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芬傾耳聆聽片刻,慢慢後退幾步,背靠著洞壁緩緩坐下,手中的長劍橫放在膝蓋上。血腥氣很快和洞中的濕氣融合在一起,逐漸擴散開來。
海倫芬有些懊惱,不曾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種狀況。她想起自己的丈夫,如果翼峰在的話,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或者芥草呢,他又會怎麼做?栗發女子突然發現自己更擅長做一個執行者而不是決策者,而現在她必須做出某些選擇。
「你很厲害。」黑暗中傭兵老闆看不見海倫芬搖頭苦笑,繼續說道:「也許我們該想辦法衝出去,趁他們鬆懈的時候。」「我不這樣認為。黑衣人的首領能夠勝過我,何況還有三個秘道士。」「那麼他們為什麼退卻呢?」「第一輪的攻擊往往是試探性的,後面的會更厲害。虧你還是個傭兵老闆,馬賊慣用的伎倆都不知道。」「其實我只是個商人。」危鵠的乾笑了兩聲,「還以為你們已經跑了,我瞧見那輛馬車離去。」「我是回來找馬的,就是那匹倏馬。」危鵠的輕呼一聲,海倫芬立刻覺察到他的異樣,追問道:「你把它怎麼了?」「我能把它怎麼著。」危鵠的苦笑一聲,「我割斷了栓馬的韁繩,想騎著它逃命。結果它差點沒把我踢死,居然還自顧自地跑了。」連海倫芬也止不住笑了,沉默片刻,她又問道:「那麼,你的手下人……」「全死了。」危鵠的乾脆地回答,聽不出有半點悲傷的感覺。海倫芬對他慢慢聚集起來的些許好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黑暗中她賭氣般扭過頭去,不再搭理胖胖的傭兵老闆。
即使在和危鵠的輕聲交談的時候,海倫芬也沒有放鬆過警惕。傭兵的訓練遠不及武士正規,但更有針對性和實戰性。為了對抗盜匪的夜襲,傭兵們很注重黑暗中目力、聽力和靈敏性的鍛煉。遠處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響,足以引起海倫芬的警覺。她悄然舉起劍,重新站回了戰鬥位置。
然而這一次並非武者的攻擊。整個山洞驟然一亮,白色的強光刺入海倫芬的雙眼,她本能地閉上眼,將雙臂彎曲擋在自己的面門。持續了一小會後光線開始逐漸黯淡,直到恢復了黑暗。遠處亮起了幾隻火把,有人疾步向這裡衝來。海倫芬睜開還在流淚的雙眼,周圍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該死的法師。」傭兵咒罵著後退了兩步,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再見了,翼峰。」她喃喃道。
「別放棄,他們還沒贏。」傭兵老闆表現出的鎮定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兩個小傢伙的眩目術還不到家,過一會你就能恢復。」「隱,索羅,流霧」危鵠的張開雙手,黑色的濃霧立刻在他的四周蔓延,轉眼瀰漫了整個隧道。進攻者的腳步變得有些遲緩猶豫,他們甚至看不清手中的火把。海倫芬沒有浪費戰機,她很快就打倒了兩個敵手。無盡的黑暗和同伴瀕死時發出的慘叫動搖了整隊黑衣人的士氣,雙方對峙片刻,竟沒有人再敢衝上前一步。
海倫芬突然感覺到空氣中傳來的危險氣息,她警覺地退後半步。危鵠的肥大的手掌抓住傭兵的肩頭,使勁往後把她摁倒在地,兩人同時向後滾去。炙熱的火球再次炸裂開,燃燒著的黑衣人們哀號著在地上翻滾,不一會兒就沒有了聲響。
「混蛋,連自己人都不顧。」海倫芬的眼前已經出現了些模糊的影子,炫目術的法力正在逐漸減弱,濃霧也漸漸散去。她發覺危鵠的正趴在一具屍體邊上翻動著什麼。過了片刻,遠處傳來了一聲尖叫。
危鵠的慢慢爬回海倫芬身邊,衣衫佈滿了被火星烤焦的洞眼。剛才對方的「熾炎術」雖然沒有直接命中他們,火球的波及力也足以讓兩人吃足苦頭。危鵠的擺弄著手中類似弩箭的裝置,笑著說:「兩兄弟中的一個至少要躺上三五天。」「這是什麼?」「殺人的鐵球,我從黑衣人的屍首中撿來的。」危鵠的把手中的武器遞給海倫芬。依靠機簧將鐵球發射出去,鐵球上又連著極細的鐵鏈,可以收回,難怪通平城的傭兵在受到襲擊後全然不知是什麼人有什麼武器殺死了他們的同伴。
海倫芬把鐵球推進機簧,然後慢慢指向危鵠的。
「你,怎麼會是個秘道士?」「咳,世道險惡,總要有個,有個防身的技能。」後者吃驚地看著海倫芬的舉動,結結巴巴的語氣似乎又成了那個唯利是圖的傭兵老闆。海倫芬嫣然一笑,把武器還到危鵠的手中。
「開個玩笑,別介意。」危鵠的似乎不滿地嘟囔著。安靜的山洞中傳來一聲奇怪的聲響,兩人愣了愣,好長時間後,又傳來了一聲。
「是在冒水泡,水潭裡肯定會有什麼暗洞,也許我們有其他的路了。」海倫芬一邊興奮地向危鵠的解釋,一邊脫下身上的鎖子甲,她從小在紀洲的海邊長大,練就了一身好水性。懼水的傭兵老闆則使勁搖晃著腦袋。
「不,不,我哪也不去。」