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雖然窮,但你至少有政府給的最低生活保險和免費醫療卡。」我說道。
「哼,如果這些都沒有的話,我怎麼活啊?」
「美國是個自由社會,有足夠的機會讓人們去實現自己的夢想。你為什麼沒有自己的夢想?」
「你是真的不懂,我難道不想成功?但你知道黑人的膚色對黑人成長的過程有多大的影響嗎?」
對我這個來自中國的心理醫生來講,我是真的不懂。即使在同一個國家,兩種不同膚色的人都無法真正相容,又何況兩個不同民族,不同地區的人民呢?有趣的是美國心理學界對美國黑人的這種對白人的潛在敵視,稱之為「健康的文化偏執」(healthyculturalparanoia)。這樣的文化偏執真的健康嗎?
最近牙買加的一位政府高官在與美國國務卿鮑威爾的交談中,直言不諱地稱鮑威爾是布什的家奴。鮑威爾一笑了之,還開玩笑地說,自己體力很好。但我相信不少的非裔美國人聽了此言可就沒有鮑威爾那麼瀟灑了。
有記者採訪南非前總統曼德拉,問他一個尖銳的問題:黑人擔任聯合國秘書長,美英就開始輕視聯合國。曼德拉說:「確實存在這種因素。實際上,許多人都私下裡談論過這個問題,但沒人有勇氣站出來公開發表意見。如果是白人擔任聯合國秘書長,就不會出現這種問題——美國和英國脫離聯合國單獨行事。但是現在,是黑人擔任聯合國秘書長,於是他們就輕視聯合國。這不是我個人的觀點,而是許多人都在談論的事實。」
作為非洲最富威望的黑人精神領袖——曼德拉的話清晰地透射了黑人對白人種族主義的疑慮。曼德拉還特別指出,當年美國國會在討論是否幫助曼德拉出獄一事上,現任美國副總統切尼投了反對票。由此說來,曼德拉對布什政府中主戰派的切尼的反感,切切實實有其直接的痛恨原因。
有趣的「妄想」:尼克給我透露「國家陰謀」
美國人對美國總統的評價是很特異的。當我在芝加哥的時候,正是遇上克林頓鬧桃色新聞的時候。我問周圍朋友對那件事的看法,有對克林頓的行為百般辯護支持的,也有極力貶斥反對的,大體上是兩分的樣子。
2000年我到紐約,以為紐約人和芝加哥人對這件事的態度是相似的。但細問之下發現,紐約人對克林頓的喜愛幾乎已達到一邊倒的程度。曾經相傳克林頓有意競選紐約市長,如果克林頓真有此意的話,那幾乎是一件探囊取物的事。
紐約人對克林頓的極度喜愛,反映在千禧年的美國總統選舉上。即便是戈爾在紐約輕鬆戰勝了布什,但因為美國總統大選採用的不是絕對選票制,而是相對的地區代表制,即使全紐約的人都投了戈爾的票,戈爾所能得到的只是紐約的代表票數。事實上,戈爾在全國的絕對選票超過布什幾十萬票,但起決定作用的代表票輸給了布什。
在紐約,罵布什是一種時尚。布什深明此情,所以對紐約能避則避。「9·11」事件實在是送給布什的一份大禮,布什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面對癟了牛氣的紐約人了。當然有一些紐約人無法接受布什因為「9·11」事件而高漲的人氣,於是自然的猜測便是,「9·11」事件是布什精心策劃的陰謀。我的一位白人朋友湯米就堅持這樣的觀點。
「『9·11』事件完完全全是布什導演的一場陰謀。」湯米和我在星巴克咖啡館聊天的時候狠狠地說道。
「布什是怎麼導演的呢?」
「以FBI和CIA的能力,布什不可能對恐怖襲擊一無所知。我認為,布什是在完全知情的境況下,故意讓此事發生,以謀取他在政治上的利益。」
「布什在政治上到底可以獲得什麼利益?」
「布什是一個弱勢總統,他為了提升自己的威望,需要這樣一個恐怖事件。」湯米振振有辭。
「在邏輯上是有這種可能,但這種邏輯發生的機率實在太低,道德評判上也太卑鄙,同時代價也太大了一點。布什會這麼愚蠢嗎?」我分析道。
「政客的想法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骯髒的,你說的代價是我們美國人民所承受的代價,布什有什麼代價?他是穩賺不賠的。你看他的支持率上升到史無前例的高度,居然超過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羅斯福總統,這真是一件荒唐的事。」
「日本人當年襲擊珍珠港,後來也有很多人認為羅斯福總統是明知不報,為的是激起美國人的戰鬥意識。」
「這是美國政客慣用的伎倆,美國人就是這麼傻!」湯米說完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悲劇已經發生了,這至少可以凝聚全國人民同仇敵愾之心吧。」我這麼說的目的其實是要激起湯米對這個事件更內在的看法。
「我們千萬不要被表面的假象所蒙蔽。布什通過反恐建立個人權威,在權威建立以後,他就會用這個權威來限制美國人民所享有的自由,而自由是美國立國精神的根本。我們現在正面臨這樣一個破壞美國立國精神的危機,但大多數美國人好像還蒙在鼓裡,他們被布什的反恐迷障迷惑住了。」湯米的論點始終很符合邏輯。
「湯米,究竟有多少美國人持您這樣的觀點呢?」我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有相當一部分的美國人擔心布什反恐外衣下的真實內在企圖。我們不能不保持觀察。當年麥卡錫主義盛行的時候,共產主義的帽子滿天飛,美國人實際上喪失了自由,現在只是把共產主義換成恐怖主義而已。」湯米的觀點代表了部分美國人的內在疑慮和擔憂。
這種內在的疑慮和擔憂在某些敏感的心理患者身上,很快就以符號化的症狀表達出來。有一天,我接治了一位名叫尼克的白人患者。
「我擔心我已經被FBI全程監控了。」尼克的聲音顫抖著。
「你是如何知道自己被FBI全程監控的呢?」我問道。
「我在家裡發生的一切,我單位裡的同事都知道。」
「你能舉個具體的例子嗎?」
「我昨天晚上和我太太做愛,我的同事居然知道,還描寫出細節來。他們是怎麼可能知道的呢?」
「是你的同事親口告訴你的嗎?」
「不是,我聽他們在竊竊私語,分明在講我的事。」
「那有可能是你多心了。」
「這很恐怖唉?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們是用針孔攝像機偷拍的?」尼克沒有理睬我的建議,自說自話道。
「所以你就懷疑是FBI搞的鬼?」我順水推舟道。
「我認為只有FBI才有這個能力做到這一切。」
「你有沒有想過FBI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想這是一個很大的計劃,是朱利安尼和FBI一起搞的鬼。」
「你是說紐約市長朱利安尼和FBI一起聯合起來全程追蹤你的一切生活細節。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9·11』以後,紐約市的財政吃緊,朱利安尼想出一個法子來解決紐約市的財政吃緊問題。」尼克的思路很怪異地跳動著。
「你倒是說說看朱利安尼是如何用全程追蹤你的一切生活細節來解決紐約市的財政吃緊問題。」
「這是一個大計劃。朱利安尼和FBI在全紐約選了10個人,我是其中之一。FBI負責對這10個人的一切生活細節追蹤拍攝,然後把所拍到的公佈於互聯網上。全紐約的居民都必須參加。每戶交20美元,這樣他們就可以看到那10個被追蹤的人生活的一切細節。」
「即使真的有這麼一個計劃,紐約有很多名人、大明星,怎麼也輪不到你啊。」
「這是一個全民必須參加的計劃,所以才選用普通百姓。」尼克的話很有邏輯。
「那麼你是如何知道這個計劃的呢?」
「我是推理出來的。我也向我的朋友、同事求證,但沒有一個人承認他們參加這個計劃的。我想FBI很可能威脅所有參加這項計劃的人說,如果他們不合作,或洩密,他們就會成為被監控的一員。很顯然沒有人會傻到放棄自己偷窺的樂趣而成為被偷窺者的。」
「你現在懷疑一切人,你來看我,有沒有懷疑我也參與了這項計劃?」我笑道。
「說實話,我也是懷疑你的。」
「但你還是要來看我。」
「我希望如果你是參與者的話,你會是那個第一個良心發現,告訴我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