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亂顫 第22章 第十章 (2)
    就在這時,方為雄突然發現自已行了,他情不自禁地叫一聲:「ど老闆萬歲!」抖擻精神,跨上慾望之馬狂奔而去。他終於抵達了極樂的境界。與此同時,他聽到了劉玉香快樂的呻吟,還聞到她身上正散發出一股溫熱的糜爛氣味。

    我在醫院做了B超,我膽囊裡的結石又長個了,達到了21×15mm。醫生囑咐我消除炎症後趕緊做微創膽囊摘除手術,否則它將是永久的隱患,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發作,要是引發了急性胰腺炎,就會有生命危險。醫生的話唬得我老婆王志紅一愣一愣,急忙到住院部和醫療保險辦公室做了咨詢。手術和住院費用將近八千元,醫保能報銷一部分,自己還要出四千多元。我真是生病都不會找時候,要是在醫療改革之前發病,自己就不要出一分錢了。老婆王志紅從家裡取了三千元錢來,說再去借上一千元,先把手術做了再說。我對王志紅的自作主張很憤怒,我訓斥她說:「你錢多得很是嗎?要做也要找個便宜的醫院做,要做也不做這狗屁微創,拉一刀便宜得多!」

    我再一次拒絕做手術。我掀開被子跨下床來,一把推開王志紅。她手中為我端的稀飯灑了一地。彷彿為逃離醫生手中的手術刀,我就這樣孩子氣地離開了醫院急診室裡的那張臨時病床。

    我不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做手術,既然膽不疼了,能拖就拖吧。

    家就是好,一回到家,剛剛坐到那張仿皮沙發上,我就有了一陣美妙的感覺。我發現桌上和茶几上擺滿了花籃,百合花與康乃馨散發出陣陣的清香,精裝芙蓉王煙和白沙煙到處都是。不斷地有人來看望我,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他們除了捧著鮮花之外,還無一例外地給我一個紅包。當然不直接塞到我手中,他們會用一種欲蓋彌彰的姿態放到各種我目之所及的地方。他們噓寒問暖,恭恭敬敬地叫我徐處長、徐主任或者徐副市長,甚至還有人叫我徐書記!他們在請求我保重身體的同時,也無一例外地請求我在以後的工作中關心關心他們。

    我親切地拍著他們的肩膀,勉勵他們努力工作,工作好了,一切都好說。看著他們在我面前點頭哈腰,我端莊而矜持,很有官員派頭,內心一陣陣的竊喜。他們一走,我就拆開那些紅包來看。有的三千,有的五千,最少的也有千元。住院多好,住一回院就可以發一回財,收受這種禮金可是名正言順,不用擔一點風險的啊。就在這時,吳大德來了,老遠他就笑容可掬地伸出手來,連聲說唉呀早該來看您的,工作一時離不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說著他居然也掏出了一個厚實的紅包!我急忙說吳書記這我可不敢當!我抓住紅包往他口袋裡塞時,吳大德卻忽然不見了,只有我的老婆王志紅站在面前。

    我頓時陷在深深的失落中。

    唉,這如果不是南柯一夢,我們何須為那區區幾千元手術費發愁?

    我不想面對我的老婆,王志紅臉上的憂愁會影響我的心情,以我的經驗,心情不好就容易引發膽石症。當年被吳曉露甩掉的時候,我就發誓要找一個比吳曉露更漂亮的女人做老婆,所以王志紅即使臉上有了許多細褶子,她還是有一份可餐的秀色的。可是現在她的臉不是臉,而是一面鏡子,它照出的是我的無能和我的愧疚。我離開了我的家,去了我的秘密工作室——我已經沒有在那間小小的房間裡休息過了,每次去都在監視器前工作,所以稱它工作室是很貼切的。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如果這天我守住老婆,一切都聽她的,也許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又不能先知先覺。做為一個小公務員,對命運的驅使根本無能為力,聽憑權力的擺佈更是我們的宿命。

    我坐在監視器前,望著屏幕上吳大德空蕩蕩的辦公室,對即將發生的事懵然無知。那扇隔門半開半掩,所以我只能覷見他辦公桌的一半。沒開燈,但有自然光從窗口透進來,映照在桌面上。近景裡的那張床半明半暗,被子疊得有稜有角,煞有介事的樣子。我想,除了吳曉露,肯定還有別的女人在這上面躺過。我鼓鼓鼻翼,立即從屏幕上嗅到了一股淫穢的氣息。我並不想再次目睹那種醜陋的景象,但除了監視吳大德的舉動之外,我不知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渲洩心中的鬱悶。我的目光羽毛一樣輕輕掃過床單的皺褶,沒有看到蛛絲馬跡。我審視著各個陰暗角落,試圖從那些地方尋找到某種可恥的遺留物。但是枉然,整個房間乾淨得像一個正人君子。

    我的目光疲倦得無力舉起了,便想關掉監視器算了。這時門鎖響了一聲,吳大德走進了屏幕,順手開了燈。他的身子從半個門洞裡晃過,坐在了桌子後面。他抓起一支鉛筆,在一份材料上圈點著。他的國字臉端莊嚴肅,像極了我們鄰邦的那位已故領袖。從外表看,他怎麼也不是一個身體像年豬的人。門又響了,這次是被人敲響的。吳大德頭也沒抬,說了聲:「進來。」

    那人進來了,腳步極輕,不像是走,倒像是在移。那人雖然到了吳大德跟前,但我看不清是誰,那人大部分身子都被隔門遮擋著。但我知道這是個女人,因為我看得見那個側對著我的後腦勺,它被黑色的長頭髮覆蓋著。

    那個女人很久沒有做聲,我很奇怪,吳大德也很奇怪。他抬起頭問:「你是誰?」

    那女人又忸怩了片刻,才說出一句令我如雷貫耳的話來:「我是徐向陽的老婆王志紅。」

    我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定睛一瞧,果然是我老婆王志紅!她竟然跑到吳大德那裡去了,她要幹什麼?我緊張得肛門都縮緊了,兩眼發直,盯著屏幕眨都不敢眨一下。

    吳大德也詫異得很,眉頭一鎖:「噢?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老婆王志紅說:「我家徐向陽結石長好大了。」

    吳大德說:「是嗎?」

    我老婆王志紅說:「醫生說不做手術怕不行了。」

    吳大德說:「那就做啊。」

    我老婆頓了頓說:「可是要將近八千元錢,我們沒有這麼多錢。」

    吳大德說:「這點錢也沒有?」

    我老婆說:「真的沒有這麼多。」

    吳大德說:「再沒錢手術也還是要做的,身體要緊啊。找親戚朋友借點吧。」

    我老婆王志紅說:「我家都是些窮親戚,不是下崗了就是做生意做虧了,不好意思找他們。」

    吳大德臉皮繃起來了:「所以你想找我解決?」

    這時我老婆朝我轉過臉來了,她臉上非但沒有了靦腆的神色,反而顯示出我從未見過的堅毅。她簡直是理直氣壯地說:「吳書記,我是這樣想的,既然我家徐向陽的提拔解決不了,那個八千塊錢就應該退給我們。」

    聞聽此言,一股冷氣從我的肛門射入,直通我的頭頂。她竟敢瞞著我去找吳大德討錢,這不是與虎謀皮嗎?

    吳大德怔住,面若冰霜,瞪著我老婆王志紅:「你什麼意思?」

    我老婆王志紅一點不示弱,揚起腦袋說:「我的意思很明白啊,要麼提拔我家徐向陽,要麼退錢,我們不能一頭都不靠啊!」

    吳大德臉就黑了,弓起兩個手指叩著桌面:「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市委,不是市場!你以為可以一手交錢一手拿貨啊?」

    我老婆王志紅嚷著:「市委更要講信用嘛!」

    我老婆的嗓門很大,吳大德急忙起身關了門,氣哼哼地說:「我早跟徐向陽說清楚了,下次解決嘛,有個過程嘛!你怎麼這樣不講道理?」

    我老婆說:「明明是你不講理,怎麼變成我不講理了呢?我不想捨了孩子又套不著狼。我也不求你提拔徐向陽了,反正我從來不嫌徐向陽官小,你把那八千塊退給我算了。」

    吳大德看來頭一回碰到我老婆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角色,用一隻手指點著我老婆,一時你你你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我老婆倒鎮定自如,擺出了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吳大德用手狠狠地梳理了一下大背頭,沉下臉說:「不是徐向陽叫你來的吧?」

    我老婆說:「跟他沒關係,是我自己來的。」

    「諒他也不敢這麼做!他也不會蠢到這個份上。」

    「你說我蠢?」

    「不蠢還聰明?你這樣做,徐向陽脫得了干係?」

    我老婆有點慌了:「你是說,以後你會給徐向陽小鞋穿?」

    吳大德瞇起眼睛說:「你看呢?全世界有你這麼做老婆的麼?」

    我老婆更慌了,聲音發起飄來:「那我不要錢了,剛才的話算我沒說。」

    吳大德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吐出去的痰怎麼又收得回去呢?」

    我老婆哀求道:「吳書記,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千萬莫怪罪徐向陽,都怪我考慮不周,得罪您了吳書記!」

    吳大德這時微微地笑了,撫著他的便便大腹說:「放心吧,只要你認識到錯了,就是好同志,我作為一個市委領導,哪能小心眼,真給徐科長小鞋穿呢!哎呀呀,說你蠢呢,還真是蠢得有點可笑,也有點可愛。」

    說著,吳大德就瞟了我老婆王志紅一眼。這是從頭到腳的一眼,我敏感到,也是心懷叵測的一眼。大凡遇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吳大德都會露出這樣的眼神。我的四肢開始發僵,感到頭上毛髮都直立了起來。我的工人老婆王志紅似乎對此毫不介意,跟著傻乎乎地笑著,好像還很感謝吳大德似的。

    吳大德繼續笑著:「嘿嘿,你遇到的困難是應當幫你克服的,你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的,要是你願意的話。」

    我老婆蠢到了家,跟著吳大德的思路走,問道:「願意什麼呢?」

    吳大德嬉皮笑臉:「願意脫衣服的話。」

    血猛地湧到我頭頂,我一陣眩暈,差點氣昏過去。他已經睡過我的初戀情人了,他竟然還打我老婆的主意!怎麼辦,要不要往他辦公室沖?只怕來不及了。我吸了口冷氣,瞪著屏幕。

    我以為我老婆會受到莫大驚嚇,甚至可能面紅耳赤哭將起來。但出乎我的意料,我老婆王志紅只驚訝了片刻就平靜了,她大大方方地挺了挺身子,口氣很硬地說:「可以,不過你先脫!」

    這一來,就輪到吳大德驚訝了,他摸了摸大背頭,似乎在揣度我老婆的心思。脫不脫呢,對他來說反倒成了一個問題了。他沉吟一會,好像想清楚了,呵呵一笑:「呵呵,你這同志,倒是爽快呵!還信以為真呢,開個玩笑,活躍活躍氣氛而已呵!這樣吧,你先回去,徐向陽的事我會放在心裡的,下一次提拔肯定少不了他;他的手術也要及時做,至於手術費嘛,我這裡還有幾百塊錢,你先拿去用。」

    說著,吳大德從錢包裡翻出幾張百元鈔票來,遞給我老婆王志紅。

    我老婆看都不看,抓過鈔票往桌上一扔,冷冷地說:「吳書記,多謝你的好意,我們不少這幾個錢。不過我醜話講在前頭,以後你要是找徐向陽的麻煩,我會把今天的事告訴他,他那個人的脾氣是很不好的!」

    我老婆一轉身就走出了屏幕。

    吳大德張了張嘴,很煩躁的樣子,怏怏地將錢收進了錢包。

    我長吁一口氣,關掉了監視器。

    我全身冷汗淋漓,像被抽掉了筋一樣癱在椅子裡,很久沒有動彈。

    吳大德要是真的脫了衣服,後來會怎麼樣?我簡直不敢想像。

    這件事將我的情緒敗壞得一塌糊塗,我恨不得衝到辦公樓去將吳大德暴打一頓。但是我能打一個市委副書記嗎?顯然不能。於是我只好回家打老婆了。我抓起那條兒子小時候專用的紅色塑料板凳,狠狠地朝老婆王志紅砸過去。雖然老婆是自己的老婆,但是沒辦法,不砸不足以平心頭之憤。不過我沒敢砸王志紅的頭,小板凳往下落時我讓它改變了方向,砸在了王志紅墩實的肩膀上。紅色的塑料碎片立即灑了一地。老化了的塑料一點也經不起砸,這樣也好,老婆就不用挨第二下了。傻了眼的老婆王志紅挨了打還不知為什麼,直愣愣地瞪著我。

    我衝她叫:「看什麼看,你這蠢婆娘,打都打不聰明!」

    蠢婆娘王志紅也不反駁,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做出一個聰明之舉,將一個礦泉水瓶子塞進我手裡說:「如果打我能讓你心裡舒服一些,你就繼續打吧!」

    她說得那樣的真誠,一點沒有揶揄的意思,我於是下不了手了,熱辣辣的淚突然溢滿了我的眼眶。我不想讓我的老婆王志紅看見我的脆弱,我扔掉那半瓶礦泉水,猛地抱住她的肩,含義不明地用力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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