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案件,得特殊對待,不然出了問題,誰來負責任?肖芃思前想後,決定跑到省廳警令部找到同學,請求以面送重要保密文件為由,聯繫副書記黎兵。結果得知:副書記黎兵明天將去美國考察,現在正在主持一個全省的農業會議。機不可失,時不等人啊,萬一讓他明天溜掉了,就完了。肖芃心急如焚。
肖芃報告段局長,他卻沉默起來,手支著下巴頦子,一聲不響。他思索的樣子,讓肖芃也不得不靜默、無奈。
肖芃其實也明白,段局長是在等待,等待那份DNA鑒定書出來,按常規要不了多久DNA結果就該出來了。
一個小時後,法醫來電話了,只有一個字:「是。」
段局長興奮了,高興地叫道:「要的就是這個字!趕快將鑒定書拿過來。」
二十分鐘後,法醫敲開了段局長的辦公室。段局長根本不給他喘息機會,就對著他和肖芃說:「走,你們同我一起去廳長辦公室!」
一個小時後,廳長對秘書說:「聯絡省委李書記,我要向他當面報告!」然後,廳長對市局段局長一行三人說:「走,你們隨我一起面見李書記。」
肖芃坐進廳長小轎車裡的時候,心情特別複雜。一路上,肖芃越想越有點緊張,也不禁有點惶恐。她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一層一層逐級上報,氛圍如此肅穆,行動如此慎重,一切都在絕密中。機關裡的潛規則就是:層層匯報,不得越級。否則,被越過去的那個小官,一定會讓你在以後的日常工作裡吃盡苦頭,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再過分些,就會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尤其這種重特大案件,涉及高官,正是每個有想法的人,想要好好展示自我風采的時候哪。肖芃暗暗忐忑,完了,我該首先報告高副局長才對的,由他來往上匯報各路情況就行了,一定會討得他的歡心的。這下子可好了,他一定以為我沒有將他放在眼裡了。以後,肯定會給我難堪的吧?
突然,肖芃就聽見廳長問道:「這個精幹的女刑警,叫什麼?」
肖芃一下子反應過來,馬上一個敬禮,一想還在汽車裡,根本行不了敬禮,就尷尬地象徵性地將右手在右太陽穴邊上比畫了一下,羞澀地說:「報告廳長,我叫肖芃,市局刑警大隊機動中隊的中隊長!」
廳長轉臉看看段局長笑了,說:「好好,你手下就是無弱兵啊!連個女警也是這麼颯爽英姿的。有智慧、有膽量、有魄力!」
肖芃立即匯報說:「廳長,功勞不是我的,是原來那個大隊長平煒在看守所策反出來的這起案件。」
廳長說:「平大隊?我認識他,是塊刑警好料,可惜呀!」
肖芃說:「或許,他就是被冤枉的呢。」
段局長說:「但願,這次可以給他減刑。」
廳長對著段局長嚴肅地說:「你要去做工作。」
段局長說:「我一定去做。」
說話間,他們進了省委大院。下車,來到了李書記所在的樓層。一個文質彬彬的男秘書很快引領著他們走進了李書記的辦公室。
省委李書記特事特辦地接見了他們這幫不速之客,他拿起電話,通知省長也速到他的辦公室來。
十分鐘後,省長趕到。
一個小時後,李書記又叫秘書通知副書記黎兵,前來匯報有關明天出國考察的有關事宜。
段局長如此這般地佈置好了套子。
當黎兵被男秘書引進李書記的辦公室的時候,身著便衣的肖芃毫不客氣地走上前去,趁著他在省長介紹下想要和她親切握手之際,立刻用手銬「卡嚓」一聲,就銬住了他的雙手手腕!
黎兵當場煞白了臉,眼睛裡充滿了驚恐。而他的隨從馬秘書呢,肖芃不用問也知道,肯定也已經被等候在秘書辦公室的那兩個刑警小伙子拿下啦。
望望辦公桌後的李書記,一臉的凝重和嚴肅,黎兵低下了頭,一屁股跌坐在了地毯上,被段局長和法醫一邊一個拽扯著,才將那個軟癱了的身體抬進了沙發裡。一個曾經高高在上、耀武揚威的副書記黎兵如軟泥一攤。
在李書記的辦公室裡,一圈沙發內,表情威嚴的段局長開始了對副書記黎兵的第一次厲聲審問,肖芃筆錄,法醫出示證據。當然,證據是要一點點抖出來的,重要的是從心理上取勝。
黎兵始終一聲不吭。只不過他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汗水滴落。無論段局長怎麼審訊,也無論訊問什麼,他都是沉默著、沉默著。他並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哪些物證或人證;也不知道該抵賴還是該狡辯,抵賴又該如何抵,狡辯又該如何狡辯。這些都是需要智慧,需要選擇的。可是,黎兵的腦子一片空白了,好像什麼都想到了,又好像僵化了,一片蒼茫。他很想去思考,找出最佳方案來解脫自己。但是一切惘然。於是,他開始有了後悔,幹嗎當初厭惡、憎恨她到不能容忍?不能放她一條活路?馬上一股更強烈的憤恨湧上心頭。他想,她要是講上一點點道理,又何至於此呢?不是沒有警告過的,但她一直用潑婦的姿態欺辱他的社會地位、尊嚴和軟弱,對他的告誡,一向嗤之以鼻,置若罔聞的。殺死她,實屬被逼無奈,也實屬忍無可忍!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矣!只是,現在該如何是好?黎兵感到悔恨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肖芃見段局長百無聊賴地開始玩弄手機。
接著,黎兵副書記看到外邊進來一個人,好像是一個刑警小伙子,在肖芃耳邊悄悄地低語,他斷斷續續地聽到:馬秘書……女屍……易地……要現在就派人去……挖掘……
黎兵徹底恐懼了。
他終於抬起一雙濕漉漉的細長眼,眉骨和淡淡的眉毛擰一起,組成了一隻正欲振翅飛翔的鳥雀懸在了眉宇間。他說:「我交代……是我殺了她……那女人素質太低了,也太纏磨人,我恨死她了。我都不能和女同志說個話,只要被她看見,她非得大鬧一場不可……她跟蹤我、到辦公室打鬧,甚至下春藥給我和馬秘書喝,我沒有任何別的辦法,我必須要注意我的形象和影響,但是這成了她要挾的手腕,我恨死她了。我暗示馬秘書,做掉她!」
他真的很坦白,如同竹筒倒豆子,辟里啪啦,一下子將整個案情供述出來。畢竟一個農院成長起來的農民大學生,寫了一些論文,創下了些科研成果,再去國外留學,回國又被破格提拔為博士型的副省級領導,何曾見過這種偵破案件的場面?即使他擁有再好的心理素質,也抵擋不住一份來自心底裡的愧疚、恐懼和慌亂吧?
李書記萬分惱怒。之前,他或許一直存了一種僥倖心理,但願省委領導班子裡,不會出現如此跌破世人眼鏡的案件吧?所以他執意要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第一次審訊黎兵。現如今,真成了副書記殺妻案,能不叫人憤怒?!這可是震驚全國的荒唐案件啊。如此的高官,竟然主謀殺妻!他不禁自言自語道:「唉!一個博士,一個黨培養多年的省級幹部,怎麼能幹出這等殺人的犯罪案件來呢?」
肖芃忍不住接了話:「從犯罪心理學上分析,他這是屬於有危險心結的犯罪人。所謂危險心結,就是指因心理創傷而導致的心結使其出現了令人意外的犯罪行為現象。這類人在犯罪人群中約佔百分之六十。這種危險心結的人平時表現完全正常,只要遇到與其心結有關的刺激源,他們就會出現明顯的心理問題,嚴重者還會出現心理發展的停滯和逆轉現象,進而出現一系列反常態的行為表現,其中包括出現這種類型的犯罪行為。黎兵的心結,或者說刺激源,就是他的這個夫人太無知,又過於潑婦了,導致他無法穿越已根深蒂固的一份心結,而形成了嚴重的心理障礙,從而出現了令人意外的犯罪行為。」
一切塵埃落定,事實勝於雄辯。
李書記和省長需要考慮的事情,則是如何向更高層的國家領導人去匯報案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