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爸爸 第25章 回歸 (2)
    阿sa的話讓我大為不解。我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他們的背影,然後掉轉身朝街的另一頭走。想著剛才阿sa說的話,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搖搖頭,決定忘記她說的。這時路邊上卻出現了一家藥店,我看著那顯眼的大招牌,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走了進去。

    圓臉的店員熱情地迎上來問我需要什麼,我腦子裡卻空空的,一時裡回答不上來。緊接著我的目光掃過一排性用品專櫃,然後停留在了試孕紙上,我用手一指,「就要這個。」

    走出藥店,我揚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報了一個地名。

    哲已等在餐館的角落裡,臉色疲倦,從川西一回到上海他就忙得不可開交。昨天晚上他在辦公室裡一直呆到深夜兩點才回到家。

    看到我,他遠遠地就招招手。「你今天很漂亮!」等我走近了他說,又抱了抱我。我想起剛才從咖啡館裡走出來時阿sa說過我臉色並不好,真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評價。而手袋裡正裝著我需要的東西,等著看結果怎麼樣吧。

    我們點了幾隻簡單的菜式,安靜地邊吃邊聊著今天在辦公室與店裡的事。我跟他講了阿sa有了一個網上交來的新男朋友,他聽了只是「嗯」了一聲。哲有他保守的一面,對如今在全中國如火如荼發展著的網絡人際關係持懷疑態度。

    哲轉換了話題,告訴我已雇到了可靠的人把他那輛Volvo從川西開到上海,露風禪隨車而來,明天就能到了。「這是個好消息!」我欣喜萬分,一想到已有兩天沒見的狗,我覺得心裡暖暖的。

    回到家,我惦記著手袋裡裝著的試孕紙,鞋也不換徑直拎著手袋走進了浴室。

    小心地沖了些小便在那片試紙上,然後把試紙平擱在抽水馬桶邊上。我耐心地洗著手,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自己看上去正常,不過分地漂亮但也沒顯出什麼「糟糕的臉色」。

    幾分鐘的時間到了,我轉過身來去拿抽水馬桶邊上的試孕紙。手還沒碰到,我整個人就在發抖了,停頓了幾秒鐘,我終於把那條試紙拿在手裡,湊到燈光更亮的地方去看。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裡的這片小小試紙上那兩條詭異的紫紅線,另一手抓著試孕紙上的使用說明書,直到我千萬次地確定,——我真的懷孕了。

    這時哲在門外面高聲地問我:「weibaby,你沒事吧?」我默不作聲,好像唯恐一發聲就會驚走了空氣中那個我看不到但其實已存在的小天使。我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我清晰地知道我已有了另一個生命在我體內,它被煉金術與神秘的咒語召喚著,已悄悄地在那裡生根發芽了。是的,就是這樣的。

    今天是我與哲回到上海的第三天,早上我告訴他我已懷孕了。我在筆記本上這樣記道。

    這天一大早我就睜開了眼睛,腦子額外地清醒,彷彿一直都沒睡過。不記得昨夜是怎樣上的床,也不記得有沒有夢,但有一件事我似乎整夜都放在心裡。我看著天花板正想著,腦子裡剎那間跳出兩個字「懷孕」,對了,就是這件事。剛才那一刻顯然是父親在提醒我。

    我在心裡對著空氣中看不見的父親道了聲謝,他的預言顯然已經實現了。

    身邊傳來一陣動靜,哲顯然也醒了,他習慣性地伸過左胳臂把我勾向他。我靜靜地蜷縮在他的懷裡,過了一會兒把嘴靠近他的左耳,「你要做爸爸了。」我輕輕地說。

    一陣屏氣靜聲後,空氣彷彿凝固。但某種像從天空流瀉下來的風琴聲隱隱約約地響起,溫柔地觸動我們的心,進而瀰漫了我們全身的感官。這使得什麼東西在我們眼睛裡變得又濕又亮。

    他緩緩地用雙手捧起我的臉,在我唇上留下了如魚游水般光滑而多情的一個吻。「恭喜你,媽媽!」他的聲音略有些嘶啞,他的眼睛隱隱地發紅,他顯得緊張而害羞,卻又強自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大概男人是在聽到自己將要成為爸爸的那一刻才真正地成為男人的吧。

    很快地哲跳起來,跑進廚房為我準備早餐。我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也懶得動,直到他用托盤裝著幾樣我喜歡的早餐食物走進來。

    他狠狠地親了我一下,「weibaby,我得走了,記住從現在開始你一定要多吃多喝,為了我們的兒子。」我漲紅了臉,衝著他急匆匆而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兒子?」

    一上午我都在家呆著,慢慢地整理著衣櫥、鞋櫃、書架、CD架。我在衣櫥前花的時間最長,把一些看著緊身的衣服都拿了出來,這其中還有一些是我從來沒有穿過還掛著名牌標籤的。我不由得對自己從前的奢侈無度感到不可理喻。

    我把這些衣服整整齊齊地折疊好放進一個大購物袋裡,準備去店裡的時候送給我雇的兩個年輕店員。她們倆從農村來,每月的工資大部分都寄給在老家的父母,平時開銷就很緊張,身上總穿著同樣的幾件衣服。

    一切停當後,我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想看書卻又看不進去,其他的事也都沒有興致。有些坐立不安地在屋子裡四處走動著,不時地看牆上的鐘,計算著還要多久露風禪才能到。最後我不知不覺地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一陣電話鈴聲把我吵醒了,我一下子睜不開眼睛,伸手往電話機方向摸了一陣,終於找到了。一聽電話是哲打來的,說露風禪已經到了上海,還有一刻鐘的樣子就能到家了。我一下子醒了,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發覺自己還穿著睡衣,就走到臥室裡換衣服。

    很快地,門鈴被撳響了,我打開門,眼前正是司機與露風禪。

    我謝過這位大老遠從川西開車過來的司機,然後拿著不少的小費往他手裡塞。司機一開始說什麼也不要,說哲已付過錢了。直到最後我說這是上海這裡的規矩,他才帶著憨厚的笑容收下了,對我一連說了幾個「真不好意思」。他的家鄉雖然遊客日益增多,但目前還不習慣小費這種方式。

    司機告辭走了,我領著狗進屋,關上門,一下子抱住它,「歡迎回家!」我喃喃地說著,把它擁入懷中。

    「它口渴得很。」父親的聲音很響地傳來。因為是在我的家裡,他不再有所顧忌,第一次聽到他這樣大聲地講話,在屋裡還有些回聲在振蕩,我不由得輕微地嚇了一跳。

    「好的,爸爸,這就給它喝水。」我微笑著對狗眨眨眼,起身去給它拿水。

    一邊看著狗捲著舌頭吧嗒吧嗒地喝水,一邊忍不住地告訴父親,他的上一個預言應驗了。

    「我知道了,恭喜你啊,我的女兒!我馬上要做外公了。」他很快活地說,「這是上天給你的禮物,你已走過了那樣艱辛而又多彩的一段旅程,你deserveit!」他最後那句英語讓我驚詫不已,他注意到了我的反應,解釋說他這幾天開始學習英文了。

    「我還以為在那個世界不需要學專門的某種語言,一切都在心領神會之間掌握了。」我質疑道。這時露風禪喝完水,坐在我腳邊親熱地舔我的腳趾,又把臉來回地在我拖鞋上擦著。

    「確實,」父親咳嗽了一聲,我注意到每當父親需要糾正某一種說法時,他都會事先地咳嗽一聲,這是他到了那個世界後新養成的習慣。父親繼續說:「我們的確能在一瞬間知道任何人用任何語言表達的意思,不受國家、語種、這個世界與那個世界的限制。但學習始終是種樂趣。再說在我們這裡打發時間的方法遠沒有你們這個世界的多,進一步地說呢,我們這裡根本就沒有時間。」

    父親說到這裡沉默了一下,彷彿感到有些沮喪,但緊接著他決定要高興起來。「我喜歡英語的發音,雖然比不上普通話與上海話好聽,但卻有種異國情調,對了,異國情調在英語中叫『exotic』。」他試圖教我。

    「我知道。」我偷笑了一下,看到父親此時談興正濃,便問他這幾天哲的外婆好不好。

    「她很好!」父親說,「正計劃著要開一個大派對。」

    我好奇起來,「什麼樣的派對?」

    「什麼都有,唱歌、跳舞、喝酒、調情、談藝術哲學戰爭和政治,等等,但哲的外婆最感興趣的是替人做媒,事實上她是職業的媒婆,你與哲不就是由她牽線搭橋而認識的嗎?」

    說到這裡,我對哲那個神秘的外婆又多了一點瞭解。「那她做媒前一定是要作番仔細的調查研究吧?否則配錯了就讓人不好受了。」

    「但有時,我們是故意地配一段錯誤的姻緣,這是人們要學習成長的必經功課,也是個人的前世因果決定的。」父親用上了威嚴的聲調,再一次讓我想起他曾是個學校教師。

    「明白了,」我點點頭,「讓哲離開我然後我跟著一路去了川西,包括我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事情,這些,也都是被安排好的吧?」

    「是的。」父親說。

    「那你跟哲的外婆是怎麼認識的?」我其實早就想問這個問題。

    「我們在你跟哲認識前就認識了,當然是在她的派對上遇到的嘍,她是我見過的最喜歡辦派對的人。」

    「那為什麼選中我與哲?」我追問。

    「這個嘛……」父親顯得有一些不太耐煩了。與他打了一陣交道後,我的印象是在另一個世界中的靈魂變得有些古怪。他們有時十分耐心能不厭其煩地跟你交流上很長時間,但當他們覺得該走的時候到了就立馬在半秒鐘之內消失了。不管你還有多少疑問在心頭,他們一走了之,讓你如骨鯁在喉,欲罷不能。

    但幸虧父親接著往下說了,「你與哲之所以被選中成為一對,那是由你們的karma決定的,同時我們也覺得你們珠聯璧合,不趕快趁早地把你們撮合在一起就可惜了。要知道原本你們是還再需要一年才能有孩子的。」父親說到這裡不由得嘿嘿笑了幾聲,彷彿為他與哲的外婆在我與哲的關係中起到的作用而感到自豪。

    「karma是決定世間萬物萬事的絕對主宰,它就像一張最精密繁複的蜘蛛網一樣張結在宇宙之中,你逃不掉。但像我們這些在另一個世界中的靈魂能做的,就是把故事發生的時間提早或推遲,把故事發生的這種方式改成那種方式,但是故事的主線是不變的。」父親清晰地給我解釋著。

    此時露風禪躺在沙發邊似乎要昏昏欲睡了。我有些失望地得出結論:「那麼,你是說,我們這些人無論做什麼都無法改變因果帶來的宿命?」

    「不是不是!」父親打斷我,「人類可以通過平時的精神修煉來改變因果,從而改變自己的生活。好了,我得走了。」

    「等等,爸爸,我還想知道懷孕將會給我與哲的關係帶來什麼樣的影響。Please。」我懇求道。

    「你跟哲都已經知道了。」父親斷然說道。

    「不一定。」

    「那麼你今晚就會知道。」父親終於走了。

    父親的話是對的,當天晚上我就知道了我想知道的答案。哲早早地回到家,帶著大捧的紅玫瑰與一隻紅色的小首飾盒,他打開那只漂亮的首飾盒,裡面裝著的是一隻閃閃發亮的cartier鑽戒。他單腿下跪,把玫瑰與鑽戒呈到我面前。

    「嫁給我吧!」他說。

    我沉默了一分鐘,而這一分鐘裡的每一秒都隨著牆上的鐘的滴答聲而被無限地延長了,我看到我的男朋友的鼻尖上已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終於我伸出手去,接過了玫瑰與鑽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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