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外間的馬秘書嘴巴鐵硬,根本就沒有開口講話。
這些,不過都是段局長布下的陷阱而已。想不到,一個副書記就如此迅速地被擊垮了。
肖芃發現段局長在黎兵開口坦白的時候,明亮又詭異的眼神剎那間掃過了李書記,很有些得意的色彩呢。
肖芃啞然失笑。呵呵,原來,人人都有被上級賞識的渴望啊。要說也是,讓一個仕途正旺的副省級領導敗落下來,段局長承受的壓力也絕對空前了。又是這般的在省委書記的辦公室裡,如果失敗了,也就是段局長仕途完結之時吧?這下子可好了,段局長不僅是個刑警預審天才,也肯定是個官運亨通的領導幹部。
肖芃不得不佩服段局長的睿智。這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掌控好的絕佳火候的。早一點出示鐵證,可能根本起不到威懾作用;晚一些呢,或許對方心理上的銅牆鐵壁已經鑄就,根本就攻克不下來。掌控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特徵,是偵查破案的基礎,更是預審刑案的關鍵。
瞧,後來,鐵嘴鋼牙的馬秘書被告知黎兵副書記已經全部坦白交代了案件始末過程的時候,他還不信。
肖芃就笑了,說:「你以為他會替你隱瞞你和他老婆的姦情嗎?那誰又能夠講清楚女屍藏在何處了?難道是黎兵一個人幹的活兒不成?你以為他不會暴露你也參與了預謀殺人的整個過程,對吧?哈哈!主謀已交代了你們的全部犯罪事實,你難道還有什麼不能說?不肯說,也行,不影響司法機關判處你的罪行的!」
馬秘書崩潰了,淚水飛瀑一般直落下來。他仰天長嘯道:「黎書記……黎兵,你好軟弱,好狠毒啊!我這輩子……我……全部毀在了你的手裡啊!」悔恨交加的馬秘書即刻開始了他的坦白。
他說:「我大學畢業後,來到省政府辦公廳辦公室工作,真的很不容易。要不是我家和黎兵父母家是一個村的,關係還特別好,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到這麼顯赫的崗位上。所以,我特別賣力氣,又肯吃苦耐勞,文筆還不錯,很快被黎兵要到了身邊,做了他的生活秘書。這時候,我才知道,黎兵的這個老婆,是他的再婚夫人。這女人過去只是他家的一個保姆。估計,就是因為會算計,才叫黎兵上了當,跟她上了床,還懷了孕。之後,她逼著黎兵和原配夫人離婚,與她結了婚。她是個很會糾纏人的女人。也不知道當初黎兵怎麼就和她扯上了關係,反正我走進他們家後,就知道了他倆的關係很緊張,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個女人總是吆喝說黎兵在外養女人了,常鬧到省政府辦公廳去,說是黎兵和某某女工作人員有姦情,氣得黎兵多次在我面前說她要翻天了。我開始還覺得幹啥都行,只要不殺人,我都會盡犬馬之力的。結果,有天深夜,這個女人打電話給我,說是黎兵病危,讓我趕快過去。我慌忙趕過去,卻不料是她欺騙我。黎兵副書記根本就不在家。她說她太寂寞了,讓我陪她說說話。我也不好堅持走,就喝了一杯她沏的茶……」
說到這裡,馬秘書抬頭看了看肖芃,發現肖芃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急忙難堪地再度低下頭,沉吟良久,才繼續說道:「結果,我開始覺得下腹部燥熱難耐,人整個變得異常亢奮起來,根本抵不住她主動引誘和風情了,就和她上了床,卻正好被回家來的黎兵撞上。之後,副書記黎兵倒沒說我什麼,只是說這個女人太變態!找時機做了她吧。話說得很輕飄、很淡然,也很無奈,我聽來卻是驚天動地。我怎敢殺人呀!我一直沉默敷衍著。但從那次以後,這個女人卻不肯放掉我了。隔三差五要我去和她幽會,否則,就會跑到辦公室來騷擾我,搞得我們都尷尬至極。當黎兵再次要求我想辦法做了她的時候,我設了這一計。佯裝要和她在郊外招待所約會,然後偷偷從街上找來了一個盲流,等她赴約後,讓那個盲流殺死她。事成後,我給了那個盲流二十萬塊錢。我本來以為這樣就兩訖了。但是,出了門,我還是不放心,又尾隨了那個盲流,等他掩埋了屍體後,我立刻掘了墳,另埋了一個地方。我想,假如這盲流來敲詐我們的話,沒有屍骨,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的,諒他又能拿我們怎麼辦?想不到,這個盲流竟也有心計,另外埋藏了她的衣物。唉,當初也是太慌亂了,又是深夜,我怎麼忘記了那女人沒有穿衣服呢?智者千慮,也有一失啊!我當初怎麼就沒有事先謀劃好屍體的處理工作呢?再後來,有位法律專家告訴我,說你們抓了一個殺人狂,原來是個盲流,但他說認識我,希望我去交涉一下,看看能否搞個死緩什麼的。我根本沒當回事,心想你一個殺人狂還能鬧翻天?一旦被槍決了,一切也玩完了。想不到這個殺人狂,真就是掐死那個女人的盲流,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來真格的啦!」馬秘書說著說著,義憤填膺起來。恐怕他最悔恨的事情,就是沒有重視所謂法律專家的告誡了吧。
肖芃想,那個專家,就是郝昊或者其友人吧?一個獄中的所謂專家,真夠水準了,竟然可以傳話至如此高層,能量還真是不可低估的。她厲聲喝問:「那具女屍,你到底埋在哪裡了?」其實,肖芃也不敢完全確定馬秘書移動過那具女屍。
馬秘書低著頭,半晌才說:「大概距離那盲流的埋藏地點有五百米遠吧。因為天快亮了,我怕被人發現,就沒敢走太遠。再說,我也恐懼得不得了,想不到那麼瘦小的女屍竟然會那麼沉重!真是想一想都心有餘悸呀!」
肖芃很有點小小的得意,她不動聲色地馬上安排一行刑警,親自帶著馬秘書,再次登臨那座不高的青山。
在馬秘書指定的範圍內,刑警小伙子們再次掄起了鐵鍬。不一會兒,距離地表不足三十厘米的泥土裡,鐵鍬就出現了「卡嚓」一聲的碰撞聲響。
肖芃趕忙叫停。
她蹲到小坑旁邊,用戴著手套的手,撥拉開泥土、雜草、樹葉,只見一塊高度腐爛的手骨,立刻暴露了出來,其氣味也迅即瀰漫開來……
法醫再三告誡:「小心,小心。」
刑警小伙子們不得不用手來刨,雖然戴著膠皮手套,戴上了雪白的口罩,但是那具生了蛆的屍骨,實在臭味熏天,並且大有頑固不化的、肆意縱橫的囂張氣焰,充斥了肖芃一身一臉一心。
當然,還有趕過來的段局長等等一班人。但是,大家都強忍著。
眉骨露出來了,哪裡是什麼人的面容,簡直就像……剛剛想到此,肖芃就覺得一股噁心從心窩裡冒出來,馬上浸入了她的全部腸胃。她當場嘔吐了起來。畢竟,她兩天一夜沒有睡眠了,也沒有機會吃上飯,所以吐出的竟然全都是綠水。
是個女屍首不假,但是早已面目全非,根本不具備辨認條件了。
段局長說他曾見過黎兵的這個夫人,以為自己可以先行辨認,卻不料高度腐爛、脫落了的面孔如此猙獰、如此魍魎,還如何辨認?起初也是為了保密,並未帶著副書記黎兵前來辨認。現在連熟悉這女人的馬秘書也是一個勁地嘔吐著,根本無法靠前辨認。估計,就是讓他們進行辨認,也是毫無意義的程序,不會有什麼有價值的證言證詞。
法醫再次提取了那些毛髮、肉塊、骨骼等,第一個離開了現場。肖芃知道,他又要忙活一夜啦。
肖芃指揮著刑警小伙子們,堅持進行完了該做的工作。
女屍終於裝入袋子了,該拍照的也都照完了,該提取的也都進行完了。因要保密,到目前為止,僅有十餘個人知此案情,明白這個女屍可能是誰。肖芃也就指揮著刑警小伙子們將屍袋送進了一家醫院的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