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新鮮的棗是水果。
我們南方人甚少吃上那麼多品種的棗兒,所以很有興趣。
鮮棗脆,有一優良品種相當著名,喚「郎家園棗」。它長圓柱形,果褐紅色,肉綠白色。有人稱之「小糖疙瘩」,或「疙瘩蜜」呢。我們嘗了一顆,也不至如糖似蜜,不過細脆香甜。
問攤販:
「為什麼喚『郎家園棗』?」
「它產於北京東郊郎家園一帶呀。」
「郎家有名人嗎?」
「這個不曉得。反正是出名的菜園子吧。」
但原來關於郎家園的來歷,有幾個說法:
(一)姓郎的菜農經營菜園子,種菜外尚種了數十棵棗樹,長得很好,以此聞名。
(二)郎家園是清朝一位滿族郎姓官員的墓地,墓地上棗樹生出特甜的棗,顏色也特深特紅。
(三)「郎」,是乾隆時名噪一時的宮廷畫師,意大利人郎世寧。該處是他的墓園。
往上追溯,也有點寒意,想不到與墳墓有關。再說,這堆紅棗以此為名而已,不一定就是在該處摘得。
旁邊又有一「圓鈴棗」,當然是圓鈴似的,皮厚,堅韌,紫紅色。果肉亦脆甜。
一種產於河北、山東的,喚「梨棗」,果然如梨子般大,最重那個可達35-55克。皮青紅二色,有光澤。果肉厚硬,核大,不過也甜。梨棗看上去經得起風霜雨雪,還「擲地有聲」。我笑:「可以當武器。」
不一定所有棗兒都是紅色的,有一種便青色,還誤會是橄欖。這個「青棗」,仍屬通稱,因為也有分類,連攤販也「隨遇而安」地道:
「別計較了——甜就好了!」
這中間,又好像有點哲理。
因為按果實,已分長棗、圓棗、小棗三大類。品種除了我們眼前這小部份外,還有奇特的如「呷呷棗」、「蘋果棗」、「蜂蜜罐」、「冷棗」、「牛奶棗」、「金絲小棗」、「灰棗」、「板棗」、「晉棗」、「壺瓶棗」、「屯屯棗」、「婆棗」、「尖棗」、「白蒲棗」……
——即使小如一棗,也大有學問。
棗古稱「木蜜」。歷史淵源遠至三千年前的西周,《詩經》中有「八月剝棗」之句。從前把棗與桃、李、杏、栗並稱「五果」,這五果都是我很喜歡的小吃呢。
北京很多人家的院子都種上一兩棵棗樹,一般是花紅棗。秋深棗熟後,得攀爬登高一個一個的摘了兜好,才下地。不能由它們往下掉,因為一摔即碎。有個有趣的傳說:棗樹不打不結棗,所以每年棗兒成熟時,不管樹上棗兒多少,人們都要用大竹竿子或小竹棍兒敲打一通。有句俗語:「有棗一竿子,沒棗也打一竿子」,便是暗喻做事莽撞,不分輕重,不問原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來就打。當然,另一寓意是不管結果如何,也堅持費勁做了再說。
棗可以鮮吃,野棗搾汁也非常可口。北京來回幾趟,我也愛上了「野酸棗汁」,雖然香港也開始流行這飲品,但總不夠北京的棗味香濃。
棗兒經加工後,製成棗干、蜜棗、果脯,還可成為餡料。
我也有問題:
「為什麼有些是黑色的?」
原來棗兒成熟後曬乾,皮呈紅色,便是「紅棗」。如將鮮棗用水煮熟,冷卻曬乾後,再用火熏焙,使皮呈黑色,是為「黑棗」(又名「烏棗」)。產於江南的長身棗兒,製成黑棗後,稱「南棗」以資識別。黑棗古方喜用,亦可浸酒、入藥、食療。或制南棗合桃糕。
棗的功能是健脾、養顏、滋潤、安神。補血尤佳。長期吃紅棗桂圓茶,比什麼都好。還有,紅棗桂圓黃枸杞子烏雞湯,暖胃又滋補。我也喜歡用蓮藕章魚蠔豉排骨眉豆花生
……等煲湯,加十幾顆紅棗,不騙你,真是人間極品——誰愛鮑參翅肚?
此外,棗泥入餡亦很棒。
蘇式精緻點心,有一款很出名的「麻餅」,顧名思義就不過芝麻餅吧。餅皮用麵粉、雞蛋、飴糖、生油……合成,餡心主角是棗泥。加玫瑰、糖桂花、松子仁、杏仁等,有的會混入少許豬油。
餅皮包餡,扁圓形,兩面印滿芝麻。麻餅燒好之後,香甜酥脆。我吃過兩種,一是薄、脆;另一是厚、糯。後者棗泥較豐。保濕所以不能存放太久。香港的南貨店(例如時代廣場附近的老三陽)也有售。
同豆沙、蓮蓉相比,棗泥風味獨特,很香,沒前二者那麼普通和甜膩。
不知有人做這麻餅時會否花點心思或研究改良?如果加幾滴玫瑰露酒,味道如何?也許要向方太討教。
關於蘇州棗泥麻餅,原來歷史悠久,有二百多歲。清朝已大受歡迎。這店後來改名「干生元」,「干」是乾坤(即天下);「生」指創造,生生不息;「元」自稱第一。乾隆皇帝下江南時,曾將行宮建於靈巖山上,每天聽和尚誦經——一日,念誦之聲中止了,原來「干生元」的棗泥麻餅出爐,香氣四溢,和尚被吸引得趴在圍牆上張望垂涎,沒心思拜佛。乾隆一嘗,果然可口,回京後列為宮廷膳點。
這是繼「佛跳牆」後,又一利用和尚凡心宣傳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