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鳥所在的山離我家比較遠,在華梵市的西北邊,幾乎是最全市最偏西的位置了,即使自己開車去,也要四十分鐘,所以,我們選擇了坐公車。我跟尚洛塵還有亦柔都早早到了車站,可容乘韻那個傢伙卻怎麼等都不來。
「他怎麼老是這麼不守時,到現在也不來?」尚洛塵很生氣。
該死!我在心裡罵,嘴上卻只好安慰大家,「昨天練琴到很晚,可能起晚了吧。」
「那也不能耽誤大家時間,時間是生命,是最寶貴的……」
「哎,別說了,來了來了。」
隨著亦柔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開過來的那輛藍色跑車。風一樣吹了過來,停在我們身邊。最先看到的,就是戴著大墨鏡,長髮在空中打了個旋又落回身上的柳雪嬈。她戴了太陽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就越發顯得她那雙唇飽滿而豐盈。墨色的鏡片後,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視著我。
是挑釁嗎?我的心開始下沉。那次挨了她一巴掌呢,現在,她又公然站在我面前,這對我的自尊真是莫大的侮辱啊。
「容乘韻,你不想去就早說,為什麼讓我們等這麼長時間?」亦柔和尚洛塵都沒開口,我衝上前就衝他喊。
容乘韻從車上下來,「對不起,讓大家等久了。」
「等等怎麼了?是我拉著哥吃早飯了,難道不吃早飯就去爬山,不是要把身體搞垮嗎?」柳雪嬈走下車來。
她的下身穿了件非常短的牛仔短褲,露著兩條直而修長的美腿。打扮成這個樣子,是故意吸引人的眼光嗎?!我扭過頭去,看也不看她一眼。「容乘韻,你不去就算了,我們走了,再見。」說完,轉頭就沖尚洛塵和亦柔說,「我們出發,來車就上。」
「喂,宿惠秀!」容乘韻叫我一聲。
我依然沒有回答,正在這時,有車開過來,我拉著亦柔和尚洛塵就上車。哼,容乘韻,你不是跟你的柳雪嬈妹妹在一起嗎?好吧,那你們一起吧,我們走了!
上了車,我還越想越生氣,看也不往車下看一眼,而是用眼睛看著車的另一邊。等車緩緩開動了的時候,我再回頭看。啊?容乘韻呢?我只看到一臉怒氣的柳雪嬈站在那裡,摘了眼鏡和帽子,狠狠用眼睛盯著我們的車……
「那兒了!」亦柔推了推我胳膊。
容乘韻,很老實的樣子站在公車過道上,一手抓著扶手,一手拎著包。見我們在看他,他也看看我們,眼睛是冷的。
哈哈,已經上車了還放不下面子啊,我在心裡偷偷笑了笑。
「容乘韻,過來坐吧。」亦柔叫他。
我用眼睛使勁兒瞪了瞪亦柔。這個死丫頭,居然指著我旁邊的座位。難道亦柔不知道尚洛塵很嫉妒容乘韻嗎,這樣坐可是會讓尚洛塵生氣的!現在,亦柔和我分別坐在了尚洛塵的兩邊,而我的左邊正好有個座位!我已經用餘光看到了尚洛塵太陽穴旁的青筋暴起,拳頭也握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盯著容乘韻。我急忙用胳膊輕輕碰了他一下,他才沒有失控爆發出來。唉,跟這兩個男生一起出去玩,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啊。
容乘韻卻沒說什麼,頓了頓,拎著包走過來,坐下。我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氣味,是清晨空氣的清香,淡淡的,潤潤的。
下汽車,走過通向上山的路,在路口,我們都吃了一驚。柳雪嬈正靠著她的藍色跑車,在樹陰底下乘涼呢。
她怎麼來了?!
我狠狠瞪了一眼容乘韻,他的臉上沒任何表情,走過去,「雪嬈,你怎麼也來了?」
「哥怎麼能丟下我自己來玩兒,我們一直都是一起玩兒的。」柳雪嬈拉著容乘韻的胳膊撒嬌。
「人多了玩兒得才熱鬧,我們一起走吧。」容乘韻看看我們,根本沒徵求我們的意見,就答應柳雪嬈跟我們一起爬山。
剛才上車時,雖然容乘韻上了車沒跟柳雪嬈在一起,但我心裡依然疙疙瘩瘩,像有幾條小蟲子鑽來鑽去不舒服,現在,他竟又把柳雪嬈拉進來跟我們一起玩?真是可惡!我在心裡罵。
柳雪嬈的臉上隱隱露出得意的笑,我的心空落落的,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麻木得連太陽的毒辣和滿臉汗水都感覺不到了。我想我現在的臉色肯定十分難看,只顧低著頭向山上走,不說話也不笑。
「惠秀,你沒事吧?是累了嗎?哪裡不舒服?」尚洛塵關切地問我。
「沒事。」我搖搖頭,穿過竹林,繼續向上走。
神鳥所在的山,是華梵市北面山的延續,地勢並不高,而且很平緩,但山上竹林密佈,地上,是積累了許多年的竹子的落葉,又腐爛化成泥,所以,山上的土地並不硬,反而是鬆軟的。
「哥,拉我一下,我走不動了。」我聽到身後不遠柳雪嬈嬌滴滴的聲音,「呵呵,謝謝哥。」
我不敢扭頭,我知道一扭頭,就能看到柳雪嬈半個身子都偎在容乘韻懷裡,那張姣美的面孔卻在斜視著我,充滿了自得的悠然。我呼哧呼哧喘粗氣。可惡,該死!容乘韻這個傢伙,還跟她有說有笑,這不是故意氣我嗎?!我的胸口簡直要爆炸了。
「惠秀?你怎麼了?臉很紅,是不是很累啊?」尚洛塵拉住我的手讓我停下來。
「是啊,惠秀,你……」亦柔也走過來,也一樣累得滿頭大汗。
「沒,沒有。」我鬱鬱地說,「快走吧,只是,怎麼還看不到神鳥啊,到底有沒有神鳥啊?」
「肯定有的。」尚洛塵回答著,仰頭往天上看。
竹林密密麻麻,陽光透過茂盛的竹葉灑下來,斑斑駁駁落在我們身上和臉上。可是,哪裡有神鳥的影子啊?雖然是夏天了,但山上有風,風吹著竹葉沙沙做響,帶來陣陣涼意,好舒服啊。
「不是說,神鳥只在竹林中出現嗎?而且它們就生活在這裡,我們肯定能看到的。」亦柔也仰望著天四處找。
「不用找了,有緣人自然會碰到,我們上次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柳雪嬈跟容乘韻也跟了上來。
「再走走,說不定鳥兒現在都去吃食了。」容乘韻說。因為走路熱,他的臉有些紅,額頭和鼻尖亮亮的,微微出著汗,「神鳥都很團結,總是幾百幾十隻成群飛,碰上容易,但是,卻只有很少的人才有緣讓神鳥給他指點迷津的。」
容乘韻居然知道這些,我驚訝地看著他。
「怎麼,有什麼奇怪嗎?」他看著我,眼光清澈,就像晴朗天空中飄過一朵雲,悠然的,溫情的。
我的身體一震,幾乎站立不住,心亂如麻。
「惠秀?」亦柔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沒事,我們繼續上山吧。」我說著,扭頭就往山上爬,大步地走。
那雙眼睛,卻像刻在了我腦中,直直盯著我。該死,怎麼用這樣的眼神呢?難道他想麻痺我,還是故意氣我?可那眼神根本就不像是氣我,又像一潭湖水,靜靜的,清清的。
我想著,感到耳根都熱了起來,於是腳步更快了。
「呼啦——」一陣聲響,驚得我抬起頭來,頭頂一片陰影,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正有一群鳥從頭頂盤旋飛過。
「神鳥?」我失聲大叫。
「呀,我們看到神鳥了!」亦柔也叫。
其他人,尚洛塵,容乘韻還有柳雪嬈也都驚呆了,仰望著天空,那片陰影飛來飛去。
哇,太神奇啦,真的看到神鳥了!
就在我們都心裡雀躍著看神鳥飛過,期待著有一隻會落到自己肩上的時候,鳥兒呼啦啦全落到了離我們不遠的竹子上,啾啾地唱著好聽的歌兒。鳥兒的歌聲真好聽,像是有人在演奏動聽的音樂一樣。
就在這時,有一隻鳥從竹枝上飛下來,在我們頭頂盤旋了幾圈……
不會吧,難道那隻鳥兒從我們五個人裡頭選中了有緣人,難道它真的會落在人的肩上回答那個人的問題嗎?
臉正迎著太陽的方向,有陽光從竹葉間照射到我臉上,有風吹動,陽光射到我眼睛,恍惚之間,那隻鳥兒竟俯衝下來……
啊?!
眼前一陣恍惚,看清楚時,鳥兒已經落了下來,正在容乘韻的肩膀上……
不會吧?!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大了,我、亦柔和柳雪嬈都是吃驚的表情,容乘韻的眼中是驚喜,而尚洛塵,則滿眼嫉妒。
他說了什麼?他問了神鳥什麼話?他的聲音很小,小得我們誰也聽不清。但神鳥聽到了,神鳥歪著頭左看看右看看,居然……居然點了頭。
原來所有的傳說都是真的?!
那只漂亮的鳥兒點完頭,從容乘韻肩上飛起,在我們頭頂盤旋幾圈直向空中飛去,其它鳥兒也緊隨其後向天上飛了過去。陽光明媚,碧藍的天空中,群鳥飛翔舞動……
「喂,容乘韻,你說了什麼呀?」亦柔問。
「是啊,哥,你說了什麼呢?你好有緣,這麼多人鳥兒都不落,就落在了你身上。」柳雪嬈說著,眼卻瞟著尚洛塵。
尚洛塵的臉色特別難看,低著頭斜靠在一棵竹子上,不說話也不看容乘韻。
容乘韻漆黑的眸子看過所有人,含著笑,然後,嘴角也慢慢挑起了,「不是不說,而是時機未到。」
「還保密呀?」亦柔追問。
容乘韻笑得更燦爛了。肯定是件讓他非常高興的事。是不是有關這次比賽的呢?聽說這次比賽對他至關重要,如果能再次贏了比賽,他就可以拜他最崇拜的鋼琴大師為老師了。一定是有關比賽的。我心裡想著,卻看到容乘韻的眼光卻落在了我身上。
四目交匯,閃出無數的電火花。
怎麼回事?!我心一驚。容乘韻為什麼看我?而且,他的眼光如此特別,好像在說著什麼?在說什麼呢?我看得眼睛有些恍惚,心裡仍是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我跟容乘韻。
「啊——我們……我們該回去了吧。」我看看大家,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哇,好不容易爬上來了,這些好吃的都背了那麼長時間,總該發揮發揮餘熱吧?」亦柔捅捅我的胳膊。
這個死丫頭,這不是要故意氣我嗎!我瞪她一眼。
「怎麼樣啊,惠秀?」亦柔衝我眨眨眼,然後又看向尚洛塵,「尚洛塵,再讓你背下去,多累人啊!」
那邊的容乘韻和柳雪嬈卻是一百個贊同吃完飯再下山,快中午了,大家都很餓。
「喂,誰欠了你錢嗎?欠多少?我去幫你要!」亦柔邊像小蜜蜂一樣忙碌著拿吃的準備,邊問我。
我丟給她個特大白眼球,「什麼意思?」
「你老拉長著臉給誰看啊?」亦柔也不客氣地丟給我個白眼球。
「我……」我看看她,又看看一邊也在準備吃飯的容乘韻和柳雪嬈,不說話了。
「你這可是嫉妒。」她湊在我耳邊,小聲說。
「別亂說!」我趕忙阻止她。
「事實,誰都看得見你現在臉已經沉到底了。再說了,人家容乘韻又不是你男朋友,你在這兒生什麼氣嫉妒什麼啊?!」亦柔還在說。
「懷亦柔!」我背對著其他人,眼睛燃滿怒火,凶狠狠地瞪著懷亦柔。
「好了,我不說了,吃飯了。」亦柔說完,就轉過身沖所有人說,「開飯嘍!」
這個臭丫頭,肯定在搞什麼鬼,我們都紛紛坐下,尚洛塵在我右邊,我左邊是亦柔,亦柔的左邊是容乘韻,然後是柳雪嬈。我現在要躲著容乘韻坐才好,要不然,尚洛塵控制不了情緒生氣了,就難辦了。
可是亦柔成了這次爬山聚餐最勤快的人了,她不停地招呼大家,不停地起身到別的地方去拿東西,這樣一來,我跟容乘韻之間就沒人了。我更覺得尷尬。最可氣的是,亦柔不顧我和尚洛塵還有柳雪嬈的怒目狠瞪,竟在給我們每人發了火腿後,逕自坐到了尚洛塵和柳雪嬈中間!
喂,你這是幹什麼啊?!我發出求救的眼光看著她,希望她能重新坐回我跟容乘韻中間,可她卻衝我笑笑:「惠秀,你還再要塊火腿嗎?」
「不……」我想說不要了,眼睛衝她眨了又眨。可是亦柔那個死丫頭根本不管我說什麼,直接就切了一塊火腿遞給我。
氣死我了。
「哎呀,太擠了,大家挪一下吧。」亦柔坐在尚洛塵身邊,望望柳雪嬈說。「你坐那邊去吧。」柳雪嬈非常不高興,臉陰得像要下雨。
「去那邊拿東西不方便,為了給大家服務好點兒,大家都配合一下吧。」亦柔照樣笑呵呵地說。
柳雪嬈無可奈何,只好向容乘韻那邊靠近了一點,然後,容乘韻就向我靠近了一點……
啊——這個死丫頭究竟想做什麼啊?!我心裡充滿了對亦柔的不滿,可她像沒看見一樣,照樣忙得很快活。然後,在我旁邊的容乘韻卻比右邊的尚洛塵要輕鬆自如得多,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鼻息,他不時微微地笑一下,那笑容清新得就像水中的波紋,擴散到我的身邊。我的心跳更加猛烈了。
「給。」
「啊!」我一不小心,竟把尚洛塵遞過來的點心碰到了地上。
「大家吃個飯有什麼好緊張的,哥,你要不要再來塊兒這個?」柳雪嬈看看我,得意地說著,向容乘韻手裡送了塊牛肉。
見這樣的情景,我看看尚洛塵,他的臉色不是很好,於是趕忙將手裡的一塊火腿遞給他,「跟麵包一起吃,正好做三明治。」我笑笑。
尚洛塵也開心起來。我覺得我跟柳雪嬈現在像是電視或電影中才出現的情節,兩對情侶一起比拚誰對自己的男朋友好,拚命把好吃的塞進男朋友手裡和嘴裡。總之,那天的結果,是容乘韻跟尚洛塵都吃得撐得快走不動路了,而我跟亦柔還有柳雪嬈,卻餓著肚子下山。
「喂,你等等啊,跑那麼快你不熱嗎?」放學,容乘韻跟我一起回家練琴,我走得飛快,因為不想跟這個可惡的傢伙同行。
「你不熱就行,不用管別人。」我口氣極其不耐煩。
「我怎麼能不熱,我使勁兒追你,怎麼能不熱?」容乘韻並不生氣,口氣帶著捉弄的意味。
「喂,容乘韻!」我忽然站住,轉過身盯著緊跟在我後頭的容乘韻,「你怎麼像個尾巴似的
「什麼?」容乘韻好像也被嚇了一下,沒想到我會突然停住。
唉,氣死我了,我能把他怎麼樣呢,是自己把他請到家裡去練琴的,現在好了,就是我想趕他走,奶奶也不會讓他走的。就連國外的爸爸媽媽都下了指示,只要奶奶高興,讓我不能有絲毫異議地支持!真是心不甘哪,現在在我家完全變成我看他臉色了。
「不要老跟在我身後好不好?」我說,轉身又走。
「那這樣行了吧?」容乘韻一步跨過來,跟我肩並肩。
我斜眼瞪他一下,卻見他臉上沒有怒氣,很溫和,眼睛看著我,像是在詢問:這樣就不在你身後了。「喂,容乘韻,我可不想讓你妹妹到時候來找我,請跟我保持距離,三米!」
「……」容乘韻有些愣。
哈,一向高高在上的容乘韻,今天終於被我制服了。
「站住!」容乘韻衝我說。
「什麼?」
「你不要動。」容乘韻說著,向前走了三大步,站在那裡回頭衝我說。「你不讓我在你後面,在你旁邊也不行,人行道沒有那麼寬讓我們保持三米距離,所以,只有我在前面了。這就是三米,請不要過界。」他眼中滑過一絲笑意,瞬間就消失了,然後轉過頭徑直走。
啊?!他在前面?三米距離?可惡,連走路都要佔便宜!走就走,怕什麼?!
可是,容乘韻好像故意跟我過不去,他在前面走著走著,忽然就減慢了速度,我一下走著神沒注意,就跟他距離很近了,他扭過頭來就喊:「三米距離!」
我急忙後退。可惡,現在竟被他捏在手掌心了。他一會兒又走快,我這人平時走路很快,所以也就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誰知剛剛保持了相同速度,以三米的距離向前走,他的速度又慢了下來,然後又回過頭衝我喊:「三米距離!」
幾次下來,我竟被折騰得筋疲力盡,惱怒不已。這個可惡的傢伙,居然這麼折磨人!
「容乘韻,容乘韻!」我喊著他名字追過去。
「你幹什麼?三米距離。」容乘韻一點也不講情面。
「你……」氣死我了,他的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取消取消,不要三米了。」
「為什麼?」他一臉無辜的樣子。
「從現在起,各走各的,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不用算距離了。」我氣呼呼地說。再繼續這樣走下去,我不被他折騰瘋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好。這是你說的。」容乘韻說著,走到我身邊,「走吧。」我仰仰脖子,又向地下看看,把他上上下下打量個遍。
「有什麼問題嗎?難道還要像剛才那樣嗎?」容乘韻的聲音又冷了起來。
「呃——沒有,走吧。」無可奈何,我走在容乘韻身邊,走在回家的路上,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就洋溢出來,心裡像喝了蜜一樣甜滋滋的。
我在房間裡做著作業,容乘韻的鋼琴聲從房間各個角落鑽進臥室,再鑽進我的耳朵,像千條萬條蟲子在爬一樣,癢得心裡難受。
氣死我了,我怎麼都沉不下心學習,期末考試越來越近了,再不努力又要重蹈期中考試的覆轍了。上一次是因為奶奶去跟老師說情,這次再考不好,真的會讓奶奶失望的……
正是夏天,本來天熱就心浮氣躁,那些知了們已經叫得夠煩人了,偏偏鋼琴聲又起起停停,還有容乘韻跟奶奶談笑的聲音,讓我的心更加亂,根本學不進去。
「克制克制!」我告誡著自己,繼續埋下頭看書做題,耳朵竟又被鋼琴聲拐跑了,等容乘韻曲子彈完,我從美妙的音樂中回過神來再看題時,發現自己兩個小時只做了一道題。
這樣怎麼行啊?!這樣下去,只能注定這次考試還是失敗!
我輕輕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向外看了看,奶奶剛去了廚房。正是好時機。
我躡手躡腳走到鋼琴室門口,裡面琴聲還在繼續。現在,那間放鋼琴的臥室已經被奶奶改成鋼琴室了,那張大的床被移了位置,放在一角,整個房間更加寬敞,而且,房間放了香蕈劑,裡面盈滿淡淡的紫羅蘭的清香。奶奶對容乘韻太好了,這麼好的環境都讓他享受了,我作為奶奶的親孫女都沒福享受。
我輕輕將門打開,正看到容乘韻直直的脊背,他背對著我,陶醉在演奏中。真是可惡啊,在別人家練琴還練得這麼起勁兒,卻害得房子的主人沒有心情學習!
我偷偷走到他身後,趁他最陶醉最不注意的時候大喊一聲:「容乘韻!」
哈哈,果然達到目的了。容乘韻被嚇一跳,音樂戛然而止,「怎麼了?」
「怎麼了?」我還沒回答,廚房裡的奶奶聽到音樂停了卻先跑過來問。
那是我的奶奶嗎?我現在開始懷疑了,怎麼我的親奶奶卻對一個陌生的臭小子這麼好,借他鋼琴不說,還教他彈琴!
「沒什麼。」容乘韻率先打破了僵局,「我剛才忽然想到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彈這首曲子。」
「哦。我還以為有什麼事呢。」奶奶舉著濕濕的手,手上還沾著塊菜葉。
算你聰明!我在心裡說。
「惠秀,你怎麼不去做作業,在這兒做什麼?」奶奶問我。
「啊……」我看看容乘韻,他面上像是沒有表情,不動聲色,「我學累了,休息下。」
「要勞逸結合才好,呵呵。」奶奶說著,又去廚房了。
可惡的傢伙。「你……」
「我怎麼了?你不敲門就進來,是要偷襲還是偷窺?」容乘韻抬眼,輕輕問我。
「我……」
「你又怎麼了?你知不知道這樣是不禮貌的表現,而且,你這樣貿然闖進來,把我的思路都打亂了。」
竟然是惡人先告狀,有天理沒天理了?!我就差仰天長哭了。可惡!我怒氣沖沖又回到自己房間,在座位上坐了片刻,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我把我房間裡的DVD機打開,用棉塞把耳朵堵住,把音響調到最大。哈哈,現在好了,可以安心學習了,我對鋼琴聲是一點兒也聽不見了。
「咚咚咚。」有人敲門,可是我根本聽不見,所以繼續埋頭看書。
門在敲了幾次不開後,砰地被打開了,容乘韻站在門口。我猛地抬起頭來,臉上掛著笑意。我以為我一定能看到一張憤怒的臉,可是,容乘韻並沒有生氣,甚至他的臉上是洋溢著笑容。
他站在門口,看著我,有那麼一瞬,我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溫情,短暫的,一眨眼就消失了。我懷疑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因為容乘韻已經把門關上了,衝我走過來。
啊——他不會是來報復的吧!我瞪著眼睛看著他。
「……」
他在說什麼啊?我根本就聽不到,只是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的。
他好像很有耐性,又說了一遍,我依然是一臉茫然。
他好像意識到什麼,走過去,把DVD的音響關了。「你幹什麼?!」我大喊。可是,我的聲音依然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所以我又用了更大力氣問他。「你幹什麼?!」
他的神色忽然有點緊張,示意我小聲點。可是,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門又被打開了,奶奶站在門口,手裡還拎著菜刀,滿臉驚訝地看著我們。
「奶奶,你怎麼了?」我看看奶奶,奇怪地問。
奶奶也被我嚇到了一樣,驚呆在那裡,怔怔看著我,嘴裡說著什麼。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我又大聲沖奶奶喊。
奶奶急了,急忙衝過來,把刀丟在我的桌前,抱著我的臉看,嘴依然動著,好像在問我是不是有事。
「沒有,奶奶,我很好。」我說。
這時,一邊的容乘韻卻伸出手來,將我耳朵裡的棉塞拿出來。
「你幹什麼?」我這一喊,一下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那麼大,嚇得我自己都有些怔。
「惠秀,你是在做什麼?戴著耳塞開那麼大音響,不是要把我們都震出心臟病吧?」奶奶不快地說。
「不是。」一想到是容乘韻的鋼琴攪得我學習不進去,我就滿肚子火。
「你那麼大聲音說話,還聽不見我們說話,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為你耳朵聾了呢。」奶奶說。
「沒有。」我沖奶奶勉強笑笑,「奶奶你快去做飯吧,我的肚子早就唱歌了。」
「好好好。」奶奶說著,又去做飯了。容乘韻卻沒走。
「喂,你還在這裡幹什麼?」我看看他,問。
「我們談判一下。」他說,伸手抽出我桌上的一個筆記本。
「喂,你幹什麼?!」我急忙叫。那可是我的日記本,該死的傢伙,私看人日記是犯法的,窺探別人隱私!
「隨便看看。」他挑挑眉毛。
「我的東西不經允許是不能碰的!」我說。
「好。這樣,快考試了,把你的數學筆記借我用一下吧。」
「你進來就是借筆記?」
他看看我,微微一笑,那表情好可愛,可是我卻看不懂是什麼意思,有一點點狡猾,也有一點點欣喜,「算是吧。」
「對不起,不借。」
「哦?」他看著我。
「我的筆記不借人,要借的話,也是有條件的。」我說。
「什麼條件?」
「因人而異。」我打量著他,看他有什麼反應。
他只是笑笑:「我呢?」
「每天彈琴時間壓縮到2個小時。」我一點情面不留。
「這……」他顯然有些為難。
「不答應就算了,反正還有半個月就考試了,只有半個月,你少練2個小時沒什麼的。」我見他有些猶豫,急忙乘勝追擊。
「好。同意。」
哇,得救了!我在心裡高呼了幾遍萬歲,表面上卻還裝作很關心他的樣子,「這也是為你好,快期末考試了,總不能不顧學習吧?」
「唔。」他點點頭,「好,筆記拿來吧。」
「現在就要?」
「唔。」他還點點頭。
真是的,我還沒看完呢,算了,今天就只做練習題吧。然後,不情願地把筆記本遞給他。他拿著筆記本關了門出去了。
太好了,他終於不再彈琴了,我終於可以沉下心好好複習功課了!我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哈哈,成功了!
可是,我剛伏到桌上準備開始學習,臥室的門又被打開了。容乘韻再次出現在門口。
我看著他,難道他反悔了?「奶奶說讓我們一起學習。」他說著,走進來,把書和課本放在我桌上,從旁邊拉過來一把椅子就坐下,開始學習。
我簡直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怔怔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容乘韻抬起頭問我。
啊?我看看他的臉。「沒有啊。」
「那你為什麼這麼盯著我?」他瞪著眼看著我。
啊——又被他轉進去了。真是可惡啊,不練琴製造噪音了,又到我眼前來晃悠,這不是故意氣我嗎?!
「還有半個月就考試了,抓緊吧,我可不想再聽到別人說我們的名次挨著是有預謀的。」
「你……」
可是容乘韻根本不再理我了,低著頭看書,很認真很投入,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樣。一排長的睫毛投影在眼瞼,面色白皙輕柔,嘴唇緊閉,像是在努力思考著問題。
我就那樣看著他,看得有些出神。
「喂,不承認自己是色女是嗎?那就好好看書。」容乘韻抬頭看看我。
「啊,哦。」我急忙低頭。臉上一抹紅暈飛過,心裡竟湧上絲絲甜蜜。
「奶奶你快去買菜吧,現在天氣涼快了。」週六下午,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房間裡,想看電視奶奶不讓,想聽歌兒奶奶說不能三心二意。於是我裝作看書的樣子趴在寫字桌邊,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琴聲,就是這個時候,尚洛塵的短消息發過來,說要馬上到我家來給我個驚喜,給我什麼驚喜呢?是週末,而且天氣這麼熱,跑過來多熱啊!
「哦,也好。」奶奶看看時間,「我兩個小時就回來了。」然後奶奶走到鋼琴室,「孩子,你先練著,奶奶去買菜了。」
「好的。奶奶,要不要我去幫您提籃子?」容乘韻笑得那麼燦爛。相比之下,奶奶跟容乘韻倒像是親的祖孫二人,而我是個外人。
奶奶不會是被這個長得好看的臭小子迷住了吧,怎麼會對他那麼好呢?我站在客廳裡,心裡五味俱全。容乘韻竟然奪走了奶奶對我的愛!
「奶奶,快點兒啦,晚上不是要做好吃的嗎?」我叫道。再不讓奶奶出去,尚洛
「哎呀,看把你急的?」奶奶問,「小饞貓,是不是又要讓奶奶給你買奶油冰激凌啊?」
奶奶怎麼當著容乘韻叫我小饞貓呢?!我看看容乘韻,他正偷偷笑呢。真是羞死人了。「奶奶,請不要在外人面前稱呼外號,這是我們約定過的。」我用眼睛示意容乘韻是外人。
「哦,容乘韻又不是外人,怎麼不可以。小饞貓,放心吧,我會多買兩隻回來,明天後天你跟容乘韻都要好好學習,馬上就期末考試了,我可不要再去找老師了……」奶奶笑得臉上起了很多皺紋。
真是無奈啊,奶奶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不管怎麼樣,奶奶總算是在我的監督下拿好了錢和籃子出門了。我長噓一口氣,向鋼琴室看看,容乘韻卻也在看著我,「他要來,是不是?」
啊?!他……他怎麼知道?難道他偷看了我的短信?我急忙低頭看看胸口,手機還掛在胸前。那他是怎麼知道的呢?我看著他,眼中充滿了疑惑。
容乘韻的眼中升起了迷霧,冰冷而模糊,無法看清他眼的最深端。
「他已經就上來了。」容乘韻說著,低下頭,手放在琴鍵上,卻不彈。
「叮咚叮咚。」門鈴響。
啊,真的來了?!「你……怎麼知道?」我舔舔嘴唇,開口問。真是太奇怪了!
「我從窗子看到他在樓下等了很久。」容乘韻說著,猛地按下琴鍵,歡快的音樂流淌而出。
他在搞什麼?怎麼忽然間又彈了起來?他的後背坐得直直的,倔強的樣子。
「叮咚——」門鈴繼續響。我不再停留,急忙跑過去開門。
門口的尚洛塵滿臉帶笑,因為緊張而有些侷促。
「為什麼非要今天來呢?幸虧我把奶奶騙出去了。」
「他在?」尚洛塵眼中流露著一絲失望。
「哦。容乘韻在練琴。」我說。
「生日快樂!」尚洛塵說著,從身後拿出一大束玫瑰,亮在我面前。房間裡,鋼琴聲戛然而停。我心裡打了個問號,但馬上就被鮮花吸引了。這花很美很香。我有一刻都愣傻了。因為我家都是過陰曆生日,所以忘了今天是我的陽曆生日。可尚洛塵卻記得這樣清楚。
「謝謝你,尚洛塵。」我看著他,由衷地說。
「想了好長時間要送你什麼,知道你出來不方便,所以,現在才過來送花給你。」尚洛塵笑笑。
「那進來坐會兒吧。」我把尚洛塵讓進來,「奶奶要過一會兒才回來呢,喝杯飲料。」
我一扭頭,卻看到已經從鋼琴室出來的容乘韻,正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尚洛塵。「鮮花很漂亮。」他說。
「是的。」尚洛塵回答。臉色顯示出一份得意。
我拿了兩瓶飲料,一瓶給尚洛塵,一瓶遞給容乘韻。容乘韻看了看我,才接過去拿在手裡。
「外面很熱吧?」
「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