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沃夫·邁爾通往森林的道路「你怎麼看,麥德?」面對切斯惴惴不安的提問,茜璐比先於麥德開口回答道:「沒關係,對於切斯先逃跑的事,麥德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不、不是那個!我只是在問,對這三名女子他怎麼看!」「是呀,我覺得中間的那個跟切斯很般配哦!」「不是!茜璐比,你別再瞎說了!」「啊啊,還是切斯最可愛!」茜璐比從身後摟住了羞得滿臉通紅的少年的脖子。
看到這一情景,麥德笑著回答了切斯的問題。
「沒關係的。想想她們說的話,總感覺艾爾瑪就在這裡。」當村口的人們漸漸疏散後,麥德他們決定跟著紅衣少女走。由村民們的反應來看,他們所說的那個「怪物」應該就是艾爾瑪。儘管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還是先去看看再說吧。於是,四人決定跟在三人的後面。
尼羅再一次躺在了後面的座位上,蓋上厚厚的毛毯睡著了。
「但是,怎麼說呢……你們不覺得這些孩子有點怪嗎?她們一句話也不說,和村子裡的人相比,怎麼說呢……儘管頭髮的顏色相同,但好像不是同一國家的人。」「不……這麼說來,那個村子也十分奇怪。」說著,麥德便把剛才的狀況用語言加以整理描述。
「我最初說『旅行』是想確認一下他們的反應——但是,他們好像不太清楚這片土地其實是私有領地這樣的事。」「這麼說來確實如此啊。」「如果他們有這個認識的話,直接說『這裡是私有領地,請你們離開』就好了。因為我們是非法入侵者,所以並沒有理由留下。而且……雖然他們說的是這個地區的通用語音,但一些語調和單詞卻有著細微的不同。怎麼說呢,給人一種古樸的印像吧。」「因為這是地圖上沒有標注的村莊。肯定是宗教狂徒或者別的什麼團體吧?」對於切斯突然冒出的話,麥德稍稍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看不像。如果真是宗教團體的話,那怪物——啊,恐怕是指艾爾瑪,他們稱呼他為『惡魔』還有『怪物』,就不統一了。」「也就是說……這個村子只是個普通的村子?」「倒也不是。那個村長——我總覺得他有點不同。其他的村民僅僅是害怕而已……不過只有他有些奇怪。他開口就說我們是『外人』——這個村長看起來對村裡的事情非常瞭解。」想到村長那充滿憎惡的目光,麥德轉了轉方向盤搖了搖頭。對此,切斯不屑地答道:「當然,他是村長嘛。」「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再進一步說……哎呀,好像要到目的地了。」麥德正一臉躊躇地準備說些什麼,突然,穿過眼前的樹木間隙,他看見了「那個」,於是,麥德少有地露出了一副意外表情,大聲喊了出來。
聽到麥德的話,切斯抬頭望向前方。茜璐比也從後座上直起了身子,與切斯並肩望著前方。映人兩人眼簾的是————一座古城。
就像是童話故事和科幻小說,或者是以前流行的電視遊戲裡表現的那樣,古城被石牆牢牢守護著。
雖然這麼說,但它看起來並不是一項大工程。與其說是王宮貴族的城堡,不如說是山賊和海盜的住處更為貼切。外部基本沒有什麼裝飾,整體給人一種粗獷的感覺——窗戶既少,排列順序又很亂,可以猜想到內部構造肯定也比較複雜吧。
儘管古堡外觀看起來比較古樸,但是卻並沒有給人以宏大氣派的感覺。
「和盧森堡或者是比利時的城堡屬於同一類型吧。特別是和盧森堡的維安登城堡(註:位於盧森堡的古城堡,法國著名文學家雨果曾流放於此)一模一樣。只不過這個小了很多。」麥德淡淡地陳述著自己的見解,切斯表情繃得緊緊地說道:「和北歐的樣式不同,而且……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古老。這座城堡恐怕還沒有1000年吧。」這座城堡除了入口處,其餘地方都掩映在森林中,看起來徒步是很難進入的。
城堡前方有一個如同古舊宅院一樣的大門,前方的三匹馬從打開的大門中走了進去——之後就消失了蹤影。
「……可以開車進去吧?」麥德稍稍遲疑了一會,隨即將車向前開入了大門,在院子的中心停了下來。
下了車,近距離的再次觀察城堡——麥德不禁呆若木雞地嘟噥著。
「這是……」「……絕對不會錯。住在這裡的,一定是艾爾瑪。」同樣呆若木雞的茜璐比十分確信地說道。
麥德不由得鬆了口氣——因為在城堡入口處的大門和窗戶上,都裝飾著聖涎節用的裝飾品。那些不是市場上能買得到的東西,而是用樹木及剛才的村民手裡得來的材料自己動手製作的。每一扇窗戶上都鑲嵌著同種形狀的裝飾品,完全是一種設計風格。
「這樣煞贊苦心的東西,一定是出自咱們同船的朋友艾爾瑪之手。」切斯對此似乎很不以為然,但是茜璐比則對每一個裝飾品都感興趣。在這一點上,他們被此的外表和內心真是可以互換啊。
「是啊,能夠靜下心來製作這些不協調裝怖的,只有艾爾瑪一個人……至少,在那條船上的所有『不死者』當中是這樣的。」「……總之,還是先進去看看吧,剛才那幾個姑娘似乎不會再回來了。茜璐比,請把尼羅叫醒吧。」「知道了。」在茜璐比打開後部車門的時候,麥德他們站到了城堡的門口。那是很氣派的合頁式大門,和石砌的外觀相比顯得有些失調。恐怕,這座城堡真的是修建於比較近的時代了。
敲了好幾次門,可是裡面卻一直沒有答覆。不管現在怎麼著,都已經闖入私有領地了,所以麥德和切斯輕輕地把門推開。
「失禮了。」門沒有上鎖。聖誕老人和馴鹿樣式的裝飾品輕輕地搖擺著,重重大門吱吱嗄嗄輾過合頁。二人遲疑了片刻,踏了進去。
大門裡面與外觀差不多,都是石砌的牆壁和地板,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有顯著特點的裝飾。只是入口深處的台階卻不是石砌的,給人一種19世紀的豪宅感覺。廳內一角的幾扇小門,乍看也不那麼古舊。
「奇怪。好像只有外觀是古樸風格的。」「是啊,看起來好像是美術館什麼的——」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正當麥德發表感慨的時候,突然,背後的大門卡的一聲,緊緊地關上了。與此同時,窗戶上的防雨窗也唰地一下落了下來,大廳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身後沒有一個人。切斯慌張地推了推門,可是大門卻絲毫未動。簡直就像是恐怖片的情節——從麥德和切斯的頭上傳來了一陣大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這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迴盪在大廳,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都很難。
「可憐的小羔羊們……歡迎來到詛咒森林的詛咒城堡……被外面的裝飾品蠱惑了吧?太愚蠢了!你們將成為賜予我力量的食糧——」這戲劇式的台詞緊緊環繞著麥德他們,他們互相看了看對方,然後不約而同地開口說道:「……艾爾瑪?」「呵呵,你們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是聽村裡的人說的吧?但是有膽量堂堂正正地喊出我這個惡魔的名字,是應該給予表揚的!不過,就算想抵抗也——」「不,這麼說,你真的是艾爾瑪?」「是我啊,是我!」「全是沒有用的——嗯——?啊……啊?好奇怪啊。」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麼,迴盪在黑暗中的嘶啞聲音,突然間變成了清澈的年輕男子的聲音。
「真的是艾爾瑪……我們有290多年沒見了!」麥德的語氣比平時更重了些,可以看出,他無法掩飾隱藏在內心的喜悅。切斯則不像麥德那樣高興,而是苦笑著對虛空嘟囔道:「一點也沒變啊。不用看就知道。」黑暗中頓時一陣沉默。正當所有人認為那種餘音已經完全消失的時候,黑暗中又傳來了一聲驚詫的叫喊。
「等等!莫非莫非是——切斯和……麥德?」這叫喊聲在兩人的頭上停了下來。
麥德他們面前突然傳來撲通的一聲,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喂!窗戶,把窗戶全都都打開!」人影的話音剛落,緊閉的窗戶便噶塔噶塔地響了起來。好像風在作怪一般,防雨窗不需任何人力的自動打開了。
「厲害吧?從遠處用一根繩子就能操縱了!」借助外面的光線,自滿於自己開窗技術的人影露出了全貌。
「啊啊,確實是好久不見了!快讓我好好看看你們——」看到那個站在明亮處的身影,麥德他們的語言和感情頃刻間僵住了。
那個年輕人,穿著一身不輸給尼羅的裝扮。全身黑色衣服,臉被套在了染成黑色的頭罩裡,只有眼睛部分露出兩個窟窿,給人一種日本的「黑子」(註:日本歌舞伎中負責照料前台的人,通常一身黑色衣服)般的印象。
「……什麼啊。這身裝扮?」「嗯?啊啊!對不起對不起!這樣的話,看起來就像一個黑影在黑暗中蠕動,很容易嚇壞客人!哈哈哈……」男人淡淡地笑著,除去了套在頭上的罩子。讓人感到和諧的是,就連手上的手套也被染成了黑色。
「啊啊,呼吸有點困難呢。怎麼回事——見到好久沒見的客人就感到緊張了。」從頭罩下顯現出來的,是一張流著少許汗水的金髮碧眼的笑臉。他並不是什麼特別的美少年,也不顯得粗魯,而是有著孩子般笑容的,一張普通人的臉。
看到這一切,麥德安下心來,輕輕地拍了拍艾爾瑪的肩膀,傳達著再相會的喜悅心情。那雙眼睛像孩子一般,閃爍著點點喜悅的淚花。
「啊啊,真是——一點也沒變啊!」「哈哈!是麥德啊,真的是麥德!切斯呢?……哇,這不是切斯嗎?壞了,真的是切斯啊,怎麼辦啊,麥德!這種喜悅已經傳遍了我的全身,但遺憾的是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我討厭以前那樣!怎麼辦啊,真的怎麼辦啊,我應該先做些什麼啊?」「我認為你首先應該冷靜下來。」高亢的感情冷卻下來後,麥德想起了剛才的事情,呆呆地笑著說道:「真是的……都多大了還『呵呵呵』的,聽著就覺得慚愧。」「啊?有什麼奇怪的嗎?」「你自己沒發現?」切斯與喜悅相逢的兩人稍微保持了一段距離,對打心眼裡感到不可理解的艾爾瑪回答道:「如果你想要製造恐怖效果,那真是太失敗了,好像是強迫自己笑一樣。」聽到切斯直言不諱的回答,艾爾瑪笑出聲來。
「是嗎,那就是大成功!本打算製造恐怖效果,結果成了笑料,這不是很成功嗎?成功指數又增加了八成!」「你沒聽出來我是苦笑著說的嗎?」「啊哈哈哈哈!這不是挺好嘛!不不不,太令人吃驚了,太令人吃驚了,真的真的!你們為什麼會來這裡?你們知道我在這裡才來的嗎?」年輕人輕輕地抱著麥德,笑著在他的背後啪啪地拍著。
「?」聽到此話,切斯和麥德有點摸不著頭腦。眼前的這個男人——艾爾瑪·C·阿魯巴特羅斯不是知道我們來到這個村子了嗎?所以才特地派人來接我們過來。
「艾爾瑪,你不是知道我們來這裡了嗎?」「啊——不不不,我聽說這個村子來了外人,那些傢伙都排斥外人,所以我都有點神經質了,就想還是在你們遭遇不測之前先把你們帶到這兒來吧。」——從這兒到村莊有一段距離,那麼艾爾瑪到底是聽誰說的呢?還有,為什麼村裡的人都稱呼艾爾瑪為惡魔呢?儘管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麥德他們還是沉浸在了再會的喜悅之中。
正在這時,大廳內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對了,茜璐比她們還站在外面……嗯?誰?還有什麼人跟你們一起來了嗎?」「嗯。還有兩個人——我們的老朋友。」麥德高興地說著,切斯也笑著開口道:「你猜會是誰呢?」「嗯?誰呢?應該是和你們關係不錯吧……好了,好好好好好,現在我就打開門看看。」艾爾瑪像小孩子一樣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心急火燎地去開門。門和窗戶一樣關得緊緊的,好像從遠處用繩子或者什麼東西自動控制著門鎖。
艾爾瑪笑呵呵地打開了大門,映入眼簾的是——「艾爾瑪!真的是你嗎!?」「噢。」那是一個美得不著邊的嬌艷美女,和一個在綁著繃帶的臉上罩著面其的男人。
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啪嗒艾爾瑪又慢慢地關上了門,回過頭來望著麥德。
「……是誰?」「那麼,是誰呢?」麥德臉上浮現出了少有的使壞的笑臉。旁邊的切斯也拚命地忍住笑。
卡卡卡卡卡卡大門從外面被強有力地推開了!對於艾爾瑪來說,極其陌生的兩個人走了進來。
「哇哈哈哈哈,陌生人、陌生人擅自闖入了。」「艾爾瑪,太過分了吧你!連招呼都不打就關上門了!」儘管茜璐比的口氣透著憤怒,但是臉上仍忍不住掛著淺淺的笑容。
「你,不要再跟我們開玩笑了!」與茜璐比相比,尼羅的語氣中真地流露出了不高興的感情。
「誰,是誰!?闖入了厭煩擁擠城市的我的心裡的人到底是誰呢?」面對思維混亂的艾爾瑪,尼羅想到了自己的頭部。
「嗯,對了……我以前並沒有戴這樣的面具,想不起來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我的聲音,注意我的聲音!」聽了這妄自尊大的話,艾爾瑪終於想起了這個戴面具的男人。
「……尼羅,是尼羅嗎?」「終於想起來了。」艾爾瑪滿足似地點了點頭望了望尼羅,然後又轉過頭面向茜璐比。
「那麼,你是——對了!」「吃驚嗎?我變了很多,認不出來也沒什麼!」「是休伊吧!休伊·拉弗雷德!你,為什麼要男扮女裝啊!」「不是!」聽到這不著邊的猜測,茜璐比頓時崩潰了,麥德他們在一旁輕聲笑著。
「哎?不是吧?錯了?在那條船上的,好像只有休伊有這種美貌呀……」「是茜璐比啊。茜璐比·琉米艾魯。」麥德笑著揭開了謎底,茜璐比一臉疲態地開口說道:「真是的……坐那艘船的女人不就只有我一個嗎……」「茜璐比?」艾爾瑪目不轉腈的盯著眼前的女子,忽然轉向麥德,大叫道:「不可能!茜璐比才不是這麼絕世的美女呢!茜璐比是個土裡士氣的鄉下小丫頭!」「你說這種話,我是該高興呢?還是該生氣呢?」茜璐比一臉複雜的表情。艾爾瑪進一步凝視著這張臉,嘀咕著。
「嗯,不,但是……就算是把眼鏡換成了隱形的,也沒有現在這麼高啊,身材也沒有這麼勻稱啊。茜璐比那個時候才17歲!現在這個怎麼著都超過20歲了吧!切斯沒有長大,茜璐比卻長大了——」「還沒有喝呢。那時的茜璐比還沒有喝不死藥呢。」瞭解以前的茜璐比的人理所當然會這樣問,對此,麥德絲毫沒有顧忌地解釋著。茜璐比不知不覺地接下了話茬。
「我如果要變成煉金術師,也要永遠停留在最美麗的時刻。雖然從那艘船上得到了不死灑,但是遺憾的是我那時才十七歲,還不成熟。於是,我偷偷的將酒倒入小瓶中,過了幾年自已長得成熟了一些才喝掉。」聽到她的一番話,艾爾瑪吃驚地來回掃視著茜璐比的全身。
「這麼說,你是『茜璐比·二十年代巴喬』?」「巴喬是什麼?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了。」艾爾瑪稍稍考慮了一會,把手搭在了茜璐比的肩上,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注視著她。
「茜璐比,在表達再會的喜悅之情之前,請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什麼?」面對突然認真起來的艾爾瑪,茜璐比的心跳加速了。
「聽好了,不管是什麼結果我都不會討厭你。在永遠的時間裡,你還是去償還你的罪孽比較好。」「說什麼呢?」「你實話告訴我。為了得到這般美貌——你到底喝了多少小孩子的血?」「我知道自己確實是說了許多失禮的話,請原諒我吧。」茜璐比伸出手去想要掐艾爾瑪的臉蛋。艾爾瑪一邊躲著一邊轉身面向麥德他們。
「剛才是開玩笑。」「從哪裡到哪裡是開玩笑,拜託你給我說清楚!」「坦白說,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茜璐比了,哈哈哈哈哈哈……」茜璐比無言地歎了口氣,再一次抬起了右手。
「哎呀……啊?」想要跳到後面向下一蹲逃脫這一動作的艾爾瑪,突然之間被固定住了。艾爾瑪的右臂被麥德,左臂被尼羅緊緊地壓著。
「呀,艾爾瑪,你今天太過分了吧。」「我敢說,我也是迫不得已的。」艾爾瑪兩臂被狠狠地壓著,腳一點一點地懸空了。
「哎、等等,不是吧?」看著艾爾瑪發青的面孔,茜璐比緩緩地走過來,猛地徒手一擊——「啪」的一聲響起。切斯一個人在稍遠的地方仰望著天花板。
「啊啊,艾爾瑪和茜璐比也是,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啊。」切斯用一種誰也聽不見的聲音寂寞地嘀咕著,渾身散發出一種大人的成熟感。
「——改變的,只有我自己嗎?」====正在笑。艾爾瑪大人,還有來到城堡的外來人。
快樂地,十分快樂地笑著。
艾爾瑪大人一點也沒有變。總是向我們展露那同樣的笑容。
但是,我——卻笑不出來。
如果我也像那樣,像艾爾瑪大人招待朋友那樣笑的話,將會怎樣呢——但是,笑不出來。從心底笑不出來。
但是艾爾瑪大人卻是發自內心的對我們笑。
他想要教我露出笑臉。
但是,我的眼裡只有悲傷。
悲傷就不可能笑得出來,但是——現在,笑不出來的我才是最大的悲哀。
====「啊,那個,這地方有點髒,你們慢慢適應吧。」「又不是自己的家……」「切斯,不要總想著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呦呵!」艾爾瑪臉上帶著紅紅的手印,在暖爐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那之後,他們離開大廳來到了一個像是客廳般的房間,然後麥德他們就展開了話題。
「今天來這兒的就你們幾個嗎……其他的夥伴們沒有來嗎?」最先打開話匣子的,是在暖爐上生完火的艾爾瑪。而對這個敏感的問題,麥德四人一時面面相覷起來。
「……乘坐那條船的三十幾個人當中,倖存下來的包括我們在內,只有九個人。」聽到這裡,艾爾瑪沉默了。靜寂包圍著屋內的五人,只有暖爐的火將艾爾瑪的臉頰映得通紅。
幾秒後,艾爾瑪抬頭望著麥德他們——微笑了起來。
「這樣啊。雖然悲傷,但是我也很高興。」「哎?」艾爾瑪一副心情舒暢的表情,身子靠向木製的椅子,開口說道:「坦白說,首先,我以為我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以前那些朋友了。但是今天,你們來了。你們給我帶來了噩耗,那就是除了我們五個,其餘的人都喪生了。但是不是還有倖存下來的人嗎?嗯,所以還是笑吧。我想這是值得笑的事。」「真積極啊。」「不是那樣的。我只能用笑來追悼那些死去的朋友。老實說,悲哀是沒用的,沒用。說是厭煩也可以。啊,我決定永遠不會忘記大家的死。為了遵守這個約定,麥德你告訴我,還有誰活了下來。」艾爾瑪陳述著自己不悲哀的理由,面向麥德四人滔滔不絕地說著。麥德呆呆地看著艾爾瑪,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真的,你一點也沒有變。嗯,除了我們,活下來的還有拜古、休伊、維克多和……」「啊啊,休伊也沒事呀?維克多進人了FBI,休伊被那傢伙給抓了。很久以前我在報紙上看到的。」好像是沉浸在什麼甜蜜的回憶中似的,艾爾瑪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微笑。
「休伊現在幹什麼呢?聽說他進了監獄,現在也應該刑滿釋放了吧?」「我們也不知道。反正沒聽說他被『吃掉』,現在可能在什麼地方繼續著他的實驗吧。」「因為休伊從骨子裡就是實驗癡狂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我們之中最像煉金術師的傢伙……,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接著說。」望著麥德複雜的表情,艾爾瑪慌忙說道。
「不不,沒關係。然後,就是最後一個人,我們還不知道他的行蹤——他就是田九郎,東鄉田九郎。你還記得他嗎?唯一的一個東洋人。」「啊,是『忍者』嘛。」「忍者?」「我給那傢伙起的外號……哎?麥德你們,難道沒有再見到他嗎?」聽到這話,四個人一起睜大了雙眼盯著艾爾瑪。
「你見過他!?」對於夾雜著各種猜想的麥德的詢問,艾爾瑪只是為難地聳了聳肩。
「不,十年前偶然遇見過,在日本的一個叫江戶村的地方,見到過忍者哦。不過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最後也應該沒事吧……」「什麼……我們最開始也去日本找過他。因為在船上他就一直說要回到日本,所以我們以他的故鄉為中心——」「什麼時候?」「二十年前吧。」艾爾瑪聽了這句話,啪啪地鼓起了掌,高興地笑著。
「啊啊,不可能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那傢伙十年前才回的日本。忍者那傢伙啊,好像是從美國走回日本的,在北極遇到了大災雄,結果凍在冰里長達二百五十年。」「……」「後來被蘇聯的潛水艇發現,於是KGB(註:克格勃,全拼為KomityetGosudarstvyennoyBezopasnost,前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開始追查他。當他打算逃跑越過德國的時候,又在柏林牆附近遭到襲擊,處境十分艱難,後來被東德人窩藏了起來。柏林牆倒塌以後,他就回到了日本。可是回去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國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於是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而且,自己的家族也在爆發戰爭的好久好久之前——日本開國之時就滅亡了,之後好像就一直在日本流浪。」「真是大冒險啊。」隨著尼羅這句話,名叫東鄉的這個男人的話題算是告一段落。一瞬間的沉默之後,艾爾瑪直逼話題的核心。
「還沒有說到塞拉德呢。」聽到這個名字,除麥德以外的三個人各自抱有不同的情感,移開了目光。
塞拉德·奎茲,具有「不死」能力的煉金術師中最年長的男人,也是利用共食這個咒語將所有人的所有能力全部吃掉的男人。
麥德沉默了片刻,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他的狀況。
「塞拉德已經死了。」聽到這個結果,艾爾瑪表情變得複雜起來。彷彿在那深深的安心之中,夾雜了一抹寂寞之情。
「——是啊,加田九郎正好是九個人。」沉默片刻之後,麥德深深地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難道,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才到這裡來的嗎?」對於艾爾瑪的問題,麥德微微地笑著點了點頭。
「是嗎……對不起了。我現在只想笑。而且是大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啊啊啊啊!」突然,艾爾瑪倒在了地板上,開始一陣激烈的咳嗽,之後,身體開始不停抽搐。
「你沒事吧?」「我,我一這麼大笑!胃液!就……咳……倒流!倒流到氣管!要死了!要死了!」艾爾瑪想要呼吸一口氣,卻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根本無法呼吸。感覺著憋在空氣中的凝滯氛圍,艾爾瑪的腦海裡300年前壯大的場面像走馬燈似地顯現了出來。
「因為你是強做歡笑。」「我敢說,你真是個傻瓜……這樣、這樣爆笑對麥德不是很失禮嗎?」反正是死不了,茜璐比和羅尼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麥德站起身來拍了拍艾爾瑪的後背,切斯則憂心忡忡地看著艾爾瑪的臉。
「沒事吧?」切斯伸出右手摸了摸艾爾瑪的臉,然後手緩緩的移動到頭部——艾爾瑪依然一動不動。
「啊啊,已經沒事了。謝謝你,切斯。」聽到這活,切斯的右手離開了艾爾瑪,一言不發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少年稚嫩的臉上,露出了幾分不滿。
「?」艾爾瑪不理解那種表情的含義,對切斯提出疑問,但是——「那麼,艾爾瑪,這次該輪到我們了。」艾爾瑪的意識被麥德的聲音吸引過去,那個疑問也從腦海中消失了。
「你想問我什麼?如果是國家機密的話,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那種事情怎麼著都好。」「真的嗎?我真的知道挪威共和國的機密哦!」「我是認真的。」艾爾瑪輕言輕語地調侃著,麥德卻很認真地望著他。
「這個村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大家都叫你惡魔,還十分害怕你?你到底搾取了多少村民的東西?還有,那些女子又是怎麼——」「不要一口氣都說完!我的腦子都亂了!亂了啦啦啦啦啦啦啦……」艾爾瑪雙手捂著頭,開始強烈地晃動。
嘎咕嘎咕嘎咕嘎嘎嘎咕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晃動越來越快,快得只能看見頭的殘像,就在這時————他的頭,突然叭拉一下掉了下來。
「!?」在場的所有人頓時摒住了呼吸。滾落在黑色衣服上的艾爾瑪的頭,就那樣突然之間消失了——同時,頭的周圍升起了一股濃密的煙霧,瞬間充滿了整個屋子,遮住了眾人的視線。一呼吸肺部就會感到一陣壓迫感,不過好像並不是毒氣。麥德他們這樣判斷著,把身體稍稍放低,觀察著艾爾瑪的狀況。
不久,煙霧開始消散,薄霧中映入眼簾的是——艾爾瑪穿的黑色衣服和一個大概是煙霧發生器的小筒,在屋子中心不停滾動著。
「一點都沒變,還是很厲害的變身術啊……」麥德注視著殘留在周圍的煙霧,其中並沒有活動的人影,可能是在一瞬間躲到哪裡去了吧。
「這傢伙魔術變得真好,竟然從自己的衣服裡逃了出來。」確認了一遍艾爾瑪的衣服,切斯嘟囔著發表自己的無聊意見。
就在那一剎那——「遊戲!我只不過是跟你們玩了個遊戲!」客室中,突然傳來了艾爾瑪的聲音。周圍的石砌牆壁使得回聲聽起來有點奇妙,那極具穿透力的男人的聲音,快樂無比的在房間中迴響著。
「拜託你別再玩了。」「一會兒我要離開你們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如果你們能抓到我,那麼做為獎勵,我會回答你們剛才的問題的!」「艾爾瑪!」「沒用的,麥德,艾爾瑪就是這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聽到站在旁邊的切斯的話,麥德似乎放棄似地點了點頭。
「真沒辦法……」「OK!太好了!還是麥德明白事理啊!再次對你們的到來表示歡迎!歡迎你們來到這歷史和社會遺留下的,不,最初就存在於別的次元的村莊!也就是異次元的范特西(註:fantasy,意為空想、幻想)!真摯的歡迎諸位的到來!」哈哈哈哈,笑聲在屋內不斷迴響,慢慢減弱。
麥德坐了下來,表露出放棄說服艾爾瑪的念頭,然後又深探地吸了一口氣。
「啊,這種事在紐約時就已經領教過了。」「艾扎克和米莉亞可與艾爾瑪不同,他們是天生的。」「他們是誰?」對於第一次聽到的人名,茜璐比和尼羅向麥德提出了疑問,但是——當艾爾瑪的笑聲完全消失的同時,屋裡響起了敲門聲。那是一扇嵌在石牆中,散發著奇妙協調感的木製大門。門後,傳來了一個女子細小的聲音。
「那個……茶已經準備好了。」「啊,謝謝。請進。」房子的主人不在,麥德暫且做了主人。
「失禮了。」說著,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少女走了進來,並不是剛才騎馬的那幾個女子之一。雖然看起來很像,但是髮型和臉部有點細微不同。
沒有看到艾爾瑪身影,少女有點不知所措,用為難的眼神環視了一周。
「嗯,艾爾瑪沒有回答我們,我敢說,我們可以問這個孩子。」切斯對尼羅的提案深表贊同,啪嗒啪嗒邁著小孩子似的步伐走近少女問道:「吶,大姐姐。大姐姐跟艾爾瑪哥哥是什麼關係啊?」切斯用小孩子的特權直言不諱地問著,少女也直率地回答道:「我是————生贄。」
這個村莊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在這裡存在的?住在村裡的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儘管老人們看起來會知道,但是他們就要享盡天年了。
現在,住在這個村子裡的世世代代的村民們,從剛剛懂事的時候起,村子就是他們的世界,周圍覆蓋著的濃密森林就相當於環繞著這個世界的瀑布譚。
帶著疑問的人們一個個挑戰大森林,然後那淺薄的好奇心被那一林希望打破。他們甚至沒有發現森林那異常的濃密程度,因為他們根本不瞭解其存在的基準。
在異常茂密的森林裡,徒步穿越實在是太遠了。一些人進入不久就放棄了,然而更多的人則再也沒有回來。村裡有這樣的謠傳,這個容易迷失方向的森林會使人幾次駐足於同一條道路。在那唯一一條通向森林中的道路上有一條長長的隧道,入口處的大門緊緊關閉著——最近,好像發生了山崩。
還有一點,通向森林深處的道路,經常會有商人從那經過。但是,那裡被人稱做是「關口」,只有所謂的商人們,乘著鐵皮貨車才可以通過。曾經有人開著卡車企圖向外走——但是,這些人一個也沒有回來。最後,知道「外面」很危險的人,都告誡自己的孩子,外面很危險,外面什麼也沒有。這個村子就是世界的全部。
連小孩子們都知道這只是個謊言。但是,村裡的氛圍使得那些謊言變得很恐怖——因此,孩子們都認為,村子的「外面」佈滿了恐怖。
有時,從遙遠的高空中會飛來銀色的鳥。這個發出異常叫聲的巨大生物,簡直就像是惡魔的使者,讓村民們感到膽怯。
除此以外,在這個村子裡生活並不會感到不自由。大部分的農作物可以自給自足,油之類的生活用品也會由「商人」運過來。只有商人是「外面」世界決定性的證據,但是村民們對這一切仍然裝著視而不見。商人們從不講述外面的世界,也從不下車,甚至有時候連車窗都不打開。
不准詢問「商人」的一切,從前代村長開始就對村外的事物做出了如此的禁令。這是村裡所有人都瞭解的事情,而且貫徹得很好。
不過仍然有問題。雖然村裡人不論對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的渴望都無法實現,但是村裡有時候還會來一些「外來人」。他們似乎是偶然迷了路才闖進來,而且也有語言不通的人。但是——幾乎所有的村民都不理解「外來人」這一概念。他們一直以為沒有「外面的世界」,於是,村民們只能把他們當做惡魔。
事實上,最開始有幾個年輕村民被「外來人」引誘,不顧其他村民的制止想要和外來人走到「外面」。他們相信外來人所說的「外面的世界」。然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回到這個村莊。
是惡魔唆使的。所有人都這麼說。
從那以後,所有的外來人就沒有活著出去過。
這種情況也就是十幾年才有一次,他們被這個村莊趕了出去——或者說,永遠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村裡人恐懼外面——或者說害怕否定自己現在的生活,於是選擇繼續窩在森林中。
儘管也擔心人口過於稀少,但是所有人都認為這裡的生活是幸福的,是沒有喧囂的、平靜的生活。
直到五年前,一個叫艾爾瑪的「惡魔」到來了——。
——然後現在。
麥德他們來到村裡的那天夜裡。位於村子中心的集會處,村子的主人們圍坐在一張大桌子前,面露奇怪的神態,還有幾個人的表情中透露著恐懼。
村裡並不經常開這樣的聚會。就像是村裡發生火山爆發一樣,形勢十分緊急。村民們聚集在木製的大房子裡,氣氛十分凝重。
「怎麼辦,戴茲?」「我沒有親眼所見,村裡的謠言都是真的嗎?」「惡魔又增加了嗎?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村子到底怎麼了?那些傢伙都說了些什麼?」村民們悲痛地叫喊著。村民戴茲·尼比魯一臉極不愉快的表情。
「快想想辦法吧!又來了四個!他們全都是惡魔嗎?」對於這般提問,一個獵人模樣的年輕人代替村長作了回答。他就是白天將子彈射進麥德腿上的年輕人。
「啊啊,我看見了,和那傢伙一樣。其他三個不清楚,不過那個戴眼鏡的確實是惡魔的同黨!」「而且還有那個帶著可怕面具的男人——盡說些奇怪的話。肯定是只有他們幾個人才能聽懂的話,是詛咒的話!」「但、但是,那個姐姐也是惡魔嗎?」「這個……當、當然了。啊,不,也許不是。」對茜璐比猶豫不決的,正是白天看見她的那些男人。
「然後,還有一個嚇得藏了起來的……小傢伙。」「啊啊,加上他正好是四個。而且,他們還去了艾爾瑪的城堡。但,但是啊,這些人乘坐的那個……難道,和商人們有什麼關係嗎?」「與商人無關。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今後應該怎麼辦!是吧?村長!」村民們都閉上了嘴,靜靜地等待著戴茲開口。
戴茲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在他們和那傢伙接觸之前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最好……但是從那傢伙派人來迎接他們這一點來看,他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到來。這樣的話,向他們開槍的我們應該怎麼辦呢?這才是問題。」「我們知道!關鍵是要怎麼解決啊!」「不管怎樣!只能等著他們提出要求,然後再想對策!」怒氣沖沖的村長這樣說著,村民們卻依然沒有罷休。
「這話早就說過了!那些人要是半夜回來了怎麼辦!」「而且,萬一他們向我們要食物什麼的……或者他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把村子裡的儲備都拿走,那就遭殃了!」「你是說我們都會餓死嗎?」「這又不是我的責任!村長想想辦法吧!」「閉嘴!」戴茲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桌子上,青筋暴跳地大聲喊道:「那麼怎麼辦啊!你們嘰嘰喳喳之前先動動腦子!你們又有了什麼辦法?你們能殺了那個惡魔嗎?我不就是你們的村長嗎?那我馬上把村長的位置讓給你們誰?看看有沒有人可以想出一個好的對策來領導全村!」怒吼,使得村民們變得鴉雀無聲。結果,大家只是等著時間慢慢流失,卻依然沒能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沉默片刻之後,一個年輕的聲音從戴茲的身後傳了過來。
「不應該那麼說的,父親。」「佛魯特,這事跟你沒關係。」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稚嫩的臉上有著一雙閃爍著威嚴目光的眼睛。
「村裡的人都非常的不安。我也如此。這個時候,大家不都是因為信任父親才來的嗎?」「……」「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這個時候,為了保護村莊我們應該竭盡全力。」聽到村長的兒了一番乳臭未乾卻直言不諱的話後,村民們一個個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總之,我想現在還是先按照父親說的那樣做吧。也許只能抓住那個女人和小孩了——或者,我們也許還會有機會抓住他們的弱點。先假裝聽憑於他們,然後趁著他們大意了再慢慢制服他們。」聽到少年口中說出的一番話,村民們相互對望了眼。
之後,不知道是誰說了句「嗯……那就這樣吧」,於是村民們便小聲傳開了,先暫時這樣維持現狀吧。
「父親,這樣可以嗎?」「你給我適可而止!」不知是不是在生越俎代庖的兒子的氣,戴茲氣憤地站了起來。
他的背後,一個村民滿是不安地說道:「但是村長,真正的問題在於,更多的『生贄』被利用的時候怎麼……」「我知道……只剩下一個了。生贄不在的時候,就只有派遣村裡的姑娘了……」====當我正走向我住的倉庫時,村裡聚會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陣怒吼聲。是戴茲大人的聲音。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我,那麼就不用去管他們了吧。
心情沉重。但是,必須要去確認一下。
高高的集會所。一步步登上樓梯的時候,我能感到聚會上許多人的心情都十分焦慮。恐怕是在談論有關艾爾瑪大人的事吧。這樣的話,剛才的那聲怒吼應該跟我沒有關係吧。
當我來到門前的時候,大門卡的一聲打開了。
衝擊。
我的身體受到了大門強大的衝擊,然後倒在了地上。
鼻子傳來一陣強烈的麻痺感。用手摸了摸,大量的血流了出來。
「媽的,這個門安裝得也太失敗了吧。啊啊?」戴茲大人的聲音從頭上傳了過來,然後,我的聲體又是一陣刺痛。
「媽的!媽的!媽的!」戴茲大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大門來回幾次開關著打在我的身上。
我強忍著劇痛彎著身體,好不容易逃脫了大門的衝擊。
但是,已經站起來的我再一次失去了平衡——這次摔倒在了門和門口之間。而且,這次我的腳,被狠狠地夾住了。
「啊啊,這次是門沒有關好!」一次次,一次次。劇烈的疼痛反覆著。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疼疼疼疼——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此刻的感覺,身體不聽使喚地蜷了起來,動彈不得。
衝擊停止了,頭上又傳來了戴茲大人怒吼的聲音。
「啊啊,門口被血玷污啦,你這個沒用的垃圾!到晚上之前都給我洗乾淨了!」戴茲大人憤然地離去了,跟在他後面的幾個村民們從我身上跨了過去。
「真噁心……」「在偷聽嗎…」「真是的……」村民們就像避開狗的屍體一樣,從我的身上跨了過去。如同看到污穢東西一般,皺著眉頭說著污言穢語。
這是常有的事。跟往常一點都沒有改變。可是,為什麼今天對我如此在意呢?因為戴茲大人的那些客人們嗎?村民們離去之後,我努力地站了起來——眼前,只剩下佛魯特大人一個人。
「看起來傷的不是很嚴重。沒關係吧?」佛魯特大人用充滿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我,然後這樣說著,便離去了。
「……如果那些傢伙要來尋找另一個生贄,肯定就輪到你了——為了村子,只能犧牲你了……對不起。」佛魯特大人既沒有毆打我也沒有輕蔑我。
但是,也沒有幫助我。
我知道,到現在什麼都沒有改變。
這就是我的立場。沒有必要考慮什麼。
什麼都不會改變。沒有問題。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同樣的一天。一天一天持續著。只是這樣。
但是,啊啊,但是。
從這個村子的「外面」來的人們,為什麼都那麼溫柔。
他們不打我,不踹我,就算我一直躺在床上也不罵我。
也許只有艾爾瑪大人是特別的。
我這麼想著才忍到了今天。
我已經知道了。
這個村子,這個森林的外面,可能有另一個世界。
這樣的話。為什麼我必須要遭遇這樣的不幸?艾爾瑪大人對我說過,「外面有比這裡好得多的地方,也有比這裡殘酷十倍的地方。」但是,哪怕只有一丁點的可能,我也想要靠近那裡。
我想要走出去,走出這個村子,去哪裡都行,只要沒有毆打,只要沒有痛苦回憶,只要沒有孤獨感,去哪裡都可以,哪裡都可以——但是,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夢。
絕對不可能實現。
從這裡出去,就意味著我的死亡。
如果我最開始就知道這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的話,就不會期望不會期望不會期望——悲哀。我憎恨給予我笑容,教導我幸福的——艾爾瑪大人。
想起來了。清楚地想起來了。
這種感情是,憎恨。
我比村民們更早的憎恨艾爾瑪。
這是最悲哀的。
我突然感到,自己是不能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存在——====——12月23日夜古城周圍籠罩在一片夜色之中。
似乎能冰凍穿透一切的黑暗,靜靜籠罩著愈加寒冷的森林裡的空氣。
森林的深處就是古城。大部分的房頂都是平的,可以信步的在屋頂上行走。但是,只有一個地方——坐落在南側的觀景塔的屋頂,是圓錐造型,一般是不可能在上面行走的。
圓錐的側面——也就是屋頂上面,一個男人斜倚著身子仰望著星空。
「艾爾瑪——」聽到這個叫聲,男人靜靜地轉向聲音的方向。
「哦。」隨著視線的方向,一個矮個子少年的上半身映入了眼簾,下半身還在屋頂的邊緣下,想要爬上屋頂,可卻差點摔了下去。
頃刻間,切斯的身體完全出現在屋頂上。
面對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少年,艾爾瑪率真地稱讚道:「很熟練地抓住了窗邊的把手嘛,一個人來的?」切斯沒有回答艾爾瑪的問題,只是環視了一下周圍,輕聲嘀咕著。
「果真很奇怪,這個城堡。從上到下都是盧森堡風格的,只有這個圓錐形的屋頂卻是丹麥城常見的風格……這裡好像聚集了各個地方風格的建築呢。」「知道得真清楚啊。嚇了我一跳呢……我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半是照搬麥德的話。」「哈哈,順便給它們加上瓦片和獸頭瓦嗎?」(註:獸頭瓦,屋脊兩端的魚形裝飾。取形於頭部似龍,背鰭銳利的幻想生物。城堡建築中多用作避火符咒。在日本,名古屋城的金製獸頭瓦最為有名。)對於艾爾瑪的詼諧,切斯只是笑了笑,然後小心翼翼的在傾斜的屋頂上走著。
順應這個動作,艾爾瑪敏捷地跳了起來。一個不留神來了一個倒栽蔥,但是臉上卻未露一絲焦慮之情。
「呵呵呵,你是想來追我的吧?你能追上我的步伐嗎?」「你能逃到哪裡呢?」聽著切斯冷靜的話語,艾爾瑪仰著頭稍微考慮了片刻。
「……嗯?」看看周圍交錯的屋頂,就算跳下落差最小的屋頂,如果技術差點,骨折都是萬幸了。
儘管是不死之身,但還是能體會到疼痛的滋味。艾爾瑪出了一身冷汗,窘迫地呆在那裡。
「你看,你要是來這邊的話,我就去圓頂的另一邊。」「你想永遠骨碌骨碌地轉動下去嗎?」「要轉多少圈才能變成黃油呢?你是想做一個顛覆科學的實驗嗎?」「那倒不是。」切斯呆呆地看著他,月光下的艾爾瑪歪著腦袋。
「最初的『把老虎變成黃油』的那個人真是個天才啊,對吧?」「別再斤斤計較了。我不是來抓你的,我有話要問你。」這樣說著,切斯坐了下來,把小小的身體固定在屋頂的傾斜處。
「我說過吧,所——以——要是抓不到我的話……」「不是那個。是我個人的問題。」「?」不知艾爾瑪是不是被切斯的樣子吸引住了,他稍稍地靠近了少年一些。
「不過——還是沒有變啊。你這個一到夜裡就喜歡爬高的怪僻。在那條船上的時候,也是每天晚上都登上桅桿去看星星。」「啊——啊啊——啊啊——是啊,所以你才會想到我在這兒吧。第一天就能找到我,真讓我大吃一驚啊。」「你打算在這裡藏多久呢?」艾爾瑪沒有回答,只是用單手抓住屋頂的傾斜處將身體垂直固定住,然後就那麼向切斯靠了過來。
「你要說的話是什麼?」——看來是不好說出口了。
發現了咯咯笑著的艾爾瑪的意圖,切斯有些彆扭地深呼了一口氣。
接著,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切斯對著艾爾瑪露出一絲討好的笑容。但是——看著正要開口的切斯,艾爾瑪笑著淡淡地說道:「別假惺惺的笑,那不太適合你哦!」「——!」一瞬間,切斯臉上的表情消失了。然後,少年的臉上展現出了一副老成的表情,語氣也完全不同了,切斯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人類的惡習也是不會變的吧。」「嗯?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老成了?」「……嗯?」切斯有點摸不著頭腦。無疑,自己的本性被看透了,而且還是以一種被教訓的口吻。
「你注意到這是我的『演技』?」「不,那個,怎麼說呢?我只注意到你的笑是假惺惺的,你的那個什麼——哎?什麼?演技?」「好像我是個傻瓜似的……」看著一臉疲憊的切斯,艾爾瑪終於明白了事情的狀況。
「啊——啊——!這樣啊這樣啊,原來如此,明白了。OK。交給我了。是啊,是啊。你已經300歲了,不應該總把你當成小孩子的。嗯,對不起,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面對艾爾瑪不知所云的回答,切斯只是仰望著星空歎了口氣。白色的氣息在月光的映照下,有著少年身姿的不死者靜靜地開口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麥德對這裡的70多年閉口不提,茜璐比和尼羅似乎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那雙孩子般的眸子,閃爍著某種不安。
「我想問的是——你是怎麼看待我們的?」「朋友。」絲毫沒有半點猶豫。切斯的話音剛落,艾爾瑪就毫不猶豫地說道。
切斯瞪著眼睛聽著艾爾瑪的活。這時,艾爾瑪才開始一點點摸索著回答他的提問。
「不不不不等等等等,在這兒說朋友有點幼稚,我說錯了。如果是切斯的話,也許可以說是朋友,但是切斯現在很老成,已經300多歲了……那就說成是喝茶聊天的朋友吧。不等等,同胞,戰友……朋友都OK。同類……不,拉丁風格的amigo(註:西班牙語的『朋友』)……搭檔……投手和接手……隊友……etcetra(註:拉丁語的『等等』)。」——etcetra該是我說的吧……。
切斯心中理所當然地受到了小小的衝擊。艾爾瑪自言自語之後,拍了拍手繼續說道:「還有一種東洋風格的說法,叫做『一丘之貉』。」「不好意思。那是什麼奇怪的話。」切斯還沒等艾爾瑪說完,就發了話。
「以前我被田九郎說過,他說『你和休伊是一丘之貉』。」「絕對不是什麼好話……啊啊,你把認真提出問題的我當成傻瓜了。」「不要用麥德的口氣說話哦,你要更像孩子一點。」對於艾爾瑪沒心沒肺的話,切斯生氣地回敬道:「好了吧。我都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是嗎,這樣可不好。但是,坦白的說,你那樣說很可怕哦!你永遠是小孩子,也可以說是個小精靈,所以應該有孩子般的笑容。小孩子如果天真的笑,對周圍人來說是一種幸福,就連討厭小孩子的人都不會覺得麻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說應該無視我?」「才不是!這都是為你好!堂堂正正地露出孩子的笑吧,那種老成的笑太難看了,還是放棄吧。你做不到嗎?這也算是你的一種特權啊,除此之外你能看到便宜的電影,買到好吃的點心等等,有很多特權吧。而且,切斯只要在適當的時候去說些老成的話就好……好嗎,切斯?剛才我已經說了,你一笑周圍就籠罩在一片幸福之中,你就是累了也要笑,看,僅僅是這樣,你周圍就會充滿幸福。我真羨慕你啊,畜生!」切斯理解不了艾爾瑪的活,皺著眉頭回望著他。
「……什麼啊,我完全不明白。而且從以前開始,我就無法理解艾爾瑪笑的理由。你只是說一笑幸福就到來了。」「你說什麼呀!?笑是在人類持有的所有感情中位於最高位置的。『福笑臨門』這句東洋諺語你沒聽說過?」「諺語是諺語,感情的最高位置或者最低位置……你有什麼證據嗎?」「我個人的喜好。」對於艾爾瑪突如其來的回答,切斯愕然地歎了口氣。
「啊啊啊,為什麼這種感性的傢伙會成為煉金術師?」「哈哈哈哈,用劣金屬冶煉成金子的人算是理性嗎?」「不要說些啊啊啊什麼的來否定自已的存在。」面對抱著頭的切斯,艾爾瑪咯咯地笑著坐了下來。
「以前把銅和鐵說成是『劣金屬』的不是非常做慢的思考方法嗎?直到現在,經過加熱、伸展及加工,對我們做著隨心所欲的事情卻從沒有一句怨言的那些人,我們能稱他們為『卑賤』的嗎?」艾爾瑪突然站了起來,像要挑釁切斯似地開始轉圈。不過顯而易見,這種動作並沒有意義,轉圈的人實際上很快樂。
「從15世紀開始,煉金術師就分為了兩大系譜。一類是潛心研究科學事業的同行們,另一類是貫通煉金術理念的神秘主義者們。我們就屬於後者吧。如果不是,就不可能贊同麥德呼喚惡魔。啊,不過休伊和塞拉德卻是兩方都占呢。也就是說,借助惡魔的力盤永生不死的我們,現在打出理性思考的旗號是大錯特錯的哦。好了,如果已經坦誠表明了自己的感覺了的話——那就笑吧,切斯。」「我現在最坦誠的感情,就是對你充滿了憤怒。」看著半瞇著眼仰望天空的切斯,艾爾瑪停止了轉圈——與少年相反,他的眼睛睜得圓圓的。
「嗯,什麼!?在這樣美麗的星空下,焦慮不堪對身體可沒有好處哦,可就不能永生不死了哦!……OK,明白了,瞭解了,好了。你不要再擺出一副想要聞自己身上的氣味而團團轉的小狗的表情。我明白了,認真聽我說。現在的我已經過於沉浸在這片星空下了。」「艾爾瑪從以前就這麼不正經……我並不是因為這個而生你的氣。不管是我問什麼,還是我生氣了沒有,艾爾瑪總是那麼懶懶散散的。」「呵呵,我接受你的讚美。」「不是讚美!我可一點都沒有誇獎你!你總這樣的話會讓人崩潰的。所以,請你認真的回答我!」被少年認真的眼神所征服,艾爾瑪難為情地笑笑,又坐了下來。
「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知道塞拉德會被吃掉?」「……」艾爾瑪還沒來得及回答,這個少年模樣的「不死者」便飛快地接著說道:「為什麼你能這麼安心的接受我們?如果我們是來襲擊艾爾瑪你呢!還有,我把右手放在你的臉上,不,是頭上時,你竟然沒有甩開我的手,甚至連膽怯和驚訝都沒有!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一點危機感?你認為自己絕對不會被吃掉是嗎?你覺得我們一點也沒變?」切斯的語氣漸漸變得強硬起來,艾爾瑪對此只是沉默接受。
然後,切斯停了下來喘著氣,不久,艾爾瑪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直直盯著少年的眸子,微微開口說道:「忘記了。」「……哎?」「不不不,對了,可以說這是一種規則吧。塞拉德爺爺的死,也就是說那些事,全都忘得一下二淨。」「你紿我認真回答!」切斯不由得大聲怒吼,而艾爾瑪卻依舊笑呵呵的。
「不,這不是開玩笑或者什麼的,我真的已經忘了。沒有騙你。」聽到艾爾瑪這麼一說,切斯頓時一愣。儘管艾爾瑪一直就是一個沒有正經的滿嘴胡言的男人,但是他既然說了「沒有騙你」,就絕對不是在騙人。
如果他的秉性一點沒變的話——艾爾瑪應該真的會忘記「共食」規則的。但是切斯並不相信,難道迄今為止,自己的人生都是被否定的嗎?「……騙人。」「真的。」「騙人!你……艾爾瑪不是因為害怕被吃掉才逃走的嗎?所以才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躲藏起來了啊!」切斯窮追不捨地叫喊著,艾爾瑪堅決地搖了搖頭。
「我環遊世界,並不是為了逃避塞拉德及其他夥伴。而且,就算我沒有忘記那個規則,我還是同樣會接受你們的。」「騙人。」「都說了不是騙人了。我知道你們不是那樣的人。就算塞拉德是被你們當中的某人吃掉的,我也不會拒絕他。」「我才不相信你說的……!?」就在切斯猛地站起來俯視艾爾瑪的剎那——艾爾瑪一下子抓住了切斯細細的手腕,然後將少年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頭上。在這種狀態下,如果切斯默念「吃掉」這個願望,艾爾瑪的身體和記憶就會全部吸進切斯的右手。
但是,心軟的還是切斯。切斯勉強撥開緊握著自己手的艾爾瑪的手,滲滿了汗水的手掌慌張地離開了艾爾瑪的頭。
切斯的心跳加速,呼吸頓時侷促了起來。艾爾瑪為了使切斯平靜下來而溫柔地笑著。
「相信了?」望著艾爾瑪那沒有一絲不安與覺悟的表情,切斯愣了愣,然後站了起來——接著,他恢復了平靜,像唸咒語般咬牙切齒地嘀咕著。但是那不因為聲青改變而改變的幼小身體,卻址人感覺不到半點憎恨之意。
「……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做到?」面對坐在屋頂上的艾爾瑪,切斯的目光中夾雜著悔恨和悲哀。
「為什麼你們能做到……不光是艾爾瑪,還有麥德、拜古、茜璐比,再見的時候,他們對我沒有一點懷疑地接受了我。尼羅好像有點疑慮,但現在也接受了我,不,不光是我,他們彼此信賴著彼此,他們都相信彼此是不會『自相殘殺』的!」說到這兒,切斯垂下目光,靜靜地搖了搖頭。然後,像是放棄了什麼似的用一種微弱的口氣繼續說道:「人是會變的。這一點我知道地很清楚。而且我也知道,人的本性是惡的!……儘管這麼想,但是有時候我的想法也會動搖。幾十年前,我一個人去了紐約。為了和麥德再會,也是為了吃掉麥德,但是在那途中,我還遇到了別的『不死者』。不僅如此,到了紐約以後,我竟然遇到了那艘船上之外的『不死者』!你相信嗎?但是,那種事現在看來怎麼都無所謂了。真正令我感到可怕的是——他們全都、全都是一群好人!」——除了自己人以外,還有別的不死者。
這確實應該是令艾爾瑪吃驚的事實,但是他對此並沒有追問。切斯自已似乎也沒有整理好心情,絲毫沒有意識到現在自己正在說著一件很重要的事實。
「都是些好人不是很好嗎?」「一點也不好!……我不是說了嗎?人的本性其實是充滿惡意的,我自己最清楚這一點!」切斯搶先一步發了話,雖然一瞬間有些躊躇,但像是已經下定決心一般開口說道:「……我,吃了菲魯梅特。」菲魯梅特。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艾爾瑪沉默了許久。儘管沒有跟他說過話,但是如果自己記得沒錯的話——他,是在船上的煉金術師之中,作為切斯的保護者而存在的男人。
「菲魯梅特總是把我當成實驗品不斷的給我帶來痛苦,但是我仍然相信那傢伙。可是,那傢伙帶給我的痛苦卻不斷地膨脹著!」面對切斯突然之間的坦誠相告,艾爾瑪只有沉默。在艾爾瑪的記憶中,菲魯梅特對待切斯,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弟弟或兒子一般。
「但是,你知道嗎?我一直相信的,一直那麼信賴的人有一天卻突然要殺了我!在拚死掙扎的時刻,我靈機一動將右手放到了菲魯梅特的頭上——那之後就是地獄,你明白嗎?當你發現自己一直信賴的人原來內心一直充滿著扭曲的惡意,那種心情,還有一直在我內心深處的痛苦!你都知道嗎?……所以,我憎恨這個世界。我想要割掉自己身上還有全世界中所有充滿惡意的生命的肉。但是,但是為什麼大家都是好人!我感覺,我感覺這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是卑鄙的,艾爾瑪、麥德、艾扎克、米莉亞、菲洛,為什麼,大家……大家……大家……」切斯的聲音慚慚小了下去,之後便再也聽不見了,他的頭完全地低了下去。
艾爾瑪沉默片刻之後,抬頭仰望著蒼穹,小聲說道:「我好羨慕你啊。」聽到這句話,切斯慢慢地抬起了頭。
「啊啊,我好羨慕你啊。我說,切斯啊。你一直在想人的本性到底是惡還是善。全世界六十億人當中,99。9%都是壞人。但是,你坐上了那班列車,卻遇見了那剩下的0。1%!這種概率超小的!就像是買彩票連續兩回中了同一個號得了大獎!又像是小行星衝撞地球,黑猩猩起了莎士比亞的名字一樣!」艾爾瑪像機關鎗一樣飛快地說著。切斯感到,認認真真說話的自己越來越愚蠢了。他說的話並不是在安慰切斯,全部都是真心的。
「我,很羨慕艾爾瑪那積極向上的生活。」「積極向上也好,什麼也好,我只是說了事實。我下面要說的是,你是一個十足的大好人,放心地活著吧。切斯。」「別安慰我了。我只是有點後悔。其他人都沒有變,只有我一個人變得那麼討厭。只有我一個人變了。我真的後悔得不得了。」說完之後,切斯便扶著登高的梯子狀把手,緩緩地向上爬著。在他身後,艾爾瑪不可理解地說道:「真是個奇怪的人。你不認為自已是好人嗎?難道你就這樣洩氣了——能夠當好人不是很好的事嗎?」「你說的倒輕鬆。」「你並不是變了,只是長大了,切斯。你懂得區分世界的善與惡,應該高興才對。如果你真的變了的話——再變回去不就好了。就像水結了冰還是會融化一樣,人也還是可以改變的。」接著,艾爾瑪難為情地撓撓頭,笑了。
「如果你還想融化的話,就要感覺感覺周圍的溫度。就算不能融入周圍的溫和之中,至少也應該去接受。」「不要再說這些丟臉的話了……我變了,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我不是說了嗎?孩子般的笑容很適合你哦!不僅是你自己。世界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應經常笑笑。總之,如果我看到了你的笑,就會竭盡所能地幫助你。啊,但是殺人或尋死這樣的事可是不行的哦!」聽到這兒,切斯停下了腳步,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
「那麼,我讓你從這兒跳下去你就跳嗎?這樣不會死人的。」「……」「為什麼總把事情說的那麼簡單——」切斯想說的話並沒有說完。
「明白了。呀——」「哎?」伴隨著一聲奇怪的喊叫,艾爾瑪消失在切斯的視線中。
撲通切斯剛剛理解這種狀況的同時,地面上傳來了一聲駑鈍的巨響。
之後——不久,傳來了麥德他們的呼喚聲。
「艾爾瑪!?振作起來,艾爾瑪!」「為什麼?為什麼從這個地方跳下來呢!?」「嗯,正好。在他活過來之前把他綁起來吧……」在月光的照耀下,少年一臉難以讀懂的奇妙表情,自言自語道:「對不起,艾爾瑪……儘管我很開心,但是,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