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宋史1·太祖太宗卷 第二篇 大宋開國 十一 未了的心願
    1、吳越王北上面聖

    收復了南唐,南方還有一個吳越政權,仍然酣睡在臥榻之旁。不過,吳越只是一個彈丸小國,成不了氣候,宋朝如果要舉兵討伐,那簡直就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這是趙匡胤的一貫作風,但是,他又不想動用武力,因為打仗是很耗錢的,他想將有限的財力用在刀刃上,因此,他決定以一種不花錢的形式收復吳越。

    吳越轄區為浙江全境、太湖的東北部、東部和南部,首都設在杭州。吳越王錢俶的祖父叫錢鏐,是個販私鹽的大裊,唐僖宗時,糾集眾人攻打黃巢,平定吳越,僖宗封他為越王,不久又封為吳王,後梁時,又加封為吳越王。到趙匡胤建立趙宋的時候,吳越王已傳到了錢俶這一代。趙匡胤封錢俶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錢俶也歲歲向宋廷納貢,絲毫不敢怠慢。其實,天下兵馬大元帥只是一個虛銜,並沒有真的統領天下兵馬。

    趙宋平定江南後,吳越王錢俶派使臣到汴梁朝賀。趙匡胤笑對來使說:「這次討伐江南,你家元帥攻克常州,立有大功。朕很想念他,你回去後,請他到汴梁來一趟,見面之後,立即讓他回去。」為了表示不相欺的誠意,趙匡胤還拍著胸膛,信誓旦旦地對使臣說:「蒼天在上,朕絕不食言。」

    吳越王錢俶接到使者帶回趙宋皇帝的聖旨,心裡直起雞皮疙瘩,發慌,而且不是一般的慌,是恐慌。為什麼呢?南唐李煜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當初,趙匡胤數次傳召李煜進京面聖,李煜不敢去,害怕去了不能回來,推三阻四,借口身體不舒服,終究還是沒有去汴梁面聖。結果惹惱了趙宋皇帝,大兵壓境,南唐頃刻之間土崩瓦解,李煜夢斷金陵。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血的教訓就在眼前,錢俶當然不敢以身試險。

    宋朝皇帝傳召國主的消息,迅速在吳越流傳開了,吳越國的上空猶如陰雲籠罩,朝廷內外一片恐慌,人們普遍認為,趙宋皇帝在汴梁設下的是「鴻門宴」,國主此去凶多吉少。大臣們都勸說錢俶。還是不去的好。

    錢俶是個聰明人,他知道不去的後果,借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抗旨不遵。臨行之前,他把國事都向大臣們作了交代,然後帶上妻子孫氏、兒子惟浚,西赴汴梁,拜謁趙宋皇帝。看他這個架勢,大有英勇赴義、去了就沒打算回來的氣概。

    趙匡胤得知錢俶在杭州踏上了北上的航船,立即督促工部,加快為吳越客人專門興建的別墅的工程進度,保證在客人到來之前建成,使客人一到就能入住。

    錢俶臨近汴梁,趙匡胤派兒子趙德昭為代表,到京城東門郊外的十里涼亭迎接吳越王錢俶。值得注意的是,以前這樣拋頭露面的事,都是由御弟趙光義負責,因為趙光義為晉王,位列宰相之前。這一次,趙匡胤沒有這樣做,而是安排兒子趙德昭出面,是否有什麼深意,不得而知。

    錢俶進宮覲見趙匡胤,趙匡胤盛情款待他,賜坐、賜宴,而且還命他與御弟晉王趙光義敘兄弟之禮。錢俶可不敢托大,堅決不接受,趙匡胤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當晚,吳越王錢俶住進了專門為他新建的一處豪宅,趙匡胤親自到錢俶的住處探望,察看各種生活用品是否齊全,體貼得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

    第二天,趙匡胤又在大明殿舉行了一個盛大宴會,歡迎錢俶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文武百官都參加了這次宴會,根據趙匡胤事先安排,他自己先向錢俶敬過酒後,從晉王趙光義、宰相薛居正開始,大臣們依次向錢俶敬酒,面對如此隆重的場面,錢俶受寵若驚,感激涕泣。

    轉眼間,錢俶到汴梁已經住了半個多月,雖然說日日歌舞遊樂,夜夜絲竹宴飲,但俗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錢俶開始思念杭州,思念他的國家,思念他的皇宮,思念他的臣民了。不過,趙匡胤沒有開口,他只能將思念故國之情深埋在心裡,不敢表露半分。

    這一天,忽聽門人來報,說有聖旨到,錢俶慌忙開中門跪迎聖旨,趙匡胤下的聖旨有兩個內容,一是封吳越王錢俶的妻子孫氏為吳越國王妃;二是准許吳越王錢俶佩劍上殿。如此厚封,錢俶一家受寵若驚。

    趙匡胤下這道聖旨,是經過一番鬥爭的。依古制,只有同姓諸侯王才可封為妃,吳越王錢俶是異姓諸侯王,封他的夫人為王妃,有違祖制。佩劍上殿,更是絕無先例,就是晉王趙光義,也沒有享受這種殊榮。為了保證君王的安全,古往今來,面見君王的人,是不准佩帶武器的。允許帶武器上殿,表示皇上對這個人是完全放心的了,這種信賴,這種禮遇,這種榮耀就可想而知了。正因為如此,趙匡胤在下詔之前,徵求了晉王趙光義、宰相薛居正等人的意見,沒有一個投贊成票。這時候,他有點想念趙普了,如果趙普在,對自己的苦心早已心領神會,何須多費唇舌。趙匡胤並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他不聽晉王與幾位宰臣的勸告,簽發了這份特殊的詔書。

    2、遷都遭到眾人反對

    開寶九年(976年)三月,趙匡胤準備巡幸洛陽,到洛陽舉行郊祀之禮。吳越王錢俶請求一同前往。趙匡胤認為南北風土不同,擔心吳越王錢俶不適應洛陽的氣候,沒有答應他的請求。

    西巡洛陽之前,趙匡胤在講武殿大宴群臣。酒過三巡,趙匡胤微笑著問錢俶,來汴梁一個多月,是否住得慣。

    錢俶恭順地說:「皇恩浩蕩,微臣一家在京城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過得非常好。」

    「不想家嗎?」趙匡胤問道。

    錢俶沉思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說:「汴梁是天朝國都,山清水秀,猶如仙境。加之在皇上身邊,如沐春風,微臣倒不怎麼想家了。」

    「這是違心之詞。」趙匡胤哈哈大笑地說,「古人說:『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朕知道你做夢也想回家。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汴梁再美,怎能美得過杭州呢?」

    錢俶見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了,有些不好意思,惶恐不安,一臉的尷尬。

    趙匡胤體貼地說:「思念故土,想念親人,這是人之常情。朕祖籍雖是涿州,但出生在洛陽的夾馬營,洛陽是朕的第二故鄉,這次西巡,就是想去看看那片故鄉熱土。朕當初召你進京,曾許諾不留你,讓你回去,朕說話算數,決不食言。」

    吳越王錢俶見趙匡胤真的放自己回去,喜極而泣,叩頭謝恩,抽泣著說:「回杭州以後,每隔三年,臣父子一定要來京師朝拜一次。」

    趙匡胤微笑著說:「吳越到此,山水相隔,路途遙遠,往來一次不容易,只要你有這份心,朕也就心領了,還是不要預定期限,詔令你來,你再來入覲便了。」

    第二天,錢俶陛辭後即將啟程,臨別之際,趙匡胤命左右捧來一個黃包袱交給錢俶,錢俶正準備打開看,趙匡胤制止道:「現在不要看,到路上了再看,看到了什麼,你自己知道了就行,不要向外人洩露。」

    錢俶登程之後,在途中打開包袱檢看,原來是一百多封群臣向趙匡胤上的奏折,都是要求留下錢俶,有的甚至說殺掉錢俶。錢俶越看越怕,越看越驚,連忙上表謝恩。

    自此以後,錢俶對宋朝廷更加恭順,時時把皇恩記在心頭,每年的貢品更加精細和貴重,次數也更多,就像姑娘回娘家送節一樣,四時八節,有禮有數。

    趙匡胤對自己導演的這場政治劇,當然很滿意,現在的吳越國,與宋朝下設的一個路並沒有什麼區別,錢俶的吳越王,只是一個虛名而已,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奉上吳越所轄十三州的版圖。

    趙匡胤送走錢俶之後,命趙光義留守東京汴梁,他率領文武百官啟程前往西京洛陽。

    在唐朝時洛陽稱為東都,長安稱為西京。後周開國後,周太祖郭威定都汴梁,趙匡胤奪取後周天下後,繼續以汴梁為都城,稱汴梁為東京,洛陽為西京。

    趙匡胤創建宋國時,中原還是四分五裂,經過十七年來的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先是戡定中部的荊南和湖南;次則平定西蜀;接著是剿滅南漢,再定江南,使中華民族的統一,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因此,他要前往洛陽,祭祀天地。

    趙匡胤在洛陽祭祀天地之後,突然向群臣宣佈,說要留都洛陽。

    無論在哪個朝代,遷都可都是一件大事,趙匡胤在沒有同任何人商量,更沒有經過廷議的情況下,突然作出遷都的重大決定,到底為了什麼?他並沒對群臣說,似乎也不願說。

    趙匡胤遷都的決定,遭到大臣們的一致反對,說出口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大家都在汴梁已經紮下根,突然遷都,拖兒帶女的,實在是太麻煩了。真實的原因是什麼?誰也不願說出口。

    其實,趙匡胤御駕到了洛陽,突然作出遷都的決定,並不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經過深思熟慮作出的決定,他似乎是在迴避一個人,似乎是在為一個重大的決定做準備,但這些都不足為外人道。皇上不說,臣子也當然不敢問。

    大臣們不同意遷都,除了說出口的理由外,是否還會有其他原因?這也不好說,因為這件事情太敏感,誰也不敢亂開口,說錯了話是要遭殺頭的,頭顱對於每個人來說,只有一個,砍了就沒有了,大家都特別珍惜。因此,各人的小九九都隱藏在心裡。

    趙匡胤也不妥協,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大臣們見說服不了皇上,也都做了一個相同的選擇:保持沉默。沉默是金,它可以延伸出很多含義:反對、不服、不同意,等等。

    雙方僵持在洛陽。

    晉王趙光義身在汴梁,他知道了趙匡胤要遷都這件事,立即從汴梁趕到洛陽,勸說趙匡胤改變遷都的動議。趙匡胤不僅不為所動,而且還負氣地說:「朕不但要遷都洛陽,還要遷都長安。」

    趙光義問是什麼原因。趙匡胤說:「汴梁地勢開闊,無險可守。如果遷都長安,左有淆谷及函谷關,右有隴中,沃野千里,南有富饒的巴中、蜀中,北有以畜牧為貿易的胡境,三面都有阻擋,易守難攻。裁去冗兵,勵精圖治,治理國家,豈不是長治久安、一勞永逸之策?」

    趙光義卻說:「要使國家長治久安,靠的是恩德,而不是山河的險要,何必要遷都呢?」

    趙匡胤歎息道:「你也太固執了,今天依了你,不出百年,天下百姓恐怕要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定都汴梁,不如定都長安,在漢、唐時期就有過爭論,以關中長安地勢之險要,進可攻,退可守,極具戰略地位。

    趙匡胤也深刻認識到這一點。然而,他的決策遭到包括趙光義在內的眾人的反對,只得悵然返回汴梁。此時的趙匡胤,似乎有一種無奈的感覺。看來,皇帝也有無奈的時候。

    3、空空和尚

    留都不成,趙匡胤返回汴梁,在返程途中,開道的侍衛們見驛道旁的一棵大樹底下,坐著一位鶴髮童顏的老和尚,侍衛們照例要清道,他們走上前去,請老和尚走開,老和尚慢騰騰地說:「你們去問問貴人,就說襄陽的空空和尚在此納涼,他叫老衲走開,老納馬上就走。」

    侍衛們不解地問:「貴人是誰?」

    老和尚道:「你們替誰開道?」

    「當然是皇上囉!」侍衛們傲慢地說。

    「那不就得了!」老和尚似乎不願多說。

    侍衛們見老和尚飄然若仙,不敢造次,立即向皇上的御輦走去。趙匡胤正倚在御輦內打瞌睡,朦朧中聽到輦外有人說襄陽空空和尚什麼的,睜開眼,撥開簾子向外看去,見道旁大樹底下坐著一個鶴髮童顏的老和尚,連忙在車內敲了敲,命令停止前進,邁步下了御輦,向大樹底下的老和尚走去。

    老和尚見趙匡胤從御輦下來向自己走來,站起來雙手一揖道:「老衲參見貴人,不,參見皇上。」

    趙匡胤趨步上前,拉住老和尚的手道:「空空大師,朕自登基以來,曾多次派人到襄陽去找大師,不見大師的蹤影,這些年,你到哪裡去了?」

    空空和尚伸出手指有意無意地搭上了趙匡胤的脈門,兩眼盯著他的臉,口中卻微笑著說:「老衲是游雲野鶴,行走天下,居無定所,皇上怎麼能找得到呢?」

    「大師當年的十六字讖言,都得到應驗,朕說過當有所報,只是沒有找到大師,只好令人重修了襄陽那座寺院。」趙匡胤的言語之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空空和尚微閉雙眼,注視著趙匡胤的眼睛和臉,過了一會兒後,放開手,微微搖搖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什麼也沒有說。

    趙匡胤略一猶豫,示意侍衛們走開,拉著空空和尚坐到路旁的一塊大石上,懇切地問道:「朕自登基以來,以國事為重,朝夕惕怵,如履薄冰,不知有何失德之處,大師是世外高人,一定看得明白,請大師教朕。」

    空空和尚恢復了常態,推辭說道:「老衲是山野村夫,不問世事,豈敢妄言朝政?」

    趙匡胤道:「正因為大師是世外高人,無求於朕,一顆平常心,看得更準,更公正。」

    「皇上臨國十七年,藩鎮歸化,境內大治,民無凍餓之憂,國有充廩之糧,一代盛世,直逼盛唐貞觀之治,皇上廣佈恩德,百姓頌聲不絕。」空空有些惋惜地說,「若說缺失,只是為政過於寬容,不免略有不足。」

    空空和尚說到這裡停住了。

    趙匡胤睜著兩眼,看著空空和尚,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空空和尚略一猶豫,繼續說道:「只是北漢未復,燕雲十六州仍在契丹人之手,恐怕要成終身遺憾。」

    趙匡胤兩眼注視著空空和尚,緊張地問:「朕自登基以來,志在統一華夏,今南方已平,北邊卻未靖,朕欲北伐,征討北漢,收復燕雲十六州,完成統一大業。難道這個願望不能實現嗎?」

    空空和尚不作正面回答,反而關切地問:「皇上近來身體如何?」

    「朕的身體越來越差,常常有上氣不接下氣之感。」

    「吃不安,睡不寧,有時腦海裡突然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空空和尚問道,「可是這樣?」

    「正是這樣!」趙匡胤緊張地盯著空空和尚的雙眼。

    「皇上這是積勞成疾!」空空和尚避開趙匡胤的眼光,欲言又止。

    「不知上天給了朕多少時間。」趙匡胤從空空和尚的態度中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他在問空空和尚,自己還有幾年陽壽,在他的有生之年,能不能完成統一大業。

    空空注視趙匡胤一會兒道:「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多多保重。」

    趙匡胤聽空空說得含糊,頗有玄機,追問道:「大師能否說明白些?」

    「今年十月二十日夜,皇上靜觀天象,如果是晴天,可延壽一紀,否則……」

    「否則怎麼樣?」趙匡胤脫口問道。

    空空和尚兩眼注視著趙匡胤,默默無言。

    趙匡胤心裡一沉,他知道,一紀就是十二年,看來,十月二十日是道坎,也是自己的大限,過了這道坎,尚有十二年好活。否則……他的心突然像被針紮了一下,渾身一哆嗦,手捂著胸口,兩眼有些茫然地望著天空。

    空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了一聲,請皇上多多保重,轉身飄然而去。

    空空和尚看了趙匡胤幾眼,便斷定了他的死亡之期,這事似乎神了。其實則不然,空空和尚是一位世外高人,他不僅熟識天文地理、奇門八卦之術,而且還精通醫道,他從趙匡胤的臉色和眼神中看出,趙匡胤積勞成疾,已經是病入膏肓。有人要問,既然精通醫道,為何不施妙手救他一命呢?不要忘了,藥不醫死人,當一個人的大限到來的時候,就等於閻羅王已經向他發出了請柬,閻羅王要請你去,就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閻王要人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

    晉王趙光義站在不遠處,雖然他兩眼看著遠方,裝做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他在側耳細聽,趙匡胤剛才與空空和尚的對話,他全都聽到了。他朝遠去的空空和尚的背影看了一眼,悄悄地走到一邊去了,但見他眼神深邃,臉上毫無表情,給人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

    4、同命運賽跑

    趙匡胤返回汴梁後,將自己關在宮裡,什麼人也不見,三天沒有出門,此時距十月二十日,還有五個多月,不足二百天,這可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日子。作為一國之君,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頭等大事,就是降復北漢,打敗遼邦,收復燕雲十六州,統一天下。這是他一生最大的心願。

    趙匡胤是一位錚錚鐵漢,從來不向命運低頭,他要與命運賽跑,為統一天下作最後一搏。

    三天之後,趙匡胤像沒事一樣,照樣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在晉王趙光義、宰相薛居正和戶部官員的陪同下,視察了封樁庫。

    封樁庫是趙匡胤特設的一座倉庫,自收復荊湖、後蜀之後,左藏庫即國庫的積存逐漸豐盈,國家的財政收入逐漸有了積余。於是,他命戶部設了這座封樁庫,每年歲末,命戶部將財政積余從左藏庫轉到這座特設的倉庫,由於這個庫的財物是只進不出,入庫便被封儲,所以取名叫封樁庫。

    封樁庫是趙匡胤為最後統一天下埋下的伏筆,也是他高瞻遠矚的精彩一筆。看來,封樁庫是要派上用場了。

    趙匡胤知道時間不等人,他要在有生之年完成統一大業。於是他下詔討伐北漢,對北漢正式宣戰。他認為北漢乃彈丸小國,不須親自出馬就可以搞定。他想乘征討北漢之機,調養好身體,待消滅北漢之後,再御駕親征,收復燕雲十六州,一舉完成統一大業。

    經過縝密思考,趙匡胤決定,以黨進為河東道行營軍都部署,以潘美為都監,以楊光美為都虞侯,同牛光進、米文義等兵分五路,分進合擊,征討北漢。同時,又命令郭進等人分別率兵對太原周圍的忻、代、汾、沁、遼、石等州發起進攻,與攻打太原的主力軍遙相呼應。

    如此大的攻勢,在以前從未有過。看來,趙匡胤是想以泰山壓頂之勢,迅速解決戰鬥。

    大軍出發之後,趙匡胤每天都關注著前方的戰報,積極地準備著迎接和犒勞凱旋的北伐將士。他相信,這一天已經近在咫尺了。

    剛開始,戰局確實是沿著他的思路發展,各路宋軍連連奏捷,北漢軍節節敗退。

    北漢主劉繼元見自己的國家狼煙四起,除太原陷入宋軍的包圍外,忻、代、汾、沁、遼、石等州同時遭到宋軍的猛烈攻擊,急忙向遼國求援。

    遼主應北漢之請,派遣宰相耶律沙領兵南下支援北漢。

    黨進等人得知契丹人出兵支援北漢,正準備分兵迎擊遼兵之時,突然,從京城傳來急報,說皇上病重,下令北伐之旅立即班師回朝,一場一觸即發的大戰,半途而止。

    北漢又逃過了一劫。

    5、未了的心願

    趙匡胤自派出北伐之師以後,便在御醫的診治下調養身體,入冬時,自覺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便想隨處走走。串門是他的一個習慣,趙普在朝為相的時候,去得最多的地方是趙普的家,不知是什麼原因,自從趙普被逐出朝後,他就很少串門了。這一天,他走出宮,在市場上溜躂一會兒,然後信步向晉王府走去。

    趙匡胤性格和善,兄弟之間的關係一直很好,趙光義生病,趙匡胤與他灼炙,趙光義怕痛,趙匡胤便取艾自炙,笑著對光義說不痛。趙匡胤曾對他人說:「光義龍行虎步,他日必為太平天子。」趙光義聽到哥哥這樣誇他,心裡當然很高興,對趙匡胤更是恭敬。

    晉王趙光義見趙匡胤登門,喜出望外,留他在府上吃飯,趙光義一邊喝酒,一邊觀察趙匡胤的臉色,趙匡胤問道:「怎麼樣,氣色還可以吧?」

    趙光義放下酒樽,微笑著說:「好!好!已看不出病容了。」其實,他說的是違心的話,至於為什麼要這樣說,只有他自己知道。

    趙匡胤又說消滅北漢後,他要御駕親征,收復燕雲十六州,此時,他似乎將空空和尚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其實,事實並不是這樣,他這是在給自己壯膽。趙光義知道趙匡胤的心情,他不敢說破,也不會說破,因為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趙匡胤看來是氣數將盡,自那天在趙光義家飲酒回宮之後舊病復發,漸漸就難以支持,繼而臥床不起,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將一切國事委託給晉王趙光義處理。

    趙光義倒是很盡心,白天處理朝政大事,晚上侍候在趙匡胤的病榻旁,忙得不可開交。

    十月二十日,趙匡胤突然駕崩,帶著他未了之願,離開了人間。

    趙匡胤英年早逝,駕崩時年僅五十歲,在位十七年。

    趙匡胤一生最大的願望是統一天下,最想滅的是北漢,最想擊敗的是遼朝,最想收復的是燕雲十六州,但是,這一切在他的有生之年未能達成,他帶著未了的心願離開了人世。而他的未了之願,竟成了兩宋時統治者一個長久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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