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經過德勝門向京師第二監獄走去,一路上雖然遇見幾撥巡邏的日本人,不過這方儒德倒是很識時務,雖然急於脫身,但是想起時淼淼手中的神秘武器,最後還是放棄了,遇見日本人方儒德都主動地走上前去,點頭哈腰地諂媚,因此這一路還算是順利。
當他們來到京師第二監獄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看門的衛兵表情嚴肅地望著方儒德,遠遠便道:「什麼人?」
「呵呵,兄弟,是我,方儒德。」方儒德說著走上前去,雖然方儒德有出入京師監獄的特權,但是卻和這些獄警畢竟屬於兩個系統,言語間也頗為客氣。
「哦?方大警長啊!您怎麼會這麼晚到這裡來呢?」站崗的衛兵聽到方儒德的名字語氣緩和了很多,點頭哈腰地說道。
「公務,公務,不得不來啊!」說著方儒德指了指身後的子午和時淼淼說道,「這兩位都是上面派來的人,要提審一個犯人。」
士兵一聽是上面派來的人,原本筆直的腰忽然變得像年糕一樣軟了下來,原本掛在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堆滿了整張臉,一雙小眼睛早已經瞇成了一條縫兒。
子午見此情景不禁有些好笑,扭過頭看了看時淼淼,見她臉上仍然毫無表情,依舊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不禁暗自欽佩這女子雖然只有二十幾歲但是城府卻不遜於潘俊小世叔。
「您好,您好,那你們快請進吧!」那個衛兵說著走到門口在門上輕輕地拍了拍,並對裡面喊道:「快點兒開門。」然後扭過頭諂媚地望著時淼淼和子午:「馬上就好,馬上就好。」生怕有半分怠慢之處。
此時方儒德向四周望了望,不禁眉頭微蹙,心中生出幾絲疑惑,他扭頭向門口的衛兵望去,只見他正滿臉堆笑地望著時淼淼,全然未曾理會自己。
正在此時紅色的大門被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獄警,這個獄警人高馬大,方儒德眉頭又是一緊,沒來得及多問,子午已經首先跨入了那道門。方儒德猶豫地跟在後面,他望了望那個高個子的獄警,心中開始打鼓,他來這兒少說也有數十次了,卻從未見過這張面孔,而且他記憶中的獄警都是一副慵懶的模樣,但是這個獄警看上去卻格外精神。
門被關上的時候方儒德趕到了前面,說道:「我們要提審天字號監牢裡的馮萬春。」
那個獄警點了點頭,然後走在前面。方儒德回過頭微笑著向時淼淼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跟上自己。只是他心中卻又生出幾絲疑惑,這個獄警好生奇怪,竟然一句話也不說。
越過監獄裡面的小院,獄警帶著時淼淼一行人向天字號牢房走去,這裡的氣氛很是詭異,監獄中寂靜無聲,完全與往日方儒德來的時候大相逕庭。之前他來的時候總是能隱約聽到監獄之中用刑的聲音,但是此刻監獄中平靜得簡直就像是進了地獄一般。
難道是因為平日裡自己來到這裡都是在白天的緣故?方儒德心中雖然疑惑,但是卻在暗自安慰著自己。其實方儒德現在心中很矛盾,他很想快點兒擺脫時淼淼的控制,卻也不希望發生什麼意外。否則依自己與時淼淼的距離看,他必定是首當其衝,第一個遭殃。
那個冷艷女人身上藏著的神秘兵器瞬息之間就能讓自己小命嗚呼。想到這裡方儒德加快了腳步,憑藉著許多年當狗腿子的經驗他已經隱隱地感到了一絲不安,想盡量拉開與時淼淼的距離,這樣即便真的發生什麼不測,也不至於當即斃命。
而另外一個人也隱隱感到了似乎哪裡有些不正常,這個人就是時淼淼。自從進了這京師監獄之後她心中便開始有些不安,在來之前她心中早已經盤算好了,裡面一定會遇到重重阻礙,但是現在的情況卻與自己開始的想法完全不同,太過於順利。這種順利讓她覺得不正常。
她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著,正在此時她忽然感到胃中一陣痙攣,這已經是第二次產生這種感覺了。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時淼淼感到腳底一輕,她狠狠地咬著嘴唇,心中暗自祈禱這種陣痛快點兒過去,不過也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忽然胃痛?
前文書中曾經提及京師第二監獄獨特的建造格式,這天字號牢房在最裡面,通過一條走廊,走廊兩邊也是監牢,時淼淼向內中瞥了一眼,心中的疑惑不禁更加嚴重,監牢之中的人似乎用一種近乎仇恨的目光望著自己,當他們發覺時淼淼望過去的時候連忙躲開了她的目光。雖然時淼淼並沒有太多的發現,卻明顯感覺到一種不安,她下意識地將手伸到口袋之中,緊緊握住「三千尺」。
天字號牢房並沒有燈,這也是監獄的規矩之一,用當時的話叫「摸黑死」!天字號牢房的人無不是罪大惡極,必死之人,給他們蠟燭完全是浪費資源,就讓他們摸黑等死。
在漆黑的走廊一頭,時淼淼忽然停住了腳步。那團黑霧讓她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了,她長出一口氣向前邁了一步,忽然她的耳邊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當天中午,艷陽高照,一青年女子與一個男子進入雞毛店之後不久,南城酒店的店小二推開後門,這家酒店的後門是一條幽深的小巷,小巷的一端是通向城門的大路,另一端則是通往一個大宅子。
這個大宅子已經廢棄很久了,此時一個名叫「明月班」的河南豫劇戲班正在此處落腳,他們晚上還要在城南趕一場演出。一個青衣正在庭院中間演練《花木蘭》的唱段,「羞答答出門來將頭低下」、「這幾日老爹爹疾病好轉」,速度較慢,節奏舒緩,旋律曲折,韻味悠長。
「好,好,好!」三聲叫好聲之後一個老頭兒從屋子裡走出,說道:「幾日不見孫老闆的唱功果然是更上一層樓啊!」說話的人正是雞毛店老闆馬蛇子馬爺。
「呵呵,多謝馬爺誇獎。」青衣本是一個男子,卻吊出女人的聲音,說話語調中也不無胭脂之聲。
「哈哈,孫老闆也不必過謙,豫劇本也是重唱腔的劇種,沉重有餘,而喜慶不足,經孫老闆這一唱,更兼有幾分沉重,悲壯之意。」馬蛇子這些話雖有些過譽,但這孫老闆的唱功卻也當屬頭溝(頭等)。
「呵呵,沒想到馬爺對豫劇也頗有研究啊?」青衣男子淡淡笑了笑。
「唉,研究不敢,也聽過幾段而已。」馬蛇子說完不無惋惜地說道,「只是孫老闆如此好的唱功卻屈居在這樣一個遊方的小戲班之中難免有些大才小用啊!」
青衣男子正要說什麼,忽然一個人匆忙跑到他身旁,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男子臉色大變,不過立刻恢復了平靜,拱手道:「馬爺,今日有些私事,改日有時間必將登門拜訪馬爺,求教戲理。」
馬蛇子笑了笑道:「孫老闆有事先忙吧!」
說完青衣男子跟著那個人快步來到後門,此時南城酒店的小二正等在那裡,他見到青衣男子便快速地將一張紙條遞給青衣男子,之後向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快速地離開了。
青衣男子看了看紙條,心頭一緊,立刻將紙條藏在衣袖之中,站在門口思忖了片刻,然後快步奔到前院,馬蛇子剛好要離去,青衣男子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去道:「馬爺請留步!」
馬蛇子停住腳步扭過頭望著身後的青衣男子,眉宇間露出一絲不解之色:「哦?孫老闆還有何吩咐?」
「呵呵,馬爺,小弟有個不情之請!」青衣男子娓娓道,「今晚我們戲班要在城南這邊趕個堂會,不知可否在馬爺的小店借宿一夜?」
「哦?」馬蛇子這個人向來多疑,這裡本來也是屬於城南,而且雞毛店與這裡也並不遠,這孫老闆何以要在自己的雞毛小店落腳呢?正所謂多幾個心眼就能多活幾年。「孫老闆為何要住在我那個齪惡之地呢?」
「這……」青衣男子停頓了一下說道,「還請馬爺行個方便!」說罷青衣男子快速回到房間,出來之時手中握著一些物事,來到馬蛇子面前將手中的物事展開,是一塊紅布,裡面包裹著兩根四兩一根的金條。
馬蛇子接過金條會意地點了點頭,道:「我一會兒和小二打聲招呼。」
青衣男子千恩萬謝之後,馬蛇子離開了宅子。
當天晚上「明月班」推掉了原本定在城南的堂會,全部搬到了雞毛店之中。在方儒德被人秘密送進來之後,青衣男子換上了一身黑色的正裝,輕輕地推開門,向城南的大路走去。在大路之上停著一輛車,青衣男子面無表情地徑直上了那輛車。
在那輛車裡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這個女子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青衣男子進來之後道:「打聽到了,他們今晚會有行動。」
「幾個人?」女子一直躲在車子的暗處,所以根本看不清她的嘴在動。
「兩個,一男一女。」青衣男子乾脆地說道。
「那個女孩長得什麼模樣?」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像是更關心那個女子的模樣。
「沒見到,他們一直躲在屋子之中。」青衣的話音剛落只聽一聲清脆的「啪」聲,女人狠狠地抽了青衣男子一個嘴巴道,「這麼點兒事情你也打聽不清楚?」
「只是……只是從小二那裡聽說這個女子長得特別驚艷。」青衣捂著臉說道。
女子想了想長歎了一聲說道:「你去吧,應該不是她。」
青衣男子不知道她口中的「她」究竟是誰,雖然他好奇,但是卻不敢多問,低下頭鞠了一躬之後打開車門退了出去。他出去之後,車子便發動了。
青衣男子站在月光之下望著那輛車緩緩離開,之後才轉身向雞毛店的方向走去。
北平第二監獄中的那腳步聲讓時淼淼的心頭一沉,她手中已經緊緊握住了三千尺,跟在時淼淼身後的子午也停下了腳步,手輕輕地插進口袋中。
一時間空氣似乎都凝固住了,時淼淼集中精神諦聽著身邊的動靜,正在此時前面走廊裡燈光驟起,幾個彪悍的日本兵手中的長槍正對著時淼淼一行人。
時淼淼的手絲毫沒有猶豫,輕輕一抖,三千尺脫手而出,數根白絲果真如同是數根白髮一般向前面的日本兵飛了過去,因為光線昏暗,沒等那些日本兵看清楚,三千尺早已經黏在了槍身上。幾個日本兵當下駭然,只覺得槍頭一沉,連忙扣動扳機,「啪啪啪」數槍全部打在了自己的腳下,正在他們驚訝的時候,手中的槍忽然像是著了魔一樣,一下子從手中脫出。
這幾槍正好打在方儒德的身旁,他驚恐地慘叫著,雖然沒有打到他,卻也將他嚇個半死,他像孩子跳皮筋一樣在地上亂跳,然後抱著頭蹲在走廊一角,口中大呼著:「別,別殺我!」
時淼淼猛一用力,那幾桿槍被她的青絲粘起來,撞在了牆上,一陣撞擊聲之後,幾桿槍的零件都被撞落了下來。這時時淼淼才一抖手收回三千尺,雖然子午曾經見過這三千尺的厲害,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時淼淼竟然會同時使用數把三千尺禦敵。
那些日本人見手中的槍已經被毀掉,驚恐之餘立刻全部撲了上來。時淼淼縱身而起,此刻她知道自己已經中了埋伏,早已經沒了後路,只能拚死一搏了。
「子午,去救你師傅!」時淼淼說著已經飛起一腳,正好踹在迎面而來的那個日本兵的胸口上,時淼淼這一腳用上了五分的力道,本想將其踹倒然後攻擊下一個目標,誰知這一腳下去,眼前的日本兵竟然紋絲不動,自己的腳上卻傳來一陣輕微的痛感。
那個日本兵笑了笑,然後一個惡狗撲食向時淼淼的方向猛撲過來,時淼淼見情勢危急,連忙轉身,隨手掏出三千尺身子向下一蹲,手中的三千尺已經抖了出去,卻說這三千尺的使用講究「抖、震、抽、穿」四字訣,此時時淼淼使用的恰是這「穿」字訣,只見青絲在她的手中輕輕抖了抖,然後竟然變得如同一根鋼針一般筆直。
日本兵剛剛被時淼淼踢了一腳,卻不動聲色,自以為佔了上風,因此毫無防備,那三千尺就這樣直直地刺入了那個日本兵的身體,他只覺得胸口一陣微涼,那股涼意瞬間消失,變成了一陣熱辣辣的疼痛,沒等他喊叫出來,胸口就破了一個拇指大小的洞,鮮血如泉湧般地流淌了出來,那個日本兵簡直有些不敢相信,他伸出手指輕輕地在胸口碰了碰,從那個小洞中捏出一條白色的細絲,未等他看清,時淼淼手腕一轉,正是用的「抽」字訣,只見那個日本兵連同捏著三千尺的手指一起被齊刷刷地割掉了,三千尺從日本兵的胸口抽出的瞬間,那個日本兵應聲倒地。
站在他身後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心道這女子難道會什麼妖術不成?正在這個時候,子午看準時機向天字號牢房衝去。
剛剛愣住的日本兵立刻如夢方醒般地上前攔截,卻說子午從口袋之中掏出那只潘俊的大伯贈給自己的神農,手心一翻,神農立刻吐出黏絲,黏絲粘在那個日本兵的身上,那日本兵當下疑惑,但是因為衝出來的力道極大,此時即使停下卻也來不及了。子午身形一轉,轉到那個日本兵的身後,然後抬起一腳正好踹在那個日本兵的後背之上,日本兵被這一踹向前撲之勢更猛,一下子撲在了牆上,身體緊貼著牆壁,想要轉身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那蛛絲粘在了牆上,雙手平貼著牆,只有手腕和手指可以動彈,無從用上力氣。
剩下的日本兵還要上前,卻被時淼淼攔住。因為有剛剛那個日本兵瞬間斃命的先例,所以這幾個日本兵雖然樣子兇惡,卻也心存幾分忌憚。子午趁著此時向深巷之中奔去。
時淼淼抽出三千尺擋在日本兵的前面,緩緩後退,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剛剛那一招只能用一次,這「穿」字訣雖然凶狠異常,但是施展起來卻也漏洞最多,因為要使柔軟的三千尺保持筆直,操縱之人就必須在一段相對較長的時間內身體不能移動,這無疑是露出了自己最大的破綻,如果敵人趁著這個時候進攻的話,那麼操縱者將毫無招架之力,因此只能用於偷襲,乘人不備、出其不意地給予致命的一擊。但幸運的是這些日本兵卻不知道這個弱點,也被剛剛的情勢鎮住,一時之間不敢輕舉妄動,這才給時淼淼留下了時間。
她的腦海中一直在思忖著究竟用什麼方法可以順利地離開這裡。正在此時只聽牢房的方向傳來「嘩啦」一聲響,這正是牢房門的鎖鏈被打開的聲音。幾個日本兵也同時聽到了這聲音,幾個人咬了咬牙,一同向時淼淼猛撲了上來。
時淼淼且戰且退,單從力量上來說,時淼淼不是其中任何一個日本兵的對手,但是「怕死之心,人皆有之」,鬼子也不例外,他們雖然向前衝,卻是誰也不想落個和剛剛那位兄弟一樣的下場,所以時淼淼揮動三千尺還可以抵擋一陣。
過了一會兒,子午背著昏迷中的馮萬春從天字號牢房裡走了出來,此時馮萬春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撕扯得千瘡百孔,臉上身上到處是血,在此期間他一定是經受了極度殘忍的刑訊,現在氣若游絲,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子午見時淼淼與眼前幾個日本兵激戰正酣,眼看著時淼淼體力漸漸不支,而自己卻又背著師傅被束縛住了手腳,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忽然時淼淼的身體向後猛然傾倒,她忽然覺得腦袋一陣昏厥,腳底軟綿綿的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一樣,眼前晃動的人影越來越多,我是怎麼了?時淼淼一直不停地在心中詢問著自己。忽然一記鐵拳重重地擊在她的脖頸上,時淼淼的眉頭微微皺了皺,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也瞬間被抽離了,整個人輕飄飄地倒在了地上。
在倒地的瞬間時淼淼拼盡全力向身後望去,只見子午的眼睛圓瞪著,馮萬春已經被他放在了地上,之後時淼淼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耳邊隱約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鏗鏘有力,讓時淼淼想起了她一直掛念的那個人……
而在距離北平數十公里的地下,潘俊忽然感到心頭一陣悸動,停住了腳步。歐陽燕雲疑惑地望著潘俊道:「潘哥哥,怎麼了?」
潘俊眉頭微微皺了皺:「沒事,我們快走,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個人快速從山上奔下來,兩匹馬被拴在路邊,腳步聲越來越近,正在此時忽然一個人影從小路的一面跑了過來,從身形上來看像是個妙齡女子,那女子一面拚命地向前跑,一面不時地回頭張望,因為道路崎嶇不平,跑起來也是跌跌撞撞的。
「潘哥哥,好像是個女人!」歐陽燕雲在潘俊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嗯。」潘俊從嗓子眼裡低聲說道,那女子似乎也發現了潘俊和歐陽燕雲二人,連忙招手卻說不出話來,也許是因為跑得太急的原因。
正在此時女人的身後又出現了幾個男人的身影,大概有四五個的樣子,他們或是抱著或是背著槍,口中重複著一句話:「站住,花姑娘……」
「日本人?」歐陽燕雲此時早已經對這群小日本恨之入骨了,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早已經咬牙切齒了,誰想到這幾個倒霉蛋竟然自己送上門來,歐陽燕雲翻身上了飛鴻。
忽然一道火舌從其中一個日本人的槍口噴出,接著一聲清脆的槍聲將幾隻藏在草叢中休憩的飛鳥驚醒,「騰」的一聲飛了起來,一直跑在前面的女子應聲倒在了地上。歐陽燕雲揚起鞭子在飛鴻的屁股上輕輕地一拍,飛鴻吃痛,前腿揚起,一聲長嘶,騰空而起,一下子躍出數米,飛馳著向那倒下的女子奔去。
幾個日本兵衝到女人身邊將女子圍了起來,與此同時他們也聽到了飛鴻的嘶鳴之聲,不無驚訝地扭過頭向歐陽燕雲的方向望去。只見月光之下一個女子,胯著一匹駿馬正飛馳著向這邊奔來。
他們連忙拿起槍,正在此時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怪異的笛聲,原來歐陽燕雲在躍上馬身之後便順手拿出了那個召喚皮猴的笛子,笛聲一起,幾個日本人隱隱地覺得地面似乎在顫抖著,瞬間從草叢中鑽出兩個如同猩猩大小的黑影,那黑影的速度極快。
沒等他們扣動扳機,手中的搶早已經被皮猴撥到了一邊。皮猴碩大的手掌在空中揮舞著,一掌下去,一個日本兵的胸口已經被戳穿了,餘下的日本兵戰戰兢兢地拿起手中的槍瞄準皮猴,扣動扳機,「啪」的一聲,皮猴反應極其敏捷,身體輕輕一縱,竟然躲過了一槍,小日本哪裡見過如此怪異的生物,早已經被剛剛的一幕嚇得半死,現在又遭遇如此突變,卻是瞠目結舌了。
此時歐陽燕雲早已經驅馬趕到,她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刀,白珵珵的刀身在月光之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歐陽燕雲將所有的仇恨都用在了刀上,藉著飛鴻的速度,刀身一晃,那個日本兵只覺得脖子處一陣涼絲絲的感覺,伸手去摸,竟然是熱乎乎的,他連忙用手按住,卻來不及了,噴射如注的鮮血瞬間讓他失去了力氣,人倒在了地上。
歐陽燕雲在最後一個日本人的面前忽然勒住飛鴻的韁繩,飛鴻前腿揚過那個日本人的頭頂,然後猛然落下,飛鴻那大若醋缽兒的蹄子結結實實地落在了那個日本兵的身上,想那飛鴻的蹄子揚起落下之時就連石板也能擊碎,更別提這狗日的畜生還只是血肉之軀了,只聽「卡嚓」一聲,這小日本的幾根肋骨早已經被飛鴻踩得粉碎了。他倒在地上悶「哼」了一聲,口吐黑血,大呼一口氣斃命。
歐陽燕雲從馬上跳下來,兩隻皮猴弓著身子跟在歐陽燕雲的身邊,擠眉弄眼,伸出粉色的舌頭輕輕地舔了舔歐陽燕雲的臉頰,歐陽燕雲拍了拍皮猴,極為愛憐的樣子。皮猴亦像是孩子一般,眼神漸漸變得緩和下來。然後歐陽燕雲看了看擺在一旁的四具屍體,在那兩隻皮猴的耳邊輕輕低語了幾句什麼,兩隻皮猴立刻分別扛起兩具屍體向草叢中奔去。
見兩隻皮猴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之中後,歐陽燕雲才緩步走到倒在地上的女子的身邊,蹲下身子道:「姑娘沒事吧!」
那女子起初已經被那幾個日本人嚇得失魂落魄了,剛剛又見兩隻皮猴兇猛異常,現在七魄倒有六魄已經被嚇得出了竅。歐陽燕雲皺了皺眉頭,又問道:「姑娘哪裡受傷了?」
直到此時女子才緩過神來,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嚥了嚥口水道:「謝謝你,我的腿被打了一槍。」
歐陽燕雲向女子的腿上望去,果然女子的右腿腳踝的地方正在淌著血,想必正是剛剛那日本人在追她的時候打中的。此時潘俊已經牽著馬走了過來:「讓我看看!」
歐陽燕雲連忙閃到一旁,潘俊見鮮血已經將褲腳與女子的大腿緊緊地黏在了一起,又觀察了一下子彈的位置道:「沒有傷到筋,只是子彈穿透了骨頭。」說完潘俊從口袋中拿出一塊手帕,將女子受傷的部位緊緊地捆綁起來,以免流血過多。
「姑娘家住在什麼地方?」潘俊包紮好傷口問道。
「前面的道頭村。」女子咬著嘴唇說道,額頭上已經滲出些許汗珠。
「我們送你回去。」歐陽燕雲雖然性格有些剛烈,但卻生來一副俠義心腸,不過她搶在前面說出這句話也是唯恐潘俊不理會這女子,因為剛才在發現這女子被幾個日本兵追趕的時候,潘俊顯得格外冷漠。
潘俊聽到這句話抬起頭,正好與歐陽燕雲四目相對,歐陽燕雲圓瞪著眼睛,心想,即便你不想送這女子回去,我說了我們,你也非去不可。咱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謝謝你們!」女子一面說,一面口中吸著冷氣。歐陽燕雲努了努嘴,示意潘俊將那女子抱上馬,潘俊家教一直極為嚴格,長這麼大別說是抱著一個女人,就算是連女人的手都不曾碰過一下,此時卻要他將眼前的陌生女子抱上馬背,這歐陽燕雲確實是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潘哥哥,快點兒啊。」歐陽燕雲催促著,看著潘俊一臉窘相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潘俊想了想然後躬下身子將女子抱起,然後扶到自己的馬上,歐陽燕雲見潘俊果然將那女子抱上馬的時候,醋意頓生,一步跨到潘俊前面,搶在前面扶住在馬上沒有坐穩的女子道:「我扶著她,你去牽著飛鴻!」
潘俊被歐陽燕雲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見歐陽燕雲扶著那女子牽著馬向前走,邊走邊向那女子詢問著道頭村的所在。
而潘俊則牽著飛鴻緊隨其後。三人沿著那條小路向前走去。
「姑娘怎麼會這麼晚出現在這裡啊?」歐陽燕雲問道。
「啊,我是到城中找大夫的,不想去了很多地方都沒有人肯來,所以才回來晚了。」女子坐在馬上嘴角隨著馬兒身體的晃動時而微顫。
「更沒想到回來半路上卻遇見了日本人,幸好遇見二位相救,否則……」女子沒有繼續說下去,過了片刻那女孩忽然道,「還沒有請教救命恩人的姓名呢!」
「不用……」
「歐陽燕雲……」
兩個人幾乎同時說道,但是內容卻是大相逕庭,歐陽燕雲是第一次來到北平,社會閱歷和經驗都少得可憐,她聽了潘俊的話連忙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馬上的女子微微笑了笑說道,「剛剛見到您給我包紮傷口的手法很熟練,不知道是不是大夫。」
「是啊……」
「這……」
兩個人又是異口同聲,歐陽燕雲暗罵自己沒腦子,怎麼什麼話都說。潘俊歎了口氣說道:「略知一二。」
「太好了。」馬上的女子興奮得眼睛冒光,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腿上有傷,「我有一個朋友受了重傷,不知您能否救救他!」
這次潘俊沒有說話,看了看歐陽燕雲,見她似乎也沒有搶話的意思才點了點頭,說:「讓我先看看你的朋友吧!」
一行人沉默著穿過黑山坳中間的峽谷,向裡面又行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忽然發現這條小路竟然在前面不遠處與官道會聚到了一起,在那官道的盡頭出現一個小小的村莊。
歐陽燕雲大為驚異地說道:「姑娘,你們的村子在官道的盡頭,難道不怕鬼子來騷擾你們嗎?」
「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們這個村子叫道頭村,意思就是道路的盡頭。因為這個道頭與到頭的發音一樣。鬼子其實是很迷信的,他們覺得這個名字太晦氣,所以不但不會騷擾,就算是要經過這裡都繞過村子呢。」女子的話讓歐陽燕雲好生奇怪,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隱隱地覺得鬼子根本就不是人,和畜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會說幾句「哇啦,哇啦」的話而已,沒想到這群畜生也會這樣迷信。
「對了,姑娘叫什麼名字啊?」歐陽燕雲問道。
「段二娥。」女子坦誠道。
「那是你的家人生病了?」歐陽燕雲像是一直有問不完的問題。
「不是,那個人和我非親非故。」段二娥長出一口氣說道。
「咦?」歐陽燕雲疑惑道。
「呵呵,他是我從懸崖上救下來的!」段二娥的話讓歐陽燕雲的身體猛然一顫,瞬間她的心中萌生出一絲希望。
「段姑娘,你說那個人是你從懸崖上救下來的?」由於激動歐陽燕雲的聲音有些發顫。
「是啊,就是從剛剛我們經過的那個黑山坳的懸崖上救下來的!」段二娥指了指身後的黑山坳道。
「是不是一個年輕人,長得有點兒黑,說話有一些新疆口音?」歐陽燕雲有些語無倫次,段二娥望著歐陽燕雲點了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
「怎麼?」歐陽燕雲不明白段二娥究竟是什麼意思。
「在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只剩下一口氣了,把他救到家中之後一直昏迷不醒,所以還沒有和他說過話。」聽了段二娥的話歐陽燕雲幾乎可以確定,這個人一定是自己的弟弟。
「謝天謝地,他還活著……」歐陽燕雲的眼眶已經濕潤了。
「姑娘,你認識他嗎?」段二娥見歐陽燕雲的神情顯然是知道那個年輕人的來歷。
「嗯,嗯!」歐陽燕雲連忙點頭,喜悅和憂傷兩種情緒在她的臉上交織著,「他應該是我的弟弟。」
「真的?那太好了!」段二娥高興地說道,不小心碰到了傷口,臉上出現一絲痛苦的表情,不過很快就被微笑掩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