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隱!」孔漁然大聲喊。
「怎麼了?」崔隱從廚房探出頭來問。
「你看『駱駝』是怎麼了?」孔漁然捧著「駱駝」的臉說。
「又搞破壞了?」崔隱邊走邊在小圍裙上擦手。
崔隱湊過去一看,「駱駝」的右眼內眼角又紅又腫,仔細看似乎是眼角長出了一粒粉紅色的花生米。
「怎麼搞的?」孔漁然問崔隱,「上午沒注意嗎?」
「我也才回來不久。」崔隱捧著「駱駝」的腦袋仔細觀察。
「我昨天和它鬧著玩來著,是不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它的眼睛啊?我沒注意……」孔漁然抱歉地說。萬一「駱駝」的眼睛出了問題,崔隱會恨死她的。
「應該不是碰的,我現在帶它去寵物醫院,菜已經切好了,你炒了吃吧。」崔隱拍拍孔漁然的肩膀讓她放心。
「我也去!我可以幫你!」孔漁然怎麼能安心獨自在家裡等消息。
「也好!」崔隱點點頭,迅速給「駱駝」戴好項圈,急匆匆牽出了門,他們去了最近的一家寵物醫院。
「駱駝」若無其事的聞聞這兒,嗅嗅那兒。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生了病。
「它不疼嗎?」孔漁然彷彿在自言自語。
崔隱的面色凝重地道:「它很堅強的!以前散步時被大狗欺負了,從來不叫的。」「駱駝」真是它的驕傲。
「駱駝」是瞬膜腺增生,需要手術切除。
獸醫準備給「駱駝」麻醉的時候,崔隱把孔漁然轟去上課了。
課後孔漁然打電話給崔隱:「喂?『駱駝』怎麼樣?已經回家了嗎?」
「嗯,沒什麼事了。醫生說是個很小的手術。一般都是小狗才會得這種病,『駱駝』的毛又短又硬,估計是磨擦刺激到眼睛了。」
孔漁然鬆了一口氣,又問:「包紮了嗎?」
「獸醫說不用包紮。」崔隱答。
「哦,吃飯了嗎?你和『駱駝』吃飯了嗎?」孔漁然補充。
「還沒,它一直哆嗦,我得抱著它,不然它就會碰傷口。獸醫說手術後的護理也很重要,萬一被爪子碰壞了就麻煩了。」崔隱的語氣有些擔心。
「可憐的『駱駝』,你等著,我馬上回家。」孔漁然又想到那倔強的小傢伙,雖然嘴上不會喊疼,但是並不表示它不疼啊。
半晌崔隱問了一句:「你沒課了嗎?」
「還有一節,不過不上也沒關係!」孔漁然搖著頭說。
「有關係!不要曠課!聽話,我可以再等你一節課的時間,不會餓得怎麼樣!你曠課回來,我反而會有負擔。」崔隱的語氣堅定誠懇,不容人反駁。
「嗯,好吧。」孔漁然掛斷電話,往教室裡走,心思卻早已經飛回家了。
「已經開始了?」陳舊扯扯孔漁然的衣服,一臉壞笑。
「什麼開始了?」孔漁然問。
「甜蜜的愛情啊!」陳舊嘻嘻笑,「火熱的吻啊!同居生活啊!等等等……」。
「什麼呀!」孔漁然翻臉道,「跟你說多少遍了!」
「你急著回家見他,還想逃課,別騙我了,我都聽見了!還說他是GAY,蒙誰啊……」陳舊擠眉弄眼地說道。
孔漁然瞪著眼睛澄清:「是『駱駝』做了眼部手術,我問問怎麼樣了。」
「眼部手術?」陳舊皺眉:「怎麼搞得?」
「增生,中午做了手術。他們到現在還沒吃東西。」
「你是擔心狗多一點,還是擔心崔隱多一點呢?」
「當然是……」孔漁然語塞,似乎是擔心「駱駝」多一點,但是也很擔心崔隱!哪個更多呢?前幾天他加班沒回來,她不是也在天天都想著第二天推開門就能看見崔隱在廚房裡忙活嗎?她更擔心崔隱嗎?孔漁然陷入沉思。
「老天啊!」陳舊翻翻白眼,「我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絕對沒有!我拿腦袋發誓!」孔漁然嘴硬地答道。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陳舊隨孔漁然一起跑回家探望病號。崔隱正抱著「駱駝」坐在沙發上。
「『駱駝』好點了嗎?」孔漁然關上門,鞋都沒來得及脫,便湊過去看「駱駝」。
「已經好很多了。」崔隱右手摟過它的脖子,順手握著它一隻爪子。另一隻手不停撫摸著它的背。
「哎呀,真可憐。」陳舊站在一旁直撅嘴。
「我來抱它吧,你去吃點東西。」孔漁然把包扔到一邊,坐到崔隱旁邊。
「可以嗎?」崔隱輕輕地把「駱駝」交給孔漁然。
見崔隱起身,「駱駝」掙扎了一下想追崔隱。
「『駱駝』乖!聽話!」孔漁然輕聲安撫它,並用臉貼上「駱駝」的頭,「駱駝」只掙扎了一下,便乖乖地趴在孔漁然懷裡。可是眼珠還骨碌骨碌跟著崔隱的身影轉。
「『駱駝』最棒了!」崔隱蹲下身子沖它伸伸大拇指。
「駱駝」搖了搖尾巴,像個聽話的乖孩子似的。
「快去吧。」孔漁然說。
「怎麼搞的?」陳舊坐到崔隱原來的位置。
「它哆嗦得很厲害,」孔漁然皺著眉頭說,「肯定特別疼!」
「第一次遇到疼也不叫的狗。我家那隻狗自己玩的時候摔個跟頭還能嗷嗷半小時。」陳舊輕輕地摸了摸「駱駝」的後背。
崔隱走進廚房去忙著做晚飯。大概二十分鐘,菜就端上了桌,陳舊洗了手幫忙。
「真快啊!」陳舊感歎。
「中午切好了的菜。」崔隱擠出一絲笑容。
「孔漁然一下午都在開小差。」陳舊瞥了孔漁然一眼。
「我知道!」崔隱點點頭。
孔漁然瞪著多嘴的陳舊,可惜眼神不能殺人。
「你們先吃,吃完了再換我!」崔隱走過去想抱「駱駝」。
「不行!你中午就沒吃!」孔漁然堅決地搖搖頭。
「我一個大男人,餓也餓不死。女士優先!」崔隱摟過「駱駝」的頭。
「不行!我正想減肥!」孔漁然把「駱駝」抱進自己懷裡。
「別鬧了,快點!」崔隱再次抱住「駱駝」想把它抱回來。
「哎呀!你們想把『駱駝』勒死嗎?」陳舊忍不住插嘴,「就算你們相互心疼,也用不著這麼玩命地折磨狗啊。」
孔漁然看看可憐的「駱駝」,對崔隱說:「好了好了,我們爭來爭去,『駱駝』會不舒服的!你們先吃好不好?」
「大家一起吃,陳舊你餵她吧。」崔隱把菜端到茶几上。
「好!」陳舊翻翻白眼小聲嘟囔道,「你想餵她就喂唄,幹嗎扯上我呢。」
大家圍著茶几吃起飯來。陳舊餵了孔漁然兩筷子菜,便不管她,低下頭往自己的嘴裡猛扒拉米飯。吃完灌了兩口白開水,喘了口氣說道:「哎呀!我都忘了,我家裡有事,得早回家。你們慢慢吃吧。拜拜!」說完抬屁股就跑了。
孔漁然撅著嘴看她跑出門,低頭撫摸著「駱駝」的頭說:「看見你沒事,陳舊姐姐就放心了。快點好起來啊。」
「你吃這個嗎?」崔隱舀了一勺魚香肉絲湊到孔漁然面前。
孔漁然遲疑了一下,張嘴吃了下去。
「能不能吃得自然點?」崔隱一本正經地說。
孔漁然差點把菜噴出來,慌亂地嚥下去,噎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崔隱連忙端起水杯送到孔漁然的嘴前。
孔漁然瞪了她一眼,還是忍不住喝了那杯水。喝完反駁道:「怎麼就不自然了?是你炒的菜太辣了!」
「你吃不了辣的嗎?怎麼辦?土豆絲裡也放了辣椒。你只能吃白米飯了。來一勺米飯吧。」崔隱舀了一勺米飯又送上去。
孔漁然盯著那勺米飯,幸好中午在陳舊書包裡翻出一個小麵包吃了,這頓不吃也沒什麼大不了。她把頭歪到一邊打算絕食。就在這時肚子不配合地咕咕叫了兩聲出賣了她。真鬱悶,孔漁然認輸地張口吞下那勺米飯。崔隱馬上又舀了一勺土豆絲湊過來。孔漁然心一橫,張開大嘴又吞了下去。
崔隱自己也吃了一口菜,表情輕鬆了許多。
「駱駝」往茶几那邊湊了湊,動了動鼻子嗅嗅飯菜的香氣。
「哎?『駱駝』能不能吃東西呢?」孔漁然突然問。
「我去給它拿些糧食。」崔隱放下碗筷,起身打開櫃子裡的狗糧袋,舀出一碗來,墊一張報紙放在沙發上。「駱駝」也餓了,它努力爬起來,趴到一旁去嗑起糧食來,沒心思顧眼部的痛了。
孔漁然高興地跑去洗洗手,然後端起自己的飯碗,夾了些菜狼吞虎嚥起來,他炒的魚香肉絲真好吃。
崔隱笑了笑。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他放下筷子接通:「喂?……什麼?這麼急?……哦,好的!我馬上過去!」崔隱掛斷電話。
孔漁然抬頭問:「有急事嗎?沒關係,我可以照顧『駱駝』。你放心去吧!」
崔隱眉頭微蹙:「那麻煩你了!」
「飯還沒吃完。」孔漁然指了指崔隱的碗。
「沒時間了,我會很快回來的!」崔隱搖搖頭,跑回臥室拿了鑰匙和錢包。
「這個眼藥水怎麼用?」孔漁然急忙問,「沒有口服藥嗎?」
「每天滴幾次就行!」崔隱走到「駱駝」面前,摸摸它的頭說,「小子,乖乖聽孔姐姐的話,我去上班了!」
他穿上外套和鞋,急匆匆跑出了門。
「駱駝」看崔隱走了,急得跳下沙發,晃晃悠悠地追到門口。
孔漁然趕緊跑過去,將它抱起來。哎喲,「駱駝」還真重!「駱駝」嗚嗚叫了兩聲,神情沮喪地依偎在孔漁然懷裡。它中午剛剛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傍晚主人把它丟給一個女人,不管了。
孔漁然看出「駱駝」的難過,她抱著它坐回沙發上。「駱駝」伸前爪碰了碰自己的眼睛。孔漁然趕緊握住它的兩隻肉乎乎的前爪。另一隻手環住它的頭,輕輕地撫摸著它,希望自己的手能讓它忘記傷痛。
孔漁然輕聲安慰駱駝:「別怪他。他去賺錢了,賺很多錢給你買好吃的糧食好不好?其實他也不想去的,真的。」
「駱駝」的眼皮已經輕輕地合上了。孔漁然想挪挪身子,可又怕驚動了它。坐得太久,腰和屁股都有些疼了。孔漁然就那麼堅持著,手仍輕輕地撫摸它的背,不敢偷懶。又過了一會兒,她有些渴了,還想上廁所,可是她一動都不能動,陳舊那個傢伙要是沒跑就好了。
電話鈴聲大作,「駱駝」驚醒,它抬起頭看看東,又看看西。孔漁然歎了口氣探著身子拿過話筒:「喂?你好!……趙旭瑞啊!……啊?我忘了!……幫我和經理請假吧!我明晚去。……嗯,我沒什麼,是『駱駝』病了。好了,不說了,拜拜!」
孔漁然掛上電話,再看旁邊的「駱駝」正在用爪子碰自己的眼睛。
「哎呀!『駱駝』不能碰的!」孔漁然趕緊湊過去握住「駱駝」的爪子,「駱駝」抬頭望著孔漁然。孔漁然摸摸它的腦門輕輕地說:「知道你疼,不碰才能快點好起來。乖乖的,聽話……」
「駱駝」掙扎著爬起來,跳下沙發,晃晃悠悠地在房子裡轉了一圈。
孔漁然緊緊跟在身後:「怎麼了?崔隱出門了,你看見了的。你是想便便嗎?」孔漁然迅速拿了鑰匙,穿上外套,打開門,「駱駝」直接晃出了門,乖乖地在電梯前等著。孔漁然摸摸它的頭,帶它到樓下的草坪上便便。「駱駝」可真乖。孔漁然感歎。
「駱駝」無心散步,便便完往「飯粒」家的方向望了一眼就和孔漁然回家了。孔漁然直接帶它到床上,摟著顫抖不止的它睡覺。也許是這一天太疲勞了,它很快入睡,枕著孔漁然的胳膊,它像個孩子似的睡著了。
孔漁然一夜沒睡,她總是擔心自己睡著它就會碰眼睛。她望著熟睡的「駱駝」想了很多。崔隱對它很好,它是在愛裡長大的,它應該是個無憂無律的孩子。即便是在愛裡長大的孩子,它會不會偶爾想起自己的母親呢?大部分的狗狗應該都是滿月就離開了媽媽吧。它會記得媽媽長什麼樣子嗎?它可能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孔漁然的眼角有些濕潤。
天濛濛亮,孔漁然望了望窗外,終於熬到天明,也不知道崔隱什麼時候回來。
「駱駝」睜開眼睛,仰頭看看摟著自己的孔漁然,孔漁然微笑著摸了摸它的腦門。它搖搖尾巴,幸福地扎進孔漁然的懷裡,使勁往她胳膊下鑽。
那一刻,她有點受寵若驚。這是「駱駝」與崔隱之間才會有的親密舉動。這麼說現在對於「駱駝」來說,她與崔隱同等重要?孔漁然傻笑,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乎自己在狗心裡的地位了。
「駱駝」在它懷裡賴了一會兒,伸出舌頭來想舔她的臉,孔漁然用手擋住,它便舔她的手,澀澀的舌頭舔在手掌上,又熱又癢,孔漁然忍不住咯咯樂。
「駱駝」突然警覺起來,支起耳朵聽著客廳的響動。
一剎那,孔漁然被「駱駝」的忠於職守深深地打動了。它在那麼痛苦的時候還沒忘記自己的工作,真是一隻值得敬佩的好狗。孔漁然配合地保持安靜,很快就聽到有人用鑰匙開了門。他回來了!
「駱駝」飛快地跳下床,撓著臥室的門。
「『駱駝』你在哪?」門外傳來崔隱的聲音。
「駱駝」更急切地撓門,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孔漁然撅嘴。「駱駝」剛剛和她好一點,崔隱就跑回來搗亂。她不情願地下床,拉開臥室的門。「駱駝」躥出去,直接撲到崔隱的懷裡。
「好點了嗎?」崔隱一臉歉意地蹲下身子,捧起「駱駝」的臉看。
「駱駝」豈肯乖乖地讓他看,它非得鑽進崔隱的懷裡才感到踏實。
孔漁然站在門口看著他倆親熱,再次吃了一回崔隱的醋。等等,她是在吃崔隱的醋?還是在吃「駱駝」的醋?孔漁然有點糊塗。
崔隱起身望向孔漁然,發現她熊貓似的眼睛抱歉地問:「一夜沒睡嗎?」
「沒事,病人最大!」孔漁然突然興奮地指著「駱駝」說,「它好像完全沒事了!」
「駱駝」晃悠到自己的水碗旁邊去喝水,喝完又晃回來,傻乎乎地看看崔隱,又看看孔漁然,他們兩個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它。它開始猶豫到底該撲向哪一個懷抱。
崔隱觀察「駱駝」幾分鐘,它一下都沒有碰自己的眼睛,真的好像完全忘記自己的眼睛昨天做過手術這件事了。
崔隱一把抱住「駱駝」說:「真的,真的沒事了,你不疼了吧?太好了!」
孔漁然也跑過去,和崔隱一起「折磨」「駱駝」。這個傢伙,結實得像頭小像似的。沒有什麼可以打敗它!真棒!
兩個人緊張地忙碌起來,崔隱準備早飯,孔漁然洗漱。
看著「駱駝」吃得比哪天都香,他們便徹底放下心來。終於能安靜地坐下來吃早點。
「崔隱。」孔漁然輕喚他的名字。
「嗯?」崔隱抬頭看著孔漁然,她的表情如此嚴肅,發生了什麼事?
「有件情我想不明白。」
「什麼事?」
「工作真的比生病的『駱駝』還重要嗎?你是它唯一的親人!它昨天很需要你。」孔漁然終於忍不住說出口。
崔隱沉默了一會兒,望著孔漁然的眼睛安靜地說:「我以為你也可以算它的親人。」
孔漁然怔住。他以為她也算它的親人,什麼意思?
之後崔隱把所有時間都給了「駱駝」。而孔漁然頂著黑眼圈去上課了,莫名其妙地心中多了幾分牽掛。那只叫「駱駝」的狗,可以算她唯一的親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