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宋史1·太祖太宗卷 第二篇 大宋開國 十 會寫詩的不如會打仗的
    1、找茬兒

    趙匡胤雖然改封李煜為江南國主,但並沒有改變滅南唐的決心,只是覺得以武力征伐耗資巨大,想用一種更省錢省力的辦法來統一江南。經過深思熟慮,終於想出了一個「引君入甕」的計謀。於是,他下了一道聖旨,傳詔李煜進京。按他的計劃,只要李煜一進京,那他就出不了汴梁城。

    李煜其實也不傻,明知這是一個陷阱,怎麼會送肉上砧板呢?於是,他便上了一份奏章,推脫說自己身體不好,不宜遠行,婉轉地推掉了趙匡胤的傳召。

    趙匡胤不甘心,又下了一道聖旨,說自己是真心誠意地請江南國主到京城來做客,共商國是。李煜繼續以身體不好為由回奏,婉言推掉了趙匡胤的盛情邀請。一場沒有硝煙的較量,在趙匡胤與李煜之間展開,形成了一個不勝不敗之局。由於朝廷連續出現了幾件事情,才使這個僵局得以打破。

    開寶七年(974年)七月,朝中的事情辦完了,征伐江南的準備也就緒了,缺少的是開戰的一個借口。趙匡胤開始找茬兒了。他先派知制誥李穆到江南去請李煜,說朝廷有柴燎之禮,請他到京師助祭。李煜害怕去了就回不來,仍然推說自己有病,不能遠行,沒有接受邀請。趙匡胤見請不解決問題,便派合門使梁迥出使江南,這一次不是請,而是命令,即命令李煜來朝。

    李煜被逼急了,帶著哭腔說,寡人一直恭恭敬敬地侍奉天朝,只想守住宗祀而已,上差為何要苦苦相逼呢?如果真的要寡人死,寡人就死在上差面前。說罷,竟然真的想撞牆,幸虧被群臣勸止了。

    紙竟然被捅破了,梁迥也就不轉彎抹角了,冷冷地對李煜說,朝與不朝,叫他自己決定,憑江南這點兵力,想抗拒朝廷,那是螳臂當車,雞蛋碰石頭,給臉不要臉,到時別後悔。

    李煜是個十足的書獃子,腐儒到了極點,也傻到了極點,刀已架上脖子,還看不清形勢,也沒有覺察到危險,仍然死守那種出是不出來、怕是不怕你的痞子戰術,口氣仍然不改。梁迥知道這個人不開竅,只好掃興而歸,將出使江南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向趙匡胤作了匯報。

    趙匡胤聽了梁迥的匯報,惱羞成怒地說,江南主屢請不至,顯然是抗違朕命,朕出兵征伐,也就師出有名了。

    請客不到,就是抗命不遵,這也能作為出兵的借口,古往今來,趙匡胤恐怕是第一人。

    2、小人物解決大問題

    九月,趙匡胤命曹彬為統兵元帥,潘美為都監,曹翰為先鋒,率領十萬大軍,出征江南。

    趙匡胤為眾將送行時,鄭重地叮囑曹彬,說王全斌平定西蜀,殘殺降卒,引發了川軍兵變,教訓深刻。這次出兵江南,一定要記住,不得暴掠生民,破城之後,要做好安民工作,不得濫殺無辜。李煜一門,不得加害,要給他們留條活路。接著,當眾取下腰中佩劍授予曹彬,厲聲說道:「自副將以下,如有不遵軍令者,准你先斬後奏。」

    潘美等眾將領聞聽此言,一個個心驚膽戰,相顧失色。

    趙匡胤剛送走出征的將士,有個江南人來獻長江沿岸圖和《平南策》,趙匡胤立即召見了這個人。

    這人名叫樊若水,江南池州人,是個落第秀才。由於科場屢次失意,便對江南那個皇帝,那個小朝廷,那個朝廷的科舉制度失去了信心,有了改換門庭,投奔宋朝的想法。他看出大宋和南唐必有一戰,南唐依仗的是長江天險。於是,他在最適宜於渡江的採石磯,佯裝釣魚,實地勘測,繪製了一份詳細的長江地形圖,當做換取富貴的敲門磚,跑到汴梁,當面向趙匡胤獻上《平南策》,在長江上造浮橋渡江的計策。

    正是有了這個浮橋,才打了南唐一個出其不意,看來小人物照樣能影響歷史。

    趙匡胤看罷長江圖,大喜道:「朕得到這份長江詳圖,似乎就看到敵俘站在面前了。」

    他當即任命樊若水為右參贊大夫,趕赴江陵的曹彬大營參戰。再派人到荊、湖,根據樊若水的設計,趕造黃、黑龍船數千艘,以備征南之用。

    十月下旬,宋軍沿江東下,水陸並進。曹彬率領水兵,乘數千艘大艦船和黃龍船、黑龍船,載運著大批楠竹、繩索,由江陵出發,沿長江北岸順流而下。潘美率領陸軍,沿江岸倍道而行。

    黃龍船、黑龍船是按照樊若水的設計打造的,楠竹、繩索是用來架扎浮橋的應用之物。

    長江南岸的南唐駐軍見到宋軍船隊,以為是江上的巡邏兵,毫不在意,更沒有詢問,任其行駛,為了表示友好,還派小船送來酒肉勞師。宋軍在沒有遇到任何阻力的情況下,順流而下,破峽口寨,直抵池州。

    池州守將見勢不妙,棄城而逃。曹彬不費一兵一卒,順利地佔領了池州。曹彬佔領池州之後,揮得勝之師連克當塗、蕪湖,駐軍採石磯。決定在這裡架設一座浮橋,讓陸路軍過江作戰。

    在浩瀚的長江上架設浮橋,這在中國歷史上沒有先例。消息傳到金陵,南唐那個小朝廷的君臣們認為這是異想天開,如同兒戲,根本就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樊若水帶領兵士,將預先排定的黃、黑龍船,依次在江面上排列,搭上紮好的竹排,再用繩索捆紮好,僅用三天時間,一座跨江浮橋,像變戲法一樣架設好了。

    曹彬命令潘美率領步兵渡江,眾將士在浮橋上過江,恰如在平地上行走一般。

    3、進軍金陵

    宋軍經浮橋跨越長江天險的消息傳到金陵,李煜覺得問題有點嚴重了,勉強升朝,命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鄭彥華,率軍萬人,從水路迎擊宋軍,都虞侯杜真率步兵萬人,從陸路迎擊宋軍。送走禦敵的將士後,他覺得萬事大吉了,便將軍國大事交給大臣們處理,安心地回後宮與小周後吟風詠月去了。

    鄭彥華率領水軍從金陵出發,溯江而上,打算以強大的戰艦群,衝斷宋軍架在江面上的浮橋。船隊還沒有到達採石磯,便同迎面而來的宋軍水師相遇,一場惡戰便在江面展開。

    宋軍水師是順風順水而下,南唐水師是逆風逆流而上,對於南唐軍來說,是一場遭遇戰,而宋軍則是有備而來。宋軍從氣勢上就佔了上風,一陣混戰,南唐軍先亂了陣腳,調轉船頭逃跑,跑得慢的,便做了宋軍的俘虜。

    杜真率領的步軍趕到之時,南唐水軍已潰敗而逃,只好孤軍與宋軍作戰。潘美也不待敵兵列陣,率領宋軍衝殺過去,又將杜真的步軍殺得個七零八落,向南潰退。

    李煜得知水、陸兩路大軍全都敗北,下令全線戒嚴,招募百姓從軍禦敵。

    江南百姓過慣了平安的日子,突然聽到官府要招兵打仗,嚇得膽戰心驚,想那戰場上,輕則缺膀子少腿,重則命喪黃泉,一個個都做了縮頭烏龜,哪有那種保家衛國的氣概。

    宋軍攻克白鷺洲,進泊新村港,分軍攻打溧水。曹彬率大軍進駐秦淮河。秦淮河在金陵城南,從水道可直達城中。江南水軍十萬之眾,扼守秦淮河,列陣金陵城下。

    潘美率領陸軍抵達秦淮河,因船隻還沒有準備好,部隊都在河邊等候船隻過河。潘美大聲說道:「我統兵數萬,自汴梁到此,戰必勝,攻必克,這區區秦淮河,一衣帶水,難道阻得住大軍的腳步嗎?」說罷,揚鞭策馬,躍入水中,向河對岸泅渡過去。

    眾將士見主將渡河,誰敢站在河邊不動?騎馬的,紛紛跟著跳進河中,沒騎馬的,也跳進水中,鳧水過河。待到江南兵清醒過來前來抵擋時,宋軍已紛紛鳧渡過了河。江南兵被氣勢正旺的宋兵殺得大敗而歸。

    宋都虞侯李漢瓊,驅使數百艘裝滿蘆葦、乾柴等引火之物的巨艦進入秦淮河,命兵士順風縱火,火借風勢,風助火威,一舉燒燬了城南水寨,寨子內的守兵不是被活活燒死,就是落水淹死,有那保得命的,棄船登岸,逃命去了。

    這時江南的軍國大事,完全由樞密副使陳喬和清輝殿學士張洎等人主持。

    李煜則成天在後苑召集僧、道誦經唸咒,祈禱上天保佑,對於外面的戰事,一概不問,皇宮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一概不知道。江南國主對於李煜來說,好像是一個擺設,任何事情他都拿不了主意,既然交出了軍權,皇甫繼勳也懶得去向他請示,按既定的作戰計劃固守城池,同宋軍耗下去。宋軍雖然兵臨城下,面對堅固的城牆,一時也奈何不得。

    中國古代戰爭史上一件最怪的怪事出現了:金陵城被圍數月,身為南唐後主的李煜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直到一個偶然的機會,李煜突然聽到金鼓齊鳴、炮聲震天,才登城瞭望,意外地看到城外駐紮的儘是宋軍,奇怪地問守城軍卒:「宋軍已攻到城下,為何沒有人向朕報告?」

    一位守卒膽怯地回答,是皇甫統帥,不准報告。看來,南唐對外的保密做得差勁,對內的保密絕對是一流的。

    李煜聽罷大怒,即刻召見皇甫繼勳,問他為何隱瞞實情。皇甫繼勳回答:「宋軍來勢洶洶,過於強大,無人能敵,臣就是將軍情報進宮,不過是徒增陛下的恐慌,陛下也沒有什麼辦法退敵。為了不讓陛下操心,故此沒有進宮匯報。」

    李煜認為這是對他的極大侮辱,一怒之下,命令將皇甫繼勳就地正法,再飛詔都虞侯朱令贇,火速率水軍支援金陵城。

    4、妙計敗水師

    朱令贇駐師湖口,大軍十萬,號稱十五萬。接到李煜的詔令,率軍順流而下,直逼宋軍的採石磯浮橋。

    曹彬得到探子的報告,立即找來將佐王明,授他密計,命他趕往採石磯抵擋南唐援軍。

    朱令贇率領十五萬大軍,數千艘戰艦,順流而下,連夜直奔金陵。當艦隊快到採石磯的時候,遠遠看見江面上帆檣林立,不計其數,不由心中起疑,當即命令艦隊停航,停泊於皖口,派人到前方打探敵情。半夜時分,忽然聽戰鼓雷鳴,水陸呼應。岸上無數的宋兵,擁著一員宋將,帥旗上寫的是一個「劉」字;江中來了許多戰艦。火炬通明處,宋軍主艦的帥旗上,是一個斗大的「王」字。

    夜黑風高,摸不清敵人的路數,朱令贇不敢分兵應戰,只好命令軍士縱火,先將水路的來船堵住。誰知當天晚上刮的是北風,南唐軍的戰艦正好停泊在南面,那火勢藉著大風,不但沒有燒向宋軍的船隻,反將自家的船燒著了。朱令贇大驚,連忙下令拔錨起航,向上游原路返回,由於船身龐大,數千艘戰船全都擠在一起,根本就動不了。正在驚慌之際,宋軍的船隻衝了過來,已有宋兵躍上大船。嚇得朱令贇魂飛天外,正欲跳水逃生,一員宋將搶上一步,大喝一聲,將朱令贇掀翻在船板上,上來許多宋軍,將他捆得個結結實實,似扛豬一般扛走了。

    這場水戰,以江南水師全軍覆沒而告終。

    天亮以後,再看那宋軍無數的帆檣,原來是浮橋上下豎立的無數長木,長木上懸著旗、掛著燈,不近看,誰能說這不是帆檣。再加上步軍在岸上搖旗吶喊,猶如千軍萬馬一般。如此疑兵,鬼神莫測,朱令贇豈能不中計?宋軍的真正人數,水軍五千,步軍五千,總共不過一萬兵馬而已。

    金陵城中,李煜還在眼巴巴地等著朱令贇的水師來救命,突然聽說水軍全軍覆沒,朱令贇被擒做了俘虜,嚇得魂飛魄散,萬般無奈,只好一面招呼宋軍,請他們休兵,一面派學士徐鉉,帶上自己的親筆乞緩師表到汴梁,乞求宋皇帝趙匡胤退兵。

    5、會寫詩的不如會打仗的

    江南使臣徐鉉,飛騎馳往汴梁,謁見趙宋皇帝,哀求宋國休兵。

    趙匡胤質問道:「朕數次召李煜來朝,他為何抗命不遵?拒不來朝?」

    徐鉉小心翼翼地問道:「自古以來,有道之君興師討伐,都得師出有名。我江南國主無罪,陛下卻興師討伐,不知所為何來?」

    徐鉉是江南辯士,舌如利箭,說話看似低聲下氣,實則卻充滿了火藥味。

    趙匡胤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書生,一言不發。徐鉉吞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我主侍奉陛下,謙恭而又謹慎,以小事大,如兒子孝順父親一般,並沒有什麼過失。陛下徵召沒有來,那是因為我主身體有病的緣故。父母愛護兒子,是無微不至,無怨無悔的。難道不來見駕,就要加罪嗎?請陛下格外體貼,賜詔罷兵吧!」

    趙匡胤哈哈大笑,順著徐鉉的話說:「你主既然事朕如父,朕待他如子,父子應出一家,哪有南北對峙之理?朕屢次召見,竟然拒而不至,這不是有違常理嗎?」

    徐鉉聽趙匡胤如此說,一時倒回答不上來,躊躇半天,只得跪下哀求說:「陛下即使不念李煜,請顧及江南無數生靈,這個仗如果繼續打下去,將會生靈塗炭,百姓無家可歸。陛下是仁慈之君,絕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吧?」

    趙匡胤大聲說:「朕已命宋軍統帥,不得妄殺一人,李煜如果愛惜子民,為何不投降?」

    徐鉉又說:「李煜歲歲朝貢,對趙宋並未失禮,請陛下開恩,放江南百姓一條生路。」

    徐鉉一再申辯南唐無罪,大宋師出無名,趙匡胤聽了,似乎是理屈詞窮,猛然拔出腰上佩劍,啪的一聲放在御案上,大聲呵斥道:「不必多說!」

    趙匡胤雖然很霸道,但說明了一個千古不變的道理,強者為尊,弱國無外交,落後就得挨打。

    徐鉉嚇得瞠目結舌,再也不敢出聲,他知道江南戰事,不是憑一份乞求表,低聲下氣地哀求幾句就能解決問題。他只好灰溜溜返回江南,向李煜覆命去了。

    李煜得知趙宋不肯罷兵,更是驚慌。忽然常州又傳來急報,吳越王錢俶奉趙宋皇帝之命,率兵攻打常州。

    金陵已被宋軍圍得如鐵桶一般,李煜根本就派不出兵去支援常州,只好寫了一封信,派人給吳越王錢俶,信中的意思是:趙宋今天滅了南唐,明天就輪到吳越,金陵的今天,就是吳越的明天。

    吳越王錢俶並不回信,率兵連下江陰、宜興、常州。江南的州郡,已經所存無幾。金陵幾乎成了一座孤城。

    曹彬派人進城告訴李煜,金陵只是一座孤城,叫他不要繼續頑抗,並限他三日之內開城投降,如若不降,將大舉攻城,破城之日,將玉石俱焚。

    李煜仍然是猶豫不決。

    曹彬決定攻城,但又擔心破城之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使平民百姓的性命不保,雖然有禁令,恐怕也不能制止,左思右想,終於想得一法。

    這天早上,曹彬的衛兵告知眾將,說曹大帥臥病在床,不能理事。眾將聽說主帥病了,紛紛進帳請安。詢問曹彬得的是什麼病,請郎中看過了沒有。曹彬躺在床上對眾將說:「我得的是心病,非藥石可治,唯有大家誠心起誓,破城之日,不亂殺一人,則我的病不治而愈。」

    眾將聽了曹彬之言,知道主帥的良苦用心,當即便焚香立誓,破城之日,一定約束自己的部下,不得濫殺無辜。

    第二天,曹彬的病稍愈,第三天,指揮宋軍水陸並進,一舉攻進金陵城。眾將果然約束各自部下,除反抗者格殺勿論外,對平民百姓是秋毫無犯。江南百姓,稱宋軍是仁義之師。

    破城之日,江南侍郎陳喬哀慟地回到家中,懸樑自盡。勤政殿學士鍾茜,朝冠朝服,在自家的堂屋裡,將全家召集到一起,集體服毒而死。

    張洎和陳喬自始至終是主戰派,當初曾有個約定,同死於社稷,如果金陵被宋軍攻破,就以身殉國。金陵城被攻破,陳喬懸樑自盡以後,張洎並沒馬上就死,他要陪他的主子李煜一同到汴梁,替主子承擔罪責。

    金陵城被宋軍攻克以後,往日攻城的炮聲突然停止了,城中也沒有出現激烈的巷戰,無辜的百姓也沒有遭到屠殺,一切似乎都很平靜。更為奇怪的是,宋軍只是圍住李煜的皇宮,並不進來,好像是為李煜站崗一般。

    李煜雖然昏庸,卻不傻,他感覺得到,宋軍沒有殺進來,是在給他最後的投降機會。如果這個最後的機會再不把握的話,那真的就死有餘辜了。萬般無奈之下,李煜只得帶領張洎等四十五名臣僚走出宮,前往宋軍中軍帳請罪。曹彬盛情接待,好言撫慰,並請他回宮整理行裝,隨大軍前往汴梁。

    李煜應諾回宮去後,曹彬只帶領數騎在宮門外等候。左右對曹彬說:「大帥就這樣放心地放李煜回宮嗎?假如他要尋死,那該怎麼辦?」

    曹彬笑著說:「李煜是個貪圖享受、優柔寡斷的人,既然已經請求投降,怎麼會去死呢?大家不要多慮了。」

    時間不長,李煜果然換了一身便裝,與宰相湯悅等四十餘人出了宮門,跟著曹彬的大隊人馬,同往汴梁向趙宋天子請降。

    曹彬自出兵至凱旋,肅正軍紀,兵士沒有人敢亂來,破城之日,兵不血刃,江南十九州、三軍、一百八十縣的版圖,收歸趙宋。

    開寶八年(975年)十一月,南唐正式亡國,南唐後主李煜淪為亡國奴,當他踏上宋軍專門為他備下的大船,駛離金陵時,再回首這座由他們父子兩代經營了幾十年的故國京都,心如浪翻,雙眼溫潤。一代亡國之君,千古風流才子,站在船頭上,隨口吟了一首名為《渡中江望石城泣下》的詩詞:

    江南江北舊家鄉,三十年來夢一場。

    吳苑宮闈今冷落,廣陵台殿已荒涼。

    雲籠遠岫愁千片,雨打歸舟淚萬行。

    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閒坐細思量。

    會寫詩的當了亡國奴,會打仗的得了天下。會寫詩的到底不如會打仗的。

    開寶九年(976年)正月,趙匡胤在明德殿接見李煜,李煜帶領南唐舊僚,跪在明德殿下聽候宣詔。

    宣旨官宣讀詔書,先是將李煜責備一通,然後是開恩赦免眾人,並授李煜為光祿大夫,檢校太傅、右千牛衛將軍,封違命侯。

    封違命侯,是一個帶有侮辱性的封號,它發洩了趙匡胤對李煜的憎惡和鄙視。

    李煜的夫人小周後,封為鄭國夫人。

    李煜帶著家人,住進了賜給他們的宅子,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趙匡胤安排了李煜,突然想起另外兩個人,那就是南唐主戰派張洎和陳喬,聽說陳喬在破城之日懸樑自盡,張洎隨李煜來了汴梁,便厲聲問道:「誰是張洎?站出來。」

    張洎從降臣隊中站出來道:「罪臣張洎在此!」

    趙匡胤責問道:「由於你極力主戰,李煜才有今日之辱,你該當何罪?」

    張洎不卑不亢地說:「為臣者,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對於江南國主,臣這是盡忠。如果不是我主欲降,臣要陪主子來汴梁領罪,也不會苟且偷生至今日。如果要治抗宋之罪,請降罪於臣,與我主無關。」

    「知道這是什麼罪嗎?」趙匡胤反問道。

    「死罪!」張洎脫口而出道,「陛下若因此賜臣死,臣願赴死,絕無怨言。」

    趙匡胤見張洎說得義正詞嚴,是個忠烈之士,心裡頗為欣賞,不但沒有再為難他,反而授予太子中允之職。

    張洎沒有想到自己不但沒有被治罪,反而還受封,慌忙跪下磕頭謝恩。此後,他將一片赤誠之心完全獻給了宋朝,官至參知政事,成了一代名相。這是後話。

    江南自李升篡吳,自稱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兒子吳王李恪的後裔,立國號唐,稱帝六年;傳子李璟(後改名景),襲帝號十七年,被周世宗打敗後,去帝號,自稱國主有四年;李煜繼位,到夢斷金陵,有十五年,共經歷了三世,三十九年。

    6、皇帝的話也不能當真

    獻俘完畢散朝之後,潘美與曹彬同行。潘美見四下無人,恭維道:「南唐君臣都安頓好了,接下來就該向將軍賀喜了!」

    「我何喜之有呀?」曹彬反問道。

    潘美說道:「當日大軍南下之時,皇上親口許諾,等你消滅了李煜,收復南唐之後,要提拔你做宰相。今天李煜已成階下囚,收復南唐,將軍的功勞最大,接下來便是進入宰相政事堂,今後,你將是出將入相,這不是要祝賀你嗎?」

    曹彬淡然一笑道:「這次出征,上仗蒼天保佑、下仰眾將士之力才能凱旋。我雖然身為統帥,僥倖能奏捷,也不敢居功自傲,對於宰相這個位子,想也沒有想過。」

    潘美笑說:「天子無戲言,既然收復了江南,就該說話算數。」

    曹彬又笑了笑說:「太原還沒有拿下呢!」

    「太原是太原,江南是江南,怎麼能將這兩件事連在一起呢?」潘美不解地說。

    曹彬笑了笑,並沒有作過多的解釋,兩人分手,各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趙匡胤在明德殿大宴群臣,酒至半酣,趙匡胤對曹彬說:「朕本來要提拔你為宰相,但北漢劉繼元還盤踞在太原,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君無戲言,是說皇帝是金口玉言,說出的話就得算數。趙匡胤把親口許諾給曹彬為宰相的話收回去,看來,君無戲言這句話並不是真理。

    曹彬聽趙匡胤收回了諾言,慌忙離座叩頭謝恩,口裡還連聲說,臣無才無德,不配做宰相,陛下還是把這個指標留著吧!

    潘美在一旁偷偷發笑,恰好被趙匡胤看見了,問潘美為何發笑。潘美不敢隱瞞,只得說出了原委,最後說道:「臣見曹將軍料事如神,故而發笑,請陛下恕罪!」

    趙匡胤聽罷,大笑不已,但他還是覺得有些愧對曹彬,於是,賜曹彬二十萬錢,用做對曹彬的獎賞。

    曹彬拜謝而退,自嘲道:「人生何必要做宰相?當個好官,不過就是多得些錢罷了。」看來,曹彬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有些東西爭是爭不到的,得了一點實惠,也就知足了。

    二月,趙匡胤下詔,曹彬提升為樞密使;潘美提拔為宣徽北院使。

    趙匡胤收復南唐,基本上統一了南方,剩下的只有吳越和泉、漳,先南後北的統一方略也基本完成。宋朝取得了南方雄厚的人力物力,增強了對抗北方強敵契丹的力量,兩強的碰撞只是時間問題,但究竟鹿死誰手還要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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