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正傳(刺客三部曲) 第一部 刺客學徒 第六章 駿騎的影子
    關於給王室子女取指涉各項美德或才能的名字,此事有兩種傳統看法。其中一種是最普遍為人相信的,認為這些名字有種莫名的約束力,若一個將來會接受精技訓練的孩子被取了這類型的名字,精技便會發揮某種力量將名字與孩子的性格融合,他或她長大之後必定要發揮自己名字所代表的美德。堅信這第一種傳統看法的人,非常傾向於一見到小貴族就會脫帽致敬。

    另一種更古老的傳統看法認為這類名字完全是意外巧合,至少一開始是這樣。據說徵取者國王和統御者國王——他們是統治這片將來會變成六大公國土地的第一及第二個外島人——的名字根本不是這樣取的,只是因為他們在自己異邦母語裡的原名跟六大公國語言的「徵取者」和「統御者」發音很類似,所以後人就用這兩個同音異義的詞來稱呼他們,而不是稱呼他們的原名。但就王室的考量而言,最好還是讓平民百姓相信,如果一個男孩被取了高貴的名字,他長大就一定會具備高貴的本性。

    兩天後,我相當驚訝地聽說費德倫要求我替他辦一兩天的事。更讓我驚訝的是,他給了我一張單子,上面列出各種他要我到城裡去買的東西,給了我足夠買東西的錢,然後還額外給了我兩個銅板。我屏息以待,隨時預期博瑞屈或其他哪個師傅會不准我出門,但他們只叫我快去辦事。我手挽籃子走出堡壘大門,突來的自由讓我暈頭轉向。我回想自己上一次得以從博瑞屈身旁溜開到底是幾個月前的事,震驚地發現已經有一年或超過一年的時間了。我立刻決定要重新加強我對城內的熟悉度。出門前沒人告訴我該什麼時候回去,我確信自己可以偷到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不會有人知道。

    費德倫那張清單上的東西千奇百怪,讓我跑遍全城。我想不通一個文書要乾燥的「人魚發」或者一大堆「森林堅果」幹嘛,猜想也許他是要用這些東西來做彩色墨水吧!我在一般的店裡找不到這些東西,於是往下走到港邊的市集,在那裡你只要有塊毯子可以鋪在地上、有東西要賣,就可以自稱商人。人魚發這種海藻我很快就買到了,人家還告訴我說這是海鮮濃湯常用的材料。堅果我花了比較久的時間才找到,因為這是產在內陸而非海邊的東西,這裡賣內陸東西的商人比較少。

    但最後我還是找到了,同一個攤子還放了一籃籃豪豬刺做的筆、刻花木珠和堅果核,還有用搗碎樹皮製成的織品。守攤子的是個老女人,她的頭髮沒有變白或變灰,而是變成銀色。她的鼻子直挺挺的、線條剛硬,眼睛像是放在顴骨上方的架子裡。這種種族相貌特徵在我看來既陌生卻又奇怪的熟悉,我突然知道她是從山區來的,感覺背脊上一陣寒意。

    「基沛。」我買好東西時,隔壁攤子的女人說。我瞥了她一眼,以為她是在跟剛剛收了我的錢的老女人說話,但她卻瞪著我看。「基沛。」她相當堅持地又說一遍,我納悶這個詞在她的語言裡是什麼意思,聽來似乎是在要求什麼事或什麼東西,但老女人只是冷冷地看向街上,於是我向這個比較年輕的女人聳聳肩表示歉意,一邊把堅果裝進籃子一邊轉過身去。

    我才剛走出十幾步,就聽見她又尖叫了一聲「基沛!」我轉過頭去,看見兩個女人扭打成一團。老女人緊緊抓住年輕女人雙手的手腕,後者奮力又打又踢想掙脫開來,她週遭的其他商人都警覺地站起身,把東西收起來以免遭到波及。我本想走回去看熱鬧,但另一張更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小花臉!」我大喊。

    她轉過身正對著我,剎那間我以為自己認錯人了。我上次看到她是一年前的事,一個人怎麼可能變得這麼多?她深色的頭髮以前都梳在耳後編成俐落的辮子,現在卻披散過肩,而且她身上穿的不是皮背心和寬鬆長褲,而是女用襯衫配裙子。這身成人的服裝讓我一時講不出話來,本想轉過身去假裝我叫的是別人,但她那雙黑色眼睛挑釁地看著我,冷冷地問:「小花臉?」我堅守立場。「你不是莫莉·小花臉嗎?」她拾起一隻手撥開臉頰上的幾絡髮絲。「我是莫莉·制燭商。」我看見她眼中浮現認出我的神色,但她的聲音卻冷冰冰又加了一句:「我不確定我認識你。先生貴姓大名?」困惑中,我不假思索採取行動,朝她的腦海探尋。我發現她很緊張,更驚訝的是發現她感到畏懼,我用思緒和聲音試著平撫她。「我是新來的。」我毫不猶豫地說。

    她吃驚地睜大眼睛,然後大笑起來,把這當成是一個玩笑。她在我倆之間豎立起的障凝像肥皂泡沫一樣破了,突然間我又像以前那樣熟悉她。我們之間有種溫暖的情誼,總是讓我想起大鼻子。愈來愈多人聚集圍觀那兩個扭打的女人,但我們轉身離開,沿著鵝卵石街道往上走。我稱讚她的裙子,她平靜地告訴我說她已經穿了好幾個月的裙子,覺得裙子比長褲好穿。這條裙子是她母親留下的,人家告訴她說現在已經找不到這麼好的羊毛料,染的紅色也不像它這麼鮮艷了。她稱讚我的衣服,我這才突然想到,或許我在她眼中也像她在我眼中一樣變了很多。這時我身上穿著我最好的一件襯衫,長褲幾天前才剛洗過,腳上的皮靴也跟士兵的一樣好,雖然博瑞屈老是在抗議,說我的腳長得太快,沒多久就又穿不下了。她問我進城做什麼,我告訴她我來替堡裡的寫字師傅跑腿買東西,還告訴她說師傅需要兩根蜂蠟做的蠟燭。後面這一點完全是我捏造出來的,但這樣我就可以繼續陪她一起走過彎彎曲曲的街道。她說著話,我們的手肘不時友善地相碰。她自己手上也挽著籃子,裡面有幾包東西和幾把藥草,她說那是用來給蠟燭增添香氣的。她認為蜂蠟比油脂能吸收香氣得多了。她做的香味蠟燭是全城最好的,就連城裡的另兩個蠟燭商也承認這一點。這個,你聞聞這個,這是薰衣草,味道很香對不對?她母親最喜歡薰衣草了,她也是。這個是「壓碎甜」,那個是香蜂單。這個是「打穀人的草根」,她自己不是很喜歡,但有些人說用它做的蠟燭治療頭痛和冬天的鬱悶很有效。梅維絲·剪線告訴莫莉說,莫莉母親以前曾經用它和其他藥草混在一起做出一種很棒的蠟燭,連疝氣痛的小寶寶聞了都會平靜下來,所以莫莉決定試驗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他的藥草,重新創造出她母親的配方。

    她這麼冷靜地對我炫耀她的知識和技術,讓我急著想讓她對我刮目相看。「我知道打穀人的草根,」我告訴她,「有人用它來做藥膏,治肩膀和背部的疼痛,它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但是如果把它蒸餾成酊劑,倒進葡萄酒裡攪拌均勻,喝起來絕對嘗不出它的味道,而且成年男人喝下去之後會睡上整整兩天一夜,小孩喝下去會一睡不醒。

    她聽著我說話,眼睛瞪得大大的,聽到最後一句時臉上更出現了怖懼的神情。我沉默下來,感覺到那種尖銳的尷尬又出現了。「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她屏息問我。

    「我……我有次聽到一個到處旅行的產婆跟我們堡裡的產婆聊天,」我當場編了起來,「她說了……一個很可憐的故事,說有個男人受傷,人家給他喝這個幫助他休息,可是他的小孩也喝到了。真的是好可憐。」她臉上的表情軟化了,我感覺到她對我的態度又變得溫暖起來。「我說這件事,只是想讓你知道要小心,別把那草根放在小孩拿得到的地方。」「謝謝,我會小心的。你對藥草和草根感興趣嗎?我不知道文書也關心這些東西耶。」我突然醒悟到她以為我是文書的幫手小廝,也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要告訴她我並不是。「哦,費德倫用很多種東西來做染料和墨水。他抄寫出來的東西有些很簡單樸素,但有些很華麗,上面畫滿了鳥啊、貓啊、烏龜啊、魚啊的。他給我看過一本藥草圖鑒,頁緣的裝飾部分畫著書裡每一棵藥草的綠葉和花。」「我真希望能看到那本書。」她誠心誠意地說,我馬上開始動起腦筋,想著要怎麼把書弄出堡外幾天。

    「我說不定可以幫你弄到一本來讀讀……不能給你,但是可以讓你研究幾天。」我遲疑地表示。

    她大笑起來,但笑聲中有輕微的不快。「說得跟真的一樣,我又不識字!哦,不過我想你幫文書跑腿辦事,大概也學會認一些字了吧?」「多少學了一點。」我說著給她看我的購物清單,承認單子上的7個詞我都看得懂,驚訝地發現她眼中流露出羨妒的神情。

    她突然一陣羞窘,放慢步伐,我注意到我們快走到她家的蠟燭店了。我在想,不知她父親還打不打她,但我不敢問。至少她臉上沒有挨打的痕跡。我們走到店門口,暫停腳步,她突然做了某個決定,一手按在我衣袖上,吸了口氣然後問:「你可不可以幫我讀個東西?就算只讀出一部分也好?」「我試試看。」我表示。

    「我……現在我開始穿裙子,我父親就把我母親的東西都給我了。她年輕的時候在上面那城堡裡當貴婦的更衣侍女,他們教會她識字。我有幾份她寫的東西,我想知道上面說些什麼。」「我試試看。」我重複一次。

    「我父親在店裡。」她只說了這麼一句,但她傳達出的某種感覺已經足以讓我瞭解她的意思。

    「我是這裡替文書費德倫買兩根蜂蠟蠟燭的,」我提醒她。「要是沒買到,我就別想回堡裡去了。」「不要表現出跟我很熟的樣子。」她警告我一聲,然後打開店門。

    我跟在她後面進去,但放慢腳步,彷彿我們只是湊巧在門口碰到的,不過我大可不必這麼小心翼翼,她父親坐在壁爐旁一張椅子上睡得很熟。他的改變之大,令我震驚。他本來就瘦巴巴的,現在根本只剩下一把骨頭,臉看起來像是凹凸不平的水果派上面蓋著的那層沒烘焙夠的面皮。切德把我教得很好,我看了看那人的指甲和嘴唇,雖然他遠在房間那一頭,我也看得出他活不長了。也許他現在不再打莫莉只是為他已經沒力氣打人了。莫莉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安靜,然後消失在店面與住家之間的隔簾後,我則打量起這間店。

    這地方感覺不錯,雖然不大,但天花板比公鹿堡城大部分店舖和住屋的天花板都高。我想是因為莫莉很勤奮,店裡才保持得這麼整潔,充滿了她這一行的香味與柔和光線。一根燭芯兩端各裹一根蠟燭,因此她的貨品兩兩成對,掛在一層架子的長木釘上。另一個架子上放的是商店用的實用型粗胖蠟燭。店裡甚至還有3盞用上過釉的陶土做的油燈,讓買得起這類東西的人買。除了蠟燭之外,我發現店裡還有一罐罐蜂蜜,這是順理成章的副產品,因為她在店後面養了幾巢蜂,以便提供蜂蠟來做她最好的產品。

    然後莫莉重新出現,招手要我過去。她拿著幾根蠟燭還有幾片木牘走向一張桌子,把東西放在桌上,然後緊抿著唇退後一步,彷彿在想她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木牘是以傳統方式製成的,順著樹木的紋路裁切成簡單的木板,用砂紙打磨光滑,字句仔細寫在板上,然後塗上一層黃黃的松香讓字跡深入木頭。木牘一共5片,字跡非常漂亮,其中4片詳盡又精確地描述了製作療效蠟燭的數種配方,我輕聲念給莫莉聽,看得出她邊聽邊拚命要把內容背起來。輪到第5片的時候,我遲疑了一下。「這個不是配方。」「唔,那是什麼?」她低聲追問。

    我聳聳肩,念給她聽。「『今天我女兒莫莉"小花束出生了,她就像花束一樣甜美可愛。為了緩解產痛,生她的時候,我點了兩根月桂果實的長蠟燭,還有兩個杯型蠟燭,是用兩把度慰磨坊附近長的小紫羅蘭再加上一把紅根切碎薰香製成的。希望等到她自己生孩子的時候她也會這麼做,希望她的生產過程跟我一樣順利,更希望她的孩子跟我的孩子一樣完美。我相信一定會的。』」上面就只寫了這些,我念完後,沉默逐漸乍長、綻放。莫莉從我手中把最後這片木牘拿過去,兩手捧著它、眼睛盯著它,彷彿在字裡行間讀著我沒有看到的東西。我挪了挪腳,窸窣聲讓她想起我還在這裡,她沉默地把5片木牘收起來,又消失在簾子後面。

    她回來之後,很快走到架子旁拿了兩根長長的蜂蠟蠟燭,然後又從另一個架子上拿下兩根粗胖的粉紅色蠟燭。

    「我只需要——」「噓。這些我都不收你錢。野莓花的這兩根蠟燭會讓你睡得安穩,我很喜歡這種味道,我想你也會。」她的聲音很友善,但當她把東西放進我籃子裡時,我知道她是在等我走。不過她還是把我送到門口,輕輕打開門以免吵醒她父親。「再見,新來的。」她說,然後對我露出一個真實的微笑。「小花束。我從來不知道她是這樣叫我的。街上的小孩都叫我小花臉,我想年紀比較大的小孩聽過她給我取的這個名字,覺得它很好笑,後來他們八成根本忘記我本來不叫小花臉了。嗯,我不在乎,現在這個名字又歸我所有了。我母親給我取的名字。」「很適合你。」我突然紳士風度發作衝口而出,然後她盯著我看,我臉頰發燙,匆匆離開店門口。

    我吃驚地發現下午已經接近尾聲,都快入夜了,連忙衝去把剩下的東西買齊。清單上的最後一項,黃鼠狼皮,我是在一家店外隔著已經關上的窗扇求了半天才買到的,店主老大不高興地開了門,抱怨說他想趁熱吃頓晚飯都不行,但我謝他謝個不停,他大概覺得我有點呆頭呆腦的。

    我正匆匆走在通往堡壘最陡峭的路段時,意外聽見身後傳來馬蹄聲。馬匹是從城裡的碼頭區過來的,而且騎的人拚命驅趕著它們。這太離譜了。城裡沒人養馬,因為這裡的路太陡、太多岩石,讓馬難有用武之地,而且整個城區都擠在一小塊地方,騎馬與其說是為了方便不如說只是因為虛榮。所以這一定是堡裡馬廄的馬。我一步踏到路旁,看看是誰居然膽敢冒著惹博瑞屈大發雷霆的風險,在這麼滑又這麼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面上、這麼黯淡的光線下,用這麼快的速度騎馬。

    我大吃一驚地發現,騎在博瑞屈最心愛、最自豪的那一對黑馬背上的兩個人竟然是帝尊和惟真。帝尊手持一根插有羽飾的官杖,帶著極重要信息來到公鹿堡的使者都拿這種手杖。看見我沉默站在路旁,他們兩個猛然一勒馬,動作之突然、之猛烈,使帝尊騎的那匹馬往旁邊滑了一下,差點跪倒下去。

    「要是你害那匹馬摔斷膝蓋,博瑞屈會抓狂的!」我驚慌喊著往他跑去。

    帝尊驚叫出聲,然後稍隔片刻,惟真大聲笑起他來,但笑聲中餘悸猶存。「你也跟我一樣以為他是鬼。喝,小伙子,你可把我們嚇了好大一跳,一聲不吭站在這裡,看起來又那麼像他。你說是不是啊,帝尊?」「惟真,你真是個笨蛋。不要亂講話。」帝尊恨恨地猛扯了馬轡一把,然後把自己的上衣拉平。「你這麼晚在這條路上幹什麼,小雜種?你搞什麼鬼,在這個時間還想溜到城裡?」帝尊對我總是一派鄙視,我已經習慣了,但他這麼激烈地對我凶倒是新鮮事,通常他只是避開我,或者站得離我遠遠的,彷彿我是新鮮的堆肥。被他罵我感到意外,於是很快回答:「我是要回堡裡,不是從堡裡出來,大人。我今天到城裡替費德倫跑腿買東西。」我舉起籃子為證。

    「是哦,當然了。」他譏剌冷笑。「說得跟真的一樣。你這未免也太巧了,小雜種。」他再度把這個詞朝我拋來。

    我一定是露出受傷又困惑的神情,因為惟真用他一慣的粗率態度哼了一聲說:「別理他,小子。你剛才把我們兩個都嚇了一跳。一條河船剛進城來,掛著代表特殊信息的旗子,所以帝尊和我就騎馬下去,誰曉得居然是耐辛派來的人,說駿騎死了。然後我們一路騎上來,結果又看見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男孩沉默地站在前面,我們當然容易想到是——」「你真是個白癡,惟真。」帝尊呸了一聲。「國王都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呢,你就大呼小叫的讓全城人都聽得見。還有,別讓這個雜種以為他長得有多像駿騎,根據我聽到的說法,他腦袋裡已經裝了夠多亂七八糟的念頭了,而這都得感謝我們親愛的父親。快走吧!我們還得去傳信。」帝尊又猛一扯馬轡把馬拉得抬起頭來,然後馬刺一踢向前奔去。我看著他離開,我發誓一時之間我心裡只想著回到堡裡之後要先繞到馬廄去一趟,看看那匹可憐的馬嘴部的癆血有多厲害。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抬頭看著惟真,說:「我父親死了?」他坐在馬上靜止不動。雖然他比帝尊塊頭大又重,但坐在馬上的樣子還是比較穩、比較像樣,我想這是因為他身上的軍人特質。他沉默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是的,我哥哥死了。」那一刻他給了我承認,承認我們是親屬,承認他是我叔叔,我想我對他的看法也從此改觀。「上來坐在我後面吧,小子,我載你回堡裡。」他提議。

    「不了,謝謝。要是我在這種路面上兩人騎一匹馬,博瑞屈會剝了我的皮。」「這倒是沒錯,小子。」惟真和藹地表示同意,然後說:「抱歉,讓你用這種方式聽到這個消息。我剛剛沒有多想。這件事感覺起來實在不像是真的。」剎那間我瞥見他真實的哀傷,然後他傾身向前對馬說了句話,馬揚蹄前奔。不一會兒,路上就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天空下起細細的雨霧,最後一絲天光也消失了,我還站在那裡。我抬頭望著城堡,星空映襯著它黑色的輪廓,這裡那裡透出一點燈光。一時間我想要放下籃子跑走,跑進黑暗中,再也不回來。如果我跑掉了,會有任何人來找我嗎?我納悶。但我只是把籃子換到另一側手臂上,開始慢慢地、艱難地往山坡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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