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碗 第20章 闖蕩 (5)
    後來省政協換屆,遲勝愚當選省政協常委,享受副省級待遇。上屆祁北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到了退休年齡才給了一個副省級待遇,還沒有具體職務,所以,遲勝愚當上省政協常委是破天荒的,「大人物」顯然起了決定性作用。近兩年,祁北集團上繳利稅大幅度提高,為省財政做出了巨大貢獻,給祁北集團一把手一個政協常委,似乎也順理成章,別人無話可說。當上省政協常委,遲勝愚心裡很滋潤,因為副省級幹部可以工作到65歲退休,他有可能在祁北集團一把手的崗位上多待幾年,或者等到快退休弄一個省政協副主席甚至省人大副主任也未可知。

    尋找出路

    葉毛又成了無業遊民。打了幾十天工卻沒掙到錢,回到家理不直氣不壯,吃媽媽做的飯心裡會湧起絲絲縷縷的愧疚。老爸給個白眼,老媽一聲輕歎,對葉毛來說都是思想壓力。怎麼辦呢?

    「毛毛,你再出去找找活兒,掙多掙少總比待在家裡強。」寇粉英說,「無論找到啥活兒,你要踏踏實實幹,千萬不能跟人打架。打架哪兒有個好,自己傷了受疼,把別人打傷更不得了,咱哪裡有錢給人治傷賠錢?弄不好還犯法。」

    「知道了,媽,您都說多少遍了。」媽媽的絮叨讓葉毛更加心煩。

    被媽媽一頓數落,葉毛垂頭喪氣到街上溜躂,看能不能找到活兒,可是,找個掙錢的差事哪兒有那麼容易?飯館端盤子不想幹了,酒吧跑堂的服務生被人吆來喝去,想來也好不到哪兒去;許多機關單位門口站著保安,穿上制服看起來挺神氣,一問,人家都是保安公司經過訓練才派出來的,找不著門路也幹不成;飯館的廚師自然是技術活兒,洗浴中心搓澡的也要健康證和資格證,並不是想幹就能幹……

    葉毛正發愁,忽然碰見程劍。

    「劍哥!」葉毛喜出望外。

    「我正琢磨開個酒吧。」程劍說。看來他的傷好了,臉上氣色不錯,正在研究一家酒吧的轉讓廣告。

    「開酒吧?那好啊,晚上沒事兒我去給你幫忙,不要工資,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成。」葉毛說。

    「八字還沒一撇呢,沒找著合適的地方,啟動資金也沒著落,幹啥事情都不容易啊。兄弟,哥好久沒見你,也不知道飛飛兄弟這段時間幹啥,我打電話找他,咱哥仨兒吃羊肉、喝啤酒去,哥也悶得慌。」程劍說。

    程劍約了黎飛飛,三人來到城鄉交界處一家賣本地傳統羊肉系列食品、農家樂性質的飯館小酌。

    「來,乾一杯。」程劍提議,「飛飛、毛毛,大哥對不起你倆。上次跟人打架,都吃虧了,受疼遭罪不說,還給家裡大人添麻煩。我先自罰一杯,給兩位弟弟賠罪。」

    「不不不,大哥對我倆像親哥一樣,咱弟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劍哥你說的這叫啥話?跟上你吃虧佔便宜都沒有怨言,別說受傷,就是把命搭上也心甘情願。」黎飛飛豪情萬丈地說。

    「飛飛哥說得對,劍哥你不用客氣,你永遠是我倆的大哥!」葉毛覺得也應該表個態。

    「都是好兄弟!」程劍慨歎,又飲進一大杯酒,「咱哥們兒光靠義氣也不行啊,我們得吃飯穿衣,也得有酒喝有煙抽,將來成家娶媳婦,還得買房子?都成大小伙了,不能再靠父母養活,而且應該贍養老人。可我們現在沒工作,沒班上,也沒有其他掙錢的門路,這樣下去怎麼能行?想一想都要愁死了。」

    「都怪遲勝愚這個狗日的不招工,弄得我們這些祁北集糰子女遊走社會。我聽說前段請願的那些人願意湊錢,僱人把遲勝愚幹掉,我就想掙這份錢,殺了那狗日的。我不知道毛毛兄弟怎樣,我反正沒錢花,回到家老爹老娘也不給好臉。」黎飛飛說。

    「我爸得了癌症,做手術、化療,把家裡錢都花光了,還借債。我在餐館端盤子,干了快一個月,結果讓人開了,也沒給錢——有個光頭在『浪漫時光』跟我們打過架,我跟那狗日的幹架了。」葉毛說。

    「劍哥,賣手機的生意咋樣,你的店還開著沒?」黎飛飛問程劍。

    「前段時間我養傷,手機專賣店靠我一個表妹打理,做得不死不活,差不多該關張了,要麼我琢磨想開個酒吧。手機生意要是有資金投入,多弄些新款,價位寧可低些,微利多銷,也可以做,不過我沒有資金注入,這一行也做煩了,心勁兒稍微差點兒,就被擠兌得難以生存。別看咱哥們兒窮,祁北市有錢的人也不少,餐飲、娛樂、休閒保健,都可以做,關鍵是比服務質量,比物美價廉,我很想擠進去拚搏一番,現在就缺資金,正想辦法呢。」

    「劍哥,你真有宏才大略!」黎飛飛朝程劍豎大拇指。

    「咱哥兒們之間來實在的,你少奉承我。等真正做出點兒事情,有錢花了,我還能忘了你們兩個小兄弟?」

    「那是一定的。」葉毛說,他認為程劍絕對夠哥們兒,講義氣!

    「劍哥,你要開酒吧,啟動資金從哪兒來?」黎飛飛問。

    「我後媽手裡倒有幾個錢,恐怕她不給我。我還有個楊叔,是我爸生前最親密的朋友,他提前辦了內退,下海做生意,手裡一二百萬還是有的,我想試試看他能不能借給我錢。不過咱這幾年在社會上瞎混,沒名堂,就怕楊叔不信任我。萬一不行就貸款,我想找楊叔做擔保人還可以吧?他不給我面子還有我老爸的面子呢。」

    「嗯,劍哥你辦法大。」黎飛飛口吻中不無奉承,「劍哥我有個想法,說出來你看合適不合適。我想,哥哥你要是開酒吧,能不能把手機那一塊轉讓給兄弟我來做?我說這話有點兒厚臉皮,不過我實在找不到別的出路,就請哥哥幫個忙。劍哥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就當我沒說。」黎飛飛硬著頭皮說出他的想法。

    「嗯,也行。本來我想把手機店盤出去,給酒吧籌集資金,添不了斤添個兩,既然飛飛兄弟想要,我啥話不說,給你就是了。我表妹要願意繼續干,就讓她給你打工。」程劍說。

    「劍哥,親兄弟明算賬,你把手機店轉讓給我,咱也要把存貨盤清,起碼要按進價、成本價折成錢。即使我現在給不了你,等做生意掙回來了,我會還給你。」

    「行了吧,也沒幾個錢。你接手以後要是能掙錢,咱再說,要是賠了,就算我把那個店送你了,不過房租水電費你要出。」

    「劍哥,看你說哪兒去了!我遲早都要還你,要不要是你的事。」

    「這麼一來咱倆有事幹了,剩下毛毛怎麼辦?我的酒吧還在籌備階段,能不能弄成還在兩可之間,即使弄成了,我也不想讓毛毛兄弟成天待在酒吧,在那裡面跑腿伺候人,有啥出息?」程劍說。

    「叫毛毛跟我賣手機,合夥做也成,自家兄弟怎麼都好說。」黎飛飛說。

    葉毛心裡很溫暖,覺得還是哥們兒對自己好。

    「你還知道上我這兒來?我以為你上天了入地了,毛毛蟲讓雞鹐著吃了!」葉毛去找張秋秋,女孩兒一見面連聲抱怨。

    「我這不是來了嘛。」葉毛一臉羞澀的笑容。百無聊賴的時候,他需要精神的慰藉。

    「你想來就來,想不來連人影也不見,葉毛你應該弄個手機。你家該有電話吧?也不告訴我。小毛毛蟲,臭毛毛蟲,故意弄得這麼神秘?」

    「嘿嘿,我飯都吃不上,哪裡有錢買手機?我家的固定電話也停了,交不起話費。為給我爸治病借了不少債,窮得要尿血了。」

    「哼!」張秋秋撇嘴,「要麼我給你弄個小靈通,咱就能隨時聯繫。前段時間鬧地震我家房子倒了,我把攢下的錢都寄給家裡了,要不然給你買手機。」

    「算啦算啦,我家窮成那樣,我還用手機?我爸媽看見還不得給摔了。再說,怎麼能叫你給我買電話,我一個大小伙子臉往哪兒擱?」

    「哼,臭毛毛蟲,本事不大,還非要裝男子漢。我是你姐嘛,給你弄個小靈通有啥不行?你悄悄用,別讓你爸你媽知道,不就行了?」

    「算了吧,你也不富裕,你買來我也不用。」

    「德性!不買就不買唄,我也不是錢多得沒地方花。人家有事找不著你,著急嘛。你以後常來,間隔時間不許超過兩天,行不行?」

    「幹啥,還給我規定期限?我經常到你這兒來算咋回事兒,你又不是我女朋友。」葉毛話趕話說出「女朋友」三個字,臉唰一下紅了。

    「啥,你說啥?我沒聽見,再說一遍!」張秋秋卻很興奮,追問道。

    「沒聽見算了,我說過的話不重複第二遍。」

    「毛毛,你就經常來吧。我不管你把我當你的什麼人,朋友也行,姐姐也行,當然,你要認為我能做你的女朋友,我也不反對。嘿嘿……」張秋秋作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她的臉也紅了。

    「不開玩笑。咱說正經的,你想見我有什麼事?」

    「我給你買了一樣東西。」張秋秋遞給葉毛一個藥盒,裡面是瓶裝膏狀的東西。

    「這是啥?」

    「這叫『疤痕靈』,專治你臉上的傷疤。抹一抹,額頭上那道疤就不明顯了,這傷疤很顯眼,把你弄得不好看,將來找媳婦都困難。嘻嘻。」

    「管用不?」葉毛把那藥盒拿過來,看上面的說明文字。說有「鎮痛止癢、疏絡活血、破瘀軟堅、消炎去疤、滋皮潤膚」的功效,用法是「每日塗軟膏於病患部位或整個面部,輕輕按摩5∼10分鐘,保留於面部,使皮膚充分吸收其有效成分。疤痕大、硬的可延長保留時間。疤痕靈使用時可根據疤痕大小外塗藥膏2∼3mm厚。非暴露部位可以24小時或48小時去除已硬藥膏,使皮膚休息1∼2天後再重複使用」。說明書上還說,「一般15天可明顯見效」。

    葉毛心裡覺得溫暖:「秋秋,謝謝你。這藥多少錢?」

    「你問這幹什麼,要給我錢?」

    「不,我現在沒錢,不過我要把賬記下來,等掙錢了加倍償還你。」

    「沒錢還說大話。誰要你還了?」

    「不是說大話。我總不能沒臉沒皮,在你和楓姐這兒佔便宜。我葉毛總還是個男子漢,本來應該我幫你,現在弄顛倒了,這是啥事情嘛!」

    「得啦,以後和我不許分那麼清,我的就是你的,我有就是你有,給你點兒小零碎不要掛在嘴上。」

    「關鍵是我要找到活兒干,有活兒幹才能掙錢,掙下錢了才能說別的事情。一寸光陰一寸金,我再不能這樣晃蕩下去了。」

    「你想幹啥?」

    「我不知道能幹啥,也不知道哪兒有適合我幹的事情。」

    「要麼咱倆去找郭楓姐,她的路子比咱倆寬,辦法比咱倆大。」

    「也行。」

    郭楓對張秋秋和葉毛來訪喜不自勝,沏茶倒水洗水果,忙乎了一陣兒。

    「龜兒子又出遠門了。這回跑得遠,不光去省城,還要去深圳、海南。」郭楓說。

    「哪個是龜兒子唦?」張秋秋摹仿郭楓的川渝口音,調侃她。

    「還有哪個龜兒子?就是給我當老公的龜兒子唦。」

    「你的老公做啥子又成龜兒子了唦?」

    「他本來就是龜兒子唦!哈哈哈哈哈哈……」郭楓竟然笑出了眼淚,不知她高聲朗笑的背後是不是也有酸楚。

    「嘿嘿嘿……」葉毛莫名其妙跟著傻笑。

    「說是去採風。鬼知道他是采啥子。采野花去嘍,格老子的,我懶得管他龜兒子!有錢花就成,你倆好不容易來了,姐請你們去吃正宗的重慶火鍋,好不好?」

    「好好好,姐姐發財了,你說吃就吃,毛毛也甭客氣。」

    「發啥子財喲,姐不就是個『二奶』、就是個『小』、就是個賣的唦!」郭楓說話是她一貫的風格。

    「楓姐,看你胡說八道,不知道少兒不宜呀?」張秋秋嗔怪道。

    「嘁,哪個是少兒?毛毛蟲那麼大的人,你還把他當小娃兒?他啥子不曉得,啥子不會?不信的話,你天黑了把娃兒留下,看他是不是啥都會!」

    「楓姐!」葉毛羞紅了臉。

    三人到「重慶人」火鍋店吃了一頓。那裡的火鍋底料真叫辣,葉毛覺得從食管到腸胃,上上下下都燒乎乎的,嘴唇幾乎要爆起皮來了。

    「過癮,過癮。」郭楓說。

    「只顧你過癮,把人家辣死了。你沒看見毛毛蟲吸溜吸溜,肯定辣壞了。」張秋秋說。

    張秋秋對郭楓說起葉毛無事可幹,想讓她給琢磨琢磨,看能幹點兒啥,掙幾個錢。

    郭楓想了想說:「你倆知不知道『蜀人坊』?店老闆是我老鄉。實在不行的話,叫毛毛蟲到那裡去做足浴技師。」

    「蜀人坊」是祁北市一家生意很火爆的足浴中心。

    「足浴我知道,不就是洗腳嘛。那裡頭還有技師?」葉毛說。

    「你這個娃兒,啥子都不懂,技師就是給人洗腳的嘛。那裡頭做正規的保健足療,那也是學問,是一門技術,學會了才能當技師。」郭楓說。

    「洗腳的技師還有男的?我以為都是女娃。」葉毛真的不明白。

    「去做足療男人多,女人也不少,正規的保健足浴,女人去享受一下也很正常。」張秋秋給葉毛做解釋,「男人去了,一般要小姐做,女人去了,專門點男技師呢。」

    「哦。我要是聽楓姐的話去做洗腳工,就是專門伺候女人的?幹活就是抱著女人的臭腳又揉又捏?」

    「女人怎麼就是臭腳?男人的腳才臭!你就是臭腳,我跟楓姐的腳都是香的,不信你聞聞。」張秋秋調侃葉毛。

    「我才不去呢,整天給女人洗腳,丟死人了。」葉毛表態說。

    「那有啥丟人的,只要能掙錢就好嘛。我的老鄉,有好多女娃兒就在『蜀人坊』洗腳,一個月掙一千好幾接近兩千塊。毛毛蟲,姐領你到蜀人坊看看,你就知道足浴是咋回事。看過了,你實在不想去,就算了。好不好唦?」

    葉毛看著張秋秋,秋秋給他支持鼓勵的目光,於是朝郭楓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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