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動詞—紅鞋的血咒 01 都市聊齋 粉色窗簾的秘密
    愛著時,花前月下,一風一木皆可入詩;不愛時,茶苦茶香,菜根裡也嚼出百味人生。

    粉色窗簾的秘密

    許朗

    寂寞公寓裡的粉色窗簾

    剪短頭髮,做從未嘗試過的髮型。

    手機號碼更換。

    舊QQ號丟掉。

    用了四年的搜狐郵箱棄置不用,在雅虎註冊新的賬號。

    ……

    和他有染的簡雅雅要統統遺棄。

    當然,簡雅雅還決定另換一個公寓居住。這間狹小公寓,有太多他留下的痕跡,尤其是那張寬大的雙人床,他們用了三年的時間在上面翻雲覆雨。曾經要死要活地歡愛,刺繡出那一個又一個花團錦簇的瞬間,不愛之後,過往千絲萬縷登時化作一枚又一枚心頭的針,碰也疼,不碰也疼。怪不得人說,愛有多銷魂就有多傷人。

    還好,一切都已結束。馬年看清他的醜臉總勝過羊年才發現他是負心漢。早了斷早清靜。

    和他有染的簡雅雅要統統遺棄。權當此生不曾遇見他。

    一切重新開始。

    搬家是一件頗為麻煩的事。重新拾掇房間很費神姑且不說,但就尋覓合心的公寓卻甚傷腦筋。還好,到底安穩下來。

    祥雲巷21號。房東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油頭粉面,趾高氣揚。他攬著女友的楊柳細腰倨傲地對簡雅雅說,記下我的電話,有事情就打電話給我,當然,是和我房子有關的事情。

    莫名地簡雅雅很不喜歡他。或許是他的傲慢以及他擁著女友的幸福姿態刺激了簡雅雅。她暗暗安慰自己,他傲慢或者幸福隨他去,我是租房子又不是租房東。

    況且,牆壁刷得雪白,租金相對來說可稱得上很便宜。

    只有一扇窗,朝北。

    簡雅雅指著窗上的粉色窗簾問房東,這是誰的?

    窗簾?房東怔了一怔,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嘟囔著,前一個房客留下的,你喜歡就掛著,不喜歡就扯下丟垃圾桶,隨你!

    粉色簡雅雅並不太歡喜,覺得那是一個很艷情又輕佻的顏色,但她見窗簾倒也潔淨便沒有取下。畢竟,更換窗簾是一件頗為麻煩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恢復單身狀態的簡雅雅,日日沉默地上班下班,週末則縮在房間裡晝夜潛伏於網絡,進一個又一個熱鬧的QQ群靜靜地看人說話,或者下載了最新的電影看。就這樣沉默地一個人過活,不與人往來,亦不陪誰哭笑。日子雖單調但心是安寧的。

    告訴汪辛東,年思薇不能沒有他

    那天黃昏,簡雅雅一如往常,下班後步行兩站路回公寓,開門,卻愣住。

    窗前佇立一人。

    一個憂悒的女子,倚窗遠眺,粉色窗簾經風撩動,不時拂著她的曼妙身肢。聽見門響,她回頭,眼中充滿詫異,彷彿簡雅雅是不速之客,擾了她的清靜。

    簡雅雅定了定神,問,你是誰?誰給你開的門?

    你是誰?她反問,是來找我嗎?

    這裡的主人應該是我,簡雅雅哭笑不得,我搬到這裡已經半個多月了。

    怕她不信,簡雅雅從床頭櫃裡取出房東收取租金時留的收據,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女人的臉色驟然變得十分難看,哆嗦著嘴唇,哽咽地說,阿東,阿東怎麼就把房子租給了別人呢?他知道我會回來的——他真的不要我了?

    房東名叫汪辛東,簡雅雅猜測她所說的阿東就是汪辛東。

    我只是出去旅行了幾天,她淒婉地說,我是出去散散心的。否則我會死掉。

    她雙眼空洞,臉色蒼白。風吹起,粉色窗簾蕩過來,蒙住了她的臉。這是一個單薄如紙的女子。似乎風力再稍稍大一些,粉色窗簾便能裹緊她,將她帶走,墮進一個不知名的世界。她實在是太瘦弱了。

    望著她,簡雅雅的心沒來由地疼了一下,想起剛剛失戀時的自己。

    簡雅雅愛上那個男人時,歡歡喜喜,不顧一切。那種匪夷所思的全身心投入愛情的姿態,是每一個戀愛中的女人都有的。是的,是曾收穫了很多又甜蜜又美滿的銷魂時光,可是,忽然西風,物是人非事事休,說好的幸福說不見就不見了。和那個男人分手後,很多個日子裡簡雅雅都疼到生出自殺的念頭。後來,後來也終究是挨了過來。盤點那一場撕心裂肺的愛,她發現,所謂愛情,不過是一個使人由詩人成為哲學家的過程。愛著時,花前月下,一風一木皆可入詩;不愛時,茶苦茶香,菜根裡也嚼出百味人生。還有,簡雅雅堅信,失戀是最好的減肥藥。能瘦到一根木柴一張薄紙。

    眼前的這個女子,簡雅雅一眼便看出,她的瘦弱拜一場失敗的愛情所賜。

    她嚶嚶哀泣,簡雅雅不知當如何安慰她。

    他不該在我最脆弱的時候背叛我,女子流著淚泣不成聲,那時我懷了他的孩子,他堅決要我墮胎,儘管極不情願但終拗不過他。可是,就在那幾天,他和別的女人上了床。他絲毫不隱瞞,帶著白襯衫上的猩紅唇印回來,帶著陌生的香水味回來,還肆無忌憚地和那個騷女人在電話裡調情。他當我是瞎子,是聾子,是啞巴。

    簡雅雅不知道要怎樣安慰她。

    我從樓下望,見我的粉色窗簾還在,就以為阿東在等我歸來,他答應陪我去旅行,旅行回來我們便結婚,這房子他說是要做新房的……

    這是他們的新房?天!那個該殺的汪辛東,混蛋!簡雅雅幾乎忍不住咒罵出聲。她想起來租房時看見汪辛東攬著的是另一個女人,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天殺的汪辛東,混蛋!

    莫名地,簡雅雅竟還隱隱感到一種不大不小的快意——原來,不只是自己一個人曾經愛過混賬男人。

    是否每個女人都曾愛過一個混蛋?不顧一切地投入愛,以為能牽著他的手走過天長地久,而那個混蛋卻只在她的生命裡打了一個滾兒,從此潛入海底。

    天已經黑了下來。窗外,已是燈火一片。

    簡雅雅下意識地要去開燈,女子走過來,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開燈。簡雅雅的手被那個女人握住,竟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那女子手心冰涼,看她的臉,她的臉有些模糊,但是笑容清晰。那是一種叫人很舒服的笑,由不得放下所有戒備。

    如果他回來,請你告訴他,我來找過他,那女子說,我叫年思薇。告訴汪辛東,他不能不愛我,因為,除了他,我什麼都沒有了。

    簡雅雅點頭,說,我會轉告他的,再等幾天他來收房租,那時我一定會轉告他。

    他明天就會來,那女子肯定地說,明天他就會來。

    後悔是可恥的

    次日,房東汪辛東果然來找簡雅雅,神色怪異地問,住在這裡感覺還習慣嗎?

    簡雅雅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還不錯,怎麼了?房租不是要等幾日才交的嗎?

    汪辛東似乎有些尷尬。他的臉上沒有了先前所見到的倨傲。相反的,現出幾分垂頭喪氣的神色。

    差點忘記告訴你,簡雅雅說,年思薇來找過你。

    汪辛東的臉驀地灰了,腦門兒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聲音顫抖地說,你見過年思薇?

    不僅見過,我還聽她講了許多你們有趣的故事。簡雅雅不無揶揄地說。

    她毫不擔心汪辛東因被揭瘡疤而逐她出公寓。這種無良之人的房子,她還真懶得住。

    汪辛東突然抱頭蹲在地上,似乎要哭了。他嘟噥著什麼簡雅雅聽不清。

    你很後悔嗎?真可恥!簡雅雅冷笑著說,趁還來得及,去找她回來!

    來不及了!她都死去有兩年了!汪辛東奪門而出。

    死?年思薇?兩年?

    簡雅雅慌了。

    那是年思薇的

    據說,每一個死去的人都還能清晰記得生前所走過的路,而那碗黃泉路上必飲的孟婆湯,只可使之忘記一些無關痛癢的瑣碎事。曾經刻骨銘心的,會一直刻骨銘心,無論到任何境地都沒有誰能忘記。

    據說,那些失去了肉身的魂魄,他們並未遠離紅塵,只是用了常人難以望見的形態四處飄蕩,重走生前常走的路,也去生前想去但沒能抵達的地方。

    據說,那些魂魄,他們生前居住的房屋裡只要殘留一件屬於他們的東西,他們就會常常回去。在一個光亮稀薄的地方,他們安靜地呆著,靜靜凝視。你不要去糟蹋他們曾經最愛的東西。

    簡雅雅知道,她不能動那粉色的窗簾,她不能如汪辛東所說扯下來丟進垃圾桶。那窗簾是屬於年思薇的。

    這套房子也是年思薇的。她會常常回來。簡雅雅決定搬家。

    汪辛東也是年思薇的。年思薇說,你不能不愛我,因為,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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