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我對傻呆呆站在我房間裡的容乘韻叫道。
「這是你的臥室嗎?」容乘韻跟我出來,嘴角輕笑。
「什麼?這你別管。」真是的,把一個男生帶到家裡來不說,還讓他進了我的房間,這對女生來說,可是件非常難為情的事啊!
「居然沒有疊被子……」
「你……容乘韻!」真是太氣人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了,開門吧。」容乘韻壞笑。
可惡的傢伙!我在心裡罵。可他居然沒生氣,這是我沒料到的。我拿出鑰匙,打開門。
「鋼琴是不是很久都沒人動過?」容乘韻看看房間。
「太厲害了吧,你怎麼知道?」我驚訝地問。
「真是笨,看看房間,還有鋼琴罩就知道了。」他說著,掀起鋼琴罩的一角。隨即發出一聲低呼。
「唔?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太好了,這架鋼琴太好了。我早就聽媽媽說起過它,今天才見到。真是太幸運了。謝謝,謝謝你宿惠秀。」容乘韻說著,已經掀開鋼琴罩,滿眼驚歎。
他的手在琴蓋上輕輕撫摸,「油漆還是這麼光亮,保護這麼好。真是太難得了。」
「有什麼不同嗎?」我問。
「是的。」他看看我。「這架鋼琴是德國製造的,著名鋼琴家弗朗茲·李斯特就曾經用過它,當時是在意大利的一次演出中。他對這架鋼琴特別讚歎,因為它的音質非常棒,能夠彈奏出最好聽的曲子。」他說著,已經打開琴蓋,情不自禁地彈了起來。
哇,原來我家裡有個這樣的寶貝,奶奶怎麼從來沒提起過呢?我驚奇地想著,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美妙的琴聲中。音樂真的很是美妙啊,自從我聽到容乘韻彈琴後,我才知道鋼琴演奏出的聲音可以這樣動聽美好。
容乘韻坐在鋼琴前,整張臉都是舒展開的,濃的眉不時地挑動著,眼睛時不時抬起看我,流露出幸福與快樂的神情;他的鼻子窄而挺,從側面看,成光潔的曲線,在面孔上延展,然後是那張唇,薄而不失豐潤,常是緊閉的,很倔強的樣子。
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夢裡,站在鋼琴旁,聽容乘韻專門為我一個人演奏……
該死,醒醒!我罵了下自己。怎麼能想這些呢,宿惠秀?那些是你跟尚洛塵做男女朋友前的癡心妄想,現在,你是尚洛塵的女朋友,容乘韻不是專門為你彈奏,而是在試鋼琴!
我還在漫無邊際地遐想著,音樂在他跳動的十指中停了下來。
「真是太好了。」容乘韻很開心地望望我。「鋼琴比我那台還要好,保護得也很好,只是放置的時間過長需要校一下音。」
「唔?那很麻煩嗎?」我對鋼琴真的是一無所知。
「我自己就可以。」他自信地說,「明天我拿著工具過來。謝謝你,宿惠秀。」
「明天?」太驚訝了,這樣的結果是我沒有預想的。不,確切說我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
「怎麼,有問題嗎?」容乘韻看看我,問。
「哦。」天,該怎麼跟他說呢,明天不可能還這麼順利地把奶奶騙出去啊!我左思右想也找不出辦法來。
「哦,對,這是你家,我這麼過來方便嗎?你就跟你奶奶住一起嗎?」他終於明白過來了。
「唔。是的。爸爸媽媽在國外,所以,我只跟奶奶在一起。」我囁嚅著回答,腦子還在轉著,明天該在麼跟奶奶說……
「是不是很為難……」他看著我,問。
「不……不是。」宿惠秀,你真笨,跟他直說一起想辦法就行了啊,怎麼還否定呢?!
「那你怎麼……」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門外響起奶奶的聲音,「惠秀,是奶奶,快開門。」
啊!奶奶又回來了?!我大驚失色,容乘韻大概也很吃驚,滿臉慌張……
我打開門,奶奶就站在門口,還喘著氣,亦柔就跟在奶奶後頭,滿臉苦苦的樣子。這是怎麼了?
「奶奶,您這麼快就回來了啊?」我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問。
「唔。」奶奶答應著,卻對房間四下打量。奶奶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我看看亦柔,她衝我使勁擠眼睛,還向我說著什麼。她在說什麼啊,看她眼睛轉來轉去和嘴型,好像是在問容乘韻走沒走。我搖搖頭。死丫頭,怎麼也不給我發個信息就回來了呢?!
「惠秀,奶奶在樓下很遠就聽到鋼琴聲了,那麼好聽,我還以為是你彈的呢?」奶奶看到放鋼琴那間臥室的門還關著,放鬆了神情。
「奶奶,惠秀做夢也不會彈琴吧?」亦柔故意拉著奶奶要進廚房,想幫我把奶奶引開,讓容乘韻趕快走。
「就是。我們家惠秀很小時候還是對鋼琴有點感覺的,只是那時在她姥姥家,我想教也沒教成,現在大了,你們功課又緊張……」
「哇,奶奶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呢?」我驚訝地問。
「不過,剛才很奇怪哎,我跟奶奶逛著街,奶奶就非要回來,她說聽到家裡鋼琴聲了……」亦柔把奶奶騙進廚房又被奶奶趕出來寫作業。
「什麼?你們在哪兒逛街?」我吃驚地問。
「在隔一條街的商場。」亦柔回答,「根本聽不到的。怎麼,容乘韻對鋼琴說什麼了?」
「很滿意。」
「什麼?!」亦柔眼睛都瞪大了。
「他說鋼琴非常好。只是……真的很奇怪啊。」我說。
「什麼奇怪?」
「剛才容乘韻真的彈琴了,奶奶居然有心電感應,真是奇怪啊?」我真是越想越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事發生呢?
「啊?!」亦柔驚叫。
「你們兩個怎麼還不學習呀,今天作業不多嗎?」奶奶忽然從廚房走出來,問我們倆,手裡還拿著一把芹菜。
「哦。馬上馬上。」我急忙回答。
怎麼辦,怎麼辦,容乘韻現在還在放鋼琴的房間裡呢!我心裡火急火燎一般。
「叮——叮——咚——咚——」臥室裡傳出幾聲鋼琴聲,隨即,一段優美動聽的曲子流淌而出。
啊?!
啊?!
啊?!
再驚訝也沒有此刻的奶奶驚訝,再吃驚也沒因為奶奶這樣吃驚!
奶奶張著的嘴根本來不及合攏,手裡拿著的芹菜竟全散落到了地上。
可惡!該死的容乘韻在幹什麼啊?!不是告訴他不能出聲嗎?!怎麼還在彈琴呀?!
奶奶的眼光落在我身上,驚訝,緊張,還有擔憂與惶恐。奶奶是怎麼了呢?這麼複雜的眼神和表情。「誰……誰在裡面?」奶奶的聲音有些顫抖。
「啊,奶奶。」我叫,聲音裡帶著哭腔,「奶奶,對不起,奶奶,我錯了。」我一把扶住奶奶。
「怎麼回事?」琴聲依然悠揚,奶奶的眼光極為嚴肅。
「奶奶。是……是我昨天說的那個同學,他的鋼琴壞了,我就把他帶過來……」我戰戰兢兢。我親愛的慈祥的奶奶從來沒對我發過火,現在這樣嚴肅地跟我說話,讓我非常害怕。
容乘韻,你真是害死我了!
奶奶走上前打開門。容乘韻還坐在鋼琴前,陶醉地彈奏著,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他自己了。
奶奶走進去,也看呆了一般,直直看著容乘韻,看著他的指在琴鍵上舞蹈。
容乘韻彈得如癡如醉,直到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我、亦柔,還有奶奶。
「奶奶。」他急忙站起來。手足無措的樣子。
「你……叫什麼名字?」奶奶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很慈愛地看著容乘韻。
「容乘韻,奶奶。」這時候的容乘韻,老實聽話又乖巧的樣子,真是越看越讓人喜歡啊。
「容乘韻?」奶奶自言自語著念了一遍,又問他,「你從多大學習鋼琴,彈得非常棒。」
容乘韻看看我,又看看奶奶,回答奶奶的問題,「三歲。」
「一直是在國內學的嗎?」奶奶怎麼這麼多問題啊?
「唔,一直跟著媽媽在國外,去年才回來讀高中的,因為華梵市的教學質量非常高。」他很恭敬地回答。
「你的老師是?」奶奶繼續問。
「我媽媽。」
「哦,那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岳芳菲。」
「啊!」奶奶發出一聲低呼,整個身子一顫。
「奶奶,你怎麼了?」我一把扶住了奶奶。
容乘韻呆呆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奶奶怎麼一聽到岳芳菲的名字就反應這麼強烈呢?我奇怪地想著,邊把奶奶扶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來。
「孩子,你的鋼琴壞了?」奶奶問容乘韻。
天,容乘韻千萬別說是尚洛塵砸的,而且是因為我砸的!
「是的。」容乘韻說,「宿惠秀說起來,說您有架鋼琴,想讓我來看看,我沒想到……」
呵呵,沒想到容乘韻也不是個冰人,還很會說話呀。
「哦。」奶奶點點頭,「鋼琴已經閒置很多年了,如果你喜歡,就常過來彈吧。」
什麼?我……我沒聽錯吧!我看看亦柔,亦柔也在看著我,臉上同樣滿是吃驚。
「那太好了,太謝謝奶奶了。」容乘韻很禮貌地說。
奶奶沒說話,一直看著容乘韻,微微點了點頭,很喜歡的樣子。
「什麼?去你家?!」尚洛塵對這個消息震驚得如同天要塌下來了。
「唔。」我點點頭,心裡很高興,可是臉上還是故意裝出鬱鬱不快的樣子。
「那他不是每天都去你家練琴啊?」尚洛塵非常氣憤。
「可能是吧。他還有兩個多月就要比賽了,比賽的時候,就會用我奶奶的鋼琴。」我解釋給他聽。
「可惡!」尚洛塵一拳揮在樹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你幹什麼啊?!」我急忙拿住他的手,還好,沒受傷。
尚洛塵撲哧一聲笑了,「沒關係,我經常打沙袋,手早就磨出厚皮了,受不了傷的。」
「真是氣人,怎麼能這樣殘忍地對自己呢?!」我白他一眼。
「沒有,我只是一想到他要跟你在一起,心裡就……」
「尚洛塵!」我大聲喝住他繼續說下去,「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請不要再提!」
「哦,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尚洛塵急忙討好我,「今天晚上我們一起滑旱冰吧?」
「晚上?」我很為難,「晚上恐怕都不能出去了。」
「為什麼?」尚洛塵驚叫,「該死,都是那個容乘韻!」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那能不能跟你奶奶商量商量,把鋼琴借給容乘韻,讓他搬到學校來,天天練,也方便啊……」
砰——
他話剛說完,我就衝他腦門砸了一下,「搬到學校來還像那台送到俄羅斯的鋼琴那樣的下場嗎?」
「當時是生氣,太衝動了……」
「衝動?那你以後控制點情緒吧!」我說完理也不理他就要走。卻見對面有個大美女正衝我走過來。
因為眼睛迎著陽光,一時看不清楚。我時間眨了眨,用手擋住光,才看到,走過來的是柳雪嬈!
她來做什麼?!我心一驚,來者不善!
可那個柳雪嬈直接走到我面前,我剛要衝她打招呼,她卻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你幹什麼?」尚洛塵衝過來,拉住了她要再落下來的手,然後猛地往後一推一放手。
尚洛塵很生氣,也很用力氣。我看到柳雪嬈白白的手腕上起了一圈紅。我卻傻了一樣,大腦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還有你!」柳雪嬈又把矛頭對準了尚洛塵,「你為什麼砸壞鋼琴?!」
「已經砸壞了,你還想怎麼樣?」尚洛塵根本不吃她那一套,怒視著她。
「我讓你們離容乘韻遠點,可是……」她越說越生氣,說著說著,又要衝過來打我,被尚洛塵一把拉住了。
「你不要碰她!」尚洛塵大聲說。
我看著尚洛塵,心裡充滿了感激。他真的如當時所說,會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
「她都要陪著別的男生天天練琴了,你還在這裡當傻瓜!」柳雪嬈話一出口,尚洛塵抓住她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撒開了,怔怔看著我。
我的心裡很難過。我沒想到,只是想給容乘韻找架鋼琴的單純想法,會引起柳雪嬈這麼強烈的反應,也沒想到,會這麼重地傷到尚洛塵。我看到了她眼底閃現的憤怒,像要將我在一瞬燒成灰一樣。
「你不要勾引哥,他是我的,是我的!」柳雪嬈狠狠地說完,氣呼呼轉身就走,只剩下我跟尚洛塵,還呆呆站在那裡。
「尚洛塵,對不起,我……」
「你什麼也不用說,惠秀,我相信你。快去教室吧,馬上就上課了。」尚洛塵說著,推了我一下。
我在陽光底下,任夏天毒辣的陽光灼燒著我的皮膚我的頭髮。我做的不對嗎?我在心裡問著自己,緩緩向教室走過去,快上課了。
學校門口,我,亦柔,還有尚洛塵,都站在那裡等著。
「怎麼還不出來?」尚洛塵來回踱著腳,不時地向校園裡面張望,好看的面孔上透著不耐煩。
「或許,快了吧。」亦柔看看我說。
我們都在門口等容乘韻,說好放學跟我一起回家練琴的,只是放學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還沒有容乘韻的影子。
快了快了,說不定他已經背著書包出來了。我在心裡告訴自己。
「惠秀,你確定跟他說明白了嗎?」尚洛塵問我。
「當然說明白了。」我不高興地白他一眼,難道我是那種連這樣的小事都辦不好的人嗎?!真是的。
「你別生氣惠秀,尚洛塵的意思,是不是容乘韻忘了呢,要不,我們去學校找找?」亦柔忙拉拉我的胳膊。
「也許吧。」我回答著,便向教學樓走過去,準備去找容乘韻。
「我去。」尚洛塵拉住我。我看到他眼中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點。
「尚洛塵!」我叫。我真怕他會再衝動。
「放心吧,我只是去叫他,不會跟他衝突的。」尚洛塵望著我,咧開嘴笑了。
我也笑了。看著他跑遠。
「惠秀,你可一定要把握好啊。」亦柔提醒我。
這個死丫頭,我用眼剜她一下,「我不是說過了嗎,我……」
「你你你你你,宿惠秀,有時候,人的眼睛是會被東西蒙住,看不到自己的心的……」亦柔試圖想證明什麼,可又怕自己表現得太急切,所以,說出了上面的話。
我一怔,「亦柔,你在說什麼?」
「哦。沒有。」她神色黯然下來,眼底的憂鬱如迷霧一樣,開始上升到迷住整雙眼睛。
「容乘韻?!」有一雙手忽然在我肩上拍了下,扭頭一看,竟是容乘韻。他怎麼突然出現了呢,尚洛塵呢,他不是去找容乘韻了嗎?我四處看看,尚洛塵還沒有回來。
「走吧。」他幽深的眸子跳動著一絲得意的神采。
「什麼?」我有些愣。
「去練琴。」他眉毛揚揚。
奇怪啊,今天的容乘韻怎麼這麼特別呢?!我怔怔看著他。
「走吧。」容乘韻說著,竟拉了我走。
「啊,亦柔……」我叫著亦柔,又用眼看看教學樓。尚洛塵你這個笨蛋,去幹什麼了啊,怎麼還沒回來?!
「啊,那你們走吧。」亦柔很快領會了我的意思,做出大義凜然為朋友兩肋插刀敢於犧牲的樣子。
「容乘韻,你在做什麼?你是不是故意讓我們等了這麼長時間再出來的?」我邊跟容乘韻走,邊問他。
「隨便你怎麼想。」他不置可否,繼續朝前走,漆黑的眸子亮亮的。
「你一直躲在旁邊?」我吃驚地盯著他。容乘韻竟然可以做這樣的事?那樣一個連穿衣走路都一板一眼的人也會調皮氣人?
「我只是想安靜地練琴。」容乘韻恢復了從前的冰冷,大步向前走去。
我無奈地搖搖頭,真是奇怪啊,有些喜怒無常。
奶奶像是在專門等我跟容乘韻一樣,我一敲門,奶奶就出現在門口了。更吃驚的是,奶奶居然把放鋼琴的房間都打掃乾淨了,鋼琴也擦得亮亮的,鋼琴的上面,還擺了一束盛開的百合花,散發出的淡淡的清香充盈了整個房間。
哇,太令人吃驚了。我的奶奶,竟有這樣的情趣,還懂得買花,只是,對鋼琴從來不提的奶奶,怎麼忽然變得這麼熱情呢?
「怎麼樣?」奶奶笑笑地看著容乘韻。
「很好,謝謝奶奶。」他說。
「唔。」奶奶點點頭,「彈鋼琴是要有一個好的氛圍的,那樣,彈出來的曲子,才會像花香一樣,不只是聽起來好聽,整個心也會為之陶醉。」
「是的,奶奶。」容乘韻笑笑。
他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眉毛輕輕彎下,亮亮的眼睛發出柔和的光,嘴角上揚,鼻翼兩側也露出淡淡的輪廓,微笑的輪廓。
「能不能把你準備參賽的一首曲子彈一下給奶奶聽聽?」奶奶笑呵呵地,滿臉皺紋寫滿慈愛。真好,難得奶奶接受了容乘韻來練琴,要不然,那場鋼琴被毀壞的事故還不知怎麼收場呢!
「好的。」容乘韻答應著,打開鋼琴蓋,試了下音,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奶奶:「音已經調好了?」
奶奶微笑地點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我驚訝地看著奶奶,很是不可思議。
「當然是你上學的時候啊。」奶奶瞥我一眼,好像我問的問題很弱智一樣。
「唔,您叫的鋼琴調音師吧。」我笑了。
「傻丫頭,是奶奶調的音。奶奶可是這方面的專家。」奶奶得意地笑笑,又衝容乘韻說,「孩子,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了。」
十指輕動,美妙的音樂隨之而出。他的雙眼微合,嘴唇彎成美麗的弧形,陶醉在美妙的音樂世界裡。西下的陽光從窗子照射進來,將餘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整個身體如同鍍了金,光彩奪目,就連那張在路上時還有些冷漠的臉,現在,也是溫暖的。真是一幅完美而和諧的圖畫啊。
啪啪啪——
容乘韻琴聲剛畢,奶奶就鼓起掌來。她微笑著看著容乘韻,微微點點頭,「孩子,你彈得很好,音神合一。」
「還希望奶奶能指教。」容乘韻很謙虛地沖奶奶笑笑。
「很好。」奶奶說著,起身向他走過去,「好幾個難度的地方都演奏得非常巧妙,只是,還有幾個小地方如果能再改進一下,就更完美了。」
不會吧?我目瞪口呆。我的奶奶居然懂鋼琴?還一副行家的樣子。有沒有搞錯,我從小到大都沒聽奶奶說起過。
「請奶奶指點。」容乘韻一聽說,急忙讓出座位。
「啊,奶奶,該做飯了吧。」我急忙說。要知道,我跟奶奶這麼多年都沒見奶奶碰過一次這架鋼琴,奶奶懂的話,也只是欣賞罷了,容乘韻還站起來讓奶奶給他指點,那不是會讓奶奶難堪嘛。所以,為了避免尷尬,我得趕緊讓奶奶離開。我走過來準備拉著奶奶出去,可奶奶卻伸出手制止了我。
「奶奶?」奶奶想做什麼呢?
奶奶絲毫不讓,直接坐在了鋼琴前,將曲子翻了兩頁,彈奏起來。
天哪!我的奶奶,我平常對鋼琴連碰都不碰的奶奶居然在彈鋼琴,而且……我看看容乘韻,他的臉上也微微顯出震驚。我這才注意到,奶奶修長的十指跳躍在琴鍵上,像是跳躍的精靈,演奏著動人的旋律。
「奶奶——」直到奶奶停了下來,我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奶奶,你怎麼從來沒說過,你會彈鋼琴?」
「是嗎?可我也沒說過我不會彈啊?」奶奶故意逗我。
我衝過去,給奶奶一個大大的擁抱,「奶奶,奶奶你真是彈得太太太好了,是我聽到的天下最最好聽的鋼琴曲!」
「這個臭丫頭。」奶奶笑著推開我,開始給容乘韻講該注意的細節。容乘韻聽得很仔細,奶奶則一邊教一邊演示,還讓容乘韻自己練習。很快,三個小時的練琴時間就過去了,我才發現,我的作業沒寫不說,肚子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連說話的力氣也都快沒了。
「奶奶,你的寶貝孫女就要餓癟了。」我有氣無力地靠在門口,望著奶奶和容乘韻,她們兩個還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根本不知道時間。
「哎喲,看我這記性。」奶奶拍了下後腦勺,「怎麼把做飯都忘了。」
「奶奶彈得太棒了,所以我們都忘了時間。讓奶奶受累還餓肚子,晚上一起出去吃吧,奶奶。」容乘韻說。
不會吧,奶奶受累也餓肚子,我也在餓肚子好不好?容乘韻,你要想做紳士想有禮貌也要照顧所有的女士,不要有偏頗。
「對,我們樓下那家排骨店非常好,一點也不膩,我們哪,今天就去那兒吃。」奶奶興高采烈。我從來沒見過奶奶這樣興奮,彷彿一下年輕了二十歲!
「真是二十多年都沒這麼開心過了。這鋼琴,也休息了快十多年了。」
「是啊,奶奶,你以後要每天都這樣開心哦。」
我們邊走邊說,在走到樓下的時候,我忽然呆住了。
樓對面的那棵樹下站著一個人,白色的T恤,白色的休閒褲,白色的運動鞋。他靠在樹下,雙手放進口袋,頭微微揚著,在昏暗的燈光下,身影顯得落寞而孤寂。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重重撞了下,生出一絲愧疚來。難道尚洛塵一直站在樓下等著嗎?
容乘韻顯然也看到了尚洛塵,身體微微一怔。
「怎麼了?」奶奶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兒,看看我看看容乘韻。
「啊,沒有沒有,剛才看那邊那個人有些眼熟,原來不認識,走,我們快進去吧。」我說著,拉著奶奶就往飯店走。再回頭看時,尚洛塵已經看到了我們,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我已經感覺到他眼中的傷痛。
「奶奶,你們先坐著,我去買點好東西過來。」扶了奶奶在飯店剛坐下,我說。
「去買什麼?這裡都有的,奶奶請客,你隨便點。」奶奶很大方地說。
奶奶平常可是經常教育我要節儉的,今天肯定是因為容乘韻來練琴高興,所以才這麼慷慨。可是,尚洛塵還站在外面,我要是不出去,他會一直站在那裡的。
「呃——奶奶忘了那邊有家賣奶茶的店嗎?那兒的奶茶可是最最好喝的,我去買兩杯來,讓容乘韻也嘗嘗。」我呵呵笑著討好著奶奶。
「唔,好。」奶奶答應了。
我看到容乘韻的臉色怪怪的,有些不自然。「我很快就回來。」說著,急忙跑出飯店。
「惠秀!」尚洛塵居然已經走到飯店門口了!
「你幹什麼啊?!」我拉著他就往遠跑。該死,要是被我奶奶發現了可就慘了。
「我擔心你,所以過來了……」在樹蔭底下尚洛塵很坦白地交代。
「你有什麼可擔心的,是在我家呀!」我說。
「就是因為在你家,所以才擔心……」哇,尚洛塵好像從來沒有過這麼乖的樣子。
「你想什麼哪?!」我猛地推了尚洛塵一把,尚洛塵一下竟沒站穩,搖晃著就向後頭倒過去……
「啊——」我一驚,急忙伸手去拉,卻不小心把自己撲進了尚洛塵懷裡,而且,我們正好是面對面……那麼嘴……
啊!!!!這怎麼可以啊?!我的大腦空白一片,好像有一道閃光從天劈來,照得我的眼睛看不見所有東西,只有白花花一片。就是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我的胳膊被誰拽住了。
謝天謝地,總算沒有讓事情繼續發生下去!
再看尚洛塵,他也已經站住了。幸虧他天天踢球身手敏捷,身體只是旋轉一下就站定了。
我站穩身體,驚魂未定,剛要跟那個「救」了我的人說謝謝,卻發現容乘韻站在我身邊!
他怎麼在這裡?!我奇怪地看看他,臉還是那麼冷,沒什麼表情。然後急忙向四周看了看。
沒有別人!!!
剛才真的是容乘韻拉住的我的胳膊?!他為什麼跟過來?我瞪著容乘韻。
「你在這兒幹什麼?!」我還沒開口,尚洛塵先開口了。
「惠秀說出來買奶茶,我怕她拿不了,接一下。」容乘韻不鹹不淡地說,說得極自然,好像我們很親密無間的樣子。
惠秀?容乘韻竟然直呼我的名字,真是天下奇聞哪。「誰說我拿不了?誰讓你來的?」我也有些惱火,這不是明擺著跟蹤我抓我把柄嗎?!
「容乘韻,你不要太過分了。」尚洛塵一把抓住了容乘韻。
糟糕,不會又像上次那樣衝動吧。「住手,住手!」我急忙上前制止。
「惠秀,我們走吧。」容乘韻一把將尚洛塵揪住他的手拿下來,整整衣領,叫我。
啊?我有些愣,看看尚洛塵。「尚洛塵,你先回去吧,奶奶還在裡面等著我們呢。」
「惠秀……」尚洛塵想跟我說什麼,看看一旁站著的容乘韻,就又把話嚥回去了。
「放心回去吧,明天見。」我衝他擺擺手,轉身向飯店走去。容乘韻就跟在我旁邊。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向尚洛塵那邊看了看,他正一邊回頭一邊向小區門口走去。於是心裡感到無比愧疚,明知道這樣跟容乘韻在一起會讓尚洛塵不高興,可是……
「喂。」容乘韻拉拉我的胳膊,阻止住要進到飯店的我。
「幹什麼?」我站住,看著他,心裡充滿了不快,難道他也有什麼事嗎?
「你不是說買奶茶嗎?」他淡淡說。
「哦。」真是的,差點忘了。奶奶的眼睛可是容不得沙子的,於是轉頭,向奶茶店走去。在轉頭的一瞬,我瞥到了容乘韻黑亮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竊喜。
「惠秀,週末一起出去玩兒吧。」
「不行啊,那個容乘韻週末又要來練琴的。」
「他練他的琴,你也不用必須待在家裡呀?不是有奶奶嗎?」
「奶奶在指點他,兩個人在一起一彈起來,就什麼都忘了,所以,我必須在家陪著。」
「那……」
「別說了,尚洛塵,真的去不了。而且,也快期末考試了,上一次就……」我咬咬嘴唇,「所以,得好好準備一下。」
「那一起吃飯吧?吃飯總有時間的。」
「奶奶每天都準備好飯的。」
面對尚洛塵,我無比為難。那麼真摯誠懇的目光,那麼深情專注的眼神,可是,我還要狠著心說不。其實,我完全可以跟尚洛塵出去,因為我不在家,容乘韻也一樣可以彈琴。但是,我還是說了不,眼看著尚洛塵的眼光漸漸暗淡下去。
「你心裡沒有我對不對,惠秀?」尚洛塵低低問。
「啊?!」我心一驚,可嘴上卻說,「沒有你,怎麼會呢?本來也是為了準備考試,等考試完,我們就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說話算話?」尚洛塵像個小孩子一樣,乞求的眼神。
「算算算。」我說。
「你們倆個又在說什麼呢?」亦柔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們身邊。
「亦柔,你要幫我勸勸惠秀,她現在幾乎天天在家裡關禁閉……」
「尚洛塵!」我瞪他一眼。
亦柔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乾脆這樣,找個時間叫容乘韻一起去玩,不就一舉兩得了嗎?」
可以嗎?我看看亦柔,又看看尚洛塵,「我試試看。」
「那就明天吧,明天週六,我們一起去教堂吧?」尚洛塵立即提議。
「去教堂幹什麼?」我瞪著眼看著他。
「占卜啊?那裡的占卜師非常有名,我想去占卜,你們也都一起,多好啊!」
「尚洛塵,太小兒科了吧。」我沉下臉。沒好意思告訴他我已經去占卜過了,當然,也沒好意思告訴他結果。如果他知道,肯定會非常高興的。
「那……」尚洛塵摸摸頭,「那我們就去看神鳥吧。」
「對呀,這個主意好哎,聽說那個神鳥能聽懂人話的,要是碰上有緣人就會用點頭和搖頭的方式告訴你結果的。」亦柔興奮起來。
「是啊。亦柔你也知道啊。」尚洛塵受到鼓勵地笑笑。
亦柔卻白了他一眼,「作為華梵市的市民能不知道嗎?真是的。」
「那就這麼定了,惠秀,待會兒你問問容乘韻,他要不去,我們就自己去吧。」尚洛塵很急切。
「唔。我先問問再定。」
「惠秀,你也是的,怎麼可以就被那個容乘韻給拴住了呢?」亦柔有些不高興,犯了直脾氣,也不管尚洛塵還在場,「難道沒你在家他就不練琴了嗎?」
「懷亦柔!」我凶凶叫她名字。
「哦,就先這麼定吧,你問了容乘韻,電話聯繫。」亦柔美滋滋一笑,撒腿就走。
這個臭丫頭,最近老是在尚洛塵面前捉弄我,真是氣死我了。
「你別生氣,她這樣也很可愛的。」尚洛塵笑笑。
「哦。」我答應著,心裡還是忍不住把她狠狠罵了通。
我費盡了我的所有心計和氣力,再憑了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終於說動了容乘韻。他答應週末去爬山的時候,我才感覺自己已經說得口乾舌燥了,拿起鋼琴邊的杯子咕咚咚猛灌。
「給。」
「哦?」把杯子從嘴邊拿開,才看到容乘韻手裡拿著一杯水送到我面前。
「你喝的我的,說了這麼多話,也夠難為你了,請喝水,不夠我再倒。」
啊?!什麼時候容乘韻變得這麼好了?我有些懷疑地看了他兩眼。
「看什麼?」他的語氣又冷了起來,「難道不想喝嗎,不想喝就算了!」
真是古怪啊,沒想到,容乘韻的脾氣這樣壞。「為什麼不喝,有人給倒水當然要喝。」說著,我拿起水又灌進肚子裡。
放下杯子的時候,見容乘韻臉上洋溢著自得的笑。
「喂,你不是又在打什麼算盤吧?」我現在對容乘韻很不放心,上次去他家挖花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說不定在哪個窗口,一直看著我爬到最高處的時候按了電鈴,然後捉我個現行。哼!
「我什麼時候打過算盤?」容乘韻靠在椅子上,做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他的樣子很隨意,也很閒散,很是愜意,卻又透著一股由內而外的華貴。我的心被什麼東西輕輕撩撥了一下,無緣故地猛跳起來。
「不過,宿惠秀,你的口才倒是不錯。」容乘韻說。
我立即想起那天在主席台前表白的場景,一向以口才優秀自居的宿惠秀,居然緊張得只會說那一句話。而且,只要是在容乘韻面前,好像我的語言表達能力就一直都是受限制的,看來,我今天是正常發揮了。於是臉就騰地又紅了。
「你答應了就好,那明天我們準時出發。」我說著,就要往外走。不能讓容乘韻看到我紅了的臉,要不然,他嘴上不說,也肯定會在心裡嘲笑我的。
容乘韻卻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幹什麼?」我驚叫,想掩飾自己的緊張,可表情和聲音卻不會說謊,全部流露出來。
「其實你臉紅的時候很可愛。」他嘴角挑挑,輕輕說。
什麼?他在說什麼?我有片刻沒思量過來,緊緊盯著容乘韻,臉更紅了。
「你臉紅的時候很可愛,就像現在這樣。」容乘韻又說了一遍。
「胡說!」我嘴裡罵著,趕緊掙脫了容乘韻拉著我的手,急急跑回我的房間。
我關上門,靠在門後,摸了摸自己的臉,燙得火燒一般。他說我臉紅的時候很可愛?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覺臉更紅了。於是跳到鏡子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真的是很可愛呢,紅撲撲的小臉像紅蘋果一樣,還有兩隻一眨一眨的黑眼睛。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胳膊,容乘韻剛才拉住我的地方還有一點紅痕。我伸出手,在自己胳膊上握了握,沒有握過來。哇,他的手好大呢,居然能把我的胳膊握過來,而且那麼有力,我現在還能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熱熱的,濕濕的。
奇怪,怎麼會濕呢?是在出汗嗎?可是房間裡有空調,很涼爽的啊。聽說,人緊張的時候容易出汗,他是這樣的嗎?我跳到鏡子前,看到自己滿臉緋紅,真是的,希望剛才沒被他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