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運桃花 正文 第十五章
    讓老是一個十分風趣的人,聽了謝書記的話,笑著對困難說道:「確實如此。不過,不光在那個時代我們是英雄,就是現在我們也夠英雄的了——敢將你們這些後生的生育權預先給霸佔了,而且逼著國家對你們實行計劃生育,只准你們一對夫妻只能生一個……」

    他的話自然也引起了大家的笑聲。

    讓老笑過之後,突然對謝困難說道:「你上次到我這裡來,說自己是農民的兒子,我們都信以為真。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是地委書記的兒子了,為什麼你還口口聲聲稱自己的老爸為『地委書記大人』?太不像話了!你這樣做,是不是還不想讓大家知道你是地委書記的兒子的身份?」

    謝困難傻笑道:「我不是不承認他是俺的老爸,而是不願意當月亮……」他說罷,見大家對自己都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便進一步解釋道,「月亮之所以發亮,是借了太陽的光,如果我經常把老爸當牌子,借他的光環生活,就太沒有出息了。等到有一天,我要讓所有的人都倒過個來,說他是我謝困難的老爸,而不是說我謝困難是他這個地委書記的兒子。」

    林主任聽了他的話,笑道:「這兩種叫法還不是一回事?」

    謝困難說:「怎麼會是一回事?說我是他的兒子,表明是我沾他的光;說他是我謝困難的老爸,是他沾我的光。我沾他的光,是無奈,是沒出息;而他沾我的光,他會有一種光榮感,他就可以到處宣揚,他生的我這個兒子多麼多麼了不起!他會為自己有我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和自豪。他為我這個兒子感到驕傲和自豪是我的造化;我為有他這個老爸感到威風是狐假虎威。現在,有很多人就因為我是他這個當地委書記的人的兒子,就以為我會在他的大洋傘的保護下要風得風,要雨有雨。我才不願意向外人撒父母的『名片』,做那種心無點墨,只靠父母的權勢耀武揚威的人,不願讓人罵我也是什麼『太子』哩!」

    乍一聽,他的話有點彎彎繞,讓人難以捉摸,不過,只要仔細品味,卻有一種振聾發聵的威力,讓人感佩不已。在當今的中國,高幹子弟是一個龐大的群體,總的來講,這個群體中的大多數人是遵紀守法的,與一般的平民子弟是沒有太大的區別的。不少高幹子弟也是很優秀的,甚至是出類拔萃的。但是,也有相當數量的高幹子弟是不學無術的,他們憑借父母親的權勢狐假虎威,為非作歹,假公濟私,坑蒙拐騙,成為廣大群眾深惡痛絕高衙內,被人們冠以「八旗子弟」和「太子黨」的惡名。謝困難雖說也是高幹子弟,但他從六歲時便離開了生身父母,遠離出生地的臨江,去到貧窮落後的山西省的一個偏遠的山村,同當地普通老百姓生活了一十二年。後來雖然回到了父母的身邊,但他的思想感情和生活習慣卻同那些一直生活在父母身邊的高幹子弟相距甚遠,甚至格格不入。他的這番說詞正是他的真實思想的流露,也是他對人生和社會認識的昇華。聽了他的這番表白,讓老激動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好小子,有志氣!俗話說得好,貧寒出俊彥,紈褲無佳木,你將來的前程一定會是一般人無法匹敵的!」

    謝書記聽了兒子的話,雖然十分高興,但還是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用一種模稜兩可的話語說道:「這個渾小子,還有點野心嘛!看來,我得等待有朝一日能聽到有人指著我對別人介紹說『這個老頭子就是謝困難同志的老爸』了……」

    大家邊走邊說,在嘻笑中不知不覺地走進了讓老的屋場。只見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子舉著一根纏掛著鞭炮的竹竿,從屋裡跑了出來,打著打火機點燃炮引,辟辟叭叭的鞭炮聲便響了起來,那些跟在我們身後的小蘿蔔頭們便跑上前去,一邊捂著耳朵躲避著,一邊又迫不及待地衝進硝煙裡,搶拾著啞炮。鞭炮的硝煙尚未散去,屋裡的女眷們從屋走了出來,恭立兩側,迎接我們進門。這是被鄉間稱之為堂屋的一個大客廳,客廳的上方,是供奉著讓氏祖宗的一個大神龕。神案的下方,是一個老式的八仙桌。在當地,家裡來了客人,一般都是圍著桌子而坐,以方便向客人敬茶。而既是圍桌而坐,那麼坐次的安排就十分講究了。所以,我們進屋後,又為座次的排序糾纏了半天。按照這裡的習俗,最尊貴的客人當坐首席。所謂首席,就是正對門外的桌子的正上方的兩張椅子的左邊一張椅子,其次是右邊的椅子,再次是背對門口的下面的右席,第四是下方的左席。其餘兩側則是第五、第六、第七、第八。讓老、施老以及讓老的兒孫們都要謝書記坐首席,謝書記自然得遜謝,一定要讓老上坐。讓老說:「入鄉隨俗,你是地委書記,對於我們這個小地方來說,可就是過去的五品知府啊,是請也請不來的客人,你不坐這個位子,誰敢坐?」

    謝書記說:「你老不但年紀最長,而且德高望重,這個位子只有你來坐了……」

    讓明理說道:「謝書記,你大概不知道我們這裡的習俗吧?在我們這裡,不管主人年紀有多長,也不管威望多麼高,是不能在客人面前坐首席的。」

    謝書記便要施老坐首席。

    施老推辭道:「我雖然比你年長,但我是讓老的徒弟,我怎麼能在師父的面前造次?」

    謝書記無奈,說了一聲:「那好吧,只好客隨主便了。」便在首席上坐了下來。

    大家坐好後,讓老的大兒子讓順義(讓明山的父親)便朝裡面喊了一聲:「上茶——」

    他的叫聲未絕,從裡屋走出各自端著紅漆大果盤的兩個翩翩少女,來到八仙桌前,將盛著沏好茶的茶碗端到我們這些客人的面前,與此同時,讓順義又叫道:「第一道茶——雙桂迎賓茶!」

    聽到他的這種象賓相先生在重大慶典儀式上的叫喊聲,我們都感到新奇情不自禁地扭頭望著鎮黨委書記讓明理。讓明理立即向我們介紹道:「這是我們罵娘河一帶的迎接高貴陽市的客人的一種禮儀,叫『三道茶』,第一道茶就叫做『雙貴迎賓茶』……」

    謝書記饒有興趣地朝茶碗裡看了一眼,說道:「之所以叫『雙桂迎賓茶』,是因為這碗茶的原料是由桂花、桂園、檳榔和茶葉組成的,是不是?」

    讓明理答道:「不錯。不過,你還少說了一樣,那就是迎春花。」

    我們都不由自主地端起茶碗,品嚐了一口。只覺得味道怪怪的,又香又甜又苦又酸,喝過之後,回味無窮。

    喝完第一道貌岸然茶之後,兩位少女立即將茶碗收走,隨後又端上「第二道茶」,只聽讓順義又呼唱道:「第二道茶——蓮肉蓮心金銀元寶茶!」

    我朝茶碗裡看了一眼,見茶碗裡有蓮肉、蓮芯、金銀花和猶如繭豆大小的糯米湯圓和茶葉,毫無疑問,這第二道茶也是借這些物名以寓意。在一種欣賞和獵奇的心理下,我們每個人都將這第二道茶喝完吃完。兩位姑娘將碗收走後,很快又來了端上來「第三道茶」。讓順義又唱念道:「第三道茶——賓意百合開心粥!」

    聽了他報的第三道茶的名字,我們又不由感到納悶,為何說的是「第三道茶」,報的卻是粥?讓明理又解釋道:「雖然第三道茶端上來的是粥,但這種粥是用上等茶葉汁熬成的,其中有冰糖、薏仁、百合、開心果等組成。之所以是粥,含有祝賀之意……」

    聽了他的這番解釋,我們都開心地笑了。

    謝書記突然對讓明理問道:「最近地區群藝館將要對全地區的『三民』(即民間故事、民間諺語和民間歌謠)開展調查,我相信你們這裡的民間文學藝術的蘊藏量一定十分豐富,你們一定要配合縣文化館做好這方面的工作。同時,對你們這裡的極具色的民俗事象也應著手進行搜集整理。現在不少人都在談論茶文化,像『三道茶』就是最好的茶文化……」

    不等謝書記把話講完,謝困難便插話道:「地委書記大人,你說的這些都有道理,不過只是大道理,我認為,對這種優秀的茶文化不能光是紙上談兵,而應作為產業進行開發,這樣才可能對地方經濟的發展起到推動作用!」

    他的話,使我大感驚異,想不到他通過幾年的大學學習,對文化產業竟然具有這種常人所少有的敏感和超前意識!是呀,如果將『三道茶』與飲食業和旅遊業結合起來,說不定真的會取得不小的經濟效益呢!我正準備就謝困難的想法談點自已的看法時,謝書記說話了。他說:「你的這種想法很不錯,想不到你小子還很有市場經濟頭腦嘛!」他說罷,轉頭對讓明理和讓明全說道,「你們是不是可以試一試?」

    讓明全說道:「難哪,要想把這種茶道引入市場,好是好,但攔路虎不少哇!首先遇到的就是一個『錢』字。錢從哪裡來?」

    謝困難對他說道:「三年前我跟我師父到過你們這裡,現在的情況同三年前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為什麼?我認為就是你們自己的思想太保守了,除了將兩隻眼睛盯著上面,一味地『等、靠、要』之外,根本就沒有想到如何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他發現讓明理、讓明全以及所有的人都在望著自已,好像才發覺自己所講的話與自己的身份不相符,於是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對了,我不是當官的,這話不該由我來講。要不等明年全省武術運動會結束之後,我到你們這裡來當個小官,哪怕是村官也行。我保證把這件事辦成!」

    不想他此語一出,立即引來一片叫好聲,讓家老小,除讓紫良老前輩外,其餘的人甚至鼓起掌來。讓明理說道:「就怕你是說說而已,如果你真的敢來我們這裡,不要說當村官,就是想當鎮黨委書記,我也會主動讓賢……」

    謝困難笑道:「鎮黨委書記我倒不敢當,雖然我在江西宜春師範學院讀書時就寫了入黨申請書,但現在還不是共產黨員……」

    我只當他是開玩笑,便說道:「只要你願意加入中國共產黨,我們回去後就召開支部黨員大會,討論你的入黨問題……」

    謝書記聽了我的話,立即批評道:「你是地區文教局局長兼黨委書記,怎麼能這麼講話?加入中國共產黨是要講條件的,共產黨員不是禮品,可以隨隨便便就可以送人的……」

    他的話大概觸動了謝困難的神經,只見他猛地站了起來,對謝書記說道:「地委書記大人,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自己認為自己還不夠共產黨員的條件的時侯,你就是送我一個共產黨員的頭銜我也不會接受的。我要當就當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就當彭德懷,就當焦裕祿,至少也要當一個像你謝東山這樣的共產黨員,決不當掛著共產黨員的招牌,卻幹著敗壞共產黨的聲譽的那種所謂的共產黨員.

    一直沒有作聲讓老開聲了。他對謝書記和我說:「我雖然不是共產黨員,而且在解放後的歷次運動中都成為『運動員』,一次又一次挨整,但是,我對共產黨還是從內心感到敬佩的。假如沒有共產黨,中國可能還是被列強任意斬割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國家。所以在三年前,信周帶困難到我這裡來時,我就跟困難講,一定要聽共產黨的話,並且應該盡量爭取做一名共產黨員。適才困難所講的那席話,使我感到欣慰,這說明他對中國共產黨的認識已經有了很大的提高,也說明他在信周的教育培養下,已經開始變得成熟了。我和信周都是不輕易收徒的,但要收就要收一個稱心如意的徒弟。既然收了徒弟,就要將他當成自己的兒女一樣培養教育,不但要教他武功,還要教他成人成才,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他成為我們的獨門武術的繼承者,將我們的秘而不傳的武林絕技發揚光大,同時也可以讓我們的秘而不宣的功夫為我們的國家作出應有的貢獻。聽困難適才所言,他在大學期間就已經寫了入黨申請願書,而且表示要做就要做一名真正的共產黨員,我相信,憑他的個人資質和人品,他一定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的。對他的理想和抱負,我當然要支持和幫助。這次謝書記和兩位局長能抽出寶貴時間到接駕渡來,可以說也是給了老朽最大的面子,我也不能無動於衷。為了幫助困難做好武術培訓工作,也是為了臨江地區的武術事業的發展,我可以考慮給他顧問顧問……」

    他的出人意料的表態,讓我既感到高興又感到吃驚。真沒有想到,困難的這番話後竟然會有如此魔力!

    他的話,也讓一直保持沉默的施老感到欣慰,他對讓老說道:「我之所以沒有事先徵得你的同意來打擾你,也就是希望你能出山助困難一臂之力。現在聽你這麼講,我放心了。為了困難這孩子,你一定要出山啊!」

    謝書記也沒有料到讓老會在聽了困難的這番並不怎麼動聽的話後爽快地表示願意出山。他用一種詼諧的語調對謝困難說道:「渾小子,讓老這可是給了你最大的面子,你可不能辜負讓老和施老的期望呀!」

    謝困難說:「你就放心吧,我的一點一鱗半爪的本事都是施老和讓老兩位師父教的,他們就是我謝困難的老祖宗,他們的話對於我來說,肯定會比你的話管用……」

    聽了他的這番話後,大家又情不自禁地發出哄笑聲。讓老笑過之後,突然對困難也是對大家說道:「我雖然說可以考慮給困難顧問顧問,但並沒有答應『出山』。現在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你們的回答能令我滿意,再談『出山』不遲……」他說著,環視了一下周圍的人,接著說,「這個問題除了我家的男性兒孫外,其餘的人都可以回答,包括明理和明全。」

    我們沒有到他會來這麼一手,所以大家都感到有點意外。

    讓老說道:「從前,有一個老年婦人,決定將自己的家財散給殘疾人和貧窮的人,但每個前來求助的人只能要一至兩樣東西。一次,一個聾啞人來到她的家門口,想要一支筆和一張紙,他先平舉著兩手,做了一個平攤的手勢,然後用右手作握筆書寫狀。老婦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拿來一張紙和毛筆交給他。聾啞人拿起紙和筆,滿意地離開了。過了片刻,一個盲人來了,他想向老婦人討要一個墨鏡,請問,這個盲人會怎麼做?」

    我們還以為他的問題一定是具有很大的難度的,不想竟是三歲毛孩也能回答的問題。我自作聰明地回答道:「他一定是用兩手的大拇指和二指作一個園圈形,然後朝眼睛上一比劃……」

    也許是大家都認為我的回答是對的吧,所以都不由自主地望著讓老,等待他的肯定。不想謝困難卻說道:「盲人只是盲人,又不是聾啞人,他為什麼要比劃?他只要開口說『我要一個墨鏡』就可以了。除非這個老婦人也是一個聾啞人還差不多。」

    謝困難的話音剛落,讓老便將桌子一拍,大聲叫道:「好!我們的困難才是個不落人圈套的明白人!好小子,我答應出山,並且將我的大孫子明山帶上,去助你一臂之力。你是個當官的料,不宜老是幹這個武術教練。」

    讓老的話讓大家都大感意外,人們很自然地將目光轉向了我。我自己感到自己的臉在發燒,是呀,我是一個五十好幾的人了,又是一個主管幾百萬人的大地區的文教部門的領導人,為什麼對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卻回答不了?是墨守成規還是太過自負?

    謝書記大概也沒有想到困難會如此回答這個問題吧,開始陷入沉思。過了很久,他才說道:「說實在話,要是我來回答讓老的這個問題,也會像白局長一樣回答……」

    讓老笑道:「這並不奇怪,因為上了年紀的人,特別是書讀得比較多的人,思想容易僵化,總以為自己學識淵博、閱歷豐富,因此想問題和解決問題都容易帶學究氣。許多當官的人為什麼容易主觀,甚至常犯官僚主義,這也是原因之一。他們表面上看好像也常通過會議和接待下面的人的來訪,好像是在徵詢意見,但由於對下面的情況不明,加上自以為是以及程式化的思維方式,結果常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因此他們的指示和決策不但不能解決實際問題,相反會成為新問題的製造者……」

    「深刻!太深刻了!」聽了讓老的話,謝書記發出由衷的感歎。「讓老,你不但是一位武林泰斗,還是一位哲學家,能從一個十分簡單的問題說明一個大的道理,一個一般人無法看透和回答的問題,經過你這麼一分析,真的使人有醐醍醐灌頂的感覺。你真是一位讓人佩服的當代的大隱者、大智者!」

    讓老說道:「你太過獎了。其實,我只是一個局外人,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有時可能會比局內人看得透一點罷了。」他說罷,回頭對我和林主任問道,「時間已經不早了,是不是今天就在寒舍將就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聽了他的話,讓明理和讓明全忙說:「紫良叔爺家人口多,一下子添這麼多人可能有些困難,不如大家都到鎮招待所去將就一晚上吧!」他說罷,打算派人到鎮裡去安排晚餐和住宿。見我們沒有明確回答,便對謝書記說道,「謝書記,他們都等你表態呢!」

    謝書記朝謝困難看了一眼,問道:「你說怎麼辦?」

    謝困難幽默地說道:「你這是在請示我嗎?」

    他的話立即引起哄堂大笑。

    謝書記的情緒也很高,對兒子笑道:「你小子是不是聽到讓老說你是當官的料,開始有了官癮了……好吧,就算我向你請示吧,你說吧,我們聽你的……」

    謝困難笑道:「那好,你既然『請示』,我就『指示』了:留!不過,我們吃了人家的,用了人家的,以後你可要想辦法給接駕渡鎮撥點款……」

    笑聲驟起。

    謝書記笑道:「完了!你小子官還沒當,就先動起腦子開後門了……」

    又是一片笑聲……

    晚上,我們都在鎮政府招待所住宿。讓老因答應第二天同我們一同到臨江,所以他和他的大孫子讓明山也同我們一起住進了招待所。剛剛吃過晚飯,新豐縣的縣委書記和縣長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突然來到接駕渡。當然,他們的目標是奔謝書記來的。當時,謝書記正在招待所一間大客廳就我們地區武術活動如何開展問題徵詢讓老和施老的意見,二位『縣太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喊了一聲「謝書記」後,縣委書記趙鵬程便說道:「你事前也不同我們打聲招呼,是不是要對我們進行『微服私訪』呀?」他說罷,又回頭對坐在旁邊的讓明理道,「你讓明理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地委書記要來,竟然事先也不向我們透點風聲……」

    謝書記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你們之所以對我的一舉一動都這麼關心,是不是真的怕我來搞什麼微服私訪』?或者說,只有知道了我的行蹤才好搞『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趙鵬程是縣委書記中的『老油子』,同謝書記和我都很熟。他是一個嘴巴勁比手腳勁大的角色,行動可能總要比別人慢半步,但嘴巴卻總要比別人快一拍。他聽了謝書記的話後,笑道:「如果照你所說,我們是怕你來『微服私訪』的話,那也是擔心你的安全。萬一你要是在我們新豐出事了,擔責任的可是我們哪!至於是不是為了搞『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個問題,坦白地說,不能說沒有這種因素。你是臨江地區這個大廟裡的城隍菩薩,我們是新豐這個土地廟裡的土地佬兒,我保的是我這塊土地的平安,對你這個城隍菩薩的一舉一動當然要關注,不然你一腳踩下來,還有我們生存的餘地嗎?」

    謝書記笑道:「所以就要搞『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說著,回頭朝讓老看了一眼,接著對趙書記說,「我這次來,是為了請讓老前輩出山,那你的對策又是什麼呢?」

    趙書記說道:「我的對策是:第一,向你檢討,我們對自己管轄的地面有象讓老這樣的奇能異士沒有及時發現和重用,是犯了官僚主義;第二,是向讓老表示歉意,平時對他的關照不夠……」

    讓老聽了趙書記的話,立即插話道:「趙書記,你快不要這樣講,否則會折煞老朽。老朽雖然懂得一點拳腳套路,但只是屬於三腳貓的功夫,所以不敢在人前張揚,自然更不敢去打擾縣裡的領導……」

    謝書記說道:「讓老,不用對他們客氣了!他這個『縣太爺』的確是對你關心不夠嘛!」他說罷,又對趙書記問道,「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要趕回臨江,你們何必連夜跑來?」

    趙書記說:「我們來,可不是跑來抱你的大腿的……」

    讓老一聽,忙說:「我到臨江只是臨時性的,呆不了幾天就會回來的,怎麼敢打擾你們?送行就更沒有必要了……」

    謝書記說:「讓老,你也別對他的話太在意了,他們既然知道我們是來請你出山的,來送送也是應該的……」他說著,忽然轉身對我說道,「趙書記和陳縣長之所以深夜趕來,肯定是來跟我這個『城隍菩薩』吐苦水的,既然被他們給抓住了,也只有單獨讓他們把牢騷發洩發洩了。你就同林局長再跟讓老、施老和三個少壯派扯一扯,不過不要扯得太晚,以免影響二老的休息……」

    陳縣長叫陳安平,跟我們經常打交道,現見我和林副局長也在這裡,自然也不會放過我們倆。就在他們站起身準備出門時,他忽然對我說和林副局長說:「我們縣的中小學危房搶修費什麼時候才能下達呀?到時侯出現了學生和教師傷亡事故,你們可得擔責任哪!」

    我說:「我們也在等地區財政局的消息呢!謝書記不是要單獨接待你們嗎,你就問謝書記好了……」

    謝書記和趙鵬程、陳安平出去了,讓明理和讓明全也起身跟了上去。等他們都走了之後,我對謝困難說道:「困難,你看到這種情況,大概就該知道你老爸為什麼不太願意經常往下面跑的原因了吧?」

    不想謝困難卻答道:「正因為他不經常往下跑,所以問題才越聚越多嘛!矛盾和問題是客觀存在的,一個為官者的責任就是解決問題和化解矛盾,迴避和拖延只能使矛盾激化,問題也會越聚越多。可以說,許多問題都是官僚主義作風造成的……」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的父親就是一個官僚主義者了?」林主任插話道。

    囉「官僚主義還說不上,但至少存在著官僚習氣。」謝困難說道。

    他的話確實使我感到震驚。真讓人難以想像,他竟能將問題看得如此透徹。看來,讓老說他是一個當官的料的話,的確不是毫無道理的。於是,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難怪讓老前輩說你是一個當官的料!看來,等明年全省運動會結束之後,是得考慮給你一官半職,不然就太屈沒了你這位『當官的料』了……」

    在坐的所有的人,聽了我的話以,都發出了由衷的笑聲。

    我們又閒談了一會,正準備回到各自的房間安歇時,突然從鎮政府大院傳來一片喧嚷聲。不一會,鎮政府辦公室主任慌慌張張跑了進來,用眼朝屋裡掃了一眼,便對我問道:「白局長,讓書記和讓鎮長到哪裡去了?」

    我見他一副焦急不安的神情,問道:「外面鬧哄哄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欲言又止,好像有些難以啟齒似的。過了半天,他朝讓老看了看,才說道:「下面的老百姓聽說謝書記到了接駕渡,都跑來找他告狀。具體情況讓老很清楚,讓他老人家告訴你們吧,我得趕快找到讓書記和讓鎮長商量一下,不然他們衝進來就更無法應付了……」

    我只得將讓明理和讓明全的行蹤告訴他。他一聽,二話沒說就跑出去了。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向了讓老。讓老沒法,只得說道:「儘管他沒講老百姓找謝書記告什麼狀,但我估計是為鎮裡決定修建接駕渡大橋而向老百姓收費的事……」

    讓老接著便將事情的原委告訴我們……

    原來,交通運輸不暢,是制約接駕渡鎮的經濟發展的頭等大事。改革開放以來,接駕渡的公路建設有了長足的進步,但由於罵娘河將全鎮隔成兩部分,長期以來,鄉民們只是靠木船擺渡過河,而車輛要想到達對岸,則必須繞道三十公里,為了將兩岸的公路連接起來,在罵娘河上建一座鋼筋水泥大橋,便成為歷屆鎮裡的領導班子的最大心願,也是兩岸百姓夢寐以求的願望。可是,由於鎮裡的財政捉襟見肘,夢想一直難以成真。讓明理和讓明全上台後,決心將這一心願變成現實。經過他們東奔西跑、上竄下跳,才好不容易使這一工程在省、地和縣裡正式立項了。後來,鎮裡和縣裡見大橋工程得到省、地的支持,又決定在罵娘灑河兩岸的老的公路基礎上,修一條新的公路,將其同318國道相連,使從接駕渡到新豐縣城和臨江地區距離大大縮短。經省、地相關部門的審查和考核,認為他們的方案是可行的。並予以立項。這一更改自然使整個工程的投資額度更為龐大。據初步測算,全部投資至少在千萬元以上。雖然省、地、縣都將這一工程立項目,也都答應出一部分資金,但遲遲未見到位。即使全部到位,也只是象徵性的,百分七十以上的資金則仍需鎮裡自行解決。接駕渡鎮雖然號稱新豐縣的第一大鄉鎮,但也是新豐這個貧困縣裡的頭號貧困鄉鎮。整個工程的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資金要想靠鎮財政拿出來,當然是絕對不可能的。於是,鎮裡便缺制定了一套土政策:即全鎮的幹部、教師和職工,根據職務的大小,每人捐資五百元至一千元不等。餘下的部分則由全鎮的老百姓分攤,鄉民按人頭每人100元交納。這一土政策一出台,立即遭到廣大幹部、職工和教師的反對,也遭到村民的激烈反對。當時的幹部和教職工的工資每月也就是幾十塊錢,不僅用於自己的各種開銷,還要維持全家人的生存和支出,大多數已無節餘,如果再拿出500至於1000元來交工程款,幾乎等於是要他們的命。至於農民,雖然通過責任承包制,收入較前有所增加,但也只是勉強解決溫飽而已,加上各種提留和稅收,已經的剩無幾了,要想每人再拿出100元,自然是強人所難了。鎮裡知道,要想讓千家萬戶主動將這筆上交到鎮裡是不可能的,為此,他們一次又一次開會研究,決定採取強制手段徵收。甚至動用了派出所幹警。如果有人不交,他們就強行抄沒其家值錢的東西頂款。他們的這種做法自然引起廣大干群的不滿,幹部、教師和職工雖然不滿,但還不敢公開對抗,但村民們則不怕鬼,有的村莊為了躲避他們的徵收,或投親靠友,或四處躲藏。還人不少村莊,為了對抗鎮裡的野蠻行徑,便自動地組織護村隊,不讓鎮裡的徵收幹部進村。為此,矛盾的雙方,時有武鬥發生。現在,群眾聽說地委書記來到了鎮裡,自然會成群結隊來找他主持公道……

    讓老介紹完情況後,無奈地說道:「鎮裡的動機是好的,但是採取這種強行徵收的辦法確實不得人心。比如說,我們家總共是三十二口人丁,按照規定,就得繳納3200元。由於我有幾個晚輩在外地打工或經商,要繳納這筆款項並不是十分困難,但對於那些僅靠土地收入的普通農戶來說,可是一個天大的難事呀!特別是那些本來就十分貧窮的人家,要完成這筆款項幾乎是不可能的。你想,有不少人家,就連看病和小孩上學的學費都拿不出來,又從哪裡去拿這筆錢呢?我曾對讓明理和讓明全談過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們一心想著工程和自己的政績,對我的話根本就聽不進去。」

    謝困難聽罷,氣得直捶桌子。他站起身,大聲嚷道:「接駕渡幹部的這種做法簡直就強盜行徑,哪裡還有一點共產黨員的氣息!」他叫嚷了一陣子,便轉身向門外走去,口裡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他們這樣做,是不讓老百姓活下去了!」

    我擔心他年輕氣盛,會鬧出亂子來,慌忙對他叫道:「困難,你冷靜一點,別胡來!」

    他回頭對我說道:「你別擔心,我是去找老頭子,看他怎麼處理這種事……」

    我只好對林主任說道:「你陪讓老和施老坐一坐,我得去陪陪他。」說罷,我又對讓老和施老道,「困難是個直性子,在他的眼裡,他的老爸的形象也就是那樣,我擔心他的強勁上來了就口不擇言,弄得不好會產生負面影響。所以,我必須去陪陪他,免得他胡來。你們就先坐一坐我去去就回來。」

    我正要跟著謝困難出門,不想他卻站住了。對讓老和施老笑了笑,說道:「我想起了兩位師父常對我說的話,『不平而怒乃常人之性;因怒而走險乃莽夫之勇;怒而不露乃雅士之量;制怒而能去怒之因方為聖人之德』,剛才我是太衝動了。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聽了他的話,讓老對施老會意一笑,然後對困難說道:「對,說得對,光發火動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應該想一想,怎樣才能把問題解決好?」

    謝困難想了想,然後對我說道:「白局長,我們還是去我老爸那裡看看吧,如果他們處理不當我們還可以出點主意……」

    讓老和施老聽他這麼一說,同聲對我說道:「白局長,你就陪困難去看看吧,或許困難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了呢!」

    我聽了二老的話,對困難說道:「走吧,我看你到底有什麼好主意?!」

    我們來到謝書記所住的客房門前,正好碰到讓明理和讓明全也匆匆忙忙從樓梯向走廊跑過來,謝困難一把拉住我,意思是等他們過來,好詢問一下具體情況。很快,讓明理和讓明全跑了過來。謝困難攔住他們,明知故問道:「鎮委大院外圍了那麼多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讓明理大概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從讓老的口中瞭解到事情的原委吧,用一種平淡的口吻說道:「沒什麼事,只是一些人聽說地委書記來了,想見見他罷了。」

    謝困難又問道:「你們是去請謝書記出來接見鄉親們的吧?」

    讓明理說道:「他們又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想來湊湊熱鬧,怎麼能驚動謝書記呢!」

    謝困難朝我看了一眼,故意說道:「你這就不對了,老百姓要見地委書記,肯定是有事要向他反映,怎麼能說是驚動呢?而作為地委書記好不容到基層來一趟,既然有老百姓想見他一面,他正好可以趁機瞭解一些情況,這對他來說,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呵!走吧,快進去告訴謝書記……」說著便一手拉著讓明理,一手拉著讓明全,向謝書記住的房間走去。

    我們走進謝書記的房間,只見謝書記正在同趙鵬程和陳安平談得興起,對外面所發生和一切肯定毫無所知。我朝房間打量了一眼,發現這間房子與其他的房間有很大的差別。這是一間套廳式的客房,裡面是臥室,外面是客廳。客廳裡真皮沙發環繞四周,每張沙發前都有一套樣式別緻的茶几,在靠窗處乾涸牆邊,還擺放著精緻的書架,上面是古香古色的瓷瓶和根雕之類的裝飾品。招待所是三層樓房,像這樣的房間每層有兩套,由於今天客人不多,我們這一行人基本上都是住在這種套間裡。但其餘類似的的房間的裝飾都無法同這一間相比。據說,謝書記住的這間曾接待過中央的某位首長。住進招待所時,謝困難剛來招待所時,見這間房間裡的豪華的氣派,曾發表「高見」道:「一個窮得連工資都發不出的鄉鎮,竟建有這樣招待所和裝飾豪華的房間,只能說明這裡的頭頭心術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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