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望望毛人鳳,漠然地「哼」過一聲,「我們對他董其武也是做到了仁至義盡。毛局長。」
「卑職在。」
「你要切記,」蔣介石敲山震虎一般,將那根枴杖戳得「咚咚」直響,「你們保密局要抓緊時間在北平作好處理這批叛變黨國的高級將領的準備。前次,何思源一事,你們應汲取教訓,深刻反省,不要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授人以柄。」
「是!」毛人鳳哈著腰,額上早已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狼狽地垂著頭,「卑職已在包頭安排妥當,董其武就要從那張名單上勾去了。」
蔣介石眼珠一轉,瞟過毛人鳳一眼,鼻吸重重地「哼」過一聲,便不再言語。
毛人鳳明白,這是蔣介石已經同意了他的暗殺計劃。隨即,他知趣地告退了下去。
他的暗殺指令很快就傳到了包頭。按照毛人鳳的佈置,軍統內派駐在綏遠的職業特務趙思武早已緊鑼密鼓,專心組織起了對董其武的謀殺任務。
表面上看,趙思武是包頭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處長,但他的真實身份董其武心知肚明:保密局西北站副站長,主要負責軍統在西北一帶的偵緝暗殺任務。此人早年投身軍統,自幼受過良好教育,比之一般的特務,除了凶悍、狠毒之外,又多了一份腦筋。
毛人鳳對他特別寄予厚望,一直令他嚴密監視董其武,隨時等候,制裁令一到,保證萬無一失。
對此,趙思武心領神會,多次信誓旦旦密告毛人鳳,表示一定不負黨國厚望,願捨身取義,完成此等重任。毛人鳳對此大為滿意。因為趙思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此人原為戴笠賞識,就是他的殺手風格中多了份別人難以具備的縝密。自到包頭後,他大施手段,買通了董其武身邊的個別人,然後又網羅進了一些當地亡命的地霸慣匪。
入夜,包頭城涼風習習。城中那條灑滿了黃色砂礫的街道上,塞進了一輛小轎車,緩緩駛進了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趙思武詭秘地站在屋沿下,不待轎車停穩,便迎了上去。須臾,一位精瘦的中年漢子身著黑色的中山裝由車內鑽了出來。
「趙區長。」
「志桐兄。」
兩雙沾滿了革命志士鮮血的手握在了一起。
「前路坎坷,志桐兄想必經歷了不少奇險吧。」迎進室內,趙思武便將這位喚作「志桐兄」的殺手著實恭維了一番。此人名曰李志桐,是毛人鳳特地選派來綏遠協助趙思武暗殺董其武的助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志桐摸摸鬍子拉碴的臉,頓時露出了得意之色,「誰讓你我在血盆裡抓飯吃?」
趙思武止不住啞然失笑,他急迫地俯下身問道:「毛局長對制裁董其武有什麼新的指示?」
「沒什麼新指示。我來包頭前,他只是命令我到這裡聽候趙區長的差遣,協助你完成制裁任務。當然,時間上催得緊一點,讓我到這裡後,爭取一個星期內解決。」
趙思武斂住笑,沉沉地點點頭,嘴裡卻含糊其辭。前次,他組織人準備在包頭刺殺傅作義,結果因董其武防範甚嚴而落了空。事後,毛人鳳雖未追究什麼,但他心裡始終七上八下。最關鍵的是,雖然沒人點破事情的癥結所在,可在綏遠,大家都明白是軍統干的。
李志桐窺出了他的心思,將雙手一攤,做出一個萬事無所謂的樣子,勸道:「現在不比尋常,須用非常手段對待非常之事。」
「志桐兄的意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志桐雙眼凶光畢露,「事情都已擺明了,我們何必還顧忌什麼?試想,董其武投共之心已決,他本人也早上了家裡(軍統)的那個名單,現在不立即制裁他,方方面面都過不去。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過去幹的是偷偷摸摸,難以見天日的勾當。現在情形不同了,非常時刻,你我肩負重任,就來個公開行動。」
趙思武聽到這裡,彷彿心中有了底,但他又不無擔憂:「英雄所見略同,我的想法又何嘗不是如此?常言道,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殺他董其武易如反掌,可我們得安全脫身。」
「趙區長大可不必擔心。一旦完成制裁任務,我們可從包頭抄便道去蘭州,去寧夏,道路四通八達。趙區長常年奔波於此,情況熟悉,一旦你定下了決心,兄弟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不信,你問問,我在上海毛森局長手下,殺哪個奸黨分子怯了手……」
「那自然,那自然。兄弟早有耳聞。」趙思武見對方開始吹噓,忙點著頭,打斷了對方的話。
隨後,經過兩天的密謀,趙思武便擬出了他的計劃。
這段時間,董其武悄然迎進了解放軍聯絡組,他一直在協助聯絡組的同志做部隊的穩定工作。由於和平起義限於上層掌握,一般中下層雖有耳聞,卻無從知道箇中詳情。一些中、下級軍官為了自身利益,又聽信特務分子的謠言,不惜以「兵變」相威脅,試圖阻止起義。
董其武終日奔波於部隊間,用心良苦,面對一些重大抉擇,陷入了不能不說、不得細說的窘境。因為停發了軍餉,更有甚者,要求將部隊西撤到蘭州、寧夏。一時間,部隊上下暗流洶湧,魚龍混雜。僅公開宣佈和平起義前,該部就發生了叛亂33起。
對此,董其武態度異常堅決,他明確提出:「誰叛變革命就打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