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他說,眼神堅定,裡面閃著我看不懂的溫暖,然後他將燈的亮度調暗,帶上門出去。
真的會這樣嗎,他會這樣一直照顧我,不讓我受到傷害?我在心裡問自己。然後,又跳出另一個聲音把我的想法否定了。不會的,他還有柳雪嬈在身邊,而且,我身邊有尚洛塵,上帝早就把路指給我了,那就是我選擇的尚洛塵,我要堅持走下去,必須走下去……
可是……為什麼我感到自己的心陣陣揪痛,痛得我幾乎窒息。然後,淚就流了出來,肆意地,無以遏止的,直到濕了枕巾,直到我在深深地傷痛中迷糊著睡去。
我夢到了奶奶,奶奶拉著我的手,帶我向教堂裡面走去,那位蒙面的占卜師就在裡面,我依然記得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睿智,能夠看透世間萬物般。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微笑,清澈的,淡然的。好奇怪,這雙眼睛怎麼這麼熟悉呢?
奶奶依然拉著我的手,走向占卜師。占卜師的手裡有一張牌,輕輕翻轉。我從占卜師手中接過牌,依然是那張我見過的大阿爾克那力量牌。我抬起頭,看著占卜師,他笑笑,指指牌指指天,又搖搖頭。
他在說什麼?我告訴他我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他不說話,還是笑笑,指指牌指指天,再搖搖頭。
我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可還是不明白占卜師的意思。我求助地看看奶奶,希望奶奶能夠幫我。可奶奶只是微笑著,不說也不動。「奶奶,他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我拽著奶奶的胳膊問。可一回頭,占卜師竟不見了。「出來啊,出來啊,你不要躲開,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麼意思呢……」
「惠秀,惠秀?」迷迷糊糊有個聲音再呼喚。
是占卜師嗎?我心裡一陣歡喜,睜大眼睛尋找。卻發現燈光昏暗,一張乾淨好看的臉在我面前,「容乘韻?」
「你總算醒了,剛才是不是做夢了?看你一直在喊。」他的聲音很溫柔。
「哦。」我坐起來。「你一直都在?」
天,如果他一直都在,那不是看到我睡覺的樣子了?奶奶說我睡覺的時候很醜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沒有。剛進來,準備叫你起來吃點東西。」他笑笑。
「吃東西?」
「唔。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做了點東西,吃起來會舒服些。」他拍拍我的頭,自然地,又親暱得好像我們早就很親近了,「下床吧,要不我就端過來?」
「哦,不用,我下去吃。」心亂亂的,像有無數只螞蟻在爬。
「都是你做的?」我站在廚房幾乎傻了眼。
桌上有兩菜一湯,還有我愛吃的雞蛋餅。
「是的。怎麼樣,不想嘗嘗嗎?」他說著,把椅子拉開,讓我坐下。
迫不及待送一口雞蛋餅在嘴裡。我驚呆了,看看容乘韻,又看看桌上其他的東西,拿起筷子和勺子挨著送進嘴裡。
「好吃嗎?」容乘韻在我對面坐下,笑著問。
「好吃。」我終於喘過氣來,「你居然會做飯?」真是不可思議呀,大名鼎鼎的容乘韻可是明星級人物,居然會做飯,還做得這麼好吃。
「媽媽總是很忙,沒人陪我,有一次,實在太無聊了,就跑到廚房跟保姆學做飯,後來,慢慢地自己就練出來了,甚至比保姆做的還要好。」他說,「不過,沒想到今天會派上用處。」
「哦?」我看看他,也笑了。「真的非常好吃,雞蛋餅比奶奶做的還好吃呢。」
「噓——」他用手擋住嘴,示意我不要大聲。「這話千萬不要被奶奶聽到了,否則奶奶會傷心的。」
哈哈,容乘韻這樣子真是可愛。我也笑了,「早知道你有這麼好的手藝我就壓迫你天天做飯了,真是可惜這雙手天天在冰涼的琴鍵上跳來彈去的。」
「什麼?」容乘韻沒聽懂我的意思。
啊?!真是的,怎麼能這麼說呢。「我是說,彈鋼琴也很好,但是,應該充分發揮你的能力呀,應該每天都做飯才對。」
他嘴角挑了挑,「我不會輕易給人做飯的。」
「那你有沒有給你的柳雪嬈妹妹做過飯哪?」這句話一問出口,我就愣住了。該死,宿惠秀,你怎麼能問這個問題呢,這可是敏感話題,就像全世界都很敏感的核武器一樣。
我看著容乘韻,他有一刻有些沉默,但還是開了口:「有過。」
我不再說話,使勁兒往最裡送著飯和菜,卻吃不出任何味道了。
「其實……」容乘韻夾著菜的筷子懸在空中,「我跟雪嬈是哥哥跟妹妹,沒有其他的。」
什麼?他跟柳雪嬈什麼也沒有,是兄妹?怎麼可能?!一個姓柳一個姓容,怎麼可能是兄妹!難道是表兄妹?不對,看柳雪嬈的樣子,分明就是容乘韻的女朋友的姿態,怎麼可能是兄妹呢?!
「她的舞蹈老師,跟我媽媽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到華梵市後,她的舞蹈老師讓她多照顧我。」容乘韻像個老實的孩子,在跟老師坦白他的所有事情。那樣子,好玩極了。
「唔。」我輕輕回答,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激動,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所以,請你不要誤會。」他說。
啊?讓我不要誤會?為什麼要跟我說?誤會不誤會是他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定定看著他,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惠秀?你在聽嗎?」他看看我,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在聽,在聽。」我回過神來,「吃飯吧,真好吃。」我說著,又趕忙夾了幾口菜塞進嘴裡。
「惠秀……」
啊?!
容乘韻竟抓住了我的手。
他看著我,好像很難以啟齒的樣子,「哦,沒什麼,你喝點湯吧。」他說著,鬆開抓住我的手,拿起勺子盛了一小碗湯放在我面前。他的臉很紅,也很難為情的樣子。
「哦。」我接過湯,嘗了一口,「很好喝,謝謝。」
「吃完飯我去練琴,你學習吧。」
「哦。」
於是,兩個人對坐,再無言,只是不停地往嘴裡塞飯,然後吃完,趕緊逃離這尷尬境
「起床啦!」門響得咚咚的,吵得我再也睡不著。
「還沒睡醒啊!」我叫著,極其緩慢地坐起來,忽然想起聲音不對勁兒,不是奶奶的聲音!奶奶還在醫院呢!是容乘韻!
該死!
昨天晚上我學習的時候,忽然記起沒聽到鋼琴聲,到鋼琴室一看,容乘韻正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唉,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勉強拖到床上去的。他很高,看著挺瘦的,但是非常重,幾乎把嬌小的我壓趴下。不過,他睡得真夠死的,把他賣了也肯定不知道,我那麼折騰,他竟一直酣睡。
「要遲到啦。」容乘韻又喊。
「知道了!」我回答著,一看表,天,才七點!
我平常早上都是七點半起床的,學校八點半上課,這麼早起來,真是浪費時間,怪不得我覺得還沒睡夠呢……想著,整個人已經順勢向床上躺下去了。
「宿惠秀!」
容乘韻肯定有暴力傾向。在臥室的門被踢開的瞬間,我這麼想。
「起床啦。」他叫。
「真該死,你昨天睡那麼早,我學到很晚的,而且,我平常都是七點半才起床的,這麼早起來,上著課的時候肯定會打瞌睡的。」我把自己縮在床上,閉著眼說。
「要去醫院看下奶奶的。」「哦。對。」我一下撩開蓋在身上的毛毯,坐起來,卻見容乘韻一怔。我一低頭,啊!自己還穿著小睡裙呢!
「出去出去。」我急忙拿毛毯把自己裹起來,把容乘韻打發出去。太丟人了,居然當著容乘韻的面做了這樣的事
「你快一點,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容乘韻在帶上門的時候衝我說。
什麼?!我急忙換了衣服跳下床,到廚房一看,果然,營養豐富的熱牛奶和嫩黃嫩黃的雙面煎蛋。
「快洗漱,吃完飯就出發。」容乘韻說著,已經坐到桌前了。
「你那麼快幹什麼?等等我啊。」難道他不知道他坐在那兒會讓我有心理壓力嗎?這樣,我就會很著急的。
「不給你施加點壓力還不知你會慢慢騰騰到什麼時候呢。」他得意地笑笑。
他怎麼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可惡的傢伙!我飛快地衝進洗手間,洗漱完梳完頭髮坐到餐桌前,卻見容乘韻還沒吃。
「這不會是你十八年來速度最快的一個早晨吧?」
「你怎麼知道?」我看著他,這個壞傢伙怎麼每次都能戳中我的要害?!
「看看你起床的懶樣子就知道了。」他笑笑,開始吃飯。
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昨天晚上可是我把你扶到床上去的,要不然,今天早上你的脖子肯定會扭斷的。而且,如果被同學知道你容乘韻居然在我家過夜,而且只有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那不是把我的名譽都給毀了嗎?!
「快吃吧,別在心裡盤算了,知道你的數學很好。」他說。
容乘韻真的是好奇怪啊,跟以前那個冷漠無常的傢伙一點兒也不像。
「惠秀。」我跟容乘韻看完奶奶,趕到校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尚洛塵。
清晨的陽光從輕霧中露出臉來,灑在大地萬物上,遠遠的,尚洛塵站在陽光底下,有一種清雅的感覺,就像是昨夜剛剛被雨露滋潤過的樹或是花一樣,完全清新地呈現在我面前。
「尚洛塵?」我看看容乘韻,快步向他走過去,「你怎麼在這裡?」
「在等你。」他說著,看看容乘韻,好看的眼睛裡佈滿血絲。
「昨天沒睡好嗎?」我問。
「唔。」他看看我身後的容乘韻,支吾著。
「容乘韻,你先走吧,我自己去教室就行了,謝謝你了。」我扭過頭對容乘韻說。
「好。」容乘韻從尚洛塵的身邊走過去,面孔已經恢復了先前的冰冷。
「你昨天怎麼樣,沒事吧?」容乘韻一走,尚洛塵拉我到角落邊。
「我當然沒事!是奶奶不太好。」我說。
「奶奶怎麼了?」
「昨天回去,奶奶暈倒在鋼琴邊了,幸虧容乘韻幫我把奶奶送到了醫院,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辦。」
「現在呢,你奶奶好點沒有?」
「唔,大夫說沒事了。」
「那就好。」
「那我們走吧。」說著,我就要往教室走。
尚洛塵卻一把拉住我,「惠秀?」
「還有什麼事?」
「我覺得我們之間有點問題,我……」他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我站住,看著他,「尚洛塵,告訴我你想說什麼?」
「我……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還喜歡著容乘韻?」他終於把話說出來。
我怔在那裡,盯著他。他看上去很悲痛,臉色很憔悴,難道一夜沒睡?我的心很愧疚,緩緩低下了頭。
「惠秀,告訴我真話,好不好?」他說,近乎乞求的聲音。
我這樣每天跟容乘韻在一起,肯定會讓尚洛塵很難過,可是,我卻無視了他的感受和難過,不斷地傷到他,我真是個自私的人。
「你能忘掉他嗎?或是,不再跟他在一起,可不可以?」他晃了晃我的胳膊,讓我更加不知所措。「我……」我該怎麼說呢?我喜歡容乘韻的照顧和體貼,甚至也喜歡他的冷漠和孤傲,只是,我答應了做尚洛塵的女朋友,我就不應該背叛……
「別再跟他走那麼近,好嗎?」
「尚洛塵,沒有的,他只是去我家練琴……」我想分辯,我想讓他安靜下來,不要對容乘韻有成見,更不要對過去我曾經對他表白過耿耿於懷,可是,我發現語言是這樣軟弱無力,根本無法說出什麼東西。
「惠秀,或許,是你還沒分清,請你想清楚自己的心,再回答我,好嗎?」
那雙眼睛是那麼真摯,那麼熱烈,其中,又隱著那麼深的傷痕,讓我心痛。
「對不起。」我輕輕說。
「我不會怪你,只是,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心。」他轉身向體育場走去。今天,是他這個學期最後一天集訓。
我在原地看著他走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我慢慢蹲下身,用雙手環抱住自己,把頭埋在臂彎裡。只有自己才能感覺,心在疼,陣陣地,被兩隻手撕拉一般。
「惠秀,你……」
「亦柔?你怎麼在這裡?」我緩緩抬起頭。
「我路過,怕打擾你們,所以……」她伏下身,拉起我,「你沒事吧?」
「你都聽到了?」我起來。
亦柔低下頭,「其實,你真的應該想一想,這樣,對誰都是傷。」
我怔怔看著亦柔,忽然覺得好陌生。她的眼睛裡,閃著絲絲憂傷與憐惜,我所未見過的。
於是日子開始變得沉鬱,於是笑容像飛走的鳥兒,從我臉上消失了。我跟尚洛塵碰到如同陌路人,不說話,低頭擦肩走過。容乘韻照樣來家裡練琴,照樣在奶奶出院前睡在我家的鋼琴室,照樣每天早上和晚上給我準備好熱飯,照樣跟我去看奶奶,快樂得讓奶奶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只是,只是我的心真的糊塗了,我是不是真的該跟尚洛塵在一起呢?那麼容乘韻在我心中的位置呢?那些往事開始浮上心頭,一幕幕,如電影閃過。我捕捉不到我要的痕跡,也捕捉不到我要的答案。
在我憂心忡忡的時候,期末考試已經來到了。因為有了期中考試失敗的教訓,這次考試前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沒有能全心投入到複習中,但平時上課與學習很注重知識點的掌握和積累,所以,沒有影響到發揮,各科全部考完走出學校的時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像靈魂又回歸了我的軀體,終於活過來了。
「惠秀。」尚洛塵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靠在離學校不遠的一棵大樹下,傻傻地,聽著知了唱歌,看著樹下斑駁的陽光的影子。
「尚洛塵。」我看著他,忽然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這麼多天來,除卻在奶奶病床前的勉強的笑,這是最真心的,「你考得怎麼樣?」
「呃,還可以。」他回答,有些不自在,「你呢?」
「應該沒問題的。」我說。
「你看上去很疲倦。」他的腳不停地動來動去,「那天早上……我那麼跟你說話,很不禮貌,對不起……」
尚洛塵真的是個很合格的男朋友。我看著他,回想著那些他對我的關懷、鼓勵、溫柔和體貼,那些斑駁的陽光的影子落在他的臉上,輕輕晃動,讓我有些恍惚。
「該說抱歉的應該是我……」我低下頭,使勁眨著眼睛,抑制著不讓淚落下。
「其實……」
「其實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現在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我不應該為了成全自己去讓別人痛苦……」我苦笑。
「不是,惠秀,我真的只是希望你能快樂的,但我控制不了自己對容乘韻……」
我抬眼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然後,我慢慢躲開他的眼睛。「不管怎麼樣,謝謝你。」
「我們一樣是好朋友,對不對?」尚洛塵說,「無論你有什麼事,我都會像現在這樣,在你身邊……」
我笑了,「謝謝你。」
「我送你回家吧。」他也笑笑。
「哦?」我倒有些意外。驚訝地看著他。「上一次下雨,沒送成你,補上一次。」他說著,拉起我的手。
「哈哈。」我開心地大笑起來。在一轉頭之際,猛然看到了容乘韻,他,正跟柳雪嬈肩並肩從音樂教學區向校門口走過來,心底一股隱隱的疼痛便開始蔓延。
下午,容乘韻照樣到家裡來練琴,還給我帶了好吃的,滿臉的幸福和開心。
「容乘韻,你為什麼這麼開心,有什麼好事情嗎?」我疑惑地問他。心裡當然知道一定是他跟柳雪嬈在一起才這麼開心的。
「當然是有好事啦。」他回答,喜滋滋的。
「什麼好事?」我試探著問。
「不能告訴你!起碼現在不能告訴你!」他回答得很乾脆。
「啪!」我將筷子摔在桌子上。可惡,跟柳雪嬈在一起用得著跟我捉迷藏不告訴我嗎?一點也不像個男子漢,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喂,你幹什麼?這可都是我中午特意做出來的。」他看著我,不知所以然。
「從今天起我再不吃你做的東西!」我一字一頓生氣地說。
「喂,你發什麼神經啊,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不吃?你不是最愛吃這些嗎?」他奇怪地看著我。
「那是以前,從現在起不喜歡了!」說完,我離開餐桌,開始收拾東西。
「你幹什麼?為什麼突然生氣?是不是有什麼事?」他拽住我胳膊,烏黑的眼睛落在我身上,一動不動,急切地。
「不關你的事。」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匆匆收拾了下東西就衝出門去。
「你去哪兒?我答應過奶奶要對你的安全負責的,你……」他一把拉住我。
「我去看奶奶,行了吧?」我打開他拉著我的胳膊,拎了東西就下樓。
他沒有追出來,我走到樓最底層的時候,聽到了門關上的聲音。我走出樓五十米遠的時候,聽到了從窗子裡飄出來的鋼琴聲,還是那麼悠揚,那麼悅耳。
可惡的傢伙,我都氣成這樣了還有心情彈鋼琴,看來今天跟柳雪嬈玩得很開心。一想起他們兩個在一起眉開眼笑的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說不定今天中午的飯菜都是他做給柳雪嬈的,沒吃了才帶回來給我……哎呀,氣死我了,越想越氣,他說什麼答應奶奶要對我的安全負責,還對我這麼好這麼體貼,又在家裡給我做伴還給我做好吃的,都只是要履行奶奶對他的囑托……
想到這些,我的心陣陣揪痛,可惡的容乘韻,該死的容乘韻,一塊用心也暖不了的冰!
「這是去哪裡呀?」柳雪嬈竟從對面走過來,因為學舞蹈,她的形體非常好,永遠都是很優雅高貴的樣子,所以,走到哪裡,都能引起無數人的眼光。
她衝我走過來,站在我面前,無論是舉止聲音,還是穿著和妝容,都那麼光彩奪眼,照得我眼睛有些花。
「失戀了心情不好嗎?為什麼老是拉著長臉呢?」她微微笑著,很自得。
「你怎麼知道?」我怒視著她。覺得她有些讓我可怕。怎麼今天中午發生的事,她就都知道了?是尚洛塵告訴她的?不可能啊!
「我怎麼知道的與你無關。」她不再笑,臉色陰沉下來,「不過,你不要打哥的主意,我說過,哥是我的!」
原來是怕我搶走容乘韻!我的心又開始難過起來,剛才的傷痛繼續蔓延。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要動手了對不對?你仗著你奶奶懂鋼琴又借鋼琴給哥,你想藉機會把他的心拉攏住對不對?」她氣急敗壞,「我告訴你,你別癡心妄想。哥的媽媽來了,今天中午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她還在跟我的舞蹈老師說,希望我跟哥在一起。所以,你不要從中作梗了!」
啊——我驚得目瞪口呆!原來容乘韻的媽媽來了,原來她也有想法讓容乘韻跟柳雪嬈在一起……
我沒有說話,繞開柳雪嬈,準備走開。
「你聽到沒有?!我不會放開哥的!」她在我身後大喊,「你還記不記得,那次在生情石邊我們朝拜,石頭的眼睛發光了的,那肯定不會是你跟尚洛塵,更不可能是懷亦柔,而是我跟哥,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連石頭的眼睛都發光了的!」
如被雷擊了一樣。天意不可違,生情石的最靈驗的。我繼續向前走,步子緩慢得如同蝸牛在爬行。「你自己守不住自己的愛情,不要破壞我們!」她又喊。
我停住腳,微微扭頭,「愛情,是心中的真實感覺,可以欺騙別人,也可以欺騙自己,但是自己的心,是欺騙不了的。」
然後,我頭也不回地走掉,而心底的感傷,只有我自己知道。
「亦柔?」我走了沒多遠,忽然發現有個人擋在自己眼前,抬起頭,竟是亦柔。
「奶奶病了這麼久才來看她,她不會生氣吧?」亦柔衝我笑笑。
「不會,奶奶會很高興的。她知道我們在準備考試,很忙碌。」我說。
「我看到她找你了。」亦柔說著,用眼示意一下我們後面。她一定是指柳雪嬈了。
「哦。」我默然。
「惠秀。你很勇敢。」
我轉過臉,迎著她亮亮的眸子。
「我今天中午跟尚洛塵一起吃的飯,他很消沉。但是,長痛不如短痛,你這樣是為他負責,也是為自己負責。」亦柔說。
「我做錯了,是嗎?」
「唔?」亦柔不解地看著我。
「我一直都做錯了,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答應尚洛塵,讓他填充我的心,好忘掉容乘韻。」我說。「而且,我還不顧他的感受,讓容乘韻到家裡去練琴,跟容乘韻一起進進出出……我真的不是個好女孩兒,我做了那麼多錯事,把尚洛塵傷得那麼重……」淚水撲簌撲
「沒有的,惠秀,你不要這樣把所有事都攬到自己頭上,其實……」亦柔抱住我。
「我真的錯了。犯了那麼大的錯誤,所以,連占卜師給我的預言也都失靈了,所以讓尚洛塵離開我,讓我看著容乘韻跟柳雪嬈在一起,讓我傷心難過,這是對我的懲罰嗎?」我泣不成聲。
「惠秀,你不要這樣,你是最堅強的,你不要這樣。」亦柔也哭了起來,「其實惠秀,我也跟你心裡一樣的難過,真的好難過好難過,自己喜歡的男生卻不在自己身邊,跟別的女生在一起……」
什麼?我猛然醒過來。亦柔在說什麼?她喜歡的男生跟別的女生在一起?她也有喜歡的男生,怎麼從來沒聽她說起過?!我掙脫她的懷抱,緊緊看著她。她的可愛的小臉上掛滿了淚水,很傷心的樣子。「亦柔,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怎麼從來不告訴我?」
「惠秀,我……」亦柔吞吞吐吐。
「你不把我當朋友是不是?我有什麼事都告訴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裝作生氣地樣子質問她。
「我……」
「說啊,那個男生是誰?我幫你去找他,一定要跟他說明白!」這麼好的女孩子都看不到,難道他的眼睛是瞎的嗎?可氣!
「那我說了你別生氣……」亦柔看看我。
我怎麼可能生氣呢?我還要幫你去追他呢,真是的,怎麼笨得腦袋轉不過彎了呢?「說吧。」
「是……尚洛塵。」亦柔說。
啊?!
這次,是我驚呆了,五雷轟頂一般!「尚……洛塵?!」
亦柔點點頭。證明她扔給我的這顆炸彈是對的。
原來亦柔喜歡的男生是尚洛塵?有一刻,我傻站在那裡,大腦一片空白。這麼說,我跟尚洛塵在一起幾個月來,亦柔一直處於一種痛苦之中,卻又無能為力。因為是她最好的朋友在跟她喜歡的男生在一起,她不能搶,不能奪,更不能因此去打架。她只有忍受著心底的痛苦和難過,只有強作笑顏看我跟尚洛塵甜甜蜜蜜……怪不得,我總能在無意中捕捉到亦柔眼底的憂鬱。她的心裡該是多麼苦啊,卻又無人訴說……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受到的那些打擊和傷痛,相比亦柔,都微小得可憐。
「對不起。亦柔。」我上前,擁抱住亦柔,「我居然那麼傻,居然沒看出來。是我太自私了,都是我不好……」
「沒有。不是的。是尚洛塵真的喜歡你,就算我出現,也不會有結果,所以,我更願意這樣站在他身邊,那樣也很幸福。」
「亦柔。」我叫著她的名字,淚又滾落下來。我發現,自從容乘韻走進我的生活,我的淚水就多了起來,就連歡笑的背後,也總會帶上絲絲感傷在其中。是上帝的安排嗎?我問著自己,卻找不到答案。
容乘韻一大早說有事先走了。聽著他關門出去,我才打開臥室的門,冷冷笑,他為什麼要瞞著我呢,昨天柳雪嬈已經說過他媽媽來了,他卻不告訴我。看來,我在他心中,從來沒佔過什麼地位的。心黯黯然。
但容乘韻沒忘做了早飯給我,依然有我愛吃的點心,還有熱的牛奶。我笑笑,他對奶奶的囑托做得已經很好了,其實他即便什麼都不做,我也不會跟奶奶說,也不會怪他的。我苦笑笑,吃了些東西,自己去醫院看奶奶。
心情很是低落,但無論怎麼樣,在奶奶面前都要裝得很開心,不能讓奶奶擔心我。所以,推開病房的門的時候,我的臉上就綻開了最甜蜜的笑:「奶奶,你的寶貝來了,有沒有想我啊?」
我走進去,卻愣住了。
奶奶的病床前坐著一個人,一個非常漂亮優雅的女士,而容乘韻,就在那位女士的身邊站著,削著蘋果。啊?!原來他是到醫院來了,那為什麼不叫我呢?難道這個看上去十分年輕的女士就是容乘韻的媽媽?真漂亮啊。
「這就是我的孫女,宿惠秀。」奶奶滿面都是慈愛的笑,「惠秀,叫岳阿姨。」
「岳阿姨好。」我走過去,向那位女士問好。容乘韻的臉上掛著恬淡的笑。果然是母子。仔細看看,容乘韻跟他媽媽還真有很多相似處呢,尤其是眼睛,多那麼有神那麼明亮。
「這麼漂亮乖巧的女孩兒。」岳阿姨說,「這些天,謝謝阿姨您照顧容乘韻。其實,他當時跟我說起來那架鋼琴,我就猜到是您了。只是您一直隱瞞自己的名字沒告訴他,如果不是您住院,他還不會知道的……」
「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有些事,是想封在心底的。但這個孩子,真的是很有天賦,跟他外公很像。」奶奶說。
她們這是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呢?我奇怪地看看奶奶和岳阿姨,眼光又落在容乘韻身上。他也在看著我,然後起身,「奶奶,媽媽,我跟惠秀出去看看。」
「好。去吧。」岳阿姨說著,眼光不經意地落到我身上,滿是疼愛與喜歡。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一大早上就跑了,是因為你媽媽來了啊,那怎麼不告訴我?」一出房間,我就一連串地對容乘韻發問。
「你問這麼多問題累不累?」
「哦?」我有些怔,看看容乘韻滿臉的笑,知道他是在跟我開玩笑,也笑了,「你一個一個回答就好了。」
「是這樣。」容乘韻開始說,「你的奶奶跟我的外公,在年輕的時候青梅竹馬……」他忽然停頓下來,看著我。
「啊?我奶奶跟你外公?青梅竹馬?」我瞪大了眼睛,「說下去啊,你怎麼不說了?」
他的眼睛閃著晶亮,水晶一樣剔透,「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在一起。」
「啊——原來這樣啊,那這麼多年,奶奶都沒能跟心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她會不會很痛苦很難過啊?」我彷彿能感覺到奶奶這些年的苦楚一樣,心也淒淒落落。
「你覺得奶奶痛苦嗎?」容乘韻雙手扳過我的肩,正視著我,「但外公是,直到十幾年前去世前,他沒告訴任何人,將鋼琴送給了奶奶。」
「啊。」我怔怔看著他,感覺到他雙手的力量,「我也不知道,我還沒出生的時候爺爺就去世了,沒什麼印象。只覺得奶奶活得很寂寞,大概也是這個原因,爸爸媽媽才決定把我送回國內讀書的吧。」
「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才會真正快樂,對不對?」眸子漆亮得如黑夜的星星,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的心狂亂地跳動,「應該是吧。」
他笑了,「肯定是。」臉就朝我貼了過來。
我還沒明白過來他要做什麼,他的唇已經落在了我的唇上。輕輕的,淡淡的,像夏日清涼的風拂過,帶著青草的氣息和綻放的花香,從皮膚將感覺傳遞到心底。幸福湧上來,佔據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為什麼?」容乘韻站在我面前,眼睛瞪得很大很圓,他沒想到我會拒絕他的表白。「難道,你還對我那次拒絕你耿耿於懷?」「不是。」是幸福突然間墜落在我頭上了嗎?剛剛還在猶疑與徘徊中,不知自己走的路是對還是錯,現在,容乘韻竟對我表白?
「你不要孩子氣,不要騙自己。」
「我沒有……」我辯解。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我還沒想清楚,我不確定……」我停頓了下,「我不確定我的心。」
「你是在騙自己嗎?不要忘了,你從見我第一面就喜歡我的。」容乘韻有些急了。
是的,從見到容乘韻第一眼,他到音梵中學報到第一天,我指路給他,就暗暗喜歡上了他,而且一發而不可收拾。我多麼希望有一天容乘韻能夠站在我面前,對我說喜歡我,要我做他的女朋友。可是沒有,相反,是我對他表白卻遭到了拒絕……跟尚洛塵走到一起,我已經錯過一次了,我不能再錯,我已經漸漸明白,感情不是替代品,不是用來填補心的空虛與空白的,而應該是真情所至。
「容乘韻,鋼琴比賽時間只有二十多天了,請抓緊時間好好練琴吧。」我說,聲音低低地,卻又無比誠懇和堅決。
「惠秀?」
「別說了,容乘韻,我等著你的好消息。」我笑笑,看著他,「今天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如果你有空,就一起去看成績吧。」
容乘韻的心情很不好,臉色也特別難看,被我拉著趕到學校的時候,榜單前已經圍了許多人。
「惠秀,容乘韻,恭喜你們哦!」亦柔從人群裡鑽出來。
哦?恭喜,什麼喜呢?我看了她一眼,眼睛急忙落在榜單上,開始搜尋我的名字。
「不用看了,數學女王就是數學女王,當然是第一的位置。」亦柔笑嘻嘻地湊過來,眼睛瞄著容乘韻,「還有啊,比翼雙飛也沒有你們兩個這麼心齊的,是不是商量好的啊?」
「哦?」亦柔在說什麼啊?本來我是從後面往前找自己名次的,聽亦柔一說,眼睛趕忙落在了第一的位置上。哈哈,我終於又回來了,眼睛再往下一看,啊,不會吧,竟然是容乘韻!我怔怔地,回頭一看,容乘韻臉上帶著難掩的得意。
也太厲害了吧,也沒見他怎麼學習過啊,好像都是我學習的時候他練琴,怎麼會這麼厲害呢?真是讓人琢磨不透,他是天才嗎?
「聽說數學女王已經跟尚洛塵分手了。」
「你沒看到她天天跟容乘韻在一起嗎?」
「看來還是沒忘掉舊愛。」
「就是,那不是折磨尚洛塵嗎,聽說尚洛塵現在很難過,每天都在操場上踢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