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德·阿波羅2001年12月北歐某個國度某片森林「喂,真的是這條路嗎?」這是行駛於森林中的一輛四輪驅動車。副駕駛座上,一個矮小的少年說道。
走在沒有鋪設柏油的滿是沙礫的狹長小路上,車子煞有氣勢地撥開了堆積滿滿的雪。
雪已經停了,窗外,太陽透過針葉樹的縫隙,映射出一道道光芒。隨著車子漸漸駛入深處,光芒逐漸消失,然後——「別提什麼村落了,我們好像漸漸進入森林深處了吧?而且……這條路,看起來車子過不去了。」「應該是走錯了方向,或者說,路自己沒了。」對於少年的不安提問,駕駛席上戴眼鏡的男人回答道。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一邊溫柔地笑著,一邊緊握著方向盤。
「……算了,麥德這麼說就應該沒問題了。可是,怎麼說呢,這森林總覺得怪怪的。」「嗯,切斯還是那麼多慮啊。」「才沒有。是麥德太輕鬆了。」少年——切斯沃夫·邁爾提高了嗓音,向著司機——麥德·阿波羅撅了撅嘴。
麥德用餘光望著少年,只是笑了笑。
「一變得長生不老,這種脾氣也隨之長生不老了。」被這個無論怎麼看都只不過30歲的男人一說,少年不服輸地說道:「我已經快300歲了,無論從年齡還是經驗上來說,我的感覺都不會錯的。」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他們是以「不死者」的身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他們並不是吸血鬼或者怪物,除了可自相殘殺之外,他們沒有任何弱點,擁有完美的永生不死E的身體。
不過,這個身體對於他們來說,既伴隨著祝福,又伴隨著詛咒。因為那是可以讓不死者死亡的唯一條件,那就是互相「吞噬」。只需將自己的右手放在對方的頭上,然後默默地念出即可。
——把對方的全部都吃到自己體內。
只要有這樣強烈的願望,對手的所有一切就將成為自己的東西。記憶、知識,以及積累於一身的經驗。
就像是遊戲一般,煉金術師們互相殘殺,一切都在給予他們不死的「惡魔」的掌握之中。不過,這種凶行的大部分,可以說是由一個老人一手造成的。
200多年過去了。超過三十人的煉金術師集團,現在已經到了屈指可數的程度。隨著最初引起「共食」災難的罪魁禍首的老人——塞拉德·奎茲的死亡,這種恐怖漸漸平息了下來。
麥德和切斯二人為了去會見尚且不知道塞拉德死亡消息的友人們,展開了世界之旅。去見那些為了徹底擺脫塞拉德的魔掌而躲藏起來的不死者們。
在得知了其中一個人——艾爾瑪·C·阿魯巴特羅斯的住所之後,他們便離開故土,踏上了遙遠的異國他鄉,駛入了茂密的大森林——走在荒蕪的路上,一陣顛簸使得二人停止了談話。車內沉浸在一片沉默中。這時,後座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迴盪在空中。
「喂,我們要去的村莊到底是怎樣的地方?可不可以淋浴呢?」清澈的嗓音沒有夾雜一絲雜音。
後座右邊,一個女人環抱著胳膊向前探了探身子。防寒外衣的袖子裡露出的手臂細長而光滑,顯現出了這個女人的美麗。猶如美洲獅和美洲豹勻稱身材的額頭前,絹一樣的絲滑劉海靜靜飛舞著。她那短短的銀髮儘管修剪得並不那麼整齊,但卻更突出了她嬌人的容顏。
如果按大眾的審美標準來看,她絕對可以用「美麗」這個詞來形容。但是,那種美並不是像畫中描繪的的女神那樣自然清麗——而是宛如為迎合人類的慾望而生,透露著夢魔般的妖艷的美麗。
「嗯……」她——茜璐比·琉米艾魯探著上半身,表情帶著少許睡意,輕輕地歎著氣。這舉止不論男女郝給人一種極具誘惑力的印象。也計是早已習慣了,麥德從後車鏡看到了這個舉止,竟然無動於衷。
「啊,不到那邊看看就無法知道啊。」「嗯,但是,真的在這裡嗎?艾爾瑪。」「應該是,我們那邊的情報屋,基本上還是很準確的哦。」對於這種確信的回答,茜璐比再沒有提出任何疑問。但是,切斯卻像是發洩內心怨氣般的問道:「但是,麥德,天色漸漸暗了吧?現在還是上午呢。」好像是對前途感到憂心沖忡,切斯低垂著腦袋,茜璐比則在座位後邊將兩手放到了頭頂。
「啊,切斯一點沒變,還是那麼可愛。」「哇哇,別說了,茜璐比!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好啦好啦,從外表看起來還是個小梭子,所隊才說你可愛嘛!」茜璐比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把臉湊近慌張的切斯。切斯的臉頰頓時泛起了一陣微紅,他裝做無視茜璐比的樣子,轉向麥德說道:「但是,這森林真的很詭異啊……總感覺要冒出怪物來似的。」聽了這話,茜璐比咯咯地笑了起來,開始撫摸切斯的頭。
「什麼呀,怪物——這還不是小孩子?」被茜璐比撫摸著,切斯若有所思地嘟囔著。
「因為茜璐比沒有見過怪物,所以才會這麼說……」——什麼?茜璐比剛要對此加以反駁,麥德翹起嘴角小聲地吐出了一句話。
「確實有點奇怪。」「?怎麼同事?」「周圍全是森林,而且……針葉樹林太濃密了。在日光照射量極少的地方,感覺樹木在勉強生長似的。」聽到麥德的話,茜璐比回到了後座位上,觀察著周圍的樹木。它們好像相互纏繞著身體般的茂密,樹與樹之間密不透風,似乎在抵禦外人的入侵。
「確實有點奇怪。這是什麼原因呢?」「為什麼呢……再往前走點兒,可能就會知道了。」「啊啊,也許就會靠近艾爾瑪了。」茜璐比只好相信麥德的話,將身體放鬆下來,說道:「乘坐那艘船的煉金術師當中,最壞的要屬塞拉德,最恐怖的要數休伊,而最奇怪的當然是艾爾瑪,那傢伙在船上總是誠惶誠恐的……算了,他也是最快樂的人。」「休伊有那麼恐怖嗎?只是個總讓人琢磨不透的人啊。」「恐怖恐怖,和休伊關係最好的不就是艾爾瑪那樣的人嗎?」「確實,艾爾瑪並不知道恐怖為何物……說著自己成功地欺騙了路易十四,帶著受到詛咒的鑽石卻沒有遭受不幸,諸如此類的謊話。要真是他的話,很難做到這些的吧。」麥德邊這樣說著,邊停下了車,越過車前鏡向前方望去。
那是一個小而高的山丘——異常險峻。
山坡不是很陡峭,只是石頭和砂土錯亂堆積著。一般的車根本過不去,就算徒步前進也不是很容易。
轉彎的時候,周圍的樹林異常的濃密,車子碾壓著砂土緩緩駛向山丘。
「以前這裡好像有通向山丘的隧道……但是砂土倒塌了,於是就變成現在這樣了。看起來好像以前就倒塌了呢,沒有生長樹木,真是幫了大忙了。」「幫忙歸幫忙,但這不還是過不去嗎?為什麼不再重修一下隧道呢?」面對茜璐比的提問,麥德輕輕地聳了聳肩回答道:「原本就是沒有使用過的隧道,因為這裡是進入私人領地的入口處。也許那裡的人已經決定不用隧道了。」「嗯……等一等,麥德!」坐在副駕駛座上頻頻點頭的切斯,突然略帶驚慌地說道。
「私人領地是什麼意思?艾爾瑪所在的只是個小村莊啊……」「對。所以,這前面的私有領地好像就是那個村莊呢。」對於麥德淡淡的話語,切斯和茜璐比越過後視鏡相互對視了一下。
「哈哈哈,某個資本家以植物調查為借口,想要與領地的所有者接觸,但還是不行,我在這個國家也沒有什麼門路。」儘管麥德在美國的某個非法組織擔任職務,但是在沒有門路的國土上當然不能像是在自己家那樣出入自由。聽到這裡,茜璐比第一次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道:「私有領地中的……村莊?」「對。」「你說的情報屋,真的可信嗎?」「當然。」麥德自信滿滿地說著,茜璐比則呆呆地望著某處。
「那麼,走吧。抓緊了!」去哪兒?還沒等切斯問出口,麥德就一口氣踩了腳加速器。
「等、麥……」切斯的叫喊被車子猛烈的衝擊聲蓋住了。
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衝擊繼續著。
切斯瘦小的身體在狹窄的車內左搖右晃,震動直透過腰和背部傳入到胃和肺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切斯隨著車子的震動發出一聲慘叫,茜璐比則把身子伏在後座上強忍著。
這種狀態持續了幾分鐘,最後一個更大的衝擊終於襲來。
處於下坡狀態的小山丘,中途被山崖截斷了,山崖的前端是被大雪覆蓋的沙礫道路,落差大約有3米。
坐在座位上的三人稍稍直了直腰,準備迎接一瞬間的大震動。
【啊!】這一瞬間,後座上更加靠後——座位和車尾中的空間傳來了一個男人的慘叫聲。但是,三個人絲毫沒有介意,只是重新調整了一下呼吸。
「麥德你這個人,總是做些出其不意的事。」「哎呀,這是職業病。」「我有時候真的非常羨慕你這種個性。」「哎呀哎呀,那真是謝謝啦。」面對一滴冷汗都沒有流的麥德,切斯和茜璐比都向他投去了惡狠狠的目光。麥德對此只是不屑地笑笑,繼續注視著車子的周圍。
樹木的密度還是那麼濃厚,和平原相比,地面上的積雪要少了許多。
「像這樣繼續行駛,再走5公里差不多就應該到了……」【麥德!你想殺了我嘛!】突然,從座位後面的後備箱裡,也就是存放行李的地方傳來一聲怒喊……但是,麥德依然若無其事地踩著加速器,確認發動機沒有什麼異常之後,便用腳踩了踩離合器,進入了低速檔。
【你聽見我的話了嗎?】「聽見了呦,尼羅。」麥德淡淡地回答著,猛地又踩了一腳加速器。
「下而還是不好走的路哦,大家注意別咬著舌頭了!」話音落下的同時,地面的積雪因輪胎的快速回轉而高高地飛舞起來。
【別敷衍我。我敢說,就是因為你老這樣,你女朋友才跑了的!】從後備箱的方向傳來了什麼駑鈍的聲音。只一瞬間,麥德一副擔心的表情轉過頭去,然後又馬上面向前方專心開車。
男人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從旁邊看來,那是一種超級不正常的情景,不過車子裡的人,卻一副絲毫不在意的神情。
——只是在森林的影子中一味地前進著。
為了尋找昔日的友人,向著地圖上都找不到的村莊駛去——====村裡來了人。
他們坐著一個奇怪的東西來了。
那是一個金屬製的巨大箱子。有點像馬車,只是比馬車要矮些。
時不時來到這裡的商人們乘坐的貨車,和它很像。
不用馬,一個人行走,這一點也與商人們相似。
但是,又好像與商人們不同,沒有裝載著什麼商品。
停在村口的金屬箱車。
最先發現的人是我。
但是,最先接近的卻是村民們。
每個人的手裡都握有一把武器。一個人,再一個人,圍著這鐵製的貨車。
又會有誰即將遭遇不幸。
又會有誰,即將遭遇不幸。
我確信這一點。因為,和那個時候一樣————五年前,艾爾瑪先生最初被殺的時候——只是看著。對於那些直到現在仍然心存不安和殺意的村民們,我只是看著。
然後,我只能傳達紿他們。
因為那是,我現在的義務。
====「能看見了喲。」終於駛出了森林,麥德他們駕著車子繼續向前駛去。
突然間視線變得開闊,周圍一片白銀。最初以為這裡只是平原,但從道路的平整程度推斷,這裡恐怕是旱田或是農地。
「是麥田哦!」聽到麥德的話後,切斯他們向周圍望去,一大片農田如同森林包裹著一樣,面積廣大。雪並沒有堆積得很厚,地面的顏色隱約可見。
道路的盡頭——車子行駛的方向,清晰可見幾座建築物。
「真的有——村莊啊。」「這裡,真的是私人領地?」聽著兩人愕然的聲音,麥德將車子停在了村口。
石製的建築。遠處,座落著可能是農用倉庫,或者可能是村民的住宅。
之所以會把它誤認為是倉庫,主要是因為它和進入這個國度後所看到的鱗次櫛比的建築相差甚遠。
建築本身很陳舊,但卻使整個村莊顯得古色古香,給人一種像是進入了電影村的錯覺。即使是四周,也沒有一點現代氣息,彷彿進入了電影畫面之中。
但是,他們並沒有陷入一種純粹的「時光機」的感覺——這是因為,這個村莊的風景跟他們實際所經歷的「過去」不同,總有一種不協調感。就好像這個村莊並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被什麼人有汁劃地建造出來似的。
「這個村子比我想像的要大得多啊。」繼續深入到村子裡面,道路兩旁排立著一座座房子,這裡好像就是最大的道路了。除了石製房子,還有木製建築及原木小屋,因此,周圍的氛圍並不是很統一。
「這個村莊看起來建造的時候好像很著急啊。不過,倒也古香古色的……」「復古的感覺不是挺好的嗎?」麥德和切斯簡短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後,茜璐比稍稍變了臉色,小聲嘟噎道:「很遺憾,好像不能淋浴……這裡似乎不通水道。」她失望地垂下肩膀,低下了頭,自覺無趣地歎了口氣。
剎那間,麥德變了聲青。
「茜璐比,麻煩的可能不是這裡哦。」「為什麼?」說著,茜璐比再改將臉轉向窗外。然後,注意到了一件事。
橫貫村莊的道路中央,站著一個衣杉襤褸的少女,渾身散發著一股恐懼氣息,怯生生地看著這邊。
「那孩子怎麼了?」「看旁邊。」切斯的聲音裡流露出一絲緊張。
不知是不是感到了切斯的神情非同尋常,茜璐比摒住呼吸盯著小女孩。這時,她發現並不是只有少女一人,就在這條路上,眾多目光一起向這邊襲來。
眾多的人影就好像從建築物的影子裡或者窗沿兒上浮現出來似的,從各個地方向麥德他們的車投來的目光一閃一閃的。
「嗯——果然,是這樣的啊。」「什麼?」面對切斯緊張兮兮的疑問,麥德困惑地握緊了方向盤。
「不。私人領地的村莊到處都有。例如,作為特定的宗教團體或是非法組織等等,隨處可見。」「也就是說?」「不知道他們會對外來人員做什麼。如果只是被當作不法侵入者交給警察的話還好說,要是運氣差的話——」麥德瞇起了像線一般細長的眼睛,斷然地說出了結論。
「結局完全想像不到。」「我們逃跑吧。我可不喜歡麻煩事。」「請等等啊,切斯。如果艾爾瑪住在這個村子裡,我們只能向那些人們打聽了。如果艾爾瑪已經成了這裡的一員,把事情的經過說明白了,他們就會熱情迎接我們的。」面對麥德滿懷希望的推測,切斯給予了否定。
「如果不被接受,或者艾爾瑪從來就沒有來這個村子呢?」「有人向我們這邊來了喲。」「麥德?喂,先回答我的話,看著我!」絲毫不顧切斯來回搖晃著自己的身體,麥德一個人下車走了出去。
「啊,那個時候是那個時候。到時候再全力逃走吧。」大路的深處,一個帶領著一群年輕人的男人走了過來。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鼻下蓄著鬍鬚,目光透著銳利,給人一種不好的感覺。厚厚的冬衣裹著瘦小的身體,防寒衣不帶有任何化學纖維,純為毛皮材料。後而跟著的年輕人也是類似的打扮,手裡還握著狩獵用的來福槍和金屬製棍棒。來福槍是非常古老的那種,在麥德的記憶中,已經是100多年前的型號了。
男人們伸手推了推站在大路中間的少女,朝著麥德他們的車徑直走了過來。他一邊踏著雪已消融的石地,一邊精神高度緊張地瞪著那銳利的雙眼。
當他們向這邊走來的時候,路旁的建築物裡視線的主人們也一個接一個走了出來,走向麥德他們的群體一點點壯大起來。
新浮現的人影中混雜了女性,手中緊握著鐵鍬和菜刀。這個群體絲毫沒有要確認麥德他們為何來此的意思,而是充滿了敵意。
但是,麥德卻未露一絲恐懼地關上了車門。他一直拉著車門把手,身體向前傾著,打算一旦危險就可以隨時回到車裡。
——首先,要是語言上能夠交流就好了。
「……什麼人?看起來不是商人呢……你們來這裡幹什麼?」毫不在意一副擔心樣子的麥德,蓄著鬍鬚的男人開口說話了。雖然是衝著麥德他們說話,但是他們卻在比麥德想像的還要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不過,至少對手使用了自已能夠聽懂的——這個國家的官方語言。對此,麥德鬆了口氣,喪情也舒緩了一些。
「失禮了,我們是旅行者。」如果先報上要打聽的人的姓名,可能反而會讓他們提高警惕。於是麥德首先打出了旅行者的旗號,以試探對方的反應。
「是……旅行?」鬍鬚男人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車前方的麥德。那眼中放射出的暗淡光芒,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帶有強烈的憎恨之情。
匆匆瞥了眼麥德身後的車,男人強硬地說道:「車裡的人全部下車!」「為什麼?」「為了確認。讓我們看看車裡是不是有怪物。」以什麼為基準來確認呢?如果無端地發生爭執就得不償失了。麥德這樣想著,呼了一口氣,向車內的切斯他們遞了個眼色。
外表一副少年模樣的切斯一下車,那群人的敵意頓時緩和了少許。
接著,當茜璐比從後座走出來的時候——周圍的人們睜大了眼睛。
她披著在車裡脫掉的防寒大衣,用挑釁般的眼神環視著周圍的人群,然後微微地閉上了那中性的眸子,慵懶地靠在車門上。
茜璐比的動作再一次緩解了人群間的矛盾。周圍的幾個男人,都帶著不同於剛才的感情望著她。
「……就這麼幾個人嗎?」只有一個人,蓄鬍鬚的男人沒有放鬆一絲警惕,向麥德投去了嚴厲的目光。
「真是心思縝密啊。」麥德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反而出言譏諷。鬍鬚男人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放鬆表情,只是冷冷地說道:「我是村長戴茲·尼比魯。」「你好,我是——」鬍鬚男人——戴茲沒有理會麥德的自我介紹,轉過頭說道:「我對外人的事情不感興趣,你們不能在這個村子裡停留,趕緊回去。」「這樣很不安全呢。我們再沒有別的什麼地方可以停留了,總不至於讓我們露宿森林吧。」「現在這個村裡已經沒有留宿外人的地方了。真對不起,這是規定。你們這些外人盡做一些多餘的事,那個惡魔就——」說到這裡,戴茲一下子頓住了。
「惡魔?」麥德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一個男人的臉孔。那是給予自己不死本領的「惡魔」——現在遠在紐約的同伴的臉孔。但是,這可是不相干的事,於是,麥德向村長繼續進行確認。
「沒什麼,好了,快點離開這個村子,不,離開這片森林吧!」「惡魔是?」面對麥德的好奇心,村民嘖了嘖舌,勉勉強強地開口道:「……這兒有怪物。」在遠離森林中央的土地,有一隻襲擊村莊的怪物。
突然湧起的神秘——聽起來就像民間故事和傳說似的。但是,麥德對此並沒有嗤之以鼻,而是靜靜地聽著戴茲的話。
「你們是不知道,那怪物把我們害苦了。以前,我也不相信諸如此類的話。」「是什麼樣的怪物?」「其他的就不用說了!你們快點離開!」面對面孔泛起紅潮哈著白氣的戴茲,麥德沉默了一小會,然後像是確定似的,小聲嘟囔著。
「……艾爾瑪……艾爾瑪·C·阿魯巴特羅斯。」嘩——氣氛蠢動著。
當麥德說出這個名字的瞬間,周圍的人臉色一下子大變。那已經消減的敵意頓時又浮現在臉上,就連盯著茜璐比的男人們也如同不倒翁一般一個一個轉向了麥德。
絲毫沒有表情的村長,此時也睜大了雙眸注視著麥德他們。
「你們……」「我們正在找那個男人。如果他不在這個村子的話,我們就立刻離開——」「抓起來!」麥德的話音還沒落下!,村長的怒吼便傳遍了大路。
面色緊張的村民們,頓時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蜂擁而上,那氣勢就像是一群捕食獵物的猛獸。也許是心理作用吧,他們的目光中除了敵意外,似乎還混雜著其他的感情。
——恐怖?美德意識到了潛藏在目光中的這種感情,可惜沒有時間去確認,只能一味抵擋著男人們的攻擊。不過麥德像是早已經預料到了這般結果似的,仍然異常的冷靜。他沒有移動視線,猛地踩了一腳車踏板,擦著男人們的胳膊輕輕滑過。
「……等等,我們不是——」麥德剛剛望向村長,站在一旁的年輕人就舉起了槍對準這邊。
「說什麼都沒用!」槍聲響徹了閒散的村莊。麥德的身體受到衝擊,不停地搖晃著。
「麥德!」看到此情此景,茜璐比不由得悲叫起來。由於不像麥德那樣瞭解具體事態發展,她只能背靠著車子,一動不動。切斯則早就看清了事態的發展,立馬藏到了車底下。
子彈穿過麥德的大腿,穿破厚厚的褲子,頓然間血沫飛濺。
此時,村民們已把麥德團團圍住,只有村長注視著別處,那是飛濺到麥德腳下的鮮血。
戴茲惴惴不安地望著噴濺在石階上的點點紅斑。
不久,他的不安猜中了。
本來應該噴濺在石階上的血跡,頃刻間滑落到地表。好像是有意識一般,紅色的斑點向麥德的腳下集合了過來。如同跳舞一般,它們互相碰撞著,交錯著——最終攀到了麥德的腳上,朝著褲子的破損處,也就是麥德的傷口處,爬了過去。
正朝著麥德襲擊過來的村民們,見到這般光景,都停了下來,面色發青地慢慢向後退卻。
「一樣的……」「惡魔!」「和那個男人一樣……!」「要被殺了。」「要被玷污了。」「別看他的眼睛……」村民們面面相覷,,小聲議論著。
「?」看到這副情景,麥德突然想到了什麼。
即使到現在,讓毫不知情的人類看到「再生」的一幕,他們也會感到恐怖,了是所有人都離麥德遠遠的。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他那獨一無二的上司——將他拉入紐約組織的頭目。
但是,村民們的反應和以往有幾分相異。本來,一般人看到麥德的肉體再生之後,會認為這是「異常的存在」而驚恐萬分——但是,現在的這些人總給人一種感覺,就好像是看見自己熟知的恐怖後變得十分膽怯。這並不是未知的恐怖,好像再生的定義已經存在於他們的腦海中,而他們認為那種定義中包含著某種恐怖的因素似的。
——原來如此。大致上明白了。
麥德在心中對此表示肯定,並再次確認了周圍的情況。
這時,遠離麥德的幾個人,正向著茜璐比靠近。靠近對這一切感到疑惑不解的她,恐怕是想要拿她做人質吧。
「等等,請住手!」茜璐比一邊緊靠著車門,一邊甩開向這邊伸過來的男人的手。
但是,村民迅速抓住了茜璐比細長的手臂。
麥德向前探著身子想要幫助茜璐比,但他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停了下來。茜璐比的背後——車子後面座位的車窗,開始輕輕地震動起來。
抓著茜璐比手臂的村民,因為拚命想要抓住她而沒有注意到。
從車窗裡伸出來的,是一隻褐色的手掌——卡嚓從車窗裡伸出的長長手臂,狠狠地抓住了想要襲擊茜璐比的村民的手臂。
「啊!」年輕的村民慘叫了一聲,不由得離開了茜璐比。然後,好似與這個動作相呼應似的,從窗內伸出的手腕猛地又縮了回去。而村民被抓住的手臂,也隨之猛地被拉了過去。
「嗚啊啊啊啊!」不容抵抗,村民的大半個手臂被拉到了車內,然後,震動聲再次迴盪在車內。村民的手臂就這樣夾在了車窗間,裡面的人一下子關上了車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年輕人的手臂因壓迫而感到陣陣疼痛。他的胳膊並沒有被夾斷,而是被關上的窗玻璃狠狠地夾在了那裡,車窗也沒有再次打開,而是發出了卡啦卡啦的響聲,緊緊地勒住了年輕人的骨肉。
看到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茜璐比周圍的村民嚇得一動也不動。站在一旁的茜璐比,透過車窗偷偷看著裡面的情景——接著,便慌忙地跳離了車門。
茜璐比跳到車子前方的一剎那,隨著嘎拉一聲巨響,後部車門被狠狠地踹開了——車窗,仍然夾著那可憐的村民的手臂。
「嗚啊啊!」村民的身體好像突然被彈起來似的,猛地飛了出去,但央在車窗上的手臂卻束縛了他的身體。接著,又是一聲巨大的響聲,這響聲到底是發自車窗還是村民的骨頭,周圍的人們無法判斷。
隨後,伴隨著慘叫,車裡走出了一個——「怪——物?」與剛才對待麥德的反應不同,村民們的聲音裡充滿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恐懼感。而且,從車裡走出來的男人是一副怪異的模樣。全身纏繞著白布般的衣服,從袖口可以窺見褐色的肌膚。雖不能說是單薄,但與周圍的溫度相比,這著裝實在是讓人感到寒冷。
這還算不上奇怪,關鍵是他的頭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臉上帶著的奇怪面具。這種形狀複雜的面具只有在東南亞或是香港的廟會上才能見到,在淡淡的本色上又畫上了華麗的顏色。更可怕的是,面具下顯現出來的並不是臉的肌膚,而是純白的繃帶顏色。也就是說,那男人的臉和頭先是纏上了白色帶子,然後才帶上的面具。面具的眼睛部位是一雙閃著銳利目光的三白眼。(註:黑眼珠偏上,左右下三方露出白眼珠的眼睛)這個外表奇怪的男人的出現,讓村民們面面相覷,一時間唧唧喳喳地嘈雜聲四處響起。
面具男人若無其事地注視著麥德,淡淡地說道:「車開的太爛了你。再說一遍。我敢再說一遍——你想殺了我嗎?」面具遮擋住了男人的表情,但從聲音可以聽出他很是氣憤。
「我本來想,是打你一頓還是踹你兩腳,可是沒辦法,狀況就是狀況。原諒你,我原諒你。」「謝謝,真難得啊,尼羅。」對於那男人誇張的話語,麥德聳聳肩回答道。然後,對著眼睛睜得渾圓的村長開口說道:「啊啊,那個人其實一直在車後座『放著』呢,所以剛才沒有下車……我們並不是想要存心隱瞞,所以請不要誤解。」但是,村長並沒有聽他說話。看著眼前出現的這個男人,他的臉上一副噩夢般的表情。
不知是否注意到了周圍的視線,那個叫尼羅的面具男人交叉著胳膊向麥德問道:「我是不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看起來你倒是很平靜嘛,我敢問一句。麥德,我現在應該怎樣做?」「啊——我想要盡量穩妥地解決,不想採取暴力行為。」麥德還是擔心村民們的舉動。尼羅「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便回到了車後。
踩著安置在車後的備用輪胎,面具男敏捷地登上了車頂。站在上面依舊交叉著雙臂,威風凜凜地向下俯視著村民們。
面對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的村民,尼羅慢騰騰地開口了。
「好,跪下吧。一會再說。」輕輕的,但卻是響徹四方的聲音。雖說是句不可理喻的話,可麥德和茜璐比好像已經習慣了似的,並沒有反駁。只是——「尼羅。這些人不懂英語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懂反倒是好事。
麥德這樣一說,周圍瞬間沉默了下來。
「什麼!?」面具下傳來了一個焦躁的聲音。
「你別騙我!」「誰騙你了啊……一開始我就沒跟那些人說英語。你沒聽見嗎?」「——嗯,難道是我錯了?我要認錯嗎?有錯我一定會承認的!但是,除了柏伯爾語(註:北非的一種土著語),我會說的就只有英浯、中文和印尼語了。怎麼辦呢?」「請什麼都不要做。不過,我希望你別把車頂踩壞了,還是下來吧。」麥德略帶疲憊地說著,而茜璐比也終於開口說道:「村民們都被你嚇壞了。因為你說了這些他們聽不懂的話。」「啊。」尼羅透過面具再次看向村民,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只見村民們漸漸退後,像是有意識的要與尼羅和麥德保持一定的距離。被窗戶夾住手臂的那個村民似乎是自己將手臂抽回來了,含著眼淚灰溜溜地逃到了隊伍最後。
對於這些語言不通而略顯呆滯的村民,尼羅的敵意似乎沒有那麼強烈了,但是他卻又換了一種怪裡怪氣的聲音說道:「原來如此……麥德。我敢說。」「說什麼?」「不可能妥善解決這件事。」「是啊。」聽了尼羅的話,麥德也環視了一圈周圍,隨即回答道。
在這群怯生生的村民之間,只有站在村長身旁的年輕人顯得很冷靜。不知什麼時候,持槍的村民一下子增加了好多,一齊將槍口對著麥德、茜璐比,還有尼羅。
「對準頭部。」按照村長的吩咐,如同獵人般的男人們毫不猶豫地對準了目標。
「如果跟那個傢伙是同類的話,打中腦袋不久就會動不了的,如果擊中一個,其他的就好辦了。」這麼一看,村民們似乎處於優勢,但是這個群體裡卻沒有一個人相信自已能夠取得勝利。就連冷靜瞄準敵人的村民們,手心也在不停的冒汗。
車頂的男人一副嘲笑著這種危機狀況的神態,嗤之以鼻地說道:「射射看呀。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我可就視你們為敵了。我敢說,我會殺了你們!」「都說了他們聽不懂英語……」麥德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村民們手中的來福槍。
——那麼,到底怎麼辦呢?要不就故意被他們捉住吧——這麼想著的時候,村民對他們的敵意再次強烈起來。頭頂的湛藍天空也彷彿在諷刺這一切。麥德靜靜地望著天空,毅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自己先跟著村民們,其他三人暫且離開這裡。這種念頭強烈浮現在麥德的腦海裡。人家都逃走是有可能的,但在這之前一定要找到有關艾爾瑪的線索。
作為黑手黨組織「秘密結社」的分支、紐約犯罪集團「馬魯提斯家族」的幹部,麥德暫時離開組織,開始了巡迴世界的旅程。這次旅程的目的不僅僅是觀光和休養,主要目的是為了尋找散佈在世界各地的不死者。
這30年裡,麥德一直和切斯一起找尋著、找尋著那些老朋友煉金術師們。雖然在尋找茜璐比和尼羅時,他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體力,但是對於永遠不死的人來說,這段時間並不長。正當他們認為最後的兩個人可能永遠也找不到而決定放棄的時候——麥德收到了其中一人,艾爾瑪·C·阿魯巴特羅斯的消息。那是從情報屋得來的消息,清晰地表明了這個村莊的位置。但是,有關這個村莊及村莊周邊的任何事物卻沒有具體的說明,情報的落款處只寫了「企業機密」四個字。不過,對於抓住這麼一根救命稻草的麥德來說,這些線索已經足夠了。
決不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距離返回紐約組織的預定時間還有8個月,如果錯過了這個好機會,就可能水遠都找不到艾爾瑪了。
目前的情況有一點讓人焦慮。麥德意識到在村民們的觀念中,「惡魔=艾爾瑪」已經根深蒂固,因此,他才會脫口而出那個名字。現在既然已經明顯處於與村民們的敵對狀態了,就絕不能把妄自尊大的尼羅,還有切斯和茜璐比捲進來。雖說他們也是不死者,但仍然無法逃脫痛苦的折磨,所以麥德打算用自己作為誘餌。當他轉頭看向茜璐比她們的一剎那——視線遠端,好像出現了什麼東西。
在村莊外側,離麥德他們的車子稍遠的後方小路上,三匹馬出現在與他們駛出的森林的相反方向,上面有幾個矮小身影,全部都穿著紅色衣服。
背對來人的麥德一動不動。那些整裝待發的村民,望著這三匹馬,舒了一口氣。
「喂……使者來了。」「放下武器!」「媽的,今天不應該來啊……」「這些人果真是那個惡魔的……」村民們嘴裡如此嘟噥著,有的放下了手裡的槍,有的則慌慌張張地跑回家關上了房門,站在大路一角咄咄逼人的村民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時間,周圍的喧鬧中就只剩下村長和他的追隨者們紋絲不動地盯著那三個紅衣人。
「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嗯?」茜璐比和尼羅似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聽到背後傳來的馬蹄聲時,他們也回過頭去。
大約在離車子10米遠處,三匹馬同時停了下來。騎在馬上的三個女子——從外表上看,都是少女模樣的年輕女子。因為三個人長的非常相似,所以麥德他們立即判斷出她們是姐妹三人。
三個人都穿著紅色布料的衣服,袖口處裝飾著純白布邊,就好像聖誕老人似的。這種裝扮跟村民們古樸風格的衣服比起來,顯得十分不協調。
「——戴茲大人。」其中一人下了馬,略帶不安地望著直盯著她的村長。
「這些人是艾爾瑪大人的客人,我們是來接他們到城裡的。」「你們……」村長惡狠狠地盯著這三名少女。那種表情,並不是面對麥德和尼羅時所表現出來的恐懼感,而是一種純粹的不快。
「不管怎麼說,請您接受。這是艾爾瑪大人的指示。」「……」村長注視著少女片刻之後,故意大聲地咂著舌頭,然後回過頭朝周圍的人抬了抬下巴。於是,剩下的年輕人便向大路的深處走去。
喧囂聒噪的村口隨著三名少女的出現,頓時一片寂靜,陷入一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氛圍。對於這些突然闖入者,麥德他們無言以對,只是沉默地互望著對方。
一個少女響亮的聲音打破了這種寂靜。她一邊踩上馬鐙,一邊面向麥德他們怯生生地說道:「那個……請跟我們走吧,那個……我們會幫助你們的。這裡——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