麼了不起!長得帥你就厲害嗎?我長得也不比你差!最重要的是我比你更愛漁然!」趙旭瑞哭得真像個孩子,鼻涕眼淚混作一團。
孔漁然不知說什麼好,皺著眉頭,感覺欠了趙旭瑞的債。
「不!最重要的是我們相愛!」崔隱給了孔漁然一個曖昧的微笑。
趙旭瑞憋得滿臉通紅,他再也待不下去了。衝到門口時抬腳猛地踹了鞋櫃一腳。鞋櫃的門板應聲裂開,趙旭瑞甩門而去。
孔漁然呆呆地看著那扇櫃門,她沒想到平時遇到不如意的事只會像個小孩子似的撒嬌,生悶氣的趙旭瑞竟然會這麼衝動暴躁。他這麼跑出去,不會出什麼事吧?
崔隱拍拍她的肩意味深地說:「他沒事,放心吧。多受幾次這樣的打擊他才能長大。」
孔漁然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和崔隱靠得實在太近了,她向旁邊挪了挪身子,逃出他的懷抱。侷促不安地望著他,到底是個老男人,竟然臉不紅心不跳,還像個沒事人一樣。
崔隱拉起孔漁然的胳膊,檢查她的手腕,還有些紅,不過似乎沒什麼大礙。
孔漁然輕輕地將自己的手腕抽了回來。半天,她安靜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崔隱搖搖頭,用同樣客套的語氣答道:「不用謝!」
兩個人都沉默了,面對面站著,凝視著對方的眼睛。
終於,孔漁然還是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麼……那麼說?」
「什麼為什麼?早點睡吧!我帶『駱駝』下去轉一圈。」崔隱打開臥室的門,把「駱駝」從床上提了出來。
「啊!還沒遛狗!」孔漁然拍了拍腦門兒,人太多竟然忘了。他一直忙著做飯,帶「駱駝」散步的任務應該是她的,可她竟然忘了。孔漁然有點過意不去。畢竟崔隱甩開膀子忙了一晚上,招待的不是他一個人的朋友。
崔隱掃了一眼客廳,輕聲說:「別胡思亂想,睡吧。不用收拾,反正明天我有的是時間。」
「好,早點回來。」孔漁然輕聲應著,有一點點感動。
「嗯。很快就回來!不然你睡著了,『駱駝』還得敲你的門。哎,你現在不打地鋪了嗎?」崔隱突然想到。
孔漁然說:「『駱駝』它很大方,把床讓給我一半!冬天擠一點還暖和。」一想到「駱駝」,心情輕鬆了不少。
崔隱微微笑了笑,穿上外套,帶「駱駝」出了門。
今天無論如何不是適合表白的日子。太亂了,太累了,以為人走之後還有機會,但是氣氛都讓趙旭瑞搞糟了。孔漁然今天的心情一定很差,受了那麼大的刺激,不要再給她添負擔了。再說以她的腦袋,思考不了這麼多事情的。她怎麼能把這麼複雜的事情想清楚呢?崔隱為自己的慎重打了滿分。
十二月的北京,夜空下,人煙稀少,空氣冷得幾乎能結冰。崔隱呼了一口氣,鬆開「駱駝」的牽引繩,讓它自由地跑跳。他把外套的拉鏈拉到頂,還感覺有些冷。真羨慕「駱駝」穿著皮衣,可能它也冷吧?它的皮衣春夏秋冬都穿著。春秋還好,夏天就熱了,想脫還脫不下來,只好掉毛了。做狗也不容易啊,可憐的傢伙。「駱駝」跑到五單元的單元門前往裡張望。它怎麼會喜歡上那丫頭家的金毛呢?是緣分嗎?那小丫頭不是說買金毛就是為了能和他一起遛狗嗎?
啊!真麻煩!一看就是那種難纏的丫頭。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明天一早就能碰到她,怎麼對那她說呢?她還不到13歲?那麼四年前,就是說她9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天哪!他上輩子到底幹什麼缺德事了?!崔隱的頭開始冒汗。
孔漁然可能也聽到了那個小丫頭的話,她會怎麼看他呢?唉!
孔漁然此時也在為趙旭瑞的事發愁吧!她今晚恐怕會失眠。
他和她竟然在同一天,同一個屋簷下,同樣拒絕了比自己小的追求者。還真有默契。
他剛才抱著她,她竟然沒有拒絕。雖然是做給趙旭瑞看的,但是她完全可以不配合的,完全可以用別的方式拒絕趙旭瑞。她喜歡他嗎?不知道,至少知道她不喜歡趙旭瑞,這一點很重要。在抱她的時候,他有些心猿意馬,有親她的衝動,心跳到現在還沒有恢復正常,崔隱撇著嘴傻笑。
直到「駱駝」撲到他懷裡,他才清醒過來。他摸摸「駱駝」的頭問:「嗯?你便完了?便到哪了?」他摸出手機在附近的草叢裡照了半天,也沒發現它的大便。難道這傢伙在房間的某個角落裡偷偷解決了?
崔隱帶「駱駝」上樓。「駱駝」像個沒事人一樣跑去喝水。崔隱打開所有的燈,握著手電筒,彎著腰在犄角旮旯裡又照又聞。沒有形狀可疑的物體,也沒有臭臭的氣味。
但是他聞到了一股方便面的味兒。果然。茶几上有一海碗冒著熱氣的方便麵,面裡加了紫菜,還有一個胖墩墩的荷包蛋。碗下壓著一張字條,崔隱拿起來一看,一行清秀的小字:湊合填一下肚子吧。
崔隱自言自語:「這丫頭,沒迷糊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他捧著大碗吃起來。
「駱駝」趴到他腳邊休息。
崔隱低頭小聲對它說:「你該睡覺了!」
「駱駝」抬眼看看崔隱,崔隱指了指臥室。它爬起來懶洋洋地走到門口,抬爪子準備撓門,門竟然虛掩著,原來她給它留門了!它欣喜地回頭看看崔隱,搖搖尾巴,然後屁顛屁顛地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