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由香都討厭那個傢伙。因為,他經常趁媽媽不在的時候,暗地裡毆打由香。
第一次目睹這種情況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那時,媽媽離開了一會兒,起居室裡只剩下我、由香和那個傢伙。
他先用手肘抵了一下身旁的由香,由香自然是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然後,那傢伙微笑著把頭低下來,在由杏耳邊低聲嘟嚷了兩句。當時,我正趴在房間的角落裡,聽不到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可是,我看見由香的臉色全變了。
我感到非常不安。由香和我雖然坐在房間裡不同的地方,但我們的心靈是相通的,所以我完全感受到她內心的不安和困惑。
媽媽回到房間的時候,那傢伙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樣子。由香雖用憂鬱的目光注視著媽媽,但媽媽卻看不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由香又看了看我,臉上是一副求救的表情,而我能做的只是在房間裡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那傢伙對待由香的態度愈發惡劣起來,有時甚至會用腳踢她的肚子。由香痛苦地倒在地上不住地咳嗽,我趕緊跑到她身旁,一邊做出保護的姿勢,一邊抬起頭來盯著那個傢伙。他見狀對我打了個舌響。
那個男人在固定的晚上來這裡,我和由香為了不受傷害,只得蜷縮在房間的一角。每到這樣的夜晚,家裡的氣氛總是很恐怖。因為我們不知道那傢伙什麼時候會開門進來,所以由香經常因為害怕而不能入睡。
受不了的時候,我們就悄悄從家裡跑出來。
自從那個男人到家裡來以後,由香就開始讓我咬死動物。他來了之後,由香變得愛哭起來。她的眼睛也變成可怕的黯淡。
我覺得這是一種悲哀。
"我是在夜裡十二時左右發現的"
一位年輕的主婦抱著孩子說,懷裡的孩子合著眼睡著了。剛才聽這位主婦說,自己的嬰兒只有三個月大。
"老公本想在睡覺前去看耆巴普諾夫,結果走到拘屋一看,裡面是空的"
巴普諾夫是一頭狗的名字,它於兩周前的星期二深夜在主人家的院子裡失蹤了。這頭狗的品種很特別,而且還具備專門的血統證書。
我和這個主婦交談的位置正是她家的大門口,她家是一棟歐美風格的獨立住宅。這裡離我家只有兩公里的距離。
放學後在回家的路上,我順便走訪了一下痛失愛犬的住戶。我稱自己是校刊的記者,想對最近頻頻發生的寵物誘拐案件進行調查。一聽說我的採訪可能有助於案件的偵破,那個主婦就熱心地給我解說了許多情況。
"事後我才想起來,那天晚上十時左右,巴普諾夫好像叫得很厲害。不過,它倒是經常衝著行人亂叫,我便沒去管它
"這麼說來,那是你最後一次聽到巴普諾夫的叫聲嗎?"聽完我的提問,主婦點了點頭。
我從大門口往旁邊一看,發現屋前是一個小巧的庭院,空蕩蕩的狗屋現在仍然在院子裡。這個狗屋比較大,頂棚下掛著套狗用的金屬構件。
"犯人是從那裡解開繩素將狗牽走的Ⅱ駟"聽我這麼一問,主婦搖了搖頭。
"繩索還在原處。另外,地上還有剛吃了一半的炸雞肉。"據她估計,炸雞肉可能是犯人喂的。我問她這種炸雞肉是不是市面上能夠買到的食物,主婦回答說不能確定,不過看樣子好像是在家裡自己調製出來的。
這麼說來,犯人所使用的伎倆是,先從家裡帶來小狗們喜歡的食物作為誘餌,通過投喂使目標溫順之後再將其拐走。從投喂炸雞肉這一點來看,犯人的手法是相當平民化的。由此可以推斷,這個罪犯既沒有什麼高招也不是誘拐的老手,不過是一個極平凡的普通人而已。
我朝主婦點了點頭,感謝她積極配合我的"採訪"。可能是想起自己的愛犬吧,她一邊望著狗屋,一邊說這。
"謝我幹什麼,如果能抓到犯人的話,我就謝天謝地了。"語氣雖然不重,但我能感受到她的話語裡帶著一股殺氣。這時,她懷裡的孩子睡醒了,並開始在主婦的手臂裡鬧騰起來。我跟她道別後,轉身離開了。
沒走兩步,我忽然發現對門的一家也在養狗。從大門往裡面望去,可以看到一頭長著黑毛的大狗。這頭狗大概跟我的腰差不多高。
"它叫巧克力。"
背後又傳來了剛才那個主婦的聲音。我對她說,之前自己還沒有發現對門也有一頭狗。
"是啊,可能是因為這頭狗不怎麼愛叫吧。"
仔細一看,這家的狗屋所處的位置比巴普諾夫的位置更為明顯。不過,也許是因為比較文靜的緣故吧,它沒有被犯人發現。
回到家中,妹妹小櫻正和媽媽一起準備晚餐。媽媽站在鍋前,攪拌著鍋裡的東西。妹妹則一手拿著刀,正在切菜。
妹妹比我小兩歲,馬上就要考高中。如果是平時,這個時候她應該去補習班上課,不過今天好像休息。直到今年春天,妹妹一直留著長髮,不過夏天的時候,她把頭髮剪短了,現在的髮型跟男孩子差不多。
妹妹的性格正好和我相反,她經常幫媽媽做家務。如果別人求她幫忙,她一般是不會拒絕的。
譬如.媽媽常常坐在電視機前一邊吃著雩食,一邊央求妹妹。
"小櫻,那些未洗的餐具就拜託了!""啊,我不幹。你自己洗嘛!"
起初,妹妹不同意。
這時,媽媽便低下頭來,裝出一副悲傷的樣子,灰暗的表情像在預示世界末日的來臨。妹妹見狀,立刻慌了手腳,彷彿遭受到心靈上的打擊一樣。
"好吧好吧,別哭了!"
結果媽媽得到了力量和安慰,而妹妹自己反倒差點流下了同情的眼淚。之後,妹妹便義不容辭地站了起來,走向廚房。等到這一系列的勸說工作勝利完成以後,媽媽又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電視和餅乾上了。如此這般地對媽媽的話言聽計從,真不知小櫻到底是懂事還是不懂事,或許是她太笨拙吧。照這樣發展下去,今後她可能要代替我給父母養老送終了。
我妹妹具備一種特殊的才能。在這一點上,我不得不讓她三分,而她自己則將它看作是對自己的詛咒。但如果像現在這樣普通地生活的話,倒顯現不出她的特別。
"是不是又打遊戲機去了?"
剛一到家,媽媽就一邊歎著氣一邊問道。其實我對電子遊戲這個東西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從學校回來晚了的時候,經常拿它來作藉口。
我在廚房的椅子上坐下,從後面看著忙於做菜的兩個人的背影。這兩個人真是絕佳的組合,正在用平底鍋炒菜的媽媽剛伸出一隻手,二話沒說,妹妹就把裝鹽的調味瓶遞了過去。只有妹妹才知道媽媽在炒菜的某一階段具體需要什麼。快起鍋的時候,媽媽嘗了嘗菜的味道,就在她說出"把調味酒給我"這句話之際,妹妹已經開始往鍋裡倒調味酒了。
做菜的時候,兩個人都不停地問我這問我那,我只好一一敷衍著。我說的笑話讓她們都笑了起來。小櫻肚子都笑痛了,對我說道:"不要再說了,我快笑得不行了。再笑,盤裡的菜就要瀉出來了!後來,那個老師怎麼樣了?"
小櫻這麼一問,我才發現自己給她們講了一個學校裡的事情。有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跟家裡人說了一些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發笑。因為,我說的這些事情,大多都是在被家人問到以後即席編造出來的謊話,說話時幾乎沒有經過大腦,完全是一種無意識的條件反射。這些感想根本不具有任何意義。
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但也並不讓人覺得齷齪。在旁人看來,眼前的情景是母女間的攀談中夾雜著一些我的發言。而實際上,家裡人都覺得我雖然成績不好,但總算是一個能夠給人帶來歡笑的活潑年輕人。
然而,在我自己看來,情況完全不是這個樣子。我和父母、妹妹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對話。因為,所有的談話內容剛一出口,立刻就被我遺忘了。也正因為如此,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我,在別人眼裡卻是一個滑稽可笑、經常處於夢遊狀態的人。
"小桐家養的狗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呢。"
小櫻一邊清洗著餐具,一邊說這。我只覺得直到剛才都很模糊的對話,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原以為它過一段時間後會自己回來的"我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