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 正文 第三章 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6)
    長生和Sam結伴旅行,前往印度,尼泊爾。

    在喜馬拉雅山麓穿行,雪山、高原、河谷、寺廟、村莊、藍天白雲是永不消失的背景。青蔥靜謐的茶園,梯田上盛開的油菜花,山坳間花苞纍纍的花樹,到了三月會滿山開放,即飛旋落的鳥雀在天空中舞蹈歌唱。

    苦行的僧人,曬太陽的老人,兜售鮮花和牛奶的孩童,聊天喝酒擲骰子的男人,勞作的婦人,浣衣的姑娘……迅疾的光陰在東方古國,散落的舊城遺址中沉澱成歲月,流光溢彩,能捧在手心,細細品賞。

    Sam不知長生有意繞開西藏,卻繞不開心中的情結。每每看見僧侶或藏人,Sam發現,長生的眼睛都會不由自主地發亮。

    從德裡到達蘭薩拉,在瓦拉納西朝拜恆河,去到佛教的四聖地朝聖:菩提伽耶,鹿野苑,拘屍那伽,藍毗尼。經印度,尼泊爾邊境去往加德滿都、帕坦、巴克塔布爾,最後從泰國返港。

    Sam隨著長生朝聖,頂禮,歷遍佛教聖地,何者是佛陀成道處,何者是佛陀初轉法輪處,何者是佛陀涅處。他不是佛教徒,對此所知寥寥。一路聽長生講述那關於宇宙神靈,覺悟者的傳說,亦覺得趣味,深有所得。每到一處,長生都會用藏文寫下一個名字「貝瑪」,供養給喇嘛。Sam好奇問過是什麼意思。長生說,是我的信仰。

    這些旅行,除了Sam參與之外,無人得知。

    由始至終,長生將鄉愁深深隱藏。是對故土心懷愧疚的人,翅膀折翼,停棲在別處,默默望鄉。

    記憶如顛簸在海上的浮舟。往事在波瀾中若隱若現。思緒陳雜,一直輾轉難眠。隱隱又是夢。到後來,他都辨不清是醒著還是睡著,挨到天明。

    次日清晨,天色慾曉,長生已起身洗漱。縵華聽到他的動靜,默默起身穿衣。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昨晚沒睡好?

    長生說,你也沒睡好?

    縵華點頭。長生說,我吵著你了?

    縵華搖頭,不是,我睡了一會兒就醒了,想起以前的事,失眠習慣了。精神還不錯,放心。

    長生不再多問,輕笑一聲,同病相憐。

    兩人下樓出門去,撲入料峭的風霧中。晨曦淡薄,灰藍的晨霧籠罩著高原小城。寂靜如淺海。這城市是被上海對口援建的,街道整飭乾淨,偶爾傳來幾聲犬吠。街上的店舖大部分還牢牢關著門。只有四川人開的早點鋪露出一豆燈光,有人從店裡走出來往街面上潑水,蹲在門口清洗蔬菜,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生意。

    簡單用過早點,去到扎寺。在寺外遇到昨日在此轉經、磕長頭的老人,便如熟人一樣相互致意問候。長生與縵華以往所見男子最大不同,在於他待人真心,平易近人,縵華跟隨他身邊,便如日光明照,溫暖透亮。

    兩人走出殿外,走到無人處坐下聊天。長長浮生流離,只如這早晨的安閒時光。總以為一生太長,回憶起來才知不過是片刻光陰過手,一生經過,簡單幾個詞彙就可以概括。剩下,為數不多的幾件事在遙遠的歲月裡閃著溫暖而淒惻的微光。

    長生說,寂天菩薩說,世上一切幸福,來自於利他的心,世上一切的不幸,來自於對自己的愛。縵華,你和尹蓮一樣,都是至善的女子。

    那個下午,坐在扎寺措欽大殿的台階上。高原四月的陽光溫柔慷慨,耀人眼目。吻傷臉頰。第一次聽長生提起尹蓮。縵華心頭一震,這個名字立時讓她想起了「隱秘的蓮花」,想到門隅、墨脫,想到倉央嘉措。

    這一切,在她這旁觀者看來是命定的巧合。尹長生,索南次仁,她心中的倉央嘉措,正是由這個叫尹蓮的女人一手帶出。命運由此衍生的波瀾曲折,宿緣深重,玄機難料,是上蒼指引。

    對長生而言,那失散的光陰從未存在過,似乎他一直跌跏趺坐在這裡。一睜眼,就看見尹蓮示現眼前。

    他對她唸唸於心,須臾未曾忘卻。誠如倉央嘉措所感慨的:「靜時修止動修觀,歷歷情人掛眼前。肯把此心移學道,即生成佛又何難。」

    長生二十三歲的時候。雖在香港讀書,假期仍要回到北京。看著尹蓮和謝江南恩愛互酬,看著謝惜言一點點長大,看著尹守國一天天蒼老,所有的變遷都讓他無能為力。

    長生在香港讀大學的四年,如離弦之箭。發生了什麼,尹蓮不甚了了。她知長生穩妥,不必拘管太多,相反,幼子謝惜言卻令她頭疼不已,耗費無數精力。

    謝惜言自幼跳脫,並非安穩之人。

    八月的北京,暑氣逼人。長生去釣魚。

    隨尹守國生活久了,二十歲出頭的他,養成的愛好都是靜的。看書、練字、下棋、釣魚、泡茶——都是自幼陪尹守國陪出來的興趣。平時喜歡刺激運動的趙星野笑他一像和尚,不近女色,二像老頭,喜靜不喜動,總之下了斷語,你就差剃度出家。

    山上的水庫少有人來,山上的居民亦被限制不從此道經過。水色空澄清澈,完全倒映山形雲影,白雲朵朵從山頂飄過,林間有啾啾鳥鳴。長生喜歡獨自一人靜坐沉思。因他自知心中亂雲堆疊,太多情緒欲訴無門,盤桓不去,侵佔他正常的思維。

    夏日驕陽逼面,熱得像給人帶了個罩子。濃蔭隔絕了酷熱。沉心靜氣,觀望水面,靜查鉤餌的響動。那一霎那時機微妙,稍縱即逝。他釣了魚從來不吃,又放回水裡。只是喜歡掌控、抓住時機的感覺。

    不遠的地方,保姆帶著謝惜言在玩。這個週末,尹蓮陪謝江南出去應酬,謝惜言在家裡待不住,鬧著要出來。長生便帶著他出來玩。

    謝惜言自幼喜歡下水,管也管不住。嫌在泳池游泳風平浪靜不過癮,偏要到水庫裡玩。他是野性難馴的性子,越是不叫他做的事情,他偏要做。

    長生一早料到謝惜言要游泳,吩咐保姆看緊他。自己也在目力所及的範圍內看好他。

    孰料,謝惜言下了水後趁著保姆不注意就獨自往水深處游去。因為平時經常練習游泳,他水性確實很好,否則家裡人也不會放心讓他下水。但他先前已經玩了許久,體力消耗很大,再次下水卻逞勇一徑要往中間游,眼看著離岸越來越遠,想著那幫跟屁蟲再也管不到自己,興奮得忘乎所以。年幼的孩子身負另一種狂妄,意識不到危險,等危險到來時已遲。

    先前還生龍活虎,突然就體力不支,小腿抽筋。越慌亂就越害怕,惜言在水中掙扎,呼救。

    保姆發現謝惜言游向深水區後就馬上向長生告急。

    長生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沿著岸邊一路狂奔,遠遠看見謝惜言在水面掙扎。

    許多奇怪的念頭都一剎那在電光石火之間湧來。他在瞬間清理掉了雜念,還是敏捷地跳下水,朝謝惜言游去。他無論如何不忍見尹蓮痛失愛子,肝腸寸斷。

    長生其實不擅水性,自十歲以後,他不曾主動下過水。他心存畏懼,害怕水會誘引他深藏的死念。

    奮力游向謝惜言,將他救起,托著他的頭游向岸邊。謝惜言已然無力,整個人都往下沉,只是還有求生慾望,看見長生就死死拽住,越發沉重。長生勉力將謝惜言推向岸邊,累得筋疲力盡。

    腳下水草纏繞。長生看著謝惜言大半個身子已躺到岸上,心知他無恙。自己要爬上來時,卻已經沒了力氣。

    就在一念之間。他想到的是放棄。內心湧起的倦累覆滅他——人是這樣奇怪,一念可以慾望翻湧,亦可以心如止水。

    陡然間就失去了求生的慾望。他想到尹蓮,想到尹守國。他想到年少時在南方的那個下午,他得知尹蓮心有所屬,明瞭自己只是她心愛男人的代替品,那份絕望的屈辱無以言喻,心碎欲絕,只想溺斃水中從此一了百了——如今,那絕望的死意又來糾纏他。告訴他,多年的眷戀,沉默的隱忍,不如放手。

    還有謝惜言的出生帶給他極大的壓力和憂患。唯一的好處是可以讓他逃避自己養子的身份,不用視尹蓮為母親。

    這命懸一線的時刻。他又想起離散多年,面目早已模糊的生身父母。他們如今身在何方……

    急急趕到的司機和保安聯手救起了他。他們卻不知長生一心求死。

    躺在岸上,還有殘存的一點意識,睜開眼,看見謝惜言偎在保姆懷裡,嚇得臉色青白,茫然地睜著眼睛,張大嘴巴只知號哭。

    長生心頭一軟,朝他露出個模糊的笑容,動動手指,又暈厥過去。

    溺水之後,長生昏迷許久。專家來會診,各項身體指數的檢查都正常,只是人醒不過來。長生自己知道,那是因為內心刻意的逃避,對死亡的迷戀。他執意要駐留在那個安然不被打擾的空間裡,越久越好,不想出來面對任何人。

    昏迷中,長生能意識到自己的抉擇。心識漂浮於身體之外,他朦朧中看見許多人在身邊忙碌,穿梭來去。他依稀知道尹蓮日日守在他身邊,日日期盼他醒來,但他還是不想睜開眼睛。

    心裡有巨大的失望,裹挾他沉墜其中。長生知道自己不能就此長睡不起,但他願意極力拖延時間,任神識在外飄蕩,獨自涉過千山萬水。

    像一條長長的隧道終會走到盡頭,當他看見洞口的耀眼白光,睜開眼醒過來。是日光明白的下午。

    幽靜的療養院,青翠樹梢在眼底悠悠顫晃,他看見尹蓮淚痕未乾的臉,在清朗的日光下,淚痕分外觸目驚心。尹蓮清瘦了許多,神色憔悴,看起來別有一番清冽之美。

    心中怵痛。是尹蓮的眼淚喚起了他,還是他內心對許多事還有眷戀,不甘心就此放下?

    長生吁出一口氣,輕輕地動了動,驚動了守候在旁的尹蓮。

    姑姑。他朝她笑了笑,好像只是清早醒來睜眼打招呼,先前發生的事故根本不是發生在他身上。

    尹蓮瞪著他,本已停淚的眼,又再大雨滂沱。尹蓮撲身抱住他,撫摸他愈加清瘦的臉,輕吻他的額頭。只是哽咽,她被這不安壓抑太久,見他無恙,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的淚,像有生命一樣貼著他臉,自主遊走。他嘗到她苦澀的淚,還有溫度。從他的唇隙,進入他的身體。這在長生,也是震動。他們極少身體接觸。小的時候,尹蓮帶長生出門逛街,還會抓住他的手。等到長生漸大,連牽手這樣的舉動也少了。除非是送別和重逢,才會有短暫擁抱。

    像這樣情不自禁的擁抱,在長生的記憶中,只發生過兩次。一次是他初到尹家,畏懼聲勢不敢入門,轉身要逃走,尹蓮抱住他;一次是在尹蓮結婚的時候,長生心中懊鬱,情難自禁地抱住酒醉的尹蓮,流露出不捨。

    這一次,卻是非常長。四下無人,長生任尹蓮抱住。她不停地流淚,他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從她擁抱他的親密姿態,就知她從不認為他是心意成熟的男子。

    長生心中淒楚,像有一個荒涼深淵,一條湍急河流,怎麼也填不滿,亦停息不住。他對她的愛從未獲得想要的回應。那呼應總是南轅北轍,令人啼笑皆非。他最深的悲,是真實的感情不能流露,不被允許。

    這般倦怠無力。閉起眼睛,被她擁抱著,緊貼著她,心田空寂似天地初開。往事一幕幕,流光碎影,鏡頭紛呈閃現,彷彿穿越時光長河,回到久遠的過往。再睜眼時,恍惚已到一生盡頭。

    如果,到了一生盡頭,還能這樣靜靜相擁,死亦瞑目。

    窗戶微微敞開,薄薄的白色蕾絲窗紗被風吹拂,輕輕飄蕩。

    緊緊擁抱的兩人,心境卻迥異。無意間經歷的生離,讓尹蓮再次意識到長生對她的重要性。她看著他的臉,那乖順的笑意,在她眼中,依舊是六歲時的孩童模樣。

    他自幼便是動人孩童。無意間展顏一笑,別人卻因此心花怒放。那雙清透鳳眼,端凝的神態,自小到大,不曾變換。

    一直以來,長生絲毫不讓她操心,安穩長大。長這麼大,她未看見他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有一次,她看見他在陽台上抽煙,夕陽如墨,繪出他金色孤單側影,心事重重的樣子。

    看見她來,長生就掐滅了煙,說,我以後不會抽了!尹蓮笑而不語,以後她在家裡就真的沒見過他抽一支煙。

    有時尹蓮希望長生能夠壞一點,任性一點,不要那麼克制。把所有的情緒都埋在心底。但長生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早已習慣將最好的一面展現在人前,將壓力苦水全數自行吞嚥。

    尹蓮對謝惜言也不是溺愛,只是相較於長生,謝惜言更需要照看。長生外表明朗似陽光,內心又清冷如月,難以揣度。年歲愈長,長生與她交流愈少。兩人愈是情深意重,相對時愈是無話可說,是默契也是哀涼。

    一直以來,長生以成人的姿態與她相處,端正靜直。長生不知,他的靜默無意之間與自己摯愛的人築起高牆,叫尹蓮深深失落又無計可施。

    她又有預感,隨著長生長大,感情不能再輕易流露。一不小心就出界,道破了真相,難以相對。她其實清楚那不可言說的暗礁在哪裡。

    當尹蓮意識到自己可能失去長生的時候,驚懼幾乎將她擊潰。自從出事以來,她幾乎寸步不離守著長生,不知流了多少淚。

    意外發生之後,因謝惜言也受了驚嚇,尹蓮沒有責打他,甚至連句重話也不曾出口。她只是不理睬他,以冷淡堅決的態度叫他明白,他一時任性的後果有多嚴重。

    目睹尹蓮的態度,謝江南同她聊過,認為她對惜言的態度過了。尹蓮明確表態,這是我能容忍的極限。

    這是她婚後第一次對謝江南說重話。謝江南亦是聰明不過的人,不願與她起爭執,對這個話題,就此撇開不談。

    雖然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長生醒來後調養了幾天,還是準備動身回香港繼續讀書。急於離開的原因,他緘口不言。那是他躺在病床上時,半夢半醒之間,聽謝江南和尹蓮為溺水的事爭執。

    人在半迷糊中,沒有即刻醒來的意思,連那爭執聽起來都像夢話。他聽到謝江南的聲音灌入耳中,惜言是小孩子,長生沒看好他,沒有半點責任嗎?

    他心中一涼,依舊閉目睡過去,彷彿如此,就可以將那句話當做夢中之言。

    臨行的前夜,尹蓮站在窗口,看見長生在院子裡站了很久,似要溶進沉沉夜色中。尹蓮走下樓來在他身後,低喚他的名,長生應聲回過頭來。

    尹蓮說道,你身體還沒好,幹嗎那麼急著走?

    長生淡淡苦笑,沒什麼。姑姑,我回學校多些時間看看書。安靜一下。上次你交代我辦的事,我還要回去跟進。

    那些事,不急的。尹蓮輕輕喟歎,接下來的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樓下,桂花落滿一地,花落如碎金,幽香馥郁,影影綽綽如人心事。尹蓮站在長生身邊,想起上一次與他並肩仰望天空,是在長生六歲時,在甘丹寺的山上。

    光陰似箭。

    良久,尹蓮輕輕說,長生,你覺不覺得,自從那年離開了西藏,我們所見的天空就不再那麼明亮了。

    長生不語。他們都沒有道破這傷感,一絲怔忪從心底泛起,難言的悲哀席捲而至。他必須強行按捺才能不露痕跡。

    尹蓮想起當年離藏時,羅布的預言。其實她為此耿耿於懷,多年以來,一直努力迴避這宿命般的讖語,竭盡所能將長生留在身邊。此時默然相對,她隱約意識到自己的徒勞和或許有一天,長生會離開。或許這一天,正在無聲無息地逼近。

    尹蓮歎氣,長生,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不快樂?是否我當年做錯了,不該帶你到這裡來,也許留在高原,留在那片你熟悉的土地上,你會更快樂。

    尹蓮的話觸動了他,長生心中有句話蠢蠢欲動,險險脫口而出,那個蟄伏的念想,回西藏去,找回自己的根脈,這個願望,近年來已經日漸強烈。

    言語至此如至懸崖,已不能再深談下去。

    尹蓮望著他,這昂然如碧樹的少年如今已年滿二十三歲。她雖未覺得自己蒼老,卻不能漠視他的成長。

    這一望間,她發現一種遼遠。長生的眼神,和那些散落在藏地的眼神,很像。長生臉上,早已沒有了高原紅,可輪廓依然鮮明桀驁,標榜著無法遺忘的血統。無論她將他帶離多遠,他終有一天會回去,如高翔在藍天的鷹隼。

    從日喀則回拉薩的路上,在羊湖逗留。向晚時分,遊人皆散。湖邊空寂得彷彿天地初開。那湖光山色,雪山倒影,誠然美不勝收,若不以跋涉千里的匆忙之心掠看,不急於用影像去攝錄其美,接納其荒蕪,則更有沉寂的豁然之美。

    山道逶迤,點點霞色,棲息在渺無人煙的山巒之上。千年萬年,你來或不來,有多少眼觀望,讚歎,是杳無人煙都好,此地完滿依然。

    他們的相處是這樣靜,如山如湖相依為伴,長生臨水靜坐觀想,縵華撿起石片,丟入湖中。湖面打起一個個水漂,小小漩渦,很快靜息下去。

    日頭像倦鳥,掠過遠峰,向西而去。黃昏薄暮中,湖水波光粼粼。湖邊冷風侵體,坐不了多久就要起身運動。他們沿湖而行,聊起來日的計劃。

    縵華一心追溯倉央嘉措的蹤跡,墨脫是她揮之不去的情意結。此時她還不知道,墨脫在長生心中的殊勝地位——在藏語裡,墨脫的含義就是「隱秘的蓮花」。在久遠的將來,他會去到這魂牽夢縈的地方。心中有此念,卻不急於安排行程,在此之前,他要追隨桑吉,精進修行。

    抬頭看著暗藍天空,月影朦朧。長生喟歎。我耽擱了太多光陰,耗費心力在無用之事上,而今從頭學起,希望還來得及。

    這話,令縵華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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