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陶謙緊守城池不肯出戰,曹操的軍隊縱然氣焰囂張,但始終也不能突破東海國的城池,更無法打到郯城。隨著時間的消磨,士氣也漸漸低落下來。
為了打破這個局面,曹操宣佈撤軍,以緩慢的速度退回兗州,實際上卻在暗中觀察敵人的動向。
果不其然,曹操一撤離東海國界,陶謙就放鬆了戒備,百姓也紛紛出城歸田。曹操趁此機會立刻回軍,二次突襲東海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奪五城,兵鋒直指陶謙的大本營郯城。無奈之下,陶謙只得就近向公孫瓚所封的青州刺史田楷求救。田楷倒是帶兵來了,可懾於曹軍的威力連東海國境都不敢進,遠遠紮下營寨遙做聲勢,根本起不到援救的作用。這種情勢下郯城危若累卵,整個徐州的存亡已命懸一線。
但曹操做夢都想不到,就在自己都可以遙遙望見郯城的時候,陶謙那邊竟又突然冒出支援軍,僅憑不足一萬人的雜兵,就膽敢公然在大路上紮營,毫無怯意地阻擋他東進,這樣的行為無異於自尋死路。
而帶兵之人更是個毫無印象的小人物——平原相劉備。
「大言不慚!這是打仗,不是武士決鬥!」曹操一把將劉備送來的戰書扯碎,「哪來的這個劉備,竟然狂妄至此。憑這麼一個小人物也敢堂而皇之給我下戰書,真不知道自己的斤兩!」
他氣哼哼環顧營中諸將,「平原相……哪來的這麼一個平原相,你們誰知道這個劉備的底細?」
帳中諸將面面相覷,全都搖頭,最後還是居於西席首位的朱靈說了話:「起稟將軍,末將略知一二。」
朱靈之所以坐於西邊首位,並不是他的地位高兵馬多,而是因為他並非曹營中人。曹操攻佔徐州,袁紹派朱靈與另外兩個部將率領三個營來協助,其實也有分一杯羹之意。
這半年來,曹操冷眼觀望,朱靈雖然只有千餘人馬,但其治軍之才不遜曹仁、於禁,作戰勇猛也不亞於樂進、夏侯淵,稱得起一員良將。但他畢竟是袁紹的人,說好聽的是友軍,說不好聽的是袁紹放在他身邊的一雙眼睛,曹操不可能對他十分信任,因此說話也客氣得多:「文博知道這個劉備,那有勞你說與大家聽聽。」
朱靈的嘴生得有些地包天,加之大眼睛總是瞪著,所以不論他說什麼看上去都顯得很傲慢:「這個劉備劉玄德乃涿州人士,是公孫瓚封的平原相,歸青州的偽刺史田楷統領,我在河北同他較量過。」
青州的局勢是北方諸州中最亂的,袁紹任命臧旻為暫代青州刺史,公孫瓚也任命部下田楷為刺史,兩家其實都各自佔據了一部分。除了他們之外,青州北海郡在太守孔融的帶領下遙遵西京朝廷,青州黃巾依然還掌握一些縣城,而徐州土豪臧霸也侵佔了沿海的幾個縣,幾路人馬互相牽制,都打成一鍋粥了。
「他娘的,我當是個什麼鳥人,原來是偽職。」樂進扯著嗓子嚷道,「田楷這個膽小鬼自己不敢來,竟打發一個部下來送死。劉備還真就敢來,不知死活的東西!」
「文謙此言差矣。」朱靈笑了,「我觀這個劉玄德不但比田楷強,而且其心計才能還要高過他的主子公孫瓚呢!」
「你還挺拿他當回事,此言是不是有點兒過了呀?」樂進笑呵呵道,「老弟莫非在他手下吃過敗仗?」曹營諸將對朱靈總是抱有敵意,所以樂進的話裡帶著幾分挖苦。
「劉玄德乃常敗將軍,我豈會輸給他?」朱靈指了指自己腦袋,「我不是說此人打仗多厲害,而是說他腦子好使。」
「哦?」曹操倒有了幾分興趣,「何以見得呢?」
「據說這個劉玄德原是個織席販履的小兒,後來離開家鄉與公孫瓚一起追隨盧植習學《尚書》……」
樂進揣著手插嘴道:「一個賣草鞋的,念的什麼上書下書?」
朱靈搖搖頭:「文謙兄不讀書不知讀書之用,更何況劉備根本就不是真想學什麼《尚書》,他只不過是想沾沾盧植的光。有了這一段經歷,他回到鄉里名聲大噪,在黃巾之亂時通過中山大商張世平、蘇雙資助,他拉起一支隊伍,協助官軍跟賊人幹了幾仗,後來被朝廷任命為中山郡安喜縣尉。」
「安喜縣尉?」曹操眼睛一亮,「昔日我為濟南相,先帝受十常侍蠱惑沙汰軍功之人,聽聞那時有個安喜縣尉不服朝廷之令,將督郵綁縛在樹上,打了一百多鞭子,然後逃官而去……」
朱靈一拍大腿:「沒錯,那就是劉備。」
「哈哈哈……」曹操轉怒為喜,「看來劉玄德膽大妄為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倒是合我的胃口。」
朱靈接著道:「那劉備逃官後四處遊蕩,無意中巧遇了何進派去丹陽募兵的都尉毌丘毅。」當初何進為了恐嚇宦官發各地兵馬進京,毌丘毅也是一路,「劉備覺得毌丘毅奇貨可居,就沒完沒了地粘著他,結果他們北上途中在下邳遭遇黃巾余寇,就打了一仗。這一仗雖然打贏了,但也耽誤了時日,董卓早已經進京了。毌丘毅感激劉備相助就表奏他為官,擔任了下密縣丞,進而又到高唐縣尉。」
樂進又插嘴道:「縣尉縣丞現在算得了什麼官?我一招手就有千把人的隊伍,不比他厲害?」
朱靈瞥了他一眼,笑道:「文謙兄又不懂了,官與匪不過一字之差,但卻是天壤之別。你拉一支隊伍無名無分就是土匪,朝廷可以剿你;可人家別管多小的官,拉一支隊伍那就叫鄉勇,只要不造反誰也管不著。這當官的好處還小嗎?」
「不錯,要是我換作他那種處境,也要那麼幹。」曹操捋髯點頭。
「後來天下大亂,他靠著當年的老關係投靠到公孫瓚帳下,為別部司馬……」
樂進又打斷了朱靈的話:「這個人到處逢迎無恥得很。」
曹操瞧出毛病來了,樂進這是故意給朱靈搗亂,人家每說兩句他就打斷一次。再看夏侯淵、曹洪都衝他擠眉弄眼,原來這幫人使壞,挑唆樂進這個沒心眼的出來鬧,他們聯合起來跟朱靈作對。
曹操隱約感到一陣恐懼,只怕日後自己營中難免會有派系之爭,趕緊呵斥道:「都給我閉上嘴,好好聽人家講!」
朱靈繼續說:「劉備替公孫瓚打了幾仗,實在是敗多勝少。後來他們在黃河邊大破黃巾賊,打過黃河到了青州,劉備就歸到田楷帳下聽用。田楷任為偽青州刺史,他就當了偽平原令,後來又升為平原相。」
朱靈說到這兒特意看了看樂進,沒人插嘴搗亂他都有些不習慣了,「其實這是公孫瓚往臉上貼金,他們不過佔了平原國的幾個縣,就膽敢稱平原相。」
「公孫瓚蠢材,為了區區名號封了太多名不副實的官,這麼干能不招人怨恨嗎?」曹操冷笑道,「劉玄德之流庸庸碌碌見識不廣,棲身公孫之下豈能有所作為?」有些話曹操當著手下人不能說得太清楚了。劉備這個人借求學而立名聲,借名聲而謀起兵,借起兵而得功名,借功名而攀附他人,又靠著攀附他人而混到平原相。一個小小賣草鞋的,打仗又稀鬆平常,能爬到今天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遍觀自己營中諸將,哪個不比他出身高?可又有哪個比他混的官大?這些話曹操自己心裡明白就行了,可不能說出來叫手下這幫武夫聽了長心眼。
樂進還是急性子,即便不准多嘴,他還是忍不住罵道:「將軍說得對!劉備算個什麼東西,有本事就在戰場上較量較量,打不過老子,寫什麼戰書都是扯淡!」
見這個矮子上躥下跳,曹操不禁感到好笑,並不理他,低頭把剛剛扯斷的竹簡又拼了起來:「不過……劉備既然敢拿一萬雜兵擋路,我就賞他一個面子,規規矩矩給他回封書信。他帶一萬軍,我也用一萬軍,這也不算我欺負他。明天對陣,你們誰敢去擒劉備?」
「我去!」樂進與夏侯淵同時站了起來,生恐叫朱靈搶了。
「好。你二人同去,誰能生擒劉備,我重重有賞。」曹操提筆回書,邊寫邊道,「我倒很想見見這個人。」
朱靈微微一笑,心道:「擒劉備?想都不要想。只要一打仗,這個劉玄德跑得比兔子還快呢!」
第二天清晨,敵我兩軍對圓,曹操只派夏侯淵、樂進領一萬精兵出戰,自己帶著大隊青州兵屯在不遠處一座小山上觀看戰局。放眼一瞧對面的陣勢,曹營諸將頓時就洩氣了。這一萬人可慘到家了,有陶謙撥來的丹陽兵,有公孫瓚處來的幽州騎兵,有的一看就是烏丸雜胡,更多的則是連長矛都舉不穩的飢餓百姓。
這樣的雜牌軍別說衝鋒打仗,能令行禁止就不錯了。憑烏合之眾抵擋橫行無忌的曹軍,這簡直是拿性命開玩笑!
樂進是越見慫人越壓不住火,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帶著他的五千兵馬就殺了過去;夏侯淵怕他爭功,忙催動兵馬搶著往前衝。敵人見狀也趕忙衝鋒,可兩軍剛一交鋒,劉備的陣勢便亂了。丹陽兵是揚州人,完全是陶謙憑借家鄉的老關係招募來的,根本沒心思為徐州存亡捨生忘死,往後退的倒比往前衝的多。那些幽州鐵騎和烏丸倒是驍勇善戰,無奈人數太少。至於當地百姓湊出來的隊伍,勇氣可嘉戰力不足,又缺乏操練全無章法,一個個衝上來就是送死。
沒一會兒工夫,丹陽兵就差不多盡數脫離戰場,剩下人則繼續與曹軍奮戰,但寡眾懸殊強弱分明,他們已經是勉強招架了。樂進打仗從來都是一馬當先,掌中畫戟舞得跟風車一般,掃出去就倒下一大片,帶著親兵朝向中軍大旗就殺,意圖生擒劉備;夏侯淵也不示弱,督著大隊軍兵與敵人短兵相接,沙場上喊殺陣陣倒也熱鬧。
但曹操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那些瘦骨嶙峋的徐州百姓雖是螳臂當車,卻寧可喪命戰場也不後退,一個個勉強挺槍而上,至死高呼保衛徐州的口號——看來屠城把徐州百姓都殺怕了,也殺怒了,他們真是要跟曹某人玩命了。
曹操的心情變得矛盾起來:為了報仇真的需要殺這麼多的人嗎?就算把整個徐州掃平,父親與弟弟也不能復活了。如果有人為了找我報仇而屠殺兗州百姓,那我會怎麼辦呢……殺人固然可以立威,可也把我的仁義之名殺沒了……可闕宣、張闓都被陶謙剷除了,這仇我只有找陶謙報!事已至此就要繼續殺下去,只要攻破郯城宰了陶謙一家我就罷手……陶謙不殺徐州不平我永遠有後顧之憂……殺吧……繼續殺吧……不毀滅也不會有新生……
就在這個時候,山後一陣混亂,有十幾個幽州騎兵悄悄繞到後面,妄圖衝上土山刺殺曹操。可是曹軍兵層層甲層層,憑他們這點兒人,再勇猛善戰也只是以卵擊石。今日的戰鬥雖毫無凶險,卻是曹操生平從未經歷過的奇事,他平過黃巾、討過董卓、戰過袁術、屠過徐州,但還沒跟這種自討苦吃的軍隊交過戰,他覺得有些可笑,從杌凳上站了起來,回頭張望那一小隊「奇兵」。
只見這十幾個人盡皆奮勇,面對大軍毫無懼意,催動戰馬就往裡闖,所至之處盡皆披靡。這隊人為首的似乎還是個部曲長官,相貌格外扎眼。此人身高足有九尺,頂盔貫甲,外罩鸚哥綠的戰袍,腰繫鸚哥綠的戰裙,下有護腿甲,足蹬虎頭戰靴,胯下一匹雪白的戰馬。面上觀看,此人生著一張赤紅的寬額大臉,丹鳳眼,臥蠶眉,唇若塗脂,不似河北之人,倒像是關西大漢。莫看他二十出頭年歲不高,卻留著一尺多長的五綹長髯,一動一靜瀟灑飄逸,好似天上的力士下凡。他手中擎著一口大刀,長有丈許,刀頭形如偃月,刀尖閃著冷森森的寒光。此人大顯神威,一刀一刀舞起來,血光此起彼伏,天靈蓋斬得滿天飛,折胳膊斷腿的兵丁扯著脖子慘叫。
而此人所帶的十幾個勇士,個個捨生忘死有進無退,殺人如刈麥一般往上闖,轉眼間他們未傷一人竟衝到了半山腰!
曹操從未見過這樣的勇將,眼睛都看直了,似乎忘了他殺的是自己人。其實曹操要是坐著也不會有危險,可是他自杌凳上站起來,身邊立著大纛旗,加之頭戴的紅纓兜鍪格外醒目,這可就為自己招禍了。
「過來啦!將軍快躲避呀!」樓異這一嗓子幾乎是從後腦勺喊出來的,搶步橫刀把呆立的曹操護到了身後。
就十幾個人竟然殺了上來,山頭之上的兵將可全慌神了。抽刀的抽刀,拔劍的拔劍,挺槍的挺槍,曹洪、於禁、朱靈等幾個將領都來不及上馬,就把刀槍舉了起來,急匆匆攔在曹操身前。
一陣尖利的馬嘶聲響徹雲霄,那紅臉大漢丹鳳眼都瞪圓了,擎著刀出現在曹操面前。眼瞅著他凶神惡煞一刀斬過來,所有的將領親兵都瘋了,什麼刀槍劍戟一擁而上——鏘啷啷!好幾樣兵刃砸在一處直冒火星子,那聲音響得振聾發聵,好在這一刀總算被大伙抵擋住了。
「放箭!放箭!快他娘的放箭啊!」曹洪虛晃著刀趕緊傳令。
為了保護主帥,這會兒也顧不得敵我的兵卒將領了,虎豹衛士一同搭弓放箭。曹操只聞頭頂上嗖嗖直響,飛蝗般的箭枝便射了過去。眨眼間就有四個突上來的敵人中箭落馬,擋在最前面的幾個親兵也被射倒,連曹洪背後都中了兩箭。
那大漢掌中光閃閃的大刀耍得滿月一般,顆顆箭枝撥打在外,卻連油皮都沒傷著。親兵將領全把命豁出去了,舉起兵器往前擁,真是僅靠一道人牆保著曹操。頭上的嗖嗖聲響個不停,曹操都傻了。
三射兩射,敵人就傷得差不多了,那大漢也頂不住了,把大刀橫掃出去,將湧過來的兵丁打了個趔趄,駁馬就往山下逃。親兵衛士顧不得追,趕緊圍上來撫慰曹操。虎豹衛士繼續放箭,那大漢將刀舞得風不透雨不漏,前砍攔路之兵,後撥飛來之箭,一眨眼的工夫又撞下山去突出重圍,帶著剩下的三騎縱馬而去。
「他娘的!」曹洪氣哼哼拔下釘在鎧甲上的箭,破口大罵,「你們他娘的都是死人嗎?就這樣讓他逃了!」
曹操見那人已逃遠了,顧不上追究過失,憋著的一口氣總算緩了上來,癱坐杌凳之上擦了一把冷汗:「險喪吾命啊……」
身邊眾將面上盡皆無光,這麼多兵將卻叫十幾個人殺到眼前,臉往哪兒放啊?於禁緩了緩心神,轉身看了看戰場,不禁詫異道:「大家快看呀!」
原來劉備兵馬死走逃亡,幾乎沒人了。卻有一小隊幽州騎兵兀自抵抗,隱隱約約見一個黑袍小將拿著件兵器亂比劃,又是砍又是刺又是掃又是砸,全無章法路數,看得人眼花繚亂,半天都瞧不出他使的是什麼玩意!而恰恰就是他帶著這幾十人奮戰,自己這邊的兵多之百倍就硬是拿不下,眼瞅著他們且戰且退最後作鳥獸散去,就是一個都抓不著。那個黑袍小將脫離陣地,停下兵刃,這才看出是一桿長矛。他快馬急催繞過郯城,一會兒工夫就逃得無影無蹤。
「那穿黑袍的就是劉玄德嗎?」曹操急渴渴問朱靈。
朱靈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絕對不是……我恐那劉備早就混在丹陽兵裡逃得沒影了。」
曹操心頭大撼:那紅臉大漢,還有這黑袍小將真萬人敵也!以樂文謙、夏侯妙才之驍勇比之遜色三分,我怎麼就沒得到一員這樣的部下呢?這樣的奇人竟然會在織席販履的劉備帳下,真真可恨可惱可惜可羨……若是他們兵馬練熟再做抵禦,豈非勁敵?想至此他趕緊起身傳令:「馬上出兵端掉劉備的營寨,絕不能叫他們再集結起來!」
軍令迅速傳下,連戰場上的兵帶山頭觀望的人馬都黑壓壓向東挺進,曹軍勢不可當直摧劉備大營。
可是根本不用打了,劉備早帶著人逃得無影無蹤,殘兵敗將一個都沒回來,糧草輜重全都扔下不管了,完全等著曹軍接收。曹操又好氣又好笑,還從來沒打過這樣的糊塗仗呢!其實也不錯,有了劉備的這座大營,卻省了曹操立寨運糧等不少事。此刻已經殺到郯縣城邊了,除了一道厚厚的城牆,陶謙再沒有其他的屏障了。
曹操抬頭仰望著前方不遠處的郯城,兩丈高的城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軍兵和百姓,弓箭密排、滾木堆積,他們已經做好誓死護城的準備了。殺父之仇、弒弟之恨,還有西進河南的後顧之憂,到了這一刻就要徹底解決了。這座大城必定難攻,就是再搭上一段時日也要拿下它,要將陶謙這一派勢力徹底剷除。
他方要下令圍城,就聞身後一陣歡聲笑語——卞秉從兗州來了,正與樂進等將說說笑笑走過來。曹操有點意外:「你來這兒做什麼?」
卞秉笑呵呵道:「荀先生派我來慰勞慰勞。」
「有什麼好慰勞的?」曹操又轉過頭去望著城牆,「這一仗恐怕不好打呀,可能會有很大死傷。」
卞秉笑著嚷道:「大家都各歸各處忙自己的吧,我有幾句私話跟我姐夫說。」
大家聽他這麼說便不再糾纏玩笑,各自去了。卞秉湊在曹操耳邊低聲道:「我怕軍心潰散不能當眾說,這仗不能打了。」
「怎麼了?」曹操一愣。
「兗州造反了,我帶兵送信差點被叛軍截殺。」
曹操歎了口氣:「唉……半載征戰前功盡棄,殺父之仇不能得報……究竟是哪個郡反了?」
卞秉摳了摳鼻子,兀自鎮定道:「張邈、陳宮帶頭作亂,引呂布前來,現在整個兗州全反了……咱們就剩三個縣城了。」
曹操感到胸口似乎被大錘猛擊了一下,五臟六腑全碎了,但是硬挺著轉過身:「樓異!」
「諾。」樓異走到近前抱拳施禮。
「郯縣城高牆堅,敵人死守難攻,傳令收兵回師——吩咐大家要唱著凱歌高高興興地走!」曹操說完這句話,感覺沉痛的心情反倒輕鬆了,徐州沒有佔領,兗州也突然沒有了。
一切又要從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