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尚洛塵說著一些不緊要的話,容乘韻就站在客廳邊上,看著我們,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然後,默不作聲地回到房間,隱約有聲音,好像在打電話,低低的。難道是被冷落了所以給柳雪嬈打電話吧?這個念頭一閃,我的心就燃起一股火,眼睛不住地往鋼琴室門縫兒裡看,只看到他舉著的半條胳膊,別的什麼也看不到。
「惠秀,我知道你家人都是給你過陰曆,所以,陽曆生日就我們兩個過吧。」尚洛塵說。
「啊?」我一驚,「這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而且現在快考試了,我以前也不過的,謝謝你,你來送花我已經很開心了,真的。」
「沒關係,你要是覺得今天有點不方便,明天也行。你說時間,我們一起去吃飯,再叫上亦柔。」尚洛塵說。
哼,不用說,一定是亦柔那個臭丫頭把我的生日告訴尚洛塵的。不過,心裡仍然暖暖的。有這樣一個體貼的男生陪在身邊,時刻關心著我疼愛著我,真的很幸福。可我的心裡,卻為什麼那麼酸澀呢?「還是等考完再說吧,正好過陰曆生日的時候……」
我話還沒說完,容乘韻打開鋼琴室的門,一手拿著手機在說著話,然後衝我們小聲說:「奶奶回來了。」
啊?!我大驚,急忙拉了尚洛塵就往門外走,「你先走,回頭我給你電話。」
「明天過生日……」尚洛塵還想確定下來明天給我過生日的事。
「哎呀,危機時刻,生日等考完再過。我不送你了,你快走吧。」
說完,就推尚洛塵下樓。
「我先走了,再見。」尚洛塵咚咚向樓下跑去。
太驚險了,這要是被奶奶碰上該多糟糕啊。我長噓一口氣,卻見容乘韻正望著我笑呢。
咦?他不是在打電話嗎,現在打完了?「你在幹什麼?打完電話了?」
「走了?」他挑挑嘴角,問我。
我忽然明白過來,「你……你騙我?!」
他笑了,「這怎麼叫騙呢,我剛才是在問你:奶奶買什麼菜?結果你們看成奶奶來了,怎麼是我騙你呢?」
這個可惡的傢伙,還狡辯,明擺著是想把尚洛塵弄走!
我理也不理容乘韻,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托著腮坐在桌前端詳著開得正艷的玫瑰花。我已經把花插在了花瓶裡,此時,花香已經溢滿整個房間。
想想剛才容乘韻為了趕尚洛塵走而使的鬼把戲,倒是蠻好笑的。哈哈,我禁不住大笑起來,外表上看著嚴肅認真的容乘韻,其實也很調皮呢。
不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就因為他不喜歡尚洛塵?可他為什麼不喜歡尚洛塵呢?因為他是我男朋友?尚洛塵是我男朋友跟容乘韻有什麼關係呢?我跟容乘韻表白的事已經成為歷史了。如果尚洛塵不喜歡容乘韻倒是有情可原,容乘韻這樣,真是沒有理由!
「花癡嗎?」容乘韻輕輕開了我的房門,站在門口。
「喂,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啊?!」剛才我傻傻看著玫瑰花的樣子肯定被他看到了!說別人沒禮貌,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我敲了,你不理我,所以我就自己開了。」他說。「什麼事?」我不耐煩地問,把手裡的書本翻得很響,以表示對他擅自進入我房間的抗議。
「生日快樂!」
哦?!我猛地抬起頭。是我聽錯了嗎?容乘韻竟跑過來專門給我說生日快樂?!
「為什麼不說話?」他看著我,可能是因為我一直在盯著他,卻不開口。
「哦。」我收回眼光,有些不大自然地笑笑,「謝謝你。」心底有股異樣的感覺慢慢擴散,一直延伸到全身,我努力克制著別讓自己再次臉紅失態。
「晚上,請你吃飯吧。」他說。
「哦?」我又一次震驚,容乘韻會突然對我這麼好?
「晚上跟奶奶一起,出去吃飯,我請客,慶祝你生日。」他說。
「奶奶已經買菜了……」
「放冰箱裡明天做就可以了。」
我又一次怔住了。「奶奶……」
「奶奶不同意我來說,一定不會有問題的。」他很自信地笑笑。
啊?!我是做夢了還是發燒了?怎麼能看到容乘韻這樣溫情的一面?
「你答應了?」容乘韻笑笑,「就這麼定了。」
「容乘韻,你現在正常嗎?你跟宿惠秀在一起去吃飯,哇,那多少人會說壞話,還有你的妹妹柳雪嬈……」
「跟任何人無關。只是給你過生日。」他的語氣忽然冰冷下來。
我的頭像被誰重重擊了一下,太陽穴兩邊嗡嗡作響。良久地盯住他,他也盯著我。他的眼中裝滿了懇切和真誠,讓我不忍心拒絕。於是我轉過臉躲開他的眼睛,「先問問奶奶吧。」
「把這花擺在這裡不怕被奶奶看到嗎?」他又說。
「那擺在哪裡?」我看看他。他的眼睛裡閃著壞笑。
「奶奶的房間啊?」他聳聳肩。哈,容乘韻這個動作真有意思,更生活更真實。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花放到奶奶房間呢?
「可以說成是我……」他說著,忽然停頓了,「和你一起送給奶奶的。」
「我和你送的?」
「對啊。今天是你生日,也是母難日,自然你應該送花給你媽媽,給不了媽媽,那就給奶奶也是一樣,奶奶也是偉大的母親嘛。」
我瞪著容乘韻。這小子果然一肚子壞點子,居然用他的外表蒙蔽了那麼多雙眼睛!
「容乘韻!」連尚洛塵送的花都不能擺在我房間,真是豈有此理!
「怎麼了?那你自己跟奶奶解釋吧。」容乘韻幸災樂禍般看著我。
「好吧。」我說。然後不情不願地把花拿到了奶奶房間。
我懷疑,奶奶是不是被容乘韻完全迷惑控制了,怎麼他說什麼奶奶都會答應呢?容乘韻把他的想法跟奶奶一說,奶奶只推辭了一下,就答應了。因為容乘韻說要藉機感謝奶奶,所以,要親自為奶奶獻上一曲,奶奶立即樂得合不攏嘴。
奶奶,我才是您的親孫女啊。我追在奶奶後面,委屈地想。
我們一起出門,叫了出租車。容乘韻跟出租車說了什麼,司機直接將車開到歐藍名典西餐廳門口。
「容乘韻,你……」歐藍名典可是國際連鎖的西餐廳,在華梵市也是檔次最高的一家,消費高,環境、氣氛和服務都是一流的。
「奶奶,這邊下車。」容乘韻根本不理我,付了車費,為奶奶打開車門,扶奶奶下來。「小姐,難道你不想下車嗎?」容乘韻眉眼帶笑地看著我。
可惡,要故意氣我嗎?!我斜他一眼,下車。
走進歐藍名典,立即置身於歐洲文化氛圍之中,整體環境近乎完美不說,細節處理更是恰到好處,並把國內文化和華梵市的特點融入其中。比如廳內的設置,就是按華梵市的地理特點來的,是個六芒星的形狀。
這時,一旁的服務員過來詢問我們是否定了座位,卻見從對面走過來一個中年男性,看打扮,不像是普通員工。「容先生,請你來可真難啊。」他很熱情地上前與容乘韻握手打招呼。
「陳經理這麼說就讓我不好意思了。」容乘韻舉止極為得體,謙虛、和藹而半掩了鋒芒。我們坐進了六芒星最頂端的位置的那個隔間,容乘韻很體貼地為奶奶和我都點了東西。然後,在吃飯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容乘韻看看時間,沖在不遠處站著的那個中年男人揮了下手,然後起身沖奶奶說:「奶奶,您先等一會兒,馬上就好。」
奶奶笑瞇瞇地點點頭。
容乘韻的眼光又落到我身上,沒說什麼,就向大廳中央的台前走過去。台上,早有一位身著晚禮服的漂亮小姐站在上面,向全場所有人介紹容乘韻,言裡言外,全是誇讚。
「下面,我們歡迎在國際上都非常有名的青年鋼琴家容乘韻,他……」
可惡的傢伙,還說什麼給我過生日,怎麼連句話也不說。哼,看來,他就是在巴結奶奶,好讓奶奶指點他的鋼琴。真是用心良苦、處心積慮呀!我越想越氣……
「惠秀,你看容乘韻這個男孩子是不是很好?」奶奶看著他上台,悄悄問我。
我瞥了容乘韻一眼,「兩面三刀。」
「什麼?」奶奶有些吃驚。
「哦,沒什麼,奶奶,吃口東西吧。」我急忙往嘴裡送了塊牛排。
「吃什麼東西,容乘韻的音樂,才是最動聽的。」天,我的奶奶中毒竟這麼深,可以把音樂當飯了。
「我從小沒有奶奶,不知道奶奶的愛是什麼,但我很幸運,遇到了一位跟親奶奶一樣疼我的人,這首曲子,獻給奶奶……」說著,他便演奏起來。
果然如此,就是為了巴結奶奶才來這兒的。要不然,他就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我看看奶奶,她老人家正瞇著眼睛沉浸在音樂中呢,而且,雙手不停地在桌上彈動,非常沉醉。
我可憐的奶奶,竟被容乘韻給利用了。都怪我,是我引狼入室把他帶到家裡的。從他來練琴後,奶奶不只把對我的愛都給他了,還處處偏向他,總說他好說我不是……
我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別說鋼琴曲我聽不進去,就連飯吃著都沒味道了。給我過生日不過是個幌子!我氣
這時,曲子演奏完畢,嘩——掌聲一片。奶奶也使勁兒為他鼓掌。我看到容乘韻衝我們這邊兒微微點了點頭。台下的掌聲就更熱烈了。
真是個無恥的傢伙,台下的人眼睛都瞎了嗎,都沒看到他的險惡用心嗎?假借給老人獻曲子贏得掌聲!他不配,不配!
「下一首曲子,我要送給……」
啊?!我一個激靈從氣憤中醒過來,向台上望去,容乘韻的眼睛正看向我。深深的,幽幽的,那麼動情那麼婉轉。
「……下一首曲子,我要獻給一位女孩,謝謝她的出現,也祝她生日快樂!」
啊——原來……原來容乘韻沒有忘掉我,原來他不是只想巴結奶奶,原來他……
哎呀,宿惠秀,你也真是的,怎麼能把人隨便就往壞裡想呢?出於對長輩的尊敬,本來就是要給奶奶獻曲的嘛……我覺得剛才憋在肚子裡的怒氣一下都散沒了,只覺得心裡甜蜜蜜的……
「惠秀,你怎麼笑得這麼美呀?」奶奶看看我,又看看台上的容乘韻,偷偷問。
「誰笑得美了?」我看看奶奶,奶奶也真是的,剛才不還那麼陶醉地聽音樂嘛,現在怎麼不聽了?
「剛才彈給我的時候,你那張小臉沉得都快挨到桌子了,現在呢?」奶奶說著,抿一口紅酒在嘴裡,壞壞笑。
容乘韻的鋼琴彈得就是好,無論什麼樣的曲子,經他手彈出來,都那麼動聽得可以迷死人。正在我們都聚精會神聽容乘韻演奏的時候,有服務生早拿了蛋糕走向我們。
蛋糕?!我眼睛有些直,心裡想著:不會是送給我的吧?
「宿小姐,這是容先生特意為你定做的蛋糕。」服務生說著,將蛋糕擺在桌上。
是我喜歡的奶油和巧克力蛋糕,上面寫著一行字:生日快樂!上面有十八支蠟燭,顏色不一樣。
「每一種顏色的蠟燭,都代表一個階梯,人生的階梯。」容乘韻已經走下台來,在我們面前。
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看著蛋糕看著容乘韻,心中無比感動。
「惠秀,你怎麼也不謝謝容乘韻呢?」奶奶說。「奶奶,曲子你喜歡嗎?」容乘韻說著,已經從服務生手中拿過打火機,將蠟燭一根根點燃,然後坐下,「許個願吧。十八歲了。」
這一切來得有些突然,竟讓我一時不知道該許個什麼願。在奶奶和容乘韻的鼓勵下,我還是閉上了眼,在心裡說著:謝謝上天,讓我認識容乘韻,還讓他跟我這麼近地生活在一起,雖然有爭吵有不快,但我喜歡他的琴聲,喜歡他說話的聲音,和那層淡淡的冷,所以,請上天保佑我,讓我們能永遠這樣近的在一起。睜開眼那一刻,我想到了尚洛塵,心底隱隱有一絲愧疚,但那又怎麼樣呢,眼前的幸福已經把我的心填滿了,所以,我很快就沉浸在幸福中什麼也不去想了。
過了週日,週一上學了,我還處於一種莫名的亢奮中,總是時不時想起生日那晚容乘韻送我蛋糕為我獻曲子的場景,心就撲撲猛跳,臉上也開始發燒。
容乘韻是不是喜歡我呢?要不然他怎麼會對我那麼好,還用那樣脈脈含情的眼光看著我呢?
啊!宿惠秀,你真該死,你怎麼能想這些呢?!你可是有男朋友的女生,別忘了,占卜師也為你占卜過,你的愛情就是尚洛塵了,因為,他一直在你身邊等著你保護著你,所以,你不能對不起他,一定不能再對容乘韻有任何想法……
「惠秀……」我一進教室坐下,亦柔就湊過來叫我。
「幹什麼?」我看看她。她把我的生日賣給了尚洛塵,難道還要做什麼解釋嗎?
「前天過得怎麼樣啊?」果然,還想裝作不知道來把我蒙騙過去,哼,不可能!
「謝謝你的提醒,收到了我最喜歡的玫瑰花。」我慢悠悠地說。
「什麼?只……只收到了玫瑰花?」亦柔有點不可思議的樣子。
「唔。」我點點頭,「你以為我還能收到什麼?」
「難道容乘韻沒表示?」
「容乘韻?」奇怪,跟容乘韻有什麼事?難道她還把我生日賣給了容乘韻?不對啊,容乘韻一定是見了尚洛塵給我送花才知道我生日的。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啊?他什麼表示也沒有嗎?」亦柔急切地問。
我看著亦柔,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看著她。
「哎呀,真是的,這個木頭,居然也不表示!」亦柔頹然坐到座位上,很懊惱。
「喂,懷亦柔,你背著我做了什麼事?」這個臭丫頭肯定有什麼鬼,要不然不會這麼反常。
「我……」亦柔不說話,忽然呵呵笑了起來。
「懷亦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在朋友背後搗鬼還算什麼朋友,從今後我們斷交好了……」我得刺激刺激她,讓她把實話說出來。
「哎呀,真的沒什麼的。」亦柔還是不想說。
「好了,從現在起不用跟我說話了,我很生氣,有人在我過生日的時候動腦筋。」我說,臉陰沉得可怕。
「算了,告訴你吧。」
哈哈,果然上套了。
「我把你生日告訴了尚洛塵,讓他在容乘韻練琴的時間去給你送花,就是……」她抬眼看看我,猶猶豫豫。
「就是什麼啊?」我看著她,等著她把話說下去。
「還不是為你好!」
什麼?怎麼又是為我好,讓尚洛塵在容乘韻在我家練琴的時候去送花,兩個要是打起來的話那會很難收拾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刺激刺激容乘韻,讓他大膽一點兒嘛。」亦柔囁嚅著。
啊?!刺激容乘韻大膽一點兒?我看著亦柔,她衝我做了個帶點害怕又俏皮的鬼臉。
哦,怪不得那天容乘韻那麼反常,跑我房間去祝我生日快樂,還帶我們到歐藍名典去獻琴送生日蛋糕……哇,原來這都是亦柔的功勞,他果然受了刺激……
「喂,惠秀,你笑什麼?」亦柔推了我一把,「你很不正常哎,說,是不是容乘韻有表現?」
嘿嘿,現在反過來變成她審問我了。
「說啊,看你剛才笑得那麼沉醉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有事情。」亦柔看著我,眼裡閃著壞壞的笑。
「哎呀,沒什麼的。」我心裡甜蜜得像吃了塊糖,然後把那天晚上的事跟亦柔講了一遍。
「哇——」只見我親愛的死黨亦柔直直坐在凳子上不動不響。「喂,亦柔,你沒事吧?」我拍拍她肩膀。
「驚呆了,沒想到一刺激就表現這麼強烈。」亦柔說。
「什麼意思啊?」我問。
「你真笨!」她用食指戳了一下我腦門,「你的腦子裡頭是不是只裝了那些數學公式啊,連這都看不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還是不明白亦柔的意思。
「容乘韻喜歡你。」亦柔忽然把嘴湊到我耳邊,小聲說。
啊?!我像被針紮了一樣,差點從凳子上彈跳起來。
「你激動什麼啊?!」亦柔擰了一下我胳膊。
「哎喲,你幹什麼?!」我大叫,周圍人都紛紛向我們看過來。
「當然是怕你激動得走火入魔啊。」亦柔笑笑。
可惡,這個臭丫頭居然取笑我!我用眼睛瞪著她,表示我的不滿。
「不過說真的,沒想到容乘韻會有這麼一手……」亦柔趴在我耳邊低低說。
「好啦好啦,這要是被尚洛塵聽到了,他會氣死的!」我推開她,「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尚洛塵知道,知道嗎?」
亦柔笑了:「惠秀,其實你已經認識到你自己的心了,只是你不敢承認。為什麼呢?」
我一怔,眼前浮現著尚洛塵跟容乘韻的樣子,他們都站在我面前,都那麼好看,好看得天空都會失色,可是……是的,我是尚洛塵的女朋友,所以,我不能再對別的男生有想法。「亦柔,占卜師也說過,要堅定地走下去才行,所以,我會盡我最大努力,跟尚洛塵在一起。」
亦柔的臉色忽然變得黯淡,像誰潑上去了一層憂鬱和感傷。她怎麼了呢?
「雨怎麼來得這麼突然啊,好像剛才還出來太陽了,一眨眼就瓢潑一樣,再不停下來的話,就回不了家了。」我坐在座位上,雙手托腮,兩眼望著窗外。
「沒關係的。」亦柔笑笑。
什麼?沒關係?我淋成落湯雞生病住院還沒關係嗎?我斜她一眼。「一點朋友情意都沒有。」
「拜託,宿惠秀,人家是在為你著想好不好?」亦柔並不生氣,還是一副欣欣然的模樣。
「為我著想讓我淋雨?」臭丫頭,還想為自己打掩護呢。
「怎麼是讓你淋雨呢?」亦柔笑瞇瞇地說,「我可是為了你著想啊。」
什麼,為我著想?我納悶地看著她。她柔軟的髮絲拂動在額前,在清秀的眉邊。亦柔真是個漂亮又可愛的女孩子。
「哎呀,不要忘了,容乘韻可是要去你家練琴的,不要忘了哦。」亦柔得意地說。
哦!我的身體一震。容乘韻?轉而又笑了,「懷亦柔,你可不要老是這麼說啊,要是尚洛塵聽到了,會生氣的。」
「你……」亦柔一聽到尚洛塵,就無話可說了,「你們那根本就不叫談戀愛!」
「喂,懷亦柔,你這是怎麼了?」我一下坐直身子,盯著她,「我跟尚洛塵不叫談戀愛叫什麼?」
「算了吧,懶得跟你說。」亦柔不再理我,低頭做作業。
雨是下午上著課的時候突然下起來的,暴雨,直到放學也沒停下來,除了有雨具的和有家長來接的同學走了,教室裡還有十幾個同學依然等著,等著雨停回家。
「惠秀,我們打賭吧。」亦柔忽然又抬起頭。
「打什麼賭?」
「我們打賭,看看是容乘韻先來,還是尚洛塵接你走?」她的眼睛很亮,卻如潭水般幽深,看不透裡面到底掩藏著什麼。
啊?我愣愣地看著亦柔,想起自己背著尚洛塵跟容乘韻去慶祝生日,心裡忽然很失落。「亦柔?」
「唔?」
「你說,愛情真的是很自私嗎?」我神色一點點黯然下去。
「你沒有嗎?」亦柔在桌上俯下身,將上身趴在桌子上,與我面對面,眼對眼。
「我?」我看著亦柔,良久才開口,「我覺得我對尚洛塵沒有那麼自私啊,如果尚洛塵教別的女生踢球或是被別的女生追逐,我覺得我都可以接受啊。」
「惠秀,你……」亦柔歎口氣,「算了,我不說你了。」我看著亦柔,有千言萬語,卻都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咚咚咚。」有人敲玻璃。望過去,尚洛塵站在那裡,衝我晃晃手。雨水淋濕了他的衣服,T恤的袖子都沾到了胳膊上。心裡一陣感動,眼睛也濕潤了,我忙衝他晃晃手跑出教室。
「給你和亦柔一人一把傘,雨挺大的。」尚洛塵用胳膊抹了一下臉,胳膊上的雨水就把臉也弄濕了,露著兩排潔白的牙齒衝我笑。
「謝謝你,尚洛塵。」
「別客氣了,叫上亦柔,我把你們送回去。」那張笑臉依然那麼清新,像正在下著的雨。
「亦柔,你快點兒啊,怎麼這麼慢騰騰的啊?」我站在桌邊,早早收拾好了書包,等著亦柔。
亦柔聽說尚洛塵也幫她拿了傘,很高興,但轉瞬又有些失望。
「別急,總不能把課本丟下,回家就複習不了了。」亦柔說著,還不住地往窗外張望。
她看什麼呢?我也向窗外看看,什麼也沒有啊。
「好啦,走吧。」我見她收拾完,忙拉了她出來,跟尚洛塵一起向樓下走。剛走到樓下,我忽然想起容乘韻還要去我家練琴,就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惠秀?」尚洛塵剛把傘撐開,見我突然不走了,就問我。
「呃——」我看看尚洛塵,再看看亦柔。該怎麼說呢?「那個……尚洛塵,要不,你跟亦柔先走吧……」
「怎麼了?」尚洛塵有些不解,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事,是……」我看看亦柔。
「哦,對了,容乘韻得跟惠秀一起回家練琴的,所以……」
亦柔啊,真是謝謝你啊,你總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拉朋友一把,我遞給亦柔一個感謝的眼神。但尚洛塵的臉色立即變了,眉頭也皺了起來。
「尚洛塵……」我想勸說一下他,可是,我該說什麼呢?他本來就對容乘韻有成見,如果我再解釋,只會火上澆油。
「都在這裡嗎?為什麼不走呢?」一道紅光飛過來,車窗搖下,是張絕美的面孔。
柳雪嬈!她居然換了輛車!
「我們一會兒就走。」亦柔回答她。
她笑笑,甩了一下長髮,從車上下來,迎著我們就走過來,「哥。」
哥?她叫誰哥?我正驚訝,卻見柳雪嬈根本沒停步,而是從我們身邊走過去,直接迎上了從樓上走下來的容乘韻。
啊?!
「你怎麼在這裡?」容乘韻看看我們,又馬上收回眼光看著柳雪嬈,「你今天不是有個演出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演出完了,所以來接你。」柳雪嬈親熱地挎過容乘韻的胳膊。
「這麼好。」容乘韻笑笑。
我的心開始向谷底墜落,一點一點,黑暗的,無邊的……真是丟人,剛跟尚洛塵說要等容乘韻,誰知道人家有車接送,而且還是美女司機!我真是自作多情,對他這樣的風流男生,根本就不應該擔心他被雨淋,沒有柳雪嬈也會有趙雪嬈劉雪嬈來接他的!
氣死我了!「我們走吧。」我氣呼呼地說著,鑽到尚洛塵的傘底下。
「好。」尚洛塵立即答應,拉著我走出教學樓,向校門口走過去。
「要我淋雨,也不借把傘給我嗎?」容乘韻竟追上了我們,而且,手裡撐著一把花傘。傘是藍底黑格的,在他的頭頂形成一個影,照得他清俊的面容更加好看。
「容乘韻,好樣的!」亦柔衝他握了握拳頭。
她這是在做什麼啊?!我狠狠用眼剜了她一下,再轉過頭,容乘韻卻已經拉住了我的胳膊。幹什麼?!我想問,可我心裡卻甜蜜得喊不出來了。
「我要去惠秀家練琴,正好,我可以把她送到家裡,不用煩勞你了。」
啊——我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被容乘韻從尚洛塵的傘下拉到了他的傘底下。我們挨的是如此近,他用一隻手攬了我的腰,讓我的身體緊緊貼到他的身邊。我感到了他身體的溫度,一點點滲透給我。很溫暖。
「惠秀?!」尚洛塵還想拉我。可是容乘韻已經伸出手將尚洛塵拉住我胳膊的手握住了。「不用麻煩了,我正好送她回去。你送懷亦柔小姐就可以了,我們走了,再見。」
不會吧,怎麼這樣?!容乘韻說著,攬著我就向學校門口走去。心跳很快,卻充滿了甜蜜。他為什麼沒有跟柳雪嬈一起走,而是跟我一起回家?是為了送我回家嗎?我想起剛才在教室亦柔說的話,紅暈飛過我的臉。
他的懷抱寬實無比,讓我感到很安全也很安靜,我心裡甜甜的,像剛喝了酒,要醉了的感覺。我抬頭看他,那張天使才有的好看面孔上,閃現著幾分得
傘內一個世界,傘外一個世界,傘內傘外兩重天。雨依然下得很大,好像是這個夏天以來,下得最大的一次。雨水落到傘上,順著傘滑下來,在傘邊形成一個圓圓的雨簾,很美。
我在容乘韻的懷裡,緊緊偎著他,走在回家的路上。雨天的涼依然不能將我紅燙的臉的溫度降低下去,嘩嘩的雨水聲讓掩蓋了我怦怦跳的心。我幸福地依偎在容乘韻身邊。
我們在風雨中向前走著,他手中的傘卻穩穩撐在空中,在我這邊,等到走到家的樓下,容乘韻收起傘,我才發現他右側的衣服幾乎全濕了。
「衣服都濕了!」我低頭看看自己,只有左衣袖有點濕。
「唔。沒關係,上樓吧。」容乘韻說著,拉了我的胳膊就往樓上走。
已經到家了他還拉我胳膊?!我有些吃驚地看看他,想掙脫開,可他手的力氣太大了,根本掙脫不掉。他的衣服還在往下滴水,一滴一滴的。
我的心裡熱乎乎的。「謝謝你,容乘韻。」
他回頭看看我,漆亮的眸子像深潭,帶著神秘的神采。「冷不冷?」
唔?!哦,我忽然明白過來。「不冷。你身上都濕了,肯定挺涼的。」
「曾經從書上看到過一句話。」容乘韻忽然說。
「什麼?」什麼話?這個時候還談書?我定定看著他,他的頭髮有些濕,透著微涼,面孔是欣欣的,像被雨水洗過的世界,滿是清新的氣息。
「是寫跟心愛的女孩在雨中散步的,撐著傘,兩個人相互依偎,讓雨水打濕你的左肩和我的右肩。」他笑笑。「很有意味的一句話,很美的一個畫面,不是嗎?」
啊?!讓雨水打濕你的左肩和我的右肩?我看看容乘韻還在滴水的右邊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被雨水打濕的左胳膊,輕輕低下了頭。他是在說我們嗎?從風雨中走過來,傘兒卻穩穩地撐在我們頭頂,然後雨飛過來,滑落在我的左肩和他的右肩……
「謝謝你,讓我感受到了什麼是最美好的東西。」
他在說什麼?我驚訝地抬起頭,怔怔看著他。隱隱約約感覺他要說什麼,而且這些話會跟我有關……
「哎呀,有話上樓說,在這裡你會冷的。」我忽然很害怕他會說那些話,至少,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所以,拉起他就往樓上跑。
容乘韻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反應,竟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就這麼被我拉到了家門口,按門鈴。奇怪,怎麼奶奶不開門啊?往常的時候,一叫門奶奶就會開的,今天怎麼了?
我又按,奶奶還是不開。沒辦法,只好從包裡拿出鑰匙自己開了。
「奶奶,我回來了。」我走進去,邊叫著奶奶,邊放下書包。
「奶奶,你在家嗎?」容乘韻叫著,換了鞋,敲奶奶臥室的門。
沒人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來。我衝過去,打開奶奶臥室的門,沒有人!
「奶奶?」我急了,急忙各個房間挨著找。
「奶奶,奶奶!」奶奶在鋼琴室,趴在鋼琴上,睡著了一樣。
「奶奶,奶奶!」我搖著奶奶大叫,可是,奶奶像根本沒聽見一樣,還在睡著。
「奶奶?」容乘韻也叫,伸手在奶奶的鼻息處探了探,「快,送醫院!」容乘韻抱起奶奶就往樓下跑。
「怎麼了,容乘韻?奶奶不會有事吧?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哭著,叫著,失去了所有主意,跟著他就往樓下跑去。
「奶奶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容乘韻?」看著奶奶被醫護人員推進急救室,我的心痛得像刀割一般,雙手死死抱住容乘韻的胳膊,拽著他問。
「不會的,放心吧,奶奶不會有事的。」容乘韻抱住我,用手撫著我的頭,「奶奶很健康的,只是一時昏迷的,會好好地再出現在我們面前的。」
急救室門口,不斷有大夫進進出出,我的心就更慌張更擔憂,「真的沒事嗎?怎麼這些大夫都這麼緊張忙碌?」
容乘韻看著我,心中的緊張不比我少一分。他想了想,拿起手機,「明助理,我奶奶病了,現在華梵市第五醫院急救,請幫一下忙。」他電話掛了不大會兒,就有大夫衝我們走過來,「容乘韻先生吧?我是這裡的主任,姓鄭,可能你已經不記得我了,春節時你來這裡給白血病人義演,我見過你一面。」
「那天有點匆忙,所以……抱歉了。」容乘韻微微彎了下身。
「很多病人現在還常常念起你呢。」
「實在是慚愧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義演?春節?白血病人?哦,是春節的時候,容乘韻來這裡給白血病人義演來著。可是,這個消息我怎麼不知道呢?也沒有從報紙上看到。
「對病人,你們放心吧,我已經安排了最好的大夫,不會有事的。」
「太謝謝了。」容乘韻回他,「請一定要幫幫忙。」他說著,眼睛看了看我。我從裡面讀到了悲痛和憂鬱。
「鄭主任好,病人搶救過來了。」有大夫從急救室出來。
「現在怎麼樣了?」我急急問,剛才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來。但心中彷彿有一隻巨大的手在使勁握住我的心臟,讓我呼吸起來那麼困難。
「放心吧,老人是腦毛細血管破裂造成的昏迷,不過搶救及時問題不是很大,但需要一段時間恢復。」
啊——
「老人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會不會有後遺症?」容乘韻問大夫。
「晚上九點左右就能醒過來了。因為送來得比較及時,如果今後比較注重恢復鍛煉,在自理生活上應該不成問題。」大夫說完又被護士拉走去做另一個手術了。
「這種病症在老人中比較常見,不用太擔心,等老人醒後,多注意休息鍛煉,一般都會恢復得很好的。」鄭主任說。
「謝謝了,讓您多費心了。」容乘韻仍不失禮貌。
「怎麼樣,如果不嫌棄到我辦公室坐一下,院長在開會,他也想見見您呢。」鄭主任說。
容乘韻看了看我,「今天比較急促,等改天您和院長都有空的時候再拜訪感謝吧。」
「好。老人一會兒就會被轉進特護病房,有最好的護士和大夫護理,你們放心就好了。」
鄭主任一走,我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軟得走不動路了,一下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惠秀,你沒事吧?」容乘韻急忙蹲下來,看我的臉。
我搖搖頭。
「你不是聽大夫說了嗎?奶奶沒事。一會兒進了病房我們就可以進去看她了,放心吧。」
他伸出手,將我散亂的頭髮掖到耳根後。他的手指輕輕地觸過我臉上的皮膚,暖暖的,軟軟的。我心一動,抱住他大哭起來。
我真不知道,剛才如果容乘韻不在場我該怎麼辦,奶奶能不能還平安?
想著,我哭得就更委屈了。
「沒事的,放心吧,我會在你身邊的。」容乘韻輕輕說。
醫院的玻璃窗外,雨還在下,那些樹和花草都被雨清洗過,在薄薄的雨霧中張展枝葉和笑臉,生機一片。
我感覺到了溫暖。
「你們去學習,不用管我,我沒事了。」奶奶醒過來後,就把我跟容乘韻趕出病房,堅持要我們回家學習、練琴。
「馬上就期末考試了,我可不要再看到哭鼻子的乖孫女。」奶奶說完我,又對容乘韻說。「奶奶出院的時候,希望聽到你更完美的演奏。所以,你要抓緊時間練琴,離比賽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奶奶。」我為難地看了看容乘韻。
「不用你們在,我又不會悶,這裡有電視,我可以想一些事情的。聽話,快走吧。」
奶奶其實很執拗的,她下了決定的事,誰也更改不了。所以,我跟容乘韻只好出來。
「餓不餓?」容乘韻問我。
我搖搖頭,一點胃口都沒有。
「那我們先回家吧。」容乘韻也不多說什麼,手一直握著我的手。
雨後的夏夜,依然清涼,但容乘韻在我身邊,他的大手很溫暖,像有團火,緊緊包裹著我的心,讓我不再孤獨,不再淒涼,不再害怕。
「你休息會兒,一會兒就好。」一回到家,容乘韻就把我扶到床上,讓我躺下休息。「謝謝你容乘韻,今天多謝你了。」
「以後,不要跟我說謝謝,好嗎?」
哦?不跟他說謝謝?那我更不知該怎麼感謝他了。我出神地看著他,良久,不發一言。
他笑笑,伏下身來,輕輕地,將唇印在我的額上。
啊——我的臉上有萬種驚訝,可是,我身心疲憊到無法反抗,任由著他親吻我的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